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轻轻的倚在宽大的宝椅上,枫璃露出一脸无谓的笑,尽管他灰金色的眸子里有着放松和不自觉的暖意,但他脸上那副毫不在意和无聊放肆的表情,仍然惹怒了站在他面前的人,本来已经因怒气而阴沉的脸显得更加恐怖。

「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修泽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狂怒来形容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父亲,早在您不负责任的把王位丢给我,然后和爹一起去翱游天下的时候,不是已经放手让我全全处理了吗?」枫璃冷冷的笑得很无情,「难道您忘了,在魔界能作主的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不错,您是我的父亲,但您现在不是魔君,我才是,我才是做决定的那一个。」

「你……」修泽怒道:「我不是干涉你的决定,你作为魔君怎么做是你的事,但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允许你乱来。」

「什么叫乱来?您儿子我想找个女人不算错吧,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后宫也已经有不少妃子了不是吗?我到现在还一个都没有呢。」

「璃,颜很担心你,你应该知道的。」修泽努力忍住怒气,表情有了一丝叹息,「你想找几个妃子,我都没有意见,但和天界联姻,未免也太大胆了,天魔两界历来的敌对态度你也并非不了解吧?」

「但是父王,我已经做了决定,何况这是我身为魔君所下的决定。」枫璃一点也不在乎,「求婚书我也已经递交给天界,天界也做出了答复,这里三界皆知的消息,我不能反悔。」

「作为你的臣子,对于你的决定当然无法反驳,但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你凡事三思而后行,和天界联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天纵道也绝不是可以小瞧的人物,况且我希望你拥有自己的幸福,做为魔君,只要够强大,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其他的根本不必多考虑,我希望你做魔君也是因为做魔君能让你感到快乐,而不是为了这个位置,而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

「父王,身为魔君,我有我的责任要去完成,我必须为魔界的利益考虑,而作为我个人,完成天、人、魔天界的统一更是我唯一的愿望,没有什么比成为三界的主宰更让我感到快乐的事了。这件事是对魔界有利的事,但我不仅仅是为魔界考虑,最重要的也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私欲,所以说,父王,不要以为我在为魔界牺牲,这不是牺牲,而是我枫璃处事的手段。」枫璃挑了挑眉,很温柔的笑,「而娶天帝的女儿天美人,则是最快的途径,您知道有捷径可走时,我是绝对不会绕远路的。」

修泽不明白他和颜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儿子来,颜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从来没有怀疑过儿子的野心和冷酷,一直以为儿子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孩子,只有他发现这个表面看来温厚纯良的孩子目光中隐藏的强烈的企图心,他相信儿子是个好魔君,但这种性格的人是没法拥有爱情的,只有体会过爱情的人才知道,爱情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但天纵道绝对不好惹,那老头子,已经狡猾成精了。」提起天纵道,修泽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我知道。」枫璃轻笑,脸上淡漠的温柔更深刻了,「他和我打一样的主意,我去向天美人求婚,恐怕他是求之不得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同意了,只是,父亲大人,您别忘了,您的儿子也不好惹。」眼睛微眯,有一丝兴奋的光芒溢出,「这么刺激好玩的事,真的让我几乎按捺不住了呢。」

「虽然你的确很强,但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不希望你出什么差错,天纵道素来就是以狡猾无情著称的。」

「天纵道的狡猾父亲想必领教得很深刻吧。」枫璃意有所指。

「的确很深刻。」修泽的眼神柔和了起来,「也许天纵道当年的计谋的确成功了,但我却要感谢他,因为他使我发现了比打败他更让我感到快乐的事情,为此而放弃一切都是值得的。」

「父亲,难道,这么多年来,您从来没有后悔过?」枫璃好奇地问,感到一点不可思议。

「后悔什么?后悔娶了颜,还是后悔生下了你?」修泽笑得温柔而多情,英俊的五官带着幸福的柔和,去掉威严和尊贵,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和父亲,因为回想往事而微笑的唇角,不难想像枫璃笑起来时嘴角的轮廓是承袭自谁。「不,没有颜,我不会知道身为一个男人也能过得这么丰富多采,就算明知道他是天纵道和天之涯用来拖住我脚步的棋子,他是无辜的,他那么天真活泼,不知世事,即使是生下你,他还是那么单纯可爱,我只想一辈子看他开心时毫无心机的笑容和闯了祸后可怜兮兮望着我求饶的表情,天纵道算什么,和他斗来斗去,还不如待在颜身边替他收拾烂摊子来得有趣。」

沉浸在幸福的中男人还真让人羡慕啊,不过,像爹那样的人全天下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父亲真的好运气啊,枫璃心里不是滋味地想道,只是父王和爹虽然是他最亲的人,可是他们之间却容不下他,父王的占有欲真的不是普通的恐怖。

「对于天美人不日前来魔宫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修泽继续问道。

枫璃仍然是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即然天帝这么舍得自己的孩子,我这头狼要是不上勾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如果天美人真如她的名字一样那么美,我也不介意后宫多出这么一个美人来,您也知道,我一向是很怜香惜玉的,美人儿当然都用来疼惜的。」

假如他脸上的温柔能多一些感情,也许会更让人觉得可信些。修泽暗叹一声,如果自己不是他的父亲,不是那么深刻的了解自己的儿子,也不会看出他那永远保持着一脸温柔和微笑的表情究竟有什么不同吧?不过,他也感到很骄傲,毕竟枫璃的确是很强,天纵道的如意算盘只怕注定要失败了。

「我就知道不必为你担心,是颜担心过头了。」换而言之,到这里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秋颜恕,而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枫璃垮下脸,虽然父亲表现出对自己的能力的信任和肯定,但是他心里还是惆怅不已,父亲眼里永远只有爹,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即使自己是他的儿子。

修泽换了一副表情,盯着枫璃,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但每次回来总是不忘要提醒他,「虽然你是我儿子,但我认为颜对你的注意力太过头了,这一点我很不高兴,你知道我很自私的,所以今后最好离颜远一点。」

「父亲,我离爹还不够远吗,派了那么多侍卫在寝宫,不就是为了防止他跑来见我惹你不快吗?」枫璃叹息道:「我是您的儿子,他是我爹,您到底在不放心什么?」

修泽高深莫测地望了枫璃一眼,「等你有了心爱的人,你就会明白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颜的注意力的心情,哪怕你是我的儿子。」

「是吗?」枫璃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我不需要这种让人软弱的感情,您是我的父亲,他是我爹,所以我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幸福,但父王,我对您感到失望,我曾经很崇拜您,因为您曾经是魔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君之一,但爱情使您变得软弱,我绝对不会步上您的后尘,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

修泽轻轻一笑,不和儿子争辩,有些东西不是争辩能说清楚的。颜之所以适合自己,是因为自己爱他,所以觉得不论他做了什么都是可爱的,而儿子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尝到爱情的滋味。曾经自己也不相信这种感情,但最后也证明这种感情比世间的一切都甜蜜。

看着王座上始终带着温和笑容,却显得那么强势的儿子,他的心里也有一种为人父的骄傲,这个孩子比自己更适合魔君的位置,因为他比自己更深沉,那看似温柔和善良的性格让他的敌人都忘记了防备,却不知他终究是个魔,是他修泽的血脉。他从不怀疑儿子有着猛兽般的攻击力。

「如果,那是你认为的,臣也没有什么好说。」修泽后退一步,低垂下头,微微躬着半身,「那么,臣就告退了。」

枫璃顿了顿,突然邪笑了一下,道:「父亲,虽然我认为没有必要,但还是提醒您一下,最近有人在魔都看见天之涯现身,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您也知道,爹一直遗憾没有再见到他的师父,您说,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呢?」

修泽猛地抬头,眯起了眼睛。

很好,连自己的父亲也敢威胁,真不亏是我的儿子。

您也不是连魔君也敢威胁,我可没有忘了您昨天威胁的目光,您也不亏是我的父亲。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火星直冒,互相厮杀了一番。

「天界的人随便出现在魔界,王上却如此放任,这于理于法都不合吧。」修泽又被自己的儿子气上火来。他就知道这臭小子没安好心。

「我是魔界的君主,我想不想管那都是我的事,这不是父亲您教我的吗?做魔君要是不能随心所欲,那这个魔君当着还有什么意思?」枫璃的话更是让人听得直咬牙。

「那当然。」修泽也不是吃素的,「天之涯也不可能恰好知道我和颜会这两天会回魔都,当然不可能是冲着颜来的了,倒是天美人不日将来魔都,究竟带了份怎样的大礼,还真让为父期待呢。」

「您放心,就算再怎么难撑,您儿子我也会撑下去的,绝不会像您那样,随随便便就放下魔君的责任,一跑了之。」

「你……」修泽气得直发抖,就算明知道枫璃是故意气自己,还是忍不住受到撩拨。

该死的,是谁说这臭小子温柔体贴的?温柔个屁!

枫璃仔细打量面前的人,真的看不出他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论相貌还是那么肥、那么丑;论气质,依然是那么卑微、那么怯懦,这样的人究竟凭什么吸引众人的眼光,他这寝宫里的侍从随便哪一个都比他漂亮数倍。

枫璃眼睛里开始透出一点兴趣来了。自从罗塔那一次犯糊涂之后,这一个多月来,发生了七次强暴未遂事件,而每一次事件里的受害者均是同一个人,难道真的是春天到了,他寝宫里的侍卫们个个都开始发春?而这个表面上看来瑟瑟发抖的人居然会那么好运,七次都刚好被人解救,那些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也突然间都变得那么没用,居然没有一个能成功强上这个花匠的。

「乾坤,看不出来你还真有魅力啊。」

玉笙在一边不是滋味地说。

乾坤抬头,有点畏缩地看向玉笙,但眼角却一直悄悄的飘向枫璃,明摆着注意力全在枫璃身上。

玉笙看了更是生气,王上是随便被人觑觎的吗?虽然这魔宫里喜欢王上的比比皆是,但他就是见不得这个花匠喜欢王上,被这么丑的人喜欢根本就是对王上的污辱。

枫璃只是瞧着,压根就没有阻止玉笙欺负乾坤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呀,挺得意的不是?咱们这宫里的侍卫可个个都为你神魂颠倒呢。」玉笙用脚尖踢了踢跪在地上的人,表情很不屑。「不亏是种桃花的,桃花运也接连不断呢。」

「乾坤从来没有那样想过,这桃花运乾坤也消受不起,大人要是喜欢,乾坤倒是愿意都让给大人的。」乾坤虽然低垂着脸,神色卑微,声音低柔,但说出的话却十分不客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居然这样跟王上讲话?」玉笙大怒,他是王上身边的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官,但这魔宫里谁不卖他一点面子,这该死的花匠居然对他说出这么下贱的话来。

「乾坤没有听到王上说一句话,问话的可都是大人,乾坤回答的也是大人的问话。」乾坤直起腰,声音也放大了些,老实说,他早就看这内侍官不顺眼了,老是找机会就乱摸他的枫璃,最可恨的是枫璃也老是纵容着。

「几日不见,乾坤的表现当刮目相看了。」枫璃笑了,笑得清雅随意,轻轻的拍了拍玉笙的手,安抚般的阻止了他的怒气。「玉笙,你先下去,让我和乾坤单独谈谈。」

「王上……」玉笙顿住,心里有些不快,王上以往不论和谁谈话,从来也没有遣他离开过。

「玉笙,不听我的话了吗?」枫璃又说了一遍,声音不大,仍然是轻轻柔柔地,但语气中却有了一丝不悦。

「是,玉笙告退。」

玉笙瞪了乾坤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

乾坤抬头看着枫璃,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枫璃一句话也没有说,走到乾坤面前,伸手托起他肥胖的下颌,半俯着身子,仔细地瞧着他的五官。

「王上……」乾坤被瞧得十分不自在,现在的这张脸可是奇丑无比,有什么好瞧的?

「仔细一看,若不是过于肥胖的话,乾坤的五官长得也勉强算得上灵秀,也难怪那些侍卫们会动心了。」枫璃盯着乾坤,别有用心地道。

乾坤瞪着枫璃,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乾坤恐怕也已经听说天、魔两界即将联姻的事情了吧?」枫璃一脸高深莫测。

「奴才是听说过了。」乾坤忐忑不安地点点头,随即又补上一句,「这件事全魔界的人都听说过了。」

「这是我正式递交给天界的求婚书,乾坤可以看一看。」枫璃拿出一幅白绢,递给乾坤。

「王上的求婚书,奴才哪有资格……」看到枫璃盯着他的露骨目光以及脸上奇怪的表情,乾坤顿住了,咬了咬牙,双手接过,只看了一眼,眼珠子就差点暴出来了。

「想不到吧。」枫璃轻笑,仿佛这样捉弄人很好玩,「然而天帝的回复更让你想不到,你再看看这个。」

死死的瞪住枫璃递给他的第二卷白绢,乾坤久久没有伸手。

「怎么?不敢看吗?」枫璃大笑,眼波流动,表情生动,那张清秀而略显柔美的中性的脸刹那间像盛开的春花,傲然绽放。

他是真的快乐,这样荒谬的事情居然给他带来了这样大的快乐,跳出了魔君的束缚,远离了虚假和算计,这一刻,他和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一样开心的大笑,像个恶作剧后忍不住笑场的孩子般的天真无邪。

乾坤看着枫璃脸上的笑,再一次感觉到了七百年前,那个花丛中笑得毫无杂质的少年,就是那一瞬间的纯洁,才让他满目疮痍的心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才会让他在那一瞬间沉沦,让他疯狂追逐,即使是再次堕入黑暗,他也不悔。

缓缓接过白绢,慢慢的展开,尽管已猜到内容,但看到那到朱笔所写的文字,仍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忍不住的开始发抖,感到眼眶里莫名的水气直涌了上来。

原来,真的是逃不过命运。就算自己的确喜欢枫璃,就算自己来魔界的原因也是枫璃,可是,那不代表自己就理所当然的是枫璃的玩具。

天帝,你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那么,现在,我是该叫你天乾坤还是天桃花呢,乾坤?」枫璃收起笑容,眯起了眼睛,「我们魔界来了这样一号大人物,却没有一个知情者,天纵道那老头子还真狠心,这么轻易的就把你卖了。不过,又有谁会相信那个胆怯懦弱、身份卑微,一口一个『奴才』自称的花匠居然会是天帝的儿子,曾经风情万种、魅惑天下的天桃花?只是你这位传说中的天帝继承人似乎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受天界重视啊,现在一看,还真令人失望呢,也难怪天帝不肯传位给你了。」

乾坤静静地跪着,目光低垂,因为悲伤和痛苦而发抖的身体因为枫璃的话后,竟慢慢的停止了抖动。他缓缓站起身,直起了腰,抬起头来,直视枫璃,脸上平静得犹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如果王上愿意的话,还是叫我乾坤吧。」

「我很想知道,你拿什么来魅惑我。」枫璃又笑了,笑容里透出丝丝冷意,「天帝的笃定又是从哪里来?『欲醉春风,桃花重现』?想迷惑我,可不仅仅会种桃花就行的,天桃花,你究竟还有什么魅人的本事呢,我可是很期待啊。」

既然我天桃花注定是要堕落的,那么就堕落个彻底吧,谈到堕落,又有谁比我更懂得什么叫堕落?天帝,你果然够狠,连一丁点的退路也不留给我,那么,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你不愿给我的,我自己亲手来夺。

「王上,乾坤和您来做个交易吧。」乾坤不动如山,神色沉稳,只有他紧握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什么交易?」

「我想要天帝的位置。」

「哦,那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您能得到天桃花以及天桃花的一切。」

「你认为你值得我拿整个天界去换吗?」

「我会让您觉得值得。」

「你觉得我会迷恋你,迷恋你这么一个男人吗?」

「不试试,您怎么知道不会?」

「你很有自信。」枫璃眼中金芒闪烁,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越来越好,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不枉费他在向天界正式递交求婚书的时候,将天美人换成了天桃花。向一个男人求亲,且求得这么轰轰烈烈的,三界之中,恐怕也只有他枫璃敢这么做了。这个天桃花果然有趣,就算并不喜欢他,但多一件玩具也是不错的。

「乾坤只想让您知道,乾坤值得您做出这样的决定。」

「很好,让我们拭目以待。」

「那么,您是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枫璃开心的笑,「正如你所说,天界属于你,而你属于我,那不也等于天界属于我吗?」

乾坤也笑了,「您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更好了。」

「只是,乾坤,我实在看不出你哪一点能让我倾心的。」枫璃感兴趣地道,「能不能先透露一点?」

「当然。」乾坤点点头,整张脸都极力表现出快乐,仿佛已经忘了刚才的悲愤,大胆的用双手轻轻按在枫璃的肩上,认真地道:「我并不愿意使用任何手段来迷惑你,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要让你知道,我之所以愿意这样做,绝不仅仅是因为我想得到天帝的位置来报复我的父亲,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不管你相不相信,请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枫璃神色不变,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段开场白很不错,可惜我并不觉得动心,如果你拿向我告白作为迷惑我的第一步,乾坤,我不能不说,我很失望。」

乾坤没有回答,他只是怔怔地、深深地看着枫璃,脸上的表情很奇特,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和嘲讽。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道:「不,枫璃,第一步不是告白。」

「哦,那是什么?」

「是减肥。」乾坤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你帮助我减肥。」

「我不减了,我要吃东西。」

御书房内,坐在案后的怀哲缕专注地处理着案上高积的奏折,对自己对面那个瘫软在地上的胖子的言论充耳不闻。

他的旁边坐着一脸笑眯眯神情的枫璃,像小女人那样半坐在地上,倚在他膝旁,娇懒地拿着一块糕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嘴边沾着的芝麻让一旁瘫趴在地上的乾坤眼红的恨不得扑过去把他揍一顿。

「才不过两天,你就受不了了,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要减肥的。」

「我现在不减了不行吗?」乾坤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了。

「那可不行哦,天桃花怎么能做这么半途而废的事呢?」枫璃挑起眉,颇感有趣地道:「凭你这模样,可迷惑不了我啊,虽然已经不止望你美到哪里去了,但瘦点至少不会太占位置。」

「我不减肥也一样能迷倒你。」乾坤有力气无力的道。

「很好,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你的肥瘦问题。」枫璃瞄了乾坤一眼,幸灾乐祸地道:「可是,在某人减肥之间前,曾交代过不管某人怎么求饶,怎么耍赖,我都要铁石心肠,充耳不闻。我枫璃乃堂堂魔君,当然会贯彻自己的原则。」

「那话是我说出的,当然也可以由我废除。」跟他这么一争辩,乾坤觉得肚子更饿了。

「你当然可以废除,不过我答应的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废除的。」枫璃用手肘撞撞怀哲缕,「我一向都是很讲原则的,对吧哲缕?」

「如果您手里没有拿着那一块点心,臣相信您说的这话会更有原则。」怀哲缕头也没抬,冷冷地甩过一句话来。

「哲缕,你又在报怨了。」枫璃故做娇媚的瞄了怀哲缕一眼,把手中的糕点递到他嘴边:「要不,给你吃一口?」

怀哲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侧过身子,继续看着奏折,干脆眼不见为净。

「他不吃,我吃。」乾坤扑过来,张口欲咬。

枫璃躲闪不及,被压个正着,立刻被压得唉唉惨叫,先不谈整个身体陷在一团软绵绵、肥腻腻的肉里,差点呼吸不过来,那重量也真不是人受的。虽然他是魔君,但被一头大象压住什么也形象也顾不得了吧?

「我要吃,给我吃,我好饿。」乾坤不理枫璃的惨叫,伸直肥短的手,想抢枫璃手中的那一块点心。

争抢之间,身体移动,枫璃就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快碎了,终于理解那些被置于磨底的黄豆被压扁时是什么感觉了。

「起来,别压在我身上。」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给东西我吃,我就不起来。」故意动了动身子,让枫璃明白什么是酷刑。

「哲缕……」枫璃转向怀哲缕,却发现怀哲缕已经抱起案上的奏章,移到另外一边的书桌上去了,摆明着不管他的死活。

乾坤捉住枫璃的手,硬是掰下一块糕点,急急忙忙就往口里塞,却发现身子飞了起来,一道绳索在空中绑住了自己,然后自己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为了不让你乱吃东西,我看还是绑着你好了。」枫璃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衣角,邪邪地笑。

乾坤看了他一眼,口中念念有词,然后身上的绳索就自动松开了。

「雕虫小技,对我没用。」

「我倒要看看天桃花究竟有什么本领。」

枫璃也玩出兴致来了,毕竟不管他有什么本领,魔界从来没有人敢和他斗的,通常都是不战而降,这让他十分郁闷,好不容易有个敢和他动手的,当然要好好施展一番。

然后就看见空中你来我往,御书房内所有能利用的东西都被当作法器互相攻击。各种法术互相碰撞所产生的激流和光影差点把房顶也拆了。

怀哲缕只得抱住重要的奏折,躲在书橱的柜子下面继续苦命的看着。他是文官,论起法力的确是不怎么样,不然当年也不会被抓来选什么男妃了,要不是枫璃慧眼识英雄,他只怕还待在深宫冷院终老一生,哪里会有今天的权势?

所以对于枫璃他心中始终是有着一份感激之情,否则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操持朝务了,枫璃不是懒,只是比上任魔君修泽更懂得知人善用罢了。而他,就算明知道被枫璃奴役,也只有认命了。

这时,乾坤已经幻化出一群毒蜂,带着可怕的「嗡嗡」声朝枫璃扑过去。

「小心了,别看它是幻影,但被它们蜇着,就像是被真的毒蜂蜇着一样很痛的。」

「连这个也使出来了。」枫璃呵呵一笑,「不过对我来说,这可是小孩子的玩艺,你就不会用高级法术吗?真令我感到失望。」

「哼,小玩艺有时也能起到很好的作用。」乾坤指挥毒蜂,只要有一只成功,他就算赚到了。

「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也不好太打击你,也用小玩艺对付你好了。」

枫璃捉狭的一笑,一面大网朝乾坤迎面打来,等乾坤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后退。因为网的中间明显的有一只幻化的巨大蜘蛛,那网丝也不是绳索之类,而是蜘蛛丝,幻化的毒蜂全都撞在蛛网上,被粘上了。

乾坤目瞪口呆,他也知道自己很幼稚,他虽然是天帝的儿子,可是目前不是神啊,当然也就使不出高级法术来,只能使用一些低级的幻术,枫璃也没有使用高级法术,显然目的只是好玩。但不管怎么说蜘蛛现在也是他的天敌之一,所以当蛛网带着那些被粘在网上的毒蜂朝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只有狼狈的逃窜。

「咦,原来你怕蜘蛛啊。」

枫璃像是发现了乾坤的弱点,谑笑着轻松地指挥蛛网追击,看着乾坤肥胖的身体在书房里跳来跳去躲避的滑稽样,就觉得十分开心,根本忘了一个堂堂魔君在一片狼藉的书房里,指挥着一面蛛网追击别人的举动其实也很幼稚和滑稽。

乾坤跳来跳去狼狈的躲闪,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对他这样的胖子来说的确是一种考验,虽然明知道那蛛网和蜘蛛都是枫璃幻化出来的,根本不是真的,但他毫不怀疑,被这面假网套住,绝对会像被真的蜘蛛捕获一样难受。

「原来天桃花也不过如此,只会些低等妖魔的小法术,就凭这样不入流的小术法,想要对付我,那可真是妄想。」枫璃戏弄地笑道:「更可笑的是,天界桃花居然会害怕蜘蛛。」

乾坤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剧烈运动引起的,有些恼怒和羞愤,身形不由一顿,立刻被蛛网网住。大惊之下,免不了用力挣扎,但果然挣脱不开,才苦笑不已,天敌果然是天敌,就算他曾经是天界的神仙,现在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妖,既然使不出高级法术,也就算不上是什么「天界」桃花了。

「看你还怎么逃。」看着被绑得奇形怪状的乾坤,枫璃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

「我要不是因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打败。」乾坤气愤之下,差点把自己的原形说出。

「还不服气啊。」枫璃没注意到乾坤话里的意思,蹲在他面前,感觉十分有趣地道:「就这么把你绑个十天半月,相信很快就能瘦下来了吧。」

乾坤大惊,「你想饿死我?我是想减肥,但不是想饿死。」

「你放心,我不会看着你饿死的。」枫璃拍拍乾坤肥肥的脸,暖昧地道:「我还舍不得你死。」

乾坤微微颤动了一下,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枫璃好一会儿,才像认命似的软下了身子,放弃了挣扎。

「认命了?」枫璃想不到乾坤这么简单认输,反而不甘心的想继续撩拨他。

乾坤低下头,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以一种久违了的,极其柔媚诱惑的声音撒娇道:「璃,放开人家啦,人家好饿,人家要吃东西啦。」

这一次的声音比以往枫璃听到的任何一次都夺魄勾魂,他一直都知道乾坤的声音很好听,更有几次听到几乎立刻能引人犯罪的轻呼低唤,但那些毕竟是模糊不清的,可以当做是听错了。但这一次却清楚可闻,那声音里侵入骨髓的诱人的魅惑令人忍不住想一听再听,光是听着那声音就能让人浑身热血沸腾,让人忘了他的性别、他的长相而沉迷其中。

枫璃看向乾坤,这才是天桃花真正吸引人的原因吗?

怀哲缕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盯着乾坤的眼睛十分奇怪。

乾坤看了两人发呆的模样,又笑了一声,「要是不给我东西吃,我就吵得你们不得安宁,希望你们不要受我影响才好。」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低婉,看来他也不过是在捉弄枫璃而已。

枫璃眯起了眼睛,看向乾坤挑衅的神情,道:「你的声音的确很诱人,只不过还不足以打动我,不过为了免得你乱喊乱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望向一边的怀哲缕,「哲缕,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怀哲缕深深地看了乾坤一眼,才道:「王上,臣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关到暗牢里,那儿没有人,任他怎么叫,也没人会来救他,当然也不会有人受他声音的影响了。」

枫璃望向乾坤,嘴角的笑容很奸诈,「乾坤,你说呢?」

乾坤瞪着怀哲缕:「我跟你有什么仇,你居然想出这样恶毒的办法。」

怀哲缕面无表情:「就凭你是天桃花,而我是魔界的丞相,够不够?」

乾坤一愣,的确,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天界和魔界是敌对的,也许枫璃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份,但魔界的人会在意,而怀哲缕是魔界的丞相,考虑的绝对是魔界的利益,自己的存在对魔界本身就是一个胆大妄为的挑衅。

「哲缕……」枫璃也愣住了。

「王上,您认为,您真的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吗?」怀哲缕冷冷地道:「王上要怎么样,臣都管不着,但这个人对您来说是危险的,他已经影响到您的喜怒情绪了。」

枫璃陡然一震。虽然自己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被天乾坤所迷惑,但不可否认,在天乾坤的面前,自己的确是做了很多以前绝不可能会做的事,他忘了身份,像个小孩子一样和乾坤斗气,在那一刻,他心中的确是没有算计和考量的,这和他以往做任何一件事都有明确的目的显然不同。他瞪向乾坤,「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乾坤表情柔和,声音温柔,「枫璃,这才是真实的你,也只有我才能让你活得真实,我们是天生的一对,你迟早会喜欢我的。」

「来人。」枫璃脸色阴沉了下来,朝门外大吼。

书房外立刻推门走进两个侍卫。

「把这人给我拖下去,关到暗牢里,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私自打开暗牢。」

侍卫上前架住乾坤的手臂。

乾坤看着枫璃,没有反抗。因为他的眼睛太小,实在是看不清他眼睛里流露的神色,但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明显的宽容和温驯,嘴角甚至有着一丝喜悦。

怀哲缕看着侍卫把乾坤拖走,然后再看了一眼盛怒中的枫璃,不由轻叹地摇了摇头,在自己在记忆中,这是王上第一次形露与外的怒火吧?看来王上被乾坤所影响的深度连王上自己也没有觉察到……或者从王上第一眼看到乾坤开始,就不知不觉的被影响了?毕竟没有哪个人这么引起王上注意过。

他心中有一丝丝的苦涩,天桃花不愧是天桃花,的确名不虚传。王上……到最后,只怕仍然是天桃花的囊中之物吧,天桃花行事果然是不择手段的,不怕丢脸,也不在乎胆怯和示弱,真的是什么都能利用啊。王上,你的觉悟远远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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