第十三章

「我知道，我想，如果我没有稍微跟家里人还有你先简单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大家一定会急死，所以才先打电话给你。」

「那麽……」

「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风雯，你冷静点听我说……」

电话的彼端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混合着诸多无奈的情绪，以及沉重的气息……

「我们大概无法结婚了。」

「龙刚！」

当车子一停入车库里，杜风雯马上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因为魏龙刚说在电话里无法把详细情况讲清楚，要她晚点等他回家之後再详谈，让她心里免不了七上八下的。

虽然双亲跟魏家父母都安慰着她，说魏龙刚的意思应该是暂时无心考虑婚事，要等到公司的这场灾难平安度过之後才能够结婚，但是……

她总觉得，这其中应该有更大的隐忧存在。

她太清楚魏龙刚的个性了，向来谨慎的他，绝不会放任自己的情绪波动混乱，不经思索就随口说出不结婚的回答。

所以那个「无法结婚」应该是真的。只不过……

为什麽呢？

她想不透啊！

即使公司的营运受到相当大的影响，但魏龙刚还是魏龙刚啊！

难不成只是因为工厂受到大火吞噬，魏龙刚他们这些公司负责人就要被抓去坐牢吗？

这种天灾不应该怪罪到公司负责人身上吧？

况且，不管魏龙刚今後会忙得焦头烂额也好、真的荒谬到得去生牢也罢，她还是会喜欢他啊！

为什麽居然在这种时候，告诉她「无法结婚」了呢……

「风雯。」魏龙刚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疲累，眼神也明显地流露出烦恼。

「老天啊，龙刚，你怎麽弄成这样？我先去拿件乾净衣服给你换。」魏母因为担心儿子而跟着出来迎接，见到魏龙刚因为去检视感房损失，身上的衣服也染上了一层厚重灰尘，实在是心疼极了。

「妈，我没事。」魏龙刚推着两个不约而同上前关心的女人，带着她们往屋里走去。

魏母忙道：「先进屋吧，我倒杯茶给你，你再把情况说给我们听。小雯的爸妈为了你，到现在都还在等在家里呢，大家都很关心火灾的後续怎麽了。」

「好，那麻烦妈给我条湿毛巾擦个脸，我再慢慢跟你们说明。」魏龙刚吐出了浅声叹息。

「龙刚……」杜风雯刻意放慢了脚步，挨在他身边悄声道：「也许你是为我好，但……不管结不结婚，我都喜欢你。」

「我知道。」对於她的深情，魏龙刚仅是苦笑着伸手往她的背上轻抚而过，然後便跟着母亲踏进客厅里。

一看见魏龙刚回来了，杜家人跟魏父都不由得站了起来。

「龙刚啊！要不要紧？」

「年轻人受点挫折没关系的！老爸给你靠！」

「是啊，你们既然能白手起家，要重新出发也不是难事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支持与关怀，而魏龙刚只是示意他们先冷静，并叫大家都坐下来。

他接过毛巾抹了抹脸後，叉开明了口茶润过喉，才接着应道：「事实上，关於这回的火灾，损失可能远比我们初步预估的还要大。」

「是有多大啊？又不是豪宅失火，应该也没有什麽古董家俱之类的放在里头吧？」杜父出声质疑着。

毕竟他们对云腾企业的生意并不熟，只知道他们多方投资，所以在业界很有名望，但事实上，感房到底在生产些什麽东西，他们倒不怎麽清楚。

能够确定的，也只有感房外观看起来很朴实这一点而已，自然就会这麽想。

「厂房本身要重建不难，囡为我们有保险，但里头的仪器跟原本要出货的商品都被大火烧掉了，因此跟厂商约好的出货日，等於是无法如期交货，这麽一来就会增加违约金的赔偿，而且……」

魏龙刚说着，眉心不自觉地跟着皱了起来。

「最大的问题是，由於厂房设在工业园区里，附近都是其他公司的感房，而起火点是我们公司的厂房，在延烧到其他公司厂房的状况下，我们等於要一起负责赔偿这些被火灾波及的公司的损失。」

「呃……听你这麽说好像很糟糕，这样说起来，保险的理赔不够付吗？」杜父总算有点了解严重性了，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够。」魏龙刚回答得很乾脆，「赔偿金加违约金，以及要重建厂房、添购设备等等……」

「云腾企业赔不起，是吗？」看魏龙刚眉头深锁的表情，已经听得心头发凉的杜风雯忍不住出声了。

「最糟的情况就是这样。」魏龙刚也不隐瞒，因为说谎向来不是他拿手跟喜欢的。

「老天……」魏母不由得软了身子，靠倒在丈夫身上。

平时他们是很乐观没错，但那也是因为儿子发展得相当顺利，从没让他们担心过。

但总归是自己的孩子，他们多少明白，魏龙刚这个工作狂为公司花了多少心力，否则他又怎麽会因为过劳而住院，因而让他们兴起了「教小雯去照顾儿子兼培养感情」的念头？

因此现在听见儿子跟朋友花了那麽多精力才建立起来的公司，居然有可能因为这场大火而消失，教他们怎麽不担心？

「这就是你不能跟我结婚的原因？」杜风雯也知道，现在问这种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是……

就因为他接下来可能会变成一贫如洗的穷光蛋，所以就不想结婚？

这种原因她不接受！

「对，因为不只是公司营运会出问题，最麻烦的是有可能破产、使我们三个老板都负债，如果你现在嫁给了我，就等於是连累你一辈子了。」魏龙刚沉声应道。

「那又怎麽样！我才不会因为你负债就丢下你！」杜风雯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高声道：「就是因为在这种急难的时刻，所以你更需要我陪着你啊！」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但我不希望累到你。」魏龙刚顺势把她搂住。

这娇小的身躯令他眷恋不已，尤其当他东奔西跑处理事情时，他深深体会到，什麽叫做由奢入俭难。

他已经体会过情爱的温暖，在这种时候却要放手其实他心里一样不好过啊！

「那你就不要说什麽无法跟我结婚的笨话！」杜风雯把脸埋进魏龙刚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如果真的担心，那至少说句『等我还完钱再结婚』也好啊！总之不准你放弃我啦！」

「小雯说得对。」魏父频频点头，「再怎麽说我都是你老爸啊！像这种临时的状况，你就不要想着自己扛责任了！」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脸得意地续道：「你爸我虽然没开公司，但平时可也是很节俭在过日子的，除了偶尔跟你妈出国旅游都没花到什麽钱，所以需要多少钱就开口吧！我可以先把压箱底的养老金借你！」

「哎呀，一急都给忘了呢，其实我们有存款啊！龙刚，你爸说得对，这种时候就让我们帮你吧。」魏母跟着点头劝道。

「龙刚，虽然你说无法跟小雯结婚，可是我看你不娶她，这丫头也是一辈子惦着你了啦！所以咱们老早就是一家人了，有困难的地方尽量开口吧！」杜父很义气地跟着出声。

「是呀，看你这麽为小雯打算，我们都觉得你是好对象，而且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对我们来说，你就跟我们的儿子没两样，所以你需要多少就说吧，龙刚。」杜母用力地点着头，就怕魏龙刚太过客气。

「我很成激你们的好意，不过这笔数字太庞大……」魏龙刚摇了摇头，不怎麽想跟家人伸手。

「到底多少，你就说吧，让我们有个底啊！」魏父催促着。

魏龙刚犹豫下，才缓缓道声：「至少要三亿六千万吧。」

他说得平静，屋子里的另外五个人却是听得表情一僵。

「三……三亿！」

「三亿六千万？」

「这什麽天文数字啊？」

「等等，龙刚，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有钱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不是我私人的财产，而是公司的资产。」魏龙刚简略地解释着：「可公司的负责人是我们三个人，因此出事之後，如果公司的资产本身不够弥补空缺，就要由我们三名老板负起连带责任。」

知道跟父母他们讲太多公司的营运方式，他们大概也听不懂，因此他只是大概地带过这个话题。

「怪不得你说钱不够……」三亿六千万耶！

「是啊，我们手头上的存款加一加也才几千万，根本是塞牙缝都不够。」魏父叹了口气。

「要不，把房子卖了或抵押呢？土地什麽的比较值钱啊。」为了儿子将来的幸福，魏母也豁出去了。

「爸、妈、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不过我说的三亿六千万，是指所有的责任都要由云腾企业来负责时，才需要这麽庞大的金额。」魏龙刚摇摇头，制止着他们又开始胡思乱想的脑袋。

「你的意思是这笔钱还没扣除能拿到的保险理赔啊？」杜父听着，稍微松了口气。

「理赔顶多只能付一部分，所以上亿的损失金额是一定的。」魏龙刚拍了拍怀中的杜风雯，安抚着出声：「但是，目前厂房还在进行火灾鉴识，而且我也得去跟合作的公司道歉，再商讨无法出货时的弥补措施，因此许多事都还是未知数。」

「那麽现在能确定的……到底有什麽？」杜风雯紧紧抓着魏龙刚的衬衫，低声问道。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很爱你们，所以请你们先相信我、青晏跟季威的处理能力，等到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我会好好跟你们商量後续的事情，好吗？」

听着魏龙刚极度认真、而且严肃的语调，长辈们互相瞧了眼，心里都明白这件事确实不是他们的能力可以插手的，所以尽管担心，还是只能点了头……

「我相信你。」

四位长辈还没来得及出声，杜风雯已经抢先开口。

「不过，让我继续住在你那边，我要好好照顾你，确保你不会在这个重要的时刻过度劳累而倒下！」

她坚决的态度和决心，让在场的长辈们都不约而同地迸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来这一对的感情，已经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啊！

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决定，那他们这群长辈就以关怀的心情，静观其变吧！。

原本悠哉的生活，开始有了改变。

由於这些後续的处理是非忙不可的工作，所以魏龙刚又恢复到早先没日没夜加班的日子。

如果换成是平常的情况，杜风雯大概早就开骂，然後想尽办法要让他早点回家休息，但是……

现在不行。

在这种非常时期，不要说是魏龙刚他们三个老板了，就连她都知道事关重大，所以夜里常常辗转难眠。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她所能做到的最大帮助，就是尽量把家里的杂事打理好，让他没有多余的操心，回到家便能完全放松。

另外，她也经常变换点心或菜肴的花样，尽量弄些营养的食物给他。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把这些食物先放在电锅里保温就先去休息，以便能够在第二天早上准时叫魏龙刚起床，不过……

「头真痛……」

魏龙刚像往常一样，过了十二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家门，然後便直接转进客厅，往沙发上一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