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夜深了,原本熟睡的皇甫珍不知为何突然醒了过来,她困顿地揉了揉眼,迷糊地看着四周。

细细的低语声好像从窗外传来,听不清楚说些什么,但可以确定有声音。

她动作迟缓地起来,披上一件外衣,点燃房中一抹烛火,穿起绣花鞋,疑惑地走到门口。

她所住的是相连的雅房之一,花厅与寝室都在同一个空间里,非常宽敞开阔,而皇甫卫则睡在她隔壁房间,房前是一片小园林,围绕着一座石亭。声音似乎就是从前庭传来房。

到这时代住了一段时间,她早习惯了夜晚的宁静,外头的声音虽然细小,但还是把她吵醒了。

靠近门前,声音开始变得清晰可辨,她迟疑了下,俏声地移到一旁的圆形小窗。

透过窗子往外一看,前庭里站着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小,她乌黑的眼眸霎时一亮。

许如蝶脸上布满了委屈,看着在她面前的皇甫卫,「皇甫大哥,你、你为什么突然跟皇甫珍一起出游?为什么你们的感情又变好了?」她越想越不甘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干脆起来找人问个清楚。

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站在皇甫大哥身边?凭什么她可以当上皇甫山庄的少夫人?一个低下、山野农夫的女儿,既没才华也没美貌,她怎么配得上皇甫大哥?

怎么可以?!

皇甫卫一看到她,又想起今晚她在厅上故意话里藏针讽刺妻子的事,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我何必要跟你说吗?」不过是一个世交伯父的女儿,有什么资格问他这些?

许如蝶咬着唇,气红了眼眶,「当然有必要!原本……原本这位置应该是我的!」她两手抓着衣摆,狠狠地握成拳,好不甘心。

「现在的确不是你。」皇甫卫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原本两家联姻的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本就没有心要娶她,与许安之相交多年,他早知道许知蝶是多任性的一个姑娘。

他这话像把刀戳进了许如蝶的心,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皇甫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我喜欢你很多年了……」爹跟大哥都劝她要放下,可她要怎么放得下?没看见时,她还可以忍耐,一年多来拚命地说服自己忘记,但是现在亲眼看见了他跟皇甫珍深情相望的样子,就像一根针一样直戳疼她的心。

她没办法接受,她不要!皇甫少夫人之位原本是她的……

「然后呢?」皇甫卫冷冷地反问她。

许如蝶哽咽一声,再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主动扑向他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皇甫大哥!蝶儿只想陪在你的身边啊!」

顾虑着她的身分,皇甫卫怕一退开她就撞上石亭,挣扎了一下才使劲地推开她。「胡说些什么?皇甫家训不得纳妾,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沉声怒喝。

许如蝶被他凶恶的语气吓了一跳,眼泪更是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掉,「那我要怎么办?那我要怎么办啦……」她像个孩子似哇哇大哭。

皇甫卫额边的青筋抽紧,耐性已经告罄,「你要怎么办我不知道,但我这一生只会有珍儿一个人!」再也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他狠话一撂,转身就回去自己的房间。

「皇甫大哥、皇甫大哥……呜呜……」许如蝶哭着追在他身后。

「砰!」地一声,他用力地甩上门板。

「皇甫大哥……蝶儿喜欢你啊……」许如蝶伤心地站在他门口低泣着。

皇甫珍躲在门里看到这一切,怔然地有些出神,耳边还回荡着皇甫卫那句——但我这一生只会有珍儿一个人……

心脏突然缩紧了下,她心里又甜又酸,他……对她是抱持着这个想法吗?那她一呢?

她眼神一黯,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了,未来……是这么的惶惶不安啊……

昨天晚上偷听到那一段话后,皇甫珍是又喜又愁,但是她也很聪明,主动避开了许如蝶会出现的地方。

林以枫倒是跟她很合得来,常常带着她游杭州,吃好的、看好的,甚至带她去听清曲唱戏。知道她没带多少衣服过来,也热心地拉着她去买了整个杭州最贵的织造品,当然这些都是从头到尾陪在身边的皇甫卫出的钱。

原本两人之间还有些淡淡的不自在,就在这些日子里,也渐渐地变自然,皇甫卫放在妻子身上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温柔,而皇甫珍的笑容,也是一天比一天还要甜蜜。

林以枫敏感地察觉到这些改变,但她也不好说什么,而许如蝶跟她吵了几次要跟着出门,都让她打了回票。

夜里,皇甫夫妻还是照样分房睡,皇甫卫不想太心急吓走她,而皇甫珍也没想到这一点,只有许安之跟林以枫两人对这点是雾里看花,有看没有懂。

许安之自从被皇甫卫威胁之后,也就不敢放任妹妹去招惹他了,为避免大家再见面,他就让皇甫夫妇自己留在房里用膳。

坐在石亭里,皇甫珍满足地轻叹口气。此时天上挂着一个好大、好圆的月亮,园子里又处处花香,这应该就是人家说的花前月下吧?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挂着甜甜的笑意,她闲来无事开始数起天上的星星……太多了,数不完。

伸在半空中指指点点的小手,让一双大掌给抓了下来,皇甫卫笑睨着她。「吃饭数什么星星?」

「星星好美,像一颗一颗的宝石。」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污染,星空近得就像在眼前,一张手彷佛就能抓下一颗星。

「你喜欢,我送你。」皇甫家什么不多,宝石倒是挺多的。

她只当他在说笑,拿着筷子高高兴兴地吃饭了。「好啊,改天送一盒星星给我挑。」

知道她当他在说笑,没关系,等回到洛阳,她就会知道他从来不说笑。

两人在花前月下的气氛里,开开心心地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只可惜,这种好时光维持不久。

「咳。」许如蝶突然从圆形的园林门口冒了出来,还故意发出声响,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许姑娘。」皇甫珍讶异地看着走近石亭里的她。

而皇甫卫一看到她,脸色就沉了下来。

许如蝶强忍着心里翻腾的醋火,使劲地捏着自己大腿,脸上才得以展露出歉然的神情。

她柳步轻移,缓缓步上石亭。「皇甫大哥、大嫂,前些日子是蝶儿太孩子性了,说了许多惹大嫂不悦的话,蝶儿今晚是特意来赔罪的,还请大嫂不要生蝶儿的气。」

说实话,她突然变得这么有礼,皇甫珍可没真笨到觉得很高兴,傻傻地就接受她的道歉,心里反而有种诡异的感觉。

皇甫卫跟她心有同感,两人对看一眼,由皇甫卫开口,「许姑娘,事过境迁就算了,我夫妇俩也没生气,你用不着如此。」

许如蝶垂下长长的睫羽,掩去眸里的愤怒,嘴里的音调还是低哑愧疚。「那就好,蝶儿总算放心了。」一抬眸,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转换成一张温柔的笑脸。

「蝶儿听说大嫂身体欠安,所以特意亲自下厨,为你炖了一盅鸡汤。」她招招手,身后其中一个丫鬟便利落地将手上的瓷盅给递放在石桌上。

皇甫珍僵硬地扯着笑。这汤……她喝还是不喝啊?

许如蝶在心底冷笑着,像是早料到她的反应,端起另一盅瓷碗,放到皇甫卫面前。「皇甫大哥,蝶儿也有帮你炖一盅。大嫂,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了。」

皇甫卫直视着她,许如蝶也镇定地笑着回视他。一会儿后,皇甫卫将他眼前那碗鸡汤跟皇甫珍的交换了。

「喝吧。」他安抚地拍妻子的手,谅许如蝶也不敢真的在汤里下毒害人。

皇甫珍还来不及阻止,就看到他端着鸡汤喝了半碗左右,她脸色发白地盯着他,好一会儿后,确定他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她才放心地在许如蝶殷切的目光下端起自己那碗。怎知她正张嘴要喝时——

「如蝶!」林以枫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如蝶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她深吸了口气,回头一看,只见林以枫正带着几个丫鬟匆匆地走过来。

「大、大嫂?怎么了吗?」这个破坏她好事的笨女人!

林以枫接到丫鬟传来的消息匆忙赶来,就是怕小姑又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现在看来幸好没有,但还是别把她留在这里好了。

「你大哥让你过去一趟。」

许如蝶心里盘算了一下,又看一眼石亭中的皇甫卫跟皇甫珍,她知道现在不去只会引起两人怀疑,只好恨恨地一咬牙,跟着林以枫一起离开。

「皇甫大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退。」

等到人都走了,皇甫珍才松了口气,「她突然转性我还真不习惯。」

看了眼那碗鸡汤,她不是很想喝,倒不是因为是许如蝶炖的,而是这是人蔘鸡汤,她不喜欢人蔘的味道。

「我也不习惯。」皇甫卫顺着她的话说,两人对看一眼,忍俊不住一起笑开来。

饭后,他们在亭子里聊了一下天,直到觉得眼皮有点沉了,皇甫珍才在皇甫卫的催促下回到房里,准备睡觉。

而回到自己房里的皇甫卫也打算就寝了,他脱下外袍躺在床上,一会儿后,却开始翻腾着身子,不知为何一直感到身上有股莫名的燥意,那股燥意让他渐渐地觉得心烦意乱,身体里也似乎有什么正在燃烧,他试着想要集中精神冷静下来,不料反而演变成像有团火在燃烧他一样。

从丹田里突然窜升的一团火,开始炽热又猛烈地焚烧他的理智,他下意识摧动体内的真气想要压下那股火焰,没想到却更加助长它的热度。

「唔……」全身都像快被燃尽了一样的火热,让他难受地呻吟着,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想要……他的身体想要些什么……

「皇甫卫?皇甫卫?」原本已经准备入睡的皇甫珍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呻吟,觉得不对劲,匆匆穿了个外衣走过来。听到房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心急地用力拍打门板。「皇甫卫?你怎么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看了下四周,发现他的窗户没有关,七手八脚的从窗户爬进去,才刚跳下窗子,她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皇甫卫,心里一惊,吓得赶快冲过去。

「皇甫卫?你不要吓我!」冲到床旁,她才发现他的面孔赤红一片,颈子、手背……只要是身上露出来的地方,肤色都是赤红色的。「皇甫卫……」她伸手抱住他难过呻吟的身子,眼泪想也不想就掉下来,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触碰,就像在火焰中出现的一缕清泉,他忽然猛地扑向那缕泉水,用力地汲取属于她身上的清凉。

「嘶——」布帛的破裂声清楚地传来。

「啊!」她吓坏了,想要挣脱他的箝制,却怎么也推不动他铁打般强硬的身子。「皇甫卫、皇甫卫!」她哭喊着,希望能够唤回他一点神智。

赤红的迷雾覆盖了皇甫卫所有的理智,让他本能的只想掠夺,侵占所有的一切,他飞快地撕毁她身上遮蔽的衣物,大掌放肆地揉捏娇嫩的身子,享受着触手所及的清凉快感。

皇甫珍隐约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用尽所有的力气奋力推开他,他身子被推得退开了一下,但马上又以更勇猛的姿态扑向她。

「皇甫卫——」她又惊又怕,凄楚地哭喊着。

原本被这股莫名火焰灼烧得毫无理智的他,身子突然重重一震,她悲伤的哭喊声划破了他脑中的迷雾,狂乱的瞳眸里倏地闪过一抹清亮,蹂躏的动作也停住了。

「珍、珍儿……」他怔怔然地看着自己身下哭泣的她。

她含泪地望着他,「卫……」

仅只这一瞬的清醒,皇甫卫就已经了解自己中了许如蝶的阴招,他使尽全身力气,喘着气爬离她的身子。

「快!快走!」他不可抑制地颤抖着,火热感伴随着痛意,从身体的深处冒了出来。

皇甫珍很想走,但看他痛苦扭曲的面容,她心里也跟着好痛,「你怎么了?」她突然灵光一闪!许如蝶的鸡汤?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两臂,不停地颤抖着,热汗滚滚而下,「走……」声音已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从他方才的举动跟现在的动作,她大概猜出来他应该中了催情药那一类的东西,但是……不对劲!催情药怎么会让他出现这么痛苦的反应?

「快走!」感觉脑海渐渐又被一片赤红迷雾给占据,同时身体里被焚烧的痛楚也更加剧烈,他挣扎的低吼。

但皇甫珍怎么可能抛下他离开?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痛苦?

伸出颤抖的指尖,她轻轻地抚上他的脸……

皇甫卫错愕地看着她,「珍、珍儿?」

她挂着泪水的小脸缓缓地贴近他,主动吻上他的唇。「卫……」他宁可自己痛苦也不愿伤害她,那她还要犹豫什么?这么一个男人……她心之所恋的男人啊……

皇甫卫眼眶一热,感受到她的心意,反身将她压回床榻上,在她伸手揽上他的脖子时,他所有的理智霎时断了线,再也无法控制地掀起一场又一场的激烈欢爱。

两个月后,皇甫山庄——

「怎么了?」皇甫珍困倦地揉揉眼问。

「你继续睡。」皇甫卫柔声地安抚她,拿过她的肚兜衣裳,细心地为她穿上,套上罗敷绣袜,翘花小鞋,然后再把穿着妥当的她像个小娃娃似地抱在怀里。

「少爷?」一直在门外等待的鲁强见状讶异地瞠大眼。

他一直是少爷的左右手,少爷跟少夫人的事他也一清二楚,今天是例行到商行巡视的日子,少爷却在房里抱着少夫人不放?

「今日不骑马,去准备轿子,我同少夫人顺道进城住几天。」他们回到山庄已经一个多月了,带着她一同进城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鲁强顿了下,「是。」揖手退下准备去了。

一刻钟后,一顶四人大轿平稳地自皇甫山庄门口出发,平时皇甫卫到城里巡视商行,都是骑马的,第一次坐轿子,当然是为了他的妻子。

怀中软腻的身子让他抱得十分心满意足,紧贴在他胸膛的小脸,看起来是那么的惹人怜爱,他轻抚着她柔嫩的脸颊,眼角眉梢都有着丝丝的情意。

自从两人同榻而眠有了肌肤之亲后,渐渐的,她在他的心底越扎越深,每每碰触到她、看到她羞赧的神情,他就觉得心头万般狂热,同时又难忍爱怜。

搂着怀中的可人儿,他回想起两个月前在杭州发生的事情——

他中了催情药隔天醒来后,只见皇甫珍身上尽是一片壮烈的「战迹」,斑斑点点的紫红色,全是他激情之下所惹的祸,他不舍地为她清洁了身子,同时心里的愤怒也到达了顶点。

随后许如蝶风风火火地冲进他房间,要不是后面的许安之也追上来架住他,只怕他真的会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原来,许如蝶被拒绝后,羞辱与不甘全冒了上来,知道皇甫卫跟皇甫珍一直没有同床共寝,便让贴身的丫鬟去青楼里买了害人的春药,打算与皇甫卫先有了夫妻之实,然后再逼他娶她。

那副春药就下在鸡汤里,她知道皇甫卫对她一定会抱持着戒心,所以还故意将药下在皇甫珍的那一碗,果然,皇甫卫如她所料的跟妻子交换了鸡汤。

原本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当中,可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林以枫察觉到小姑的不对劲,硬是拖着许如蝶,不肯让她离开房间,许如蝶内心焦躁不已,又怕被大嫂看出来,所以只能耐着性子跟她在房中闲聊。

原以为夜深了大嫂就会离开,没想到她却突然说要睡在自己房里,气得许如蝶差点不顾一切把事情都吼出来,但是她不能,她只能强忍着火气,让大嫂在她房里共睡一宿。

隔天早上清醒后,她匆匆忙忙地赶到皇甫卫房间,奢望一切还来得及,只可惜一切……当然都来不及。她差点被震怒之下的皇甫卫活活掐死,吓得她再也不敢对他有什么心思,而他更是气得说要断绝皇甫家跟许家的多年生意往来。

许安之知道妹妹闯下大祸,为了安抚皇甫卫的怒火,没办法,只得不顾妹妹的哭哭啼啼,硬是将她送进尼姑庵里清修,打算半年后再将她接回来。

皇甫珍抱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心态,觉得以许如蝶一个千金小姐的身分,被送进尼姑庵里已经很惨,而她自己反正也算误打误撞,促成了跟皇甫卫的夫妻之实,因此再没有多加追究,拉着皇甫卫就离开许府了。

两人回到秀风居之后,皇甫卫才老实的告诉她,其实皇甫老爷子早就不在杭州了。结果皇甫珍没找到原本应该找的人,却得了一个本不想得的人放在心上。

在杭州又待了两天后,他们收到洛阳皇甫琰寄来的家书,也就收拾行李,一起回来皇甫山庄了。

此刻,轿子摇啊摇地来到了洛阳城,皇甫卫带着妻子,在商行里所有管事震惊的目光下,大大方方抱着她一路进门,等到安排她继续睡下后,才转身在管事的簇拥中回到平日处理商事的楼宇。

不知又睡了多久,皇甫珍醒过来,懒洋洋地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她脸颊红润,双眼水汪汪,正是一副被人好好疼爱过的模样。佣懒地摸摸锦被,她又倒回去赖床了一下子后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少夫人。」绿儿早就在房里准备伺候,一见到她起床,连忙上前帮忙搀着她的手臂。

皇甫珍满头长发乱翘,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什么时候了?这是哪?」方才醒来她就发现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合云阁,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绿儿笑盈盈地将少夫人自制的洗脸、刷牙器具递给她之后才道:「这儿是洛阳城里的皇甫商行,少爷说带少夫人进城玩几天。再一会就是午时了,少夫人要同少爷一块用膳吗?」

皇甫珍讶异地睁大眼,怎么她一觉睡醒就进城了?

想了下,刚才她似乎有感觉睡到一半身子被人翻来翻去的,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全都穿好了……她脸颊一红,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帮她穿上的。

「是。」

她快速地刷好牙、洗好脸,身上的衣服是穿好了,但一头长发可还乱得很。她乖乖地坐到铜镜前,让绿儿巧手轻盘,三两下就盘好了一个秀丽的旗头。

房里还有其它几个丫鬟,正拿着一个木刷子,帮她把睡皱了的衣袍给抚平。

「怎么不像之前一样绑成两条辫子就好?」这发型也不错,只是把头发都扎在一起了,让她觉得头皮有点紧绷。

「少夫人,您如今穿着旗服,不适合之前的发式了。要先君羊耳卯论坛用些小点吗?」绿儿有些遗憾地盯着少夫人光澄溜的耳朵、颈子,少夫人连发髻也是简单用丝带扎紧而已,显得有些寒酸。

「不用了,待会把午膳端进房里,你们都先下去。」皇甫卫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吩咐着,手上还端着一个用红绸布盖住的东西。

「是。」绿儿和房里其它丫鬟们福身后退下。

一看到他,皇甫珍心里还有些忸怩,红着脸直盯着镜子,就是不敢回头。

皇甫卫爱极了她这副羞窘的娇态,笑着走到梳妆镜前,将手里东西往桌上一摆,掀开其上覆盖的红绸布。

她瞄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他一掀开红布后,她就看到许多精致的饰品在眼前闪闪发光,忍不住惊呼一声。

突然间,她想起在杭州时自己曾说过的笑语,乌黑的眸子里悄悄地抹上泪意,「这是你送我的星星吗?」

他深情地看着她,含笑点头。

「谢谢。」这些饰品不光是金银而已,还有许多琉璃等别致的宝石镶嵌,每一样都很美,又不落流俗。

大眼在琳琅满目的饰品中流连,她眸底一亮,看到了一支很秀气的簪子,银制的簪上镶着一颗粉色猫眼石,围绕在四周的银丝盘成一种特殊的花纹,下头系着流苏。或许不是里面最值钱的一样,却是最吸引她目光的。

「这好漂亮喔!」她爱不释手地将簪子拿在手心里把玩,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但也不知要插在哪儿。

皇甫卫从头到尾都噙着笑意任她挑选,直到她挑中了那支银簪,他唇边笑意更深。在她手忙脚乱想插上簪子的时候,他才将它接过手,轻柔地帮她髻在脑后。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对与簪子相似的猫眼石耳环为她戴上,再掏出一串同样款式的项链,挂在她的颈子上。

她脸红红的,心里就像吃了糖似地甜蜜,看也知道这是他特意准备的一套饰品,就是要送给她的。

「谢谢。」她害羞小声地说着,垂下的睫羽羞涩地掩住大眼里的情意。

修长有力的大掌轻挑起她小巧的下颚,随即一道温热的气息覆上她的唇,他仔仔细细地尝遍她嘴的味道,直到她的小嘴红肿,沾满了他的滋润后,他才满意地退开来。

「不客气。」俊眸里光彩流转,带着对她无言的情意。

她忍不住心底的悸动,主动上前再啄吻他一口后,才害羞地退开来。原来他也是一个闷骚的男人呢……想到他肆无忌惮的火热碰触,她心口一颤,更羞怯地低下头,一手无意识的在盘中漂亮的饰品堆里翻找着。

眼角一抹余光闪过,她不经意看到一对戒指,是造型简单的银戒,上面只刻着少许特殊的花纹。心一动,她将它们拿在手心里看着。

「你手伸出来。」她忽然对他说。这戒围也不知够不够大?

皇甫卫虽然不懂她的意思,但还是依言伸出右手。

「不是这一只。」她抬起他的左手,把对戒中那个比较大的套进他无名指,红润的嘴角扬得高高的。然后一反手,再把另一个戒指戴到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

她红着脸抬头看他,「这个戒指,你绝对不可以拔下来喔。」

她想过了,反正她愿意也来、不愿意也来了,既然都来到这个时代,那就随遇而安。而且,有这么一个英俊闷骚的老公好像也不错,更好的是,皇甫家不能纳妾,那她也就不用担心会有别的女人抢走她丈夫。

她当然会想家,但那遥遥无期的归家之路,是她怎么也摸不着边的……那么,不如让她把握当下吧。

幸好在二十一世纪时的家中,她还有很多兄弟,妈妈或许会因她的失踪悲伤一阵子,但总会好的吧……

见她闪烁的眸中带着一抹坚决,这个微不足道的戒指在她心底似乎有很重要的意义……皇甫卫直觉认为,这也许会是她决定愿不愿意留下来的重要关键,因此想也不想地点头,「你也是。」

定定地望着他深邃的眸子,她心底有喜也有悲,缓缓地点头,眼里同时滑落一串泪水。

这一点头,她知道她放弃了什么……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俊伟的男人、看着他怜惜地抬手轻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即使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但她知道,他将陪着她,一起面对往后新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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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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