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小兔,你要不要选择……重考?」刘阳柯说得小心翼翼,他是崔小兔的班导。

崔小兔从高一入学头上就顶着光环,永远的第一名,与第二名拉开不可逾越的鸿沟,三年了,所有老师和同学都期待她会在升学考试的时候创造出传说。

然而最可怕、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指考中她竟然完全失常,以吊车尾的成绩上了某所私立大学的冷门科系,别说当事人不甘心,连他们这些旁观者也觉得十分可惜。

「谢谢老师,我会考虑的。」崔小兔温顺地点头,「老师,那我先回去了,我要跟爸妈商量一下。」

刘阳柯望着这个长久以来最让他得意和放心的女学生,她的性格十分乖巧,跟她的名字一样,温和得就像一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小兔子,即使发生了这样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她也没哭没闹,表现得十分得体。

「去吧,别想太多,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嗯。」

崔小兔没有坐公车,出了学校後,她低着头默默地朝家里走,虽然她家离学校不远,但也有四公里左右的距离。

天空飘着细细斜斜的雨丝,虽然小,但等崔小兔走到家门口时,除了被伞遮挡的上半身没有湿,下半身的裤子、鞋子却都不能幸免,她却似乎完全不在意,怔怔地望着眼前那幢熟悉无比的白色别墅,庭院里绿意葱葱、流水淙淙,打理得十分漂亮精致。

崔小兔在庭院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管家阿姨刚好要出门,就看见大小姐跟木头一样杵在自家门口,「大小姐,别站着发呆了,刚好小宝醒着,可好玩了,你快去看看。」

小宝,又是小宝!

「喔。」崔小兔压抑着忽然在胃里泛滥成灾的酸气,默默地往楼上走去,刚走到楼梯口,那一连串的笑闹声就飘入了她的耳里。

「好可爱喔,小宝朝我笑了耶。」

「再笑一个吧,乖小宝。」

「抓痒痒,小宝怕不怕痒痒啊?」

崔小兔走到房间门口,有礼地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妈,我回来了。」

听到动静,崔母擡起了头,目光却只在崔小兔脸上停了一秒,又重新回到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家夥上,她一边逗弄着宝宝,一边问:「小兔,成绩怎麽样?」

「这是我的成绩单。」崔小兔把被自己揉得不成样的纸团递给了妈妈。

崔母也没说什麽就展开了纸团,看清上面的内容後却愣住了。

「考试的时候刚好发烧了,所以……老师建议我重考。」

「可是、可是……」崔母还想说些什麽,小宝宝却彷佛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不甘示弱地哭了起来,立刻就把妈妈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宝宝乖,不哭不哭,是不是饿了?」崔母侧卧在床上开始喂小宝宝喝奶,等小宝宝吃好喝足睡熟了,她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怕吵醒宝宝,崔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拉着崔小兔来到门口,低声说:「小兔,妈妈相信你,你一直都很独立,不管你要不要重考,妈妈都会支持你的。」看似情真意切,却是十足十的敷衍。

崔母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後,又急忙回到小宝宝的身边,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认真地看上女儿一眼,自然不会发现女儿湿透的裤子以及被冻得微微发白的嘴唇。

心里好像有什麽东西碎掉了,崔小兔望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画面,眼睛却一直觉得发酸,很快视线就模糊了,莫名的委屈跟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崔小兔狠狠地擦掉眼泪,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离开了这个家。

老天彷佛也知道她心里的难过,替她哭了起来,雨越下越大,风声凄凄。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却丝毫没有停的预兆,天空暗黑一片,包容了乌云和阴影,路边的灯光发出昏黄的光,在湿漉漉的公路上投下小小的光圈,随着薄薄的水层浮动。

任念南开着车,心情莫名地有些浮躁。

最近他刚接手一个案子,对方是一家大规模的老公司,只要是同行都很清楚,这类公司的财政帐目最难搞,老就意味着是陈年老帐,光是翻以前的旧帐,大概就要花去不少时间,而一家公司一旦做大,里面自然不缺兢兢业业的好员工,但觊觎公司、心怀不轨者也一定不会少。

於是那家公司给他看的帐目只能当作参考,其他得自己去找正确答案,其中的麻烦可想而知。

任念南本想拒绝,但联合会计公司总经理叶鸣拍着他的肩说:「那边的总经理是我的朋友,刚从美国的分公司调来,他找上我是因为发现帐目上记录模糊,好几笔钜款去向不明,我希望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而我最信任的只有你。」

叶鸣是大任念南三届的直属学长,也是联合会计公司的少东,任念南当初进这间公司也是由於叶鸣的推荐,但叶鸣从不藉此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这点让任念南对叶鸣生出了几分好感。

何况叶鸣的个性虽与任念南南辕北辙,但他并不讨厌,两人偶尔也会一起喝喝酒,谈谈自己对案子的看法,感情应该算得上不错。

叶鸣如此隆重而正式的拜托是第一次,任念南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却也更肯定了这件案子棘手的程度,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於情於理,他都没有拒绝的余地,不过他不乐意纯粹是因为怕麻烦,世上还没有一个案子能让他望而却步。

他今天加班到现在,但帐目只看了不到二分之一,至於捉出幕後玩弄帐目的高手更是一点头绪也无,他皱着眉,不由自主地深踩油门加快速度,想早点回到家,好好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然後再翻帐目,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新的东西。

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陡然飘出一个人影,被昏暗的灯光剪出单薄轻盈的身影,毫无知觉地横越公路。

刺耳的急煞车声终於引起了她的注意,崔小兔茫然地擡起头,望了望距离自己只有十几公分的车子,咬了咬唇,默默地就要走开。

「你给我站住!」任念南啪的一声甩上车门,气势汹汹地杀到她面前,「你是眼睛瞎了吗?大半夜的跑出来横冲直……」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彷佛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湿得似乎要融入这片雨幕,那张还算清丽的小脸面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颜色,看起来十分可怜。

「崔小兔,怎麽是你?」

崔小兔的爸爸崔澜宁是任念南的前辈兼同事,两人打过几次照面,可能因为是养女的关系,她永远表现得十分乖顺听话,像极了没有生命力的玩偶。

任念南连忙把她拉入自己伞下,她的身体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神情也恍恍惚惚的,茫然地盯着他半晌,才像受惊一样叫了出来,「任叔叔?」

「对,是我。」

任念南还待说些什麽,伞下的崔小兔突然一把推开他,转头往外跑,重新跑入那一片雨幕里。

「崔小兔……」任念南拔腿就追。

雨中那个女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她不甘心,忍着疼痛挣紮着要爬起来,衣服全部报废了,一张素白的小脸也被污水染得黑一块白一块,活像一个小丑。

「现在你没办法走了吧。」

崔小兔一只手突然被攥住,任念南用了巧劲,不至於弄痛她,却也让她难以挣脱。

崔小兔擡起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英俊冷漠的脸。

任念南墨黑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如深海一般迷人难测的眸子盯着她,看她半晌不吭声,微微挑了挑眉,「你不说也没关系,现在我就送你回家。」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本来安静沉默的崔小兔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剧烈地挣紮起来,饶是任念南在不伤害到她的前提下,要控制住她的动作也有点难度,别说他一只手还握着一把伞。

见崔小兔一时不肯安分,他索性一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都按进自己怀里,「好,要我不送你回家也行,那你说你大半夜的跑出来干嘛,发生什麽事了?」

可能是任念南稳健的心跳声给了自己莫名的安定感,可能是明白了自己不给出一个理由,没办法从他手里挣脱,崔小兔闷闷地开口了,「我说,你先放开我。」

「这才乖。」任念南倒也不怀疑她在使诈,真的松开了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喔。」崔小兔到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浑身又湿又脏,支支吾吾道:「我、我衣服……」

「没事,反正明天也要送洗。」

「喔。」

虽然主人说没关系,崔小兔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坐上副驾驶座之後,小心翼翼地只坐了三分之一,尽量不让背脊碰到椅背。

任念南收了伞之後也坐了进来,看她那拘束的样子,脱下外套递给她,「先穿上吧,我开了暖气,希望不要感冒。」

「喔。」崔小兔像个玩偶一样听话,乖乖地把几乎可以塞进两个她的外套穿在身上,不自知又无辜地看了任念南一眼,「谢谢。」

任念南勾起唇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却摸了满手的水,挑了挑眉毛,一边用卫生纸擦手,一边说:「现在说吧。」

崔小兔沉默了很久,任念南也没催她,外面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淌过一条条小溪,最终汇集成汪洋。

「因为妈妈不能生育,我才能够离开育幼院,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我知道我该知足,後来妈妈治好了病,怀上了小宝宝,可是我忽然觉得好难过,那段时间刚好面临指考,全家的注意力却全都在小宝宝身上,谁都没心思理我。

指考前一天,妈妈突然阵痛,我和爸爸都很紧张,冒雨送妈妈去医院,指考的时候我发烧了,整个脑袋都晕晕的,考得乱七八糟,爸妈没怪我,反正他们有了小宝宝,我怎麽样也无所谓了吧,那我留在那里还有什麽意思呢?」

崔小兔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一双湿润的大眼也跟窗外一样下起了滂沱大雨,像是下到了任念南的心里,他忽然也有点难过。

任念南本来就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沉默了半晌,最後也只挤出了一句,「如果你不回家,那你又能去哪里?」

是啊,她又能去哪里呢?离开了家,她就像游魂一样在街上游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着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肚子饿得咕噜叫,後来饿过头也不觉得饿了,只觉得冷,冷意好像随着雨水透过皮肤,一直渗到骨子里,冷到麻木。

如果这样没有目的地走下去,她应该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吧?

爸妈应该没发现她不见吧,反正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小宝宝身上了……

崔小兔重新安静下来,只擡起一双还在哭泣的眼睛,无声地瞅着任念南。

任念南抚额,有点後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基於现在的情况,他只有一个选择了,「行啦,你可以先在我那里暂住一下,没问题吧?」

崔小兔点头如捣蒜,任念南右眼皮用力跳了一下,隐约感觉到自己招惹了一个烫手山芋。

用磁卡打开大门後,任念南顺便按下电灯开关,视野瞬间亮如白昼,映照出将近二十坪的客厅,客厅统一采用冷色调,比主人还要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里面略显空荡,只有几件名牌家俱孤零零地待在最适当的地方。

「你一定受凉了,先去洗澡吧。」任念南把她送去了浴室,「浴巾在外面的柜子里,应该有新的,至於睡衣我去找找,找到了再拿来给你。」

「喔。」崔小兔也不问任念南要帮她找什麽样的睡衣,乖乖地走进了浴室。

任念南替她关上门,折回了房间,翻遍了柜子也只有几套前女友留下来的睡衣,他前女友走的是狂野火辣美艳路线,睡衣一套比一套性感。

崔小兔才十七八岁,乖巧可爱,青涩得跟春天刚萌芽的柳树似的,要她穿这些也太不伦不类了吧,但他这里除了这几件女性睡衣,剩下的都是男人穿的。

摇了摇头,任念南各拿了一套,敲响了浴室的门。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条缝,钻出一个被热气熏得终於恢复了血色的小脑袋。

「我只找到这些了,一套是我前女友留下的,一套是我的,但还没穿过。」

门缝里又探出了一只细细白白的藕臂,一点都没有犹豫,迅速地把任念南右手上的那件睡衣抢了过去,那是他的睡衣。

任念南摸了摸鼻子,「你受凉了,待会多泡会,去去寒气。」

「喔。」

任念南见自己不走,崔小兔就不关门,只好先走开了,果然没一会,耳边就传来了清脆的关门声。

任念南没有回头,迳自走到离浴室最远的阳台,然後掏出手机拨了崔澜宁的号码,铃声响了好一会,最後接起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喂?」

「崔大哥在吗?我是他的同事任念南。」

「喔,他在洗澡,待会我请他回你电话?」

「不用了,你一定是嫂子,我只是想问问,你们的女儿崔小兔怎麽样了?」

「小兔啊……澜宁一定跟你说了吧,小兔这次考砸了,不过她很坚强也很平静,应该没事的,从小她就是一个不会让人操心的孩子。」

崔母的声音悦耳动听,却让任念南觉得十分刺耳,「那她现在在干嘛?」

「下午之後就没见过她了,应该去同学家了吧,跟同学好好谈谈心,什麽烦心事都没了,到时无论她选择重考还是直接入学,我们都会支……」

任念南冷冷地打断了她,「她离家出走了,刚好被我碰上,现在在我这儿。」

「啊,怎麽会?老天,怪不得她这次出门没报备,我还当她心情不好懒得说话,但是好好的,她为什麽要离家出走呢?考得不好又有什麽关系,我们又不会怪她,不好意思,小兔给你添麻烦了,等澜宁洗完澡,我们马上去接她。」

「不用了,已经很晚了,你们又要忙小宝宝的事情,等她冷静下来後,我会把她送回去的。」

虽然一开始打电话的初衷确实是为了送走崔小兔,但现在他却不放心把她交给她不负责任的家人,她确实是个烫手山芋,但也不能随手扔出去,会把她扔坏的。

「喔,那麻烦了。」崔母回道。

任念南挂断电话後也没急着回屋,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黑得化不开的天空,心情也彷佛这天空一样郁郁沉沉。

「任叔叔、任叔叔……」

屋内传出的清朗呼唤让任念南回神,他拉开阳台与客厅之间的玻璃门,看见了崔小兔。

她跟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纤细的身体藏在宽大的睡衣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乌黑的头发还湿湿的,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更衬得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一双乌黑的眸子无助地望了过来,小小的牙齿咬住下嘴唇,三分无措、七分倔强,意外地惹人怜惜。

「看样子这衣服果真太大了。」任念南替崔小兔挽起袖子,露出被藏在其中的两只白玉般的小手,「去把头发吹乾,吹风机在浴室里,我去帮你煮姜茶。」

任念南刚要转身,衣服的下摆却被崔小兔拉住了,他讶异地回头,却对上一张表情纠结的小脸,「任叔叔,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任念南愣了愣,「谁教我倒楣撞上了你,你爸好歹是我同事。」

「我爸他们……」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吗?他们担心我吗?他们有在找我吗?

任念南看崔小兔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思通透的他怎麽会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有些话说出来更伤人,而他并不想说谎。

沉默了几秒,任念南才避重就轻地说:「我打过电话报平安了,你不用担心。」

「喔。」崔小兔不是笨蛋,当然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怔怔地松开手,故作镇定,一双漂亮的大眼里还是掠过了失望的神色。

任念南也有些於心不忍,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麽,只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去煮姜茶了,走到客厅转角回头看,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发呆,如同迷路的孩子。

任念南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当奶爸的天赋,不仅煮了姜茶给崔小兔喝,而且还要帮失魂落魄的她吹头发,她的头发倒是非常柔软,微微带着湿意,柔软顺滑得跟丝绸一样,吹完头发,他忍不住又多摸了几把。

「可以了,睡这个房间吧。」任念南带着崔小兔去了客房,客房十分整洁,跟客厅如出一辙,除了必要的家俱,其他什麽都没有。

有容身之所就该谢天谢地了,崔小兔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她乖乖地爬上了床,把被子拉过脑袋,於是呈现在任念南面前的就是一条白白的大虫子。

「这样睡……」任念南顿了顿,还是没有纠正她的睡觉习惯,替她关了灯出去了。

她心情已经够不好了,就随她吧,等她睡熟了,他再过来把她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拨出来就好了。

任念南回到书房,拿出从公司带来的帐目,一页一页地审阅起来,然而看着看着,眼前的数字却成了无法沟通的蝌蚪,怎麽样也没办法看进大脑里。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任念南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萤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有些微的不情愿,以至於过了好一会才按下了接听键,「妈。」

电话那头传出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念南,今天是你妹妹大婚的日子,我一个月前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怎麽一直没有出现……」

「啊,对不起,妈,最近工作忙,我忘了。」

另一端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叹了一口气,「没事,是我不好,应该今天早上再跟你确认一下的,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别太累了,早点休息。」

她对他的口气总是这样,谨守本分,没有丝毫逾越,如同他们两人只是初相识的陌生人,但她分明是他唯一认可的家人。

「嗯。」

任念南默默地望着手机萤幕暗了下来,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线。

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忘的?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想深究。

他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是,他不想去所谓的妹妹的婚礼,都快十几年不曾会面,就算擦肩而过可能也认不出彼此,她却堂而皇之地占着他唯一的亲人,这样的她怎麽能不让他嫉妒,即使去了她的婚礼,又怎麽能送出真心的祝福,所以他不去,对谁来说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雨夜的天空黑浓如墨,却抵不过他眼底的黑,沉沉的,浓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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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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