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沉香袅袅，念佛机唱诵着佛号悠悠，佛桌上供着几碟简单素果。一名身着米白色龙纹道服的中年男子捧着覆上男性衣物的量米杯，三炷清香压在米杯前，他对神像拜了拜后，垂眼读着供桌上那写着名字、八字和地址的金纸内容……

突然，他一顿，细眼一抬，望向等在一旁的夫妻。夫妻看上去约莫六十上下，有些心急地回望他，太太并开口问：「仙ㄋㄟ，我儿子的魂你有没有收回来？」

道服男子只是将香插进香炉，放下量米杯后，把衣服递出。「拿回去。」

「拿回去？你收好了哦？那是不是要给我们几张净符还有香灰，回家烧了喝一喝洗一洗？」妇人接过衣服，疑惑地看着对方。

道服男子细眼一瞪，抓来一旁的椅子落坐，搓了搓鼻梁，道：「人都死了，妳要他怎么喝？怎么洗？」

夫妇俩先是一阵错愕，面面相觑后，妇人微恼地说：「仙ㄋㄟ，你黑白讲！我儿子现在在医院好好的，今早刚醒来！你没代没志咒他死？」

「我咒他干嘛？跟你们非亲非故又没冤没仇，我谁不咒去咒妳儿子？」

这样说也对。妇人情绪稍缓了缓，平声说：「仙ㄋㄟ，我儿子他就好好的啊，只是醒来后不认得我们这些家人，医生说是暂时性的失忆。我听我们邻居在讲，说可能是他摔下去时有受到惊吓，把三魂六魄都吓跑了，所以才不认得我们。我跟我先生今晚就是来拜托仙ㄋㄟ帮他压压惊，我们也是诚心诚意请你帮忙，啊你现在却跟我说人死了，这不是在整我们吗！」

男子抓来方才看的那张金纸，道：「你们写的这个八字就是告诉我这个人出事那晚就死了。我能说的就是这样，其它的我不能说，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妇人天生大嗓门，这次不压抑情绪了，一开口便像在找人吵架。「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听人家讲说你们这种什么仙的老爱把这句话挂嘴边，其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搬出这句话来骗我们这些人。你要是知道天机，干嘛不讲出来？」两光仙！她儿子明明活得好好的，还一直咒他死，她愈听愈气，快被气死！

男子哈哈大笑，挑动两眉，他掐掐指，道：「我要是没算错，妳这个儿子出生时就找过什么神算排了八字吧？那个神算有没有告诉妳，妳这个儿子今年有个大劫，他今年不能在夜里上山？不上去没事，一上去就活不过今年啦！」

妇人惊愕，瞪着对方。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男子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搓了搓鼻，道：「人家神算都把天机泄露给你们了，结果咧？」他摇摇头。「跟你们说左边那条路有牛屎，叫你们往右边走，你们偏偏往牛屎堆里踩，弄得满脚大便、全身臭醺醺了才来怨叹有啥小路用？」

「凡夫俗子啊……」男子摇头长叹，随即起身拿起一旁另一件衣物。「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帮他们收，你们回去吧。」他准备为下一个收惊。

这番话让妇人极为气愤，气呼呼的。「连活人死人都搞不清楚，跟人家做什么仙！」拉起丈夫的手，转身就走。「我们自己回去读经回向还比较实在啦！」

道服男子继续他的工作，不理会身后那不满的嚷嚷声，直到那声音渐远，而后消失，才见他掐了掐指头，半晌后，他神色惊疑地叹息……就算他真能窥见天机，但终究是事在人为，每个人的未来，都是要靠自己去开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