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大门合上的声音抽光仅剩的气力,她缓缓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以为会有多困难,瞧她不是说得很不错吗?可是为何到了这个地步,心坎还是疼痛得几乎要了她的命?何以她始终期盼他会说爱她?

此刻,她彻头彻尾的明白自己又一次押错了注。

他甚至连借口都吝啬给予。

她的坚持正是毁了她的元凶,真的够了!她……不想再爱下去。

季仲凯芷在驾车,眉头紧蹙。

这一次他伤她更重,上次他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指责是方旋的算计,这次却是实在的经由他的嘴巴说出,而当时他为了不让尹庭弈察觉任何不妥,才会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他怎么轻易的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根据蒋思凡的说法,四季本来就视他们为对手,那么从开始合作便是幌子,是他傻得希望借机得到更大的利益,弄得自己一身臊以后,才悔不当初。

本来他跟蒋思凡是相安无事的,那样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知道她从来没有寄望可以在他身上取得什么,她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甘于安守这个位置,这本来是最好的,却因他受不了引诱而将完美的关系破坏掉。

结果,他得到什么?

即使他如愿与四季合作,顺利的斩断蒋思凡跟方旋的联系,还是觉得输掉所有。

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女人而已。

只是这些年来,在他身边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个,是他嫌麻烦,宁可花时间拓展业务,还是早已不自觉的……

「啧!」他低啐一声。

是他令她变得贪心,是他让她怀有希望,也是他忽然回收了一切,她觉得累、感到难过是理所当然的,但其实只要用他惯常的伎俩不就好了?只要几句甜言蜜语,她不又再次匍匐他身前,任由他差遣?为何他开不了口?

说不定……他厌倦了这种生活?

人前人后不同面貌是很多人会做的事,他不过是比任何人都更精于此道,真要计较的话,都是那些被骗的人不好。是他们笨,轻易的相信眼前的事物,是谁说眼见为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到底由谁来决定?

因此,能够在形形色色的假面具中找出真实所在,谁就可以掌握大局,他一直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做得不错,然而事实一再证明这是他自以为是。

握着方向盘的手蓦地一紧,他想起蒋思凡的指控。

说得好,他的确是这种男人,只爱自己,既自私又任性,自我中心,权力至上,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被视为棋子,随时可以拿来利用,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依然选择包容他,不断的放任他继续下去,怎么到了今天才来责怪他?

他的任性,她也是造成的其中一人,既然如此,她有什么资格说他的不是?

不是这样的。这口气,是他一手促成今天的局面,本来她很安分守己,都是他让她以为能够独占自己,希望突然变为失望,加上别人的煽动,会转化为绝望也说不定。

他竟然让她感到绝望?

以为不跟她提及林小姐的事是对她好,是一种体贴的表现,却不知道他制造了绝佳的机会让他人利用。

只是,方旋是从何知悉?

唉,怎么知道也不重要了。他啊,是彻头彻尾的笨蛋。

就这么终结吧!反正迟早瞒不下去,他的内疚差不多到了溢满的地步。

那么他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而难过?是因为失去好用的挡箭牌?还是为了技不如人而不甘心?

她会离开吧?以她的性格,怎么说也不可能继续住在那儿,没有家人朋友,连工作也没有,那么她有何打算?

啧,他走之前应该说房子送她好了,要住要卖也由她去,至少算是一个保障……尽管他知道她绝不可能接受。

搞了老半天,方旋是不是又想利用她为他办事?

呵……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放不下公事?

不!他也开始感到累了。

和她一样,他很疲倦了。

噙着笑容,他终于将车子驶离。回想方纔的情况,在看到季仲凯驾车离开宝马山寓所时,他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泰半,离目标更近了。

要不是为了这一步,当初他又怎么会让蒋思凡离去?其实都是季仲凯自找的,如果他是真心的想与她在一起,那么不论他用什么方法也不可能动摇他们。然而实际上,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诱饵,便足以摧毁他们这种不堪一击的关系了。

蓝和集团的林小姐固然是对季仲凯有好感,只是人家也不是瞎子,明恋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回音,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要等到两鬓斑白才承认自己没机会?这样的戏码并不难安排,尤其是蓝和集团在营运上出了点状况。

只是几句对白,加上攀一点交情,肯做的话,就可以换来巨额注资,如此划算的条件,有几个人可以放弃得了?

他不知道季仲凯应约是答应还是拒绝,不过他应邀是事实,究竟是为了面子,真的无所觉,抑或确实不把蒋思凡当做一回事也不再重要,反正已如他所愿的说出想要的对白,遂他心意的令她死心,这样就够了。

虽然他从来没想过会如此的顺利,也得感谢尹庭弈,总是为他制造如此有利的环境,让他基本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实行计划,当初送蒋思凡来是如此,那天在咖啡店亦然。

也许,他得寄张感谢卡给他。

不过还得看季仲凯的反应,要是他真的能对此漠不关心,那么他就必须实行另一项计划,虽然现在实行也无分别,但是这样会减少他的乐趣,再也没有比看着一个人是如何被逼上绝境更能令他快乐了。

他禁不住轻笑出声,愚昧无知的人诚然容易被利用,但自以为是的人才是最佳的棋子,他们会自讶聪明,却不知早已身在棋局之中,任人摆布。

呵呵……这个游戏真令人百玩不厌。

为何非得到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笨?

蒋思凡拖着行李箱,不知道可以往哪儿走。以前的房子早就退租,没有亲人朋友,她除了旅馆以外,怕是找不到任何落脚处了。

既然将一切挑明了,她也没有立场留下来,仅花一晚的时间就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妥当。其实她并没有资格责怪他,他从来没有说过会娶她,也没有说过她是女朋友,他不过是叫她留在他身边而已。

留在身边……可圈可点的一句话,没有交代以任何形式,是她自以为是,错不在他。

现在也不过是回到预期的情况,她不需要伤心。

不看报章杂志,避免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情,现在单单是「季仲凯」三个字,便足以勾起她心底的痛。

以为自己无欲无求,因为不曾拥有,所以不怕失去,可是在尝过拥有的甜美后,她才发现失去是如此难受。

她不敢恨,也不想恨,反而希望可以尽快忘了他,之后达成平凡生活的心愿,即使她知道这样很困难。

不过无论怎样艰难,她始终得自个儿去克服,与其花时间恨他,不如忘了一切,说不定这样比较轻松。

唯有将自己抽离,她才会发现天空可以这么美。

抬起头,看一眼蓝天,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保持冷眼旁观,即使参与商场游戏,看透各种肮脏手段,还是逃不过情关。

已经累得连想念他也不愿,更懒得去恨,反正对他来说仍是不痛不痒,既然没有空间容纳她,她也不会厚颜的强求。

退一步,未必能海阔天空,至少她可以不再留恋。

蒋思凡拦下一辆出租车,随便说出一间旅馆的名字,准备晨开新的一页。

就在她决定忘记一切之际,四季园的主屋偏厅正刮起风暴——

「你给我说清楚!说好了和林董吃饭,你竟然爽约?」纪绍海气得一掌打在酸枝木桌上,「林董的脸色有多难看?林小姐有多难堪?你既然不想赴约,就不要答应。」要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会来不了?」尹扬天也难得的皱起眉头。

与林董算是有些交情,要不是看在对方拉下脸来说项也要安排饭局,平常他们是怎样也不瞠这浑水,孩子们都长大了,有各自的想法,他们又管得了多少?因此他们早就打定主意,连如何回绝林董也想好了,没想到季仲凯出乎意料的答允,最后竟然让对方白等了整晚,要是他真的因为有事未能前来,还可以说得过去,但是昨晚他们问过他的秘书,证实他早已离开公司,既然没有要事,就应该尽快前来,结果他们几人等了又等,仍然不见他的身影,后来林董气得拂袖而去。

对方可是出了名的小气,季仲凯的举动分明就是要他难堪,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搞定。

甫回来便被人请来主屋偏厅,他现在头痛得很,想尽快回房睡觉,并不想跟他们多费唇舌,何况也不认为有必要跟他们交代什么。

「没有,只是突然不想去。就算去了,也只是拒绝而已。」

离开蒋思凡之后,他漫无目的的驾车,始终想不透她何以得知,然而她满是痛苦的脸容不时掠过眼前,让他几次差点煞不住车而发生意外。

她的痛苦不是这几天的事,他明明都知道的,为何要在此时才在意?以前他不当一回事,究竟因何而改变了?

太多无解的问题盘踞脑海整晚,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天差不多亮了。

「什么?就是为了拒绝人家,你才答应赴约?」见他一脸不置可否,纪绍海更是怒不可遏。「你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让别人有希望,嫌日子过得太安稳,要自找麻烦是不是?」

他的话,正好踩中季仲凯的痛处。

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让别人有希望……

这种事……他似乎很常做,以为满足了她的愿望,却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只会给她带来更深的绝望。

垂下眼脸,他又忆起双眼噙着泪的她。

「别说得那么难听,不过是一时兴起,兴致没了自然不想去,反正本来就没兴趣。」他的语气淡淡的,不想心思被窥见。

「一时兴起?你当自己是小孩子,可以凭喜好行事?就算你不将林董放在眼里,也没必要羞辱对方!」纪绍海越说越气,一手指着他。

尽管跟蓝和集团少有生意往来,但是世事难料,说不定将来会有碰头的一天,可是被季仲凯这么一搞,不变成敌人就该偷笑了。

季仲凯发出轻蔑的哼声,「是多了不起的钟表世家?面对日益激烈的竞争,他们迟早被淘汰。」靠着旧有名声,才勉强苟延残喘,在业绩上老早被其他公司追过了。

「仲凯,你一向有分寸,应该知道某些话不该说。瞧你似乎一夜没睡,回去春苑好好的休息,这件事稍后再说吧!」尹扬天叹气,阻止纪绍海说下去。

等他离开,纪绍海开口,「干什么阻止我?他绝对是故意的,甚至连借口也懒得想,我们怎么跟林董交代?」林董的脸色有多难看,语气有多恶劣,他们有目共睹。

怎么说,爽约始终是不对。

「他不对劲。」尹扬天呷一口凉掉的茶。「庭弈总是没大没小,望星爱爽约,一时兴起是允豪独有的,仲凯永远是温文儒雅的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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