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十一月尾梢,神之门。

冬宫。

初入冬季的清早,伴着微寒。

瓦施缇——尼布甲尼撒的第六侧室,这日浑身酸疼地在王榻上醒来,翻转娇躯,发现昨晚还同自己彻夜狂欢的男人正坐在榻上,背对着自己。

淡金的长发随意披散,裸裎的背脊紧实健硕,只是左边的肩胛被刺目的白色绷带紧紧裹覆。

她知道,那是为伯提沙撒所负的伤。

一宿的缠绵,过程中狂王一语不发,直到动情时刻,才呼了一声“房廷”。隐约记得淑吉图们提起过,那名为宰相实为嬖臣的男子,更名之前就叫这个。

瓦施缇曾看过房廷,黑发黑眼,面目清秀,成年的异族男性。可是确实连“美貌”的边都沾不上啊。

可恶,真是教人妒忌!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把王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不过好在伯提沙撒为代王迎娶新妃,现已身在米底,或许用不着多久,王就会将之遗忘。

面上一红,瓦施缇忽然想起昨夜的恩爱种种,心中暗自揣度:多日不曾临幸自己的王,莫不是已回心转意了吧?

“陛下……”

此般念道,不觉轻狂,女人柔声唤了一记,见尼布甲尼撒没有反应,便主动挪身,正欲倚于那宽阔的背脊,怎知狂王一下便大力挥开她,径自唤来了宫侍替自己更衣。

为何转眼间就变得无情?瓦施缇心中一凉,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男人沉沉的音调自上方响起:“瓦施缇,你……跟我多久了?”

“唉?”没料到他会问自己这个,女人满心疑惑,可还是乖乖答道:“有三年了,陛下。”

“是么。”喃喃了一句,狂王遂转过身,道:“从明天起,你就不必留在冬宫了。”

“什……什么?!”此话一出,如遭雷击!也顾不得正裸着胴体,瓦施缇惊跳起身,不可思议地望向她的男人。

“你的父亲巴利亚犯了渎职之罪,不日便要流放,罪臣宗亲的女子已没有资格留在此地。”尼布甲尼撒平淡地陈述,波澜不惊,仿佛毫不在乎与瓦施缇三年以来的夫妻情谊。

整衣完毕。紧接着便要去上每日的朝会,方才迈出一步,后腰便被紧紧抱住,女人把头埋在那处,戚戚哀告,撕心地哭叫,尼布甲尼撒听了只是心烦,便让左右将其扯了开去。

踏出宫门走了好长一段还能听到她的吵闹,拧紧了眉,尼布甲尼撒原本就不甚愉悦的心情越发糟糕了。

自从伯提沙撒离开巴比伦,都已过了将近一个月,现在迎亲使者的队伍应该抵达了爱克巴坦那。

拉撒尼推算着,一边查看着主人的表情,这样郁郁寡欢,喜怒无常,也不知是第几天了,不消说深宫久旷的几位侧妃,就连新近入宫的美女他也无甚兴趣……这对正值盛年的狂王确实有些不寻常。

大臣中有人自作聪明的,选了几个颇有姿色的青年男子送进冬宫,想供他“享用”的,不料遭到尽数驱逐,弄巧成拙。

然后,就于昨日,久未驾临后宫的王总算是招幸了侧妃瓦施缇,可一早醒来又将其贬谪,教人一时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拉撒尼,迎亲的队伍何时返回巴比伦?”朝会的时刻,尼布甲尼撒这般询问道。

“回禀陛下,待到明年春天幼发拉底河再度泛滥的时刻,米底的公主便能抵达王都了。”侍立在旁的拉撒尼一成不变地回答着。

一边想着同样的问题,他的主人在一个月里居然问了五、六回,可每次仍像是记不住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王,并不是在期待他的新娘。

拉撒尼再如何愚钝也明白了,他思念的,究竟是什么人……

听到心腹的回答,尼布甲尼撒意兴阑珊,变换了一下两手交握的方式,倚着王座面无表情,底下的官员还在汇报各省向王都进贡的成果,席间有人提出今年农祭之后民间收成并不理想,为了休养生息,建议延迟重征迦南的日期。

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谏言,他肯定会立时拒绝接受。不过,今次是明显地心不在焉,仅仅是“哼”了一声,再无动静。

看着群臣面面相觑的模样,拉撒尼悄悄叹了一口气,将目光巡视到身侧那百无聊赖的男人身上。

面容依旧,可却忽然觉得他与之前自己所熟识的那个“马度克的战神”,几乎判若两人。

是因为“伯提沙撒”的关系么?

难道说除了那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感兴趣了么?

忠心的战将蹙紧了眉,刚这么想着,殿外传来一阵骚动,看到受到召唤跑进议事殿的传令官,是自己的旧部。

怎么回事,他不是前不久才去的吕底亚么?为何没到半个月就回来了?

拉撒尼正觉得古怪,然后又见下位的臣属禀呈国书的时候,一脸的郁郁神情,心中猛地迸出了一抹不祥的预兆。

“克罗伊芳斯王数日前崩逝,今由其皇太子执政。新王亲政之初,望得盟王恩尼布甲尼撒之扶持,万分感激……”

果然是惊人的消息!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吕底亚的王座那么快就易主了!而新帝一登位就急欲笼络新月沃地的霸主,较之他那故去的父王,更加世故。

“吕底亚王还差人送来了礼物,陛下要不要过目?”巴拉这么问道。

话音未落,狂王霍然起身,把诸臣都吓了一跳!“拉撒尼!”尼布甲尼撒大声唤着忠仆的名,迫切的音调。

“陛下?”

“立刻派人去米底!”

“唉?”

传令官明明说的是吕底亚王去世了,怎么一下子又扯到米底去了?

拉撒尼一时有些胡涂,然后就听得狂王轻道了一句“把他接回来”,立即了然!原来如此。吕底亚易主,此时国内必乱,与之常年交恶的米底一定会趁虚而入率先挑起争端。阿斯提阿格斯王如此好战,六年来战事不断,这次想来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时机。

而目前伯提沙撒作为迎亲的使者,此时正身在米底,就算他不牵扯进战祸没有性命之虞;但一场战役,可能朝征夕归、也可能旷日持久,最夸张的,难保他不会在米底待上几个春秋!房廷还在巴比伦的时候,尼布甲尼撒与之言语交流并不多,即使是肌肤相亲的时刻,往往也是相顾无言。可是自他离开之后,短短二十几天,尼布甲尼撒就忽然觉得,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就连黑夜都仿佛变得漫长了。

一个人时,不由自主地惦念着他的一颦一笑,与其相伴的一百多个日夜,点点滴滴尽数敛藏在脑海中。

坐卧不安,一点都不痛快!原来世上有一种名为“思念”的毒药,身为狂王的自己是初次品尝。

这个时候,如果米底真与吕底亚再度开战,那重归巴比伦,少说还要一年半载,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教他如何能熬?!

“陛下,去到米底就算用快捷方式,往返也需一个多月,米底若有心主动挑起米、吕争端,近日应该就会有动静。我看……现在立即启程去爱克巴坦那迎接伯提沙撒大人,恐怕也来不及了……”

拉撒尼这般劝道,说得句句在理,狂王虽然明白,可还是不甘心!

“如果……巴比伦助吕底亚,对抗米底,那就算打起来也很快就能结束吧?到时候再迎宰相大人回国……”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三甲尼波此时忽然插嘴,教狂王听得心念一动……

“傻瓜!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可话音刚落便遭拉撒尼训斥。

“我又说错什么了啊……”嘟囔着嘴,肥壮的三甲尼波不满地低喃了一句。

接着就听那聪明过人,事事洞悉的同僚接道:“巴比伦和米底可是百年盟誓的友邦!而且米底的公主明年就要嫁予陛下了,这种时候如果扶持吕底亚,你可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更何况伯提沙撒现在身在米底,如果巴比伦和吕底亚结盟,你想他将置于如何的境地?会变成现成的人质啊!笨!”

拉撒尼语毕,三甲尼波不吭声了,狂王也同样缄默着,可心里却在这一刻转过百种心思。

无论如何,都要尽早接房廷回国!有必要的话,哪怕真的须赔上与米底的百年之交,他也在所不惜!

***

千里之隔的米底。爱克巴坦那。

“克罗伊芳斯死了?好……真是太好了!”

金殿之内的阿斯提阿格斯听闻多年来的对手忽然崩逝的消息,大喜过望,忙召集大臣们商议征讨吕底亚的事宜。

此时的米底王兴奋不已,一副恨不得明天就披挂上阵的雀跃模样,瞧得臣属们暗自咋舌。

休战不过两个月,又要打仗?吕底亚老王去世,国内动荡,可是此时米底的国内,也不见得有多太平啊!不过这样的话没有人敢讲,即便是谁有胆量冒死谏言,好大喜功的阿斯提阿格斯恐怕也听不进去吧。

“陛下。”

下位者中传来呼唤,阿斯提阿格斯扭过头,有些不悦地睨了一眼打断自己思路的人——大臣哈尔帕哥斯(注三)。“什么?”阿斯提阿格斯沉沉地低喝,颇有恫吓的意味。

四下立时鸦雀无声,不过哈尔帕哥斯仍是面不改色地谏言:“陛下如果要攻打吕底亚,那么,依迪丝殿下同巴比伦王的婚礼又该何时举行呢?”

经他这么一说,阿斯提阿格斯拧了记眉,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女儿的婚事是由他率先提出的,如果因为战事推延了婚期,似乎对尼布甲尼撒有所懈怠;可要是因为嫁女的关系错失了今次的大好时机,那攻陷吕底亚的雄心,不知又要拖到何时才能实现?

就在踌躇的当口,忽然有人提醒:巴比伦的迎亲使节尚留在米底国内。

这教阿斯提阿格斯想起几日前的酒宴上,那个黑发黑眼的异族使者对自己的冒犯顶撞,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居然如此放肆,也不知是不是尼布甲尼撒教的,那么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说什么依迪丝“年纪尚小,与吾王并不相配”,既然这样,那就干脆让骄傲的巴比伦王再等上一段时日好了!阿斯提阿格斯这般权衡着,最后还是由得野心占了上风,这般下令道:“与巴比伦的大婚延期,即日起全国备战吕底亚!”

***

十二月初。

札格罗斯山区,这年终于迎来了滴水成冰的季节。

黄金之都,细雪飘零。

“开什么玩笑?那老匹夫居然自作主张把大婚之期延迟了?那我们要何时才能回国述命?!”

房廷在马背上,听到与自己背腹相贴同乘一骑的男子,负气般对着一旁的同僚发着牢骚,言语中毫不掩藏对于阿斯提阿格斯的轻蔑。

“静观其变。”

撒西金冷冷地吐了这几个字算是回答,语毕便策动马鞭越到前方。

“哼!”

嗤了一声,沙利薛环住房廷的腰腹,正欲拉紧前面的缰绳,忽然感到怀里的人不耐地小幅挣动起来。

“再乱动!小心我把你踹下马去!”这般附在耳边小声威胁,他便依言乖乖不动了,对此颇为满意的美男子,将之揽得更紧。

体息混合熏香的味道,飘飘然钻进鼻腔,很好闻。即使隔着甲胄与厚厚的大围巾衣,却仿佛仍能感受到身体相触的温度,非常舒服。

不知道王在拥着这个家伙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

这么胡思乱想着,沙利薛敛去了几分暴戾,俯首下来偎近房廷的面孔,叫道:“喂。”

耳上的金轮拨动了一记。

沙利薛说话时,热热的吐息随着口唇开合,尽数流进房廷的耳道。

“……如果回不了巴比伦,你想怎么办?”

本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可就听者而言,却好似一把尖锐的冰镐,猛地扎进心窝!胸口一窒,一时间无言以对。

虽说自己在最初听闻婚期因为战事的关系需要延迟时,还着实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意识到,这同时也意味着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须滞留米底……

看来,这次出使果然就是如最初所料的那般:名为“迎亲”,实为“放逐”!重回巴比伦之日,怕是遥遥无期了。

“等我接你回来。”

动听的诺言!时隔一个多月,遥想起狂王的这句话,心脏就痛得厉害!不过,此时也容不得自己多愁善感。房廷攥紧了拳头,佯装镇定道:“等到战事结束,自然可以回去。”

“嗟,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咕囔了一声,沙利薛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怔怔地盯着房廷苍白的侧脸。

被冻得微红的面颊,映着略带郁郁的表情。为何过去都不曾发觉,这家伙竟也有如此好看的时候?

眼睛一瞟,就能看到于那耳上晃荡着的金轮。人面牛身的鹰翼兽,证明他乃是狂王尼布甲尼撒的所有物……

真是让人妒忌!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主人对其的青睐与宠爱,沙利薛便忿忿不已!然后就这样一个不经意地,瞥见了他那金轮之上耳缘处的数枚伤痕。

那形状……是齿印么?鲜嫩的白色,应该不算久远的伤口吧。

想到唯一有可能在那里制造痕迹的,只有那个男人时,沙利薛忽然觉得面颊发烫,凝着那几枚小小的白色,还在马背上,就不自觉地就亢奋起来!越看那伤口,越觉得那里拥有媚惑的本领,正勾引着自己去亲吻它呢……

圈抱的力道加大,沙利薛醺醺然的,就想这样贴着他俯首下去,差点就要情不自禁……恍惚的时刻,前方忽然传来同僚的呼唤,沙利薛一怔,急敛心神。

方才自己居然是想吻他么?荒唐!真是荒唐!不敢相信适才那冲动的念头是从自己心中迸出的,沙利薛猛地一抖缰绳,恁马展蹄疾驰。

房廷古怪地扭头望了一眼,却不明白他的异动为何。

去到驿馆之前,一路无话。而不远处七道城墙围合之中的金殿之内,一股暗涛正涌。

“陛下,居鲁士殿下已经在殿外跪候了半天。您真的……不打算让他去卡帕多西亚(今土耳其东南部)么?”哈尔帕哥斯这般询问着,一脸的忧心。

在接到全国备战的命令之后,居鲁士主动前来御前请缨,却遭国王拒绝。

外面细雪纷飞、天寒地冻,可就在这时节,少年仍不依不挠地冒着寒凉跪在殿外,请求出征的机会。

“那就让他跪着吧!不过无论再跪多久,我都不会答应的。”

阿斯提阿格斯板正一张老脸,慢条斯理地说:“居鲁士年纪尚小,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我又怎么放得下心让这个宝贝外孙去战场?”

“动听”的话一说出来,使得在场的臣属们立时明白:他们的国王还忌惮着当年祭司的那通预言,怕年轻的王子造反,而始终不肯授其军权。

这番口不对心的话,教听者均为之一寒。

“那陛下打算让王子他……”

“这孩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波斯了吧。”

微微一笑,阿斯提阿格斯摆出大度的姿态,道:“听说冈比西斯(居鲁士生父)最近的身体不好……芒达妮(居鲁士之母)总是和我提起,现在也是时候该让居鲁士回去探望一下他的父亲了吧。”

***

“唉?这种时候让王子回波斯,不就等于放逐么?阿斯提阿格斯王到底在想什么?!”

在王孙暂居的府邸里,米丽安一边替年轻的主人清洗,一边低头埋怨着,眼看居鲁士的膝盖因为在雪地里跪得太久,肌肤上透出一片青紫,自己心疼不已。

“九年了,米丽安……回波斯,不是我们一直求之不得的么?”

仿佛毫不在乎自己所受的委屈,携着轻松的笑音,居鲁士这般回道,听得米丽安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深意。

“傻女人,难道你还看不出王子是故意的么?”

一旁的希曼看不过去似地讥道,摇头晃脑接着说:“疑心病那么重的米底王不会给王子兵权,又不放心自己御驾亲征的时候让其独留爱克巴坦那。而后又想短期时间内,王子不可能在行省之内掌握民心,斟酌下来,就干脆让我们回波斯去。”

“呵。”

听到希曼这么讲,居鲁士哼笑了一声,惹得两个心腹古怪地回眼望他。

“殿下?”米丽安不知他所为何事,忙出言询问。

只见居鲁士垂着长长的睫羽,蓝眼睛闪烁着,面无表情,“希曼说得并没有错,不过我倒宁愿相信……这一回,外公他是出于真心放我回国的。毕竟不管他多么讨厌我,我仍是他的外孙。”

听闻,米丽安和希曼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实在很难想象,多年来被无情的虐待,他们的王子还能保有这样的想法。

***

“伯提沙撒大人,和我一起去波斯吧。”

二日后,米底的使者驿馆。

居鲁士直截了当地当众提出这个要求,听得房廷一愣。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少年的执著确实教人感动,而且今次还是在己方两位将军的跟前说的,这使得自己一时间差点就要动摇。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未来人,房廷原是对古伊朗怀着憧憬之心的,只可惜自己目前的地位尴尬、又肩负重任,哪能说走就走?

正欲回绝,但听蓝眼睛的少年又道:“大人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想邀您去我的故乡作客,不知您可否赏光?

“外公都已经允准了,您在顾虑什么?米底与吕底亚的战事一年半载都不会消停,公主的婚期恐怕也要延迟到明年春天河水泛滥的时节,何必留在爱克巴坦那苦候呢?”

一年半载么?自己会在米底滞留那么久?

如此漫长的日子,都要远离“神之门”,远离那个不可一世的狂王?

居鲁士这无意间的一句话,陡然拨动了房廷的心弦。

他忽然觉得,自己离开巴比伦虽然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可是与此同时,却将心中某个重要的东西遗失在了来时之处。

只觉得,戚戚然。

“我不同意!”

失神的片刻,一旁的沙利薛高声嚷道,一张俊美无瑕的面孔,此刻却难掩戾气。瞪了居鲁士一眼,美男子把脸转向房廷,冷声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拒绝他!”

放任让这呆头呆脑的家伙跟去波斯,难保不会有去无回!自己答应过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直到抵达王都,趁着这种时刻来邀,这居鲁士定是心怀叵测!总之,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

“我倒觉得去波斯也无妨。”

一直沉默着的男子,此时提出了相反的意见,立时遭来了同僚的白眼。

“你在说什么?撒西金!”

“反正一时也回不了巴比伦,就随伯提沙撒大人的意思好了。”

淡淡的语调,却像是火上浇油,惹得沙利薛气急,“混蛋!你究竟站在哪一边的?”

要不是一起共事那么多年,差点就要当他是米底的奸细!沙利薛咬牙切齿,再度把视线投注到房廷面上,目光触及那张苍白脸孔。对方立即毫不掩饰地把脸别开了。

心中“咯铛”了一记,就连沙利薛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见到他看待自己是露出嫌恶的表情,竟忽然生出一抹怅然若失的错觉。

听到居鲁士这么说,不免有点心动。房廷望向但以理,男孩摇着头,表示他也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一记清脆的喝声传来——“我也要去波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公主安美依迪丝身披鹿皮袄子,拖着曳地的纱裙,气喘吁吁出现在驿站的门口,俏丽的小脸因为跑动的关系红扑扑的,发现房廷看向自己这边,不由得冲着他浮出两朵可爱的笑靥……

“殿下,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您擅自出宫,王不担心么?”

“我才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呢!”

女孩嘟囔着嘴,撒娇道:“父王已经答应了,无论是波斯还是巴比伦,在婚礼之前,我可以和伯提沙撒大人在一起……”

话音未落,房廷就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低头。但以理一脸的绯红,期待的表情教人一看就能洞察他的心思。

小公主果然是“见过她的人,都会为她着迷”么?哪怕是圣贤的少年也不例外?

明知道这一份单纯的爱慕并不会有结果,可莞尔的时刻,不觉还是生出一丝怜惜……

“一起……去波斯吧。”抚上但以理的头,房廷这般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注三:哈尔帕哥斯是后来帮助居鲁士在米底称帝的一位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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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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