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时间又接近五月,是情人的生日季节,认识两周年的纪念。可是因为讨人厌的大学指定考试,连生日当天都被模拟考试占据了。

“偶尔也要松口气才能让脑筋灵活啊!”

在魏师孟好说歹说之下,方兰臣才答应在模拟考试完的假日一起在饭店度过。那一天魏师孟花尽心思安排了浪漫的约会,送上了高价的生日礼物,在饭店的豪华套房里享受许久未曾触及的激情滋味。情人的热烈回应也让魏师孟满足。

“我突然好讨厌考试喔……”

紧紧将他抱在怀中时,他突然说。他将脸贴在魏师孟的胸口,好象快要睡着般的口吻。

“我不想回学校上课,也不想回家了……好想跟你一起住……可是……妈妈会担心……”

魏师孟低头去看时他已经睡着了。就为了那么简单的理由所以他一直不愿意搬来跟自己住吗?魏师孟忽然觉得好笑,自己介意了那么久,还猜测了好多原因……

第二天把他送回家时他已经恢复成‘优良学生’的样子,问他什么时候再来约会吧,他犹豫地说:“要等考完试……”一点也不像会说讨厌考试不想去学校的人。

随着眼镜度数的增加,魏师孟头痛、恶心、晕眩的状况也更严重,好几次痛得受不了又去医院接受点滴静脉注射。

“像你这样常常得靠静脉注射并不是很好的状况。”

医生有所保留地说。

得知魏师孟是开车来医院的,医生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你不想要命了吗?第一次被冷静的医生痛骂。医生很不甘愿但开了不同的药给魏师孟。

“这种药一般不会开给像你这么年轻的人。”

穿着白袍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凝重地暗示着。医生的话就像一条条漆黑的蛞蝓依附在魏师孟的胸口,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拿着新药的魏师孟只想到自己就快要瞎掉了。

虽然被骂,但还是开着车到学校大门前去,从医院出来的时间还早,魏师孟坐在车子里等,直到被车窗上响起的轻敲声音吵醒,才知道自己睡着了。

“怎么了,你很累吗?”

连忙开锁让方兰臣坐进来,他以过于担心的眼神注视着魏师孟。

“如果没有空不用来接我没关系,你很忙吧?”

自己哪有什么好忙的?每天都浑浑噩噩度日。

“我只是休息一下而已。”

笑着对他说。他投过来的一直是忧愁的眼神,然而在四目交接的对峙中魏师孟轻易获胜,少年移开了目光垂下头。

“我今天……可以晚一点回家喔。”

似乎对‘很累’的魏师孟感到不好意思,刻意装出俏皮口气遮掩的方兰臣红了脸,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吃饭就好了……你也要吃晚餐吧?你好象又变瘦了。”

可以有额外的相处时间魏师孟当然二话不说赞成,还专门带他去要吃很久的海鲜餐厅,不想那么快放他回去,回程的路上把车子停下来耳鬓厮磨了一番,因为把少年压在椅背上听他喘息而全身为之激动不已。

“已经太晚了,明天还要考试……”

“又是考试!”

“真的很对不起……”

被慎重的道歉最后只好答应让他用小小的手指帮自己解决,在细心的抚慰下似乎得到另一种奇异的感动。少年执拗地要提供更享受的方法,任由他去的魏师孟弯着腰用手指捻玩着他胸前的小巧装饰品,在他发颤不已的同时将热流射进他甜蜜的唇间,几乎同一时刻他扭动着身体释出属于他的气味。光舔着自己就能达到高潮的少年让魏师孟惊讶不已。

帮少年把钮扣扣好以后,车子再度前进,处处弥漫的淫靡气息让车内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魏师孟觉得自己一开口就会想要求他留下来。

车子到了目的地停下来,一向礼貌道谢的乘客忽然流过来踌躇不安的声音。

“你最近……好象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无法在激情过后预测他话题方向的魏师孟,即使心跳不已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这样问他。

“你……吃东西吃的好少,也不太讲话,而且……,还有开车的时候,好象好几次都快要撞到转弯的车子了……”

在令魏师孟摒气的短暂停顿之后,方兰臣焦急地抬起头来。

“我不是要对你罗唆,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是……你是因为太累的关系吗?如果是我……因为我要准备考试所以你不高兴……”

“考试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会因为这样生气,我也希望你考到理想的学校。”

拼命装出来的冷静却获得了足以用分钟为单位计算的沉默。

“我觉得……你还是暂时不要来载我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要读书,你也那么忙,我不想要你因为我的事情太累了,而且这样我也比较可以专心……”

声音愈来愈微弱的要求让魏师孟想要破口大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可是少年畏怯地捏在腹部的手指让他只能吞下咒骂。

在年轻的情人面前,魏师孟再度尝到低头败北的滋味。只能尽力不流露出不甘愿的口气说:“我知道了。”

不再开车来接送方兰臣,那以后要怎么见面?魏师孟没有问,他也没也说。好象在无言之中已经预料得到答案:等考完试吧!就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已。

这么一点点时间应该可以忍耐吧?无声之间似乎代表着如此的约定。

不过,魏师孟怎么可能等得了那么久?时间在魏师孟的手中早已是奢侈品,连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虽然也可以e—mail传情或是打电话谈心,可是明明近在咫尺为什么要像远距离的恋爱呢?

只过了一个礼拜魏师孟就坐立难安,无所事事的他脑袋里能装的也只有恋人而已。又过了一个星期,魏师孟抵达学校门口,已经详细计画过了,星期六的夜晚,为了交通安全和气氛专门租来了礼车和司机,只要看起起来像是特别的约会说不定就可以说动沉浸于读书考试中的方兰臣。

“等他一上车就开到阳明山去。”

跟司机仔细交代过行程,魏师孟在车内不安地等待,好几次想要下车去等,可是觉得既然是惊喜就应该有耐心,不想被他先发现自己所以隐藏在车中,不过有一部份原因或许在于魏师孟对于准备了玫瑰花束捧在手中的自己感到愚蠢得受不了。

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的一刻,魏师孟心口狂烈地跳动了起来,才几天没见而已就觉得思念得不得了,立刻伸手就要推开车门,可是下一秒看见的景象让他倏地停住动作。

突然露出笑容的少年让魏师孟愕然,他当然不是对自己这边发出灿烂微笑。

就算视野不是那么清楚总也知道他是在笑,这时候才发现在他身边有另一个人。穿着白色衬衫的高大男人就算连魏师孟也觉得很有魅力,笑起来风流倜傥的容貌十足是大众情人的模样。

少年和男人的组合接下来是从大门另一边跑过来的已升格为大学生的男孩,三个人相互之间不知道说了什么,都是面带笑容。

站在两个高挑男性面前的少年可爱得令魏师孟心惊,本来只是平淡无味的脸,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娇俏甜美了?

虽然是心爱的情人,可是方兰臣的长相绝对和好看构不上边也是事实。平淡无奇的脸,除了端整的气质有一点突出以外,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点特殊之处。

可是,就连魏师孟也不能否认他突然‘漂亮’起来了……那种亮眼的感觉就像丑小鸭变天鹅一样让魏师孟感到别扭得不得了。

看着巧笑倩兮的少年坐进了男人的车子,魏师孟好象被推进冰冻的深穴之中,全身一阵冰冷。

捧在胸口的花束在他颤抖的手指间纷纷落下扭曲的红色破片。

那一天深夜,魏师孟第一次为了要求见面而打手机给方兰臣。

“明天是我的生日。”

‘可是……你不是一月生的吗?’

“那是骗你的。”

没看过身份证谁也不能分辨真伪。

“我想要庆祝生日,明天放学你有空吗?到我这边来吧。”

电话那头没有响起拒绝。

门铃响起时魏师孟放下加了冰块的酒杯,明知道是不可以做的事偏偏就更想要去做。打开门迎接穿着夏季制服的少年,从短袖露出来的手臂好象在引诱魏师孟去咬。

在客厅落坐少年露出困惑,因为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并不像是要庆祝生日的样子。男人的样子也不是欢庆的模样。

“……我以为你是一月的生日,那时候……要寄手机还给你的时候,一直在想要不要寄生日礼物……可是,又觉得你根本不会想要我送的东西……”

在尴尬的对峙中,他有点别扭地从书包里拿出东西来。

“这个是那时候就买的,虽然放很久了,可是一直想送给你。”

小小的蓝色盒子出现在魏师孟眼前,只比香烟盒大不了多少,魏师孟并不稀罕收他的礼物,反正也不真是自己的生日。没有露出欢喜表情也没有收过盒子,男人冷淡的反应让方兰臣迷惑。

“你不喜欢吗?我应该重新买的……”

“我有很想要的礼物。”

“啊,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如果太贵的东西我买不起,可是我有存钱……”

“不必花钱,只要你来就好了。”

金属制的器具被丢到桌面上发出撞击声。

“你脱掉衣服,到床上去。”

方兰臣的脸上瞬间划过一道狼狈,用下流的手段打掉他的浪漫情怀让魏师孟心里一阵快意。

过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捏着那东西拿起来的少年乖顺得让魏师孟想笑。

“快点去,我等一下再进去收‘礼物’。”

魏师孟冷冷地催促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他垂着头,小声地说那我先洗好澡,你等一下再……

含羞带怯的少年让魏师孟对着他的背影冷笑。

不断地浅啜着金黄色的酒液,在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而朝着卧室前进,打开门看到床上景象的一瞬间魏师孟几乎晕眩。慢慢地走过去,因为自己的靠近,床上雪白的身影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他不知道那种姿态就如同在引诱男人一样。

魏师孟缓缓走过去在床边落坐,探出手指如水珠流过般在少年的体侧棱线逡寻,手指下的躯体微微地颤动。

‘魏师孟’。少年小声地叫喊。

在指尖不断流动下不着片缕的少年身体的反应一览无遗,粉红色弥漫开来。被简单要求就自行将手腕铐在床柱上的他究竟是愚蠢还是单纯?其实是因为天性淫荡吧!

“明天还要上课,所以……”

羞涩的音色请求着,魏师孟抬头去看,在目光相交的瞬间魏师孟扬起了手腕。

“呜……”

好响亮的啪地声音,好象会上瘾似的,魏师孟打了一下以后就不可抑止地连续击落手掌,少年发出了模糊的闷叫。

“你做了什么?”

“什……”

“我问你做了什么!”

又是一阵清脆的响声落下,魏师孟一边挥打着少年单薄细嫩的脸庞一边怒吼。

“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叫我不要去接送?原来是找到新的倒霉鬼了,你看上谁了?是大的还是小的?还是光一个不够?只要喜欢就不要脸地去纠缠人家,你很喜欢男人的东西吧?光是可以舔就高兴了吧?你这下流的东西!”

旅游回来后因为被凌虐,他还到医院做过治疗,过了三个月的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健康,本来因为手指的碰触而渐渐抬头的东西,因为被掌掴又垂下头去。魏师孟狠狠地将那东西握在手上。

“都是因为身上长了这种半调子的东西才会那么淫荡吧?这算什么东西啊?干脆拔掉算了!”

魏师孟用力地拧着手上的东西,身下的人顿时剧烈地扭动起来。

“啊、啊……”

连痛也叫不出来的声音,魏师孟注视着扭曲着脸孔的少年,爆怒的脸色渐渐平和下来,他用另一只手仿佛怜惜般的轻轻抚摸少年的脸。再开口,是异常温柔的声音……

“割掉好不好?这样你就能控制了。很简单的,只要去医院动手术就好了,反正也是没有用处的东西,听我的话,我知道你一定会听我的话。”

“痛……好痛……”

“这里一定看到其它男人就会受不了吧?每天都在想肮脏的事情怎么有办法专心读书呢?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一半快乐一半痛苦,你不能老是只想要快乐啊。”

“痛、好痛……放开……求求、求求你……”

“告诉我你还舔过谁了,吞过谁的东西了?是那个穿衬衫的男人吗?你特别喜欢穿西装的男人对不对?……还是小翠?是因为吃过那么漂亮的孩子的东西所以才变漂亮了是不是?”

少年已经痛得连挣扎都是使不出力了,眼泪从脸上直淌而下,沾湿了头发和底下的枕头。可是魏师孟还是恍若未见地收紧手指。

“乖孩子,你老实告诉我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像你这种毛病是治得好的,只要把你这里割掉就好了,以后就会乖乖的留在我身边……”

魏师孟说着轻柔地吻着那张拼命张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嘴,吻了好一阵子慢慢地又将嘴靠在他裸露的胸口轻吮着,亲吻愈轻柔手势就愈加拧重,等他抬起头来,底下的人已经眼神涣散,好象麻痹了一样。

魏师孟慢慢把钳制的手掌松开,底下的少年下肢跳动了一下,还是一副失神的样子,魏师孟又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才以更加温柔的低音慢慢地说着:“方兰臣,快点告诉我,你昨天放学以后做了什么?跟谁做了什么事?”

“是左老师跟徐学长……”

好象梦游般的虚幻声音。

“什么左老师?”

“我说过了……我刺伤了左老师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徐学长……”

左老师?教物理的家伙?毕业好几年早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不过似乎真是那副自以为是的德行没错……

“那个男人就是左老师吗?你不是喜欢他吗?你跟他做了什么?怎么做的……全都仔细告诉我。”

“徐学长要跟左老师去天文台,问我要不要去……本来不想去,可是学长说……说……”

“说什么?”

“他说上次被……我的男朋友招待,所以这次换他的男朋友……招待我……”

“招待你?怎么招待的……用哪里招待你?是不是特别帮你做了服务?”

“我们只是去天文台而已……”

……‘我们’?

魏师孟的声音愈加柔软起来。

“只是去天文台而已吗?去完天文台以后,没有再做其它事情吗?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生气。”

“没有……真的……没有了……”

“怎么可能没有!?我不会相信的!”

狠狠地又是一巴掌过去,即使被手铐固定住,少年还是被摆荡着滚到床的另一边,不管对方已经昏沉地翻起白眼,魏师孟立刻压了上去,焦急地捉着少年雪白的腿抬起来撑开了他的内部。

“啊、啊……”

渐渐地耳边的痛苦哀嚎转变成甜腻的吟叫,没有几分钟身下的白嫩娇躯就扭动着迎合上来。刚刚还痛得萎缩的东西在没有被碰触的情况下,就淫乱地竖立起来飞溅出了腥膻的液体,弄脏了魏师孟的腹部。魏师孟忍不住抱住他因为快感而抖动不已的白皙肩膀。

“也没有办法了。”

魏师孟近乎自言自语,也不在乎不断吟叫的对方有没有听进耳朵。

“反正你就是这种样子,没有男人不行,我本来就觉得奇怪我瞎了一只眼睛又变丑了你怎么可能还会喜欢我,其实你就是想要被男人插吧?……那一天晚上会一直等是因为找不到人又忍耐不住吧?没关系,我会满足你的,什么都会给你。”

一再捣着少年贪求的淫乱身体,亲吻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连以往不可能舔的东西都放到嘴里去吸吮,又心甘情愿地饮下污秽的汁液。

“啊、啊……太……快要……啊……”

被欲望催逼得狂乱的少年紧紧缠绞着男人的身体,可是因为快感来得太猛烈而根本抓不住,魏师孟一再地用自己的力量使少年为之震动,好象想要让他就这样死在自己的贯穿之下。

“快点说喜欢我!方兰臣!快点!”

“啊……魏、魏师孟……”

一直吐出来的就只有‘魏师孟’跟‘啊、喜欢、好喜欢’,少年好象癫痫发作般不断抖动着,终于绞缠在魏师孟身上的手指落下,垂在床上,他不知是昏迷还是太过疲倦而失去了意识。

魏师孟在他没有反应以后还是紧紧地抱住他,过了好久好象彼此的肌肤已经相连在一起分不开,才缓缓地松开来。

凝视着他染上点点红印的胸口,魏师孟小心地将他因为猛烈撞击而发红的手腕解开来,然后小心地轻抚他湿透了的头发,一边抚摸一边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我会满足你的,你不要换别人……”

即使根本没有人听见,魏师孟依旧低声说。

被一再要求着‘我每天都想要见到你’,方兰臣没有能力抵挡最后只能点头答应,再度恢复了被魏师孟接送上下学的行程,也乖乖地每天和异常温柔的情人一同吃晚饭。

“啊、啊……不要了……”

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被安慰着年轻的身体,曾经被劝导着‘割掉好不好’的东西,每次都被无比温柔的侍奉着,吃饭的时候从对面凝望而来的眼神总是让方兰臣难以招架地低下头。被误会也被惩罚过了,可是彼此间的气氛总是无法回到过去的状况。

“……你有点奇怪……”

好几次方兰臣都忍不住泫然欲泣的提出质疑。每次听到他那好象要哭出来的嗫嚅魏师孟都不禁一阵愖然。没有办法了,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讨好他,用豪华的晚餐和热切的性爱去挽留他,魏师孟也只剩下这个办法而已。

有一次带少年去享用限量预定的清宫料理席,突然魏师孟的筷子被轻轻敲了一下。从桌子对面整个人都站起来的

方兰臣用筷子阻止了他要入口的东西。魏师孟愣了一下看着他。

“……那个是装饰用的纸花,不可以吃的。”

还以为是红色的酱爆蟹丝,魏师孟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直冒冷汗。

以后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多少次?虽然不想去想可是不能不想。

新的药虽然让魏师孟反胃的情况更严重,但度数的确没有再增加,久而久之魏师孟心中升起了‘说不定可以治得好’的希望,虽然不管哪一篇报导都说这是不可能治好的病。

自己的病是不会好了,有一天会瞎掉。

才二十八岁的自己就要瞎了,医生说这种病很少有人会这么年轻就得,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呢?

是因为左眼看不见,造成右眼太大的负担吗?还是就算当初没有弄瞎左眼,现在也会一起慢慢瞎掉?

就算膝盖没有受伤能打篮球,最后也会因为失明而没有办法……

种种的设想纷沓而来,最后都变成‘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最后都会瞎掉’,夜晚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就觉得很恐怖。其实只要眼睛看不见了又不是要去死,可是却觉得比死还恐怖。

瞎掉以后会怎么样?根本无法去想象那样的未来。

‘你真的很奇怪。’

犯下将不可食用的东西放到嘴边的滑稽大失误之后,用餐过程中方兰臣都好象用着看怪物般的眼光在窥视着魏师孟。分开以后魏师孟愈想愈觉得不安,不小心撞上了前方的机车,对方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魏师孟似乎被他的体格和冷凝的表情吓到而不敢罗唆,但是即使尽责地支付了修理费和医疗费用,魏师孟还是感到心神不宁,如同犯下滔天大错。

如果当时方兰臣也在车上怎么办?如果发生的是更严重的意外怎么办?你不要命了吗?医生的话如警钟般回荡在耳边。而且……每天都相处在一起,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身边围绕着众多优异对象的情人,一旦发现自己只是个伪装出来的西贝货后,未来只会朝着一定的方向前进。高三那年因为膝盖受伤而开启了失败的恋爱序幕,如今难道要再来一遍吗?

或许不该轻易丧气,但是从以前到现在魏师孟能凭藉的也只有天赋的血肉之躯而已,如果要比较其外的东西的话,魏师孟除了得到余荫庇佑的存款以外,什么都没有。那种东西那个自制的优等生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恐慌之下,一回到住所,魏师孟就马上拨了电话给许久没有交谈的父亲,完全不管对方那边现在几点。都已经长大成人了遇到事情还要依靠父亲真是没出息,可是也想不出还能向谁求助。魏师孟的父亲是继承祖业又翻新经营的商人,背离富不过三代的定则,一直都十分活跃。

‘会延请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生帮你检查,用最先进的基因技术治疗,你到这边来吧!’

在电话那一头的男人静静听过细节后,用很沉稳的声音回答。

如果还是没有用呢?魏师孟问。

‘会让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照顾你,就算没有办法恢复成原来的视力,也能仔细看护你,不会让病情再加重。’

如果……真的瞎了怎么办?

‘即使失明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帮你准备好,过来这边住吧,以后会轻松很多。’

单调的一问一答很有效率地结束在父亲一句‘你好好考虑’之下。

挂上电话以后魏师孟将脸埋在手掌里,那么优渥的条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马上答应。

明知道一天拖过一天只会更加严重,医生也说到国外或许会有新的可能,可是魏师孟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现在的基因工程、干细胞研究进展都非常神速,有机会就应该去替自己多争取一点可能性。”

医生表情很凝重地奉劝着。‘可能性’吗……?认真思索了许久的魏师孟只觉得那是摇摆不定、不可依赖的东西。

挂上给父亲的电话之后没几天,魏师孟就接连接到母亲跟大哥的电话。尖细的女声很哀伤地说你就是一定要有人在旁边照顾才行,不只细问了魏师孟的生活,连方兰臣的现况都一并问得一清二楚。你今天吃了什么、喝了水吗,也全都仔细询问,魏师孟在她说要回来照顾前先行挂上了电话。

一个钟头后打来的男性嗓音则非常执着于以各种角度劝说魏师孟。

‘快点过来接受检查吧!都已经安排好了,医疗团队还有技术人才,也专门挑选了受过严格训练的护理人员,就算你不满意也可以调整,你快点来吧!”

讲得好象要进行什么医学实验一样,魏师孟皱着眉默不作声。对方毫不退缩。

‘让你一个人过来是太为难你了,你很害怕吧?我会过去接你。’

“不用你多管闲事!”

对方自以为是的口气让魏师孟倒弹。害怕?轮不到你来说!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可是就算怒骂也不能改变对方那冷静得仿佛演讲般的口气。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从小就没有让你受过委屈。要不是你坚持要打球怎么会伤了膝盖?眼睛受伤住院的时候也让我非常担心。现在又生了病,可能会失明,都是因为和那种不懂得照顾人的小孩子来往才会拖到这种地步……’

“你少罗唆了!”

恼怒地把电话机摔烂在地板上,魏师孟还找出电话线扯断,因为太过激动最后陷进沙发里不住喘息。过了好一会儿,稍微平静下来,看着地上碎裂的破片他不由自主捧住了头。

“……我到底在干什么?”

就算扯断了电话线也不可能逃避摆在前方的现实。现实是魏师孟的确怕得要死,可是绝对不会说出口。浮现在脑海中的一直是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惊疑的脸孔,如果被他知道了……魏师孟不禁全身发冷。

“我一定要好起来才行。”

他不住地喃喃自语着发誓,可是却很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心愿。

要把希望寄托在不可见的未来科技实在太渺茫了。

“你睡得很熟。”

非常有效率的男人是在挂上电话的两天后来临的,本来就是他的房子,指纹锁当然难不倒他,半夜里喉咙一阵干渴,朦胧的睁开眼突然发现床前站着黑影的魏师孟倏地一身冷汗清醒了过来。

男人在床边坐下,没有开场白就只是闲话家常的口气。

“睡得着就表示问题不大,不过既然醒了就快点收拾行李吧,要睡的话到飞机上再睡。”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半夜突然冒出来指使自己,这家伙到底以为他是谁啊?

“你的病本来就不应该跟时间过不去,会拖到这种时候实在太让我吃惊了,都是因为你换了眼科医生吧?否则我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要换?你对我帮你安排的医生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只是因为现在的医院离方兰臣的高中比较近而已,不过魏师孟懒得跟他解释,从床头摸索着眼镜戴上,从门口照进来客厅昏黄的壁灯光线。不过不请自来的家伙移动着身体坐到床头边来,没有问过魏师孟的意见就打开床边的小灯,突然的光线让魏师孟眯起了眼。

“你怎么变这么瘦?还戴那种难看的东西?难道不戴眼镜的话就看不见吗?”

因为看不清楚会觉得不安所以才戴上眼镜,恢复了几分视力后,魏师孟看见的是男人严肃的脸孔。半夜突然看见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孔实在不是很好的经验,尤其还是摆出令人难以苟同的无趣表情,魏师孟皱起了眉。

“我很想睡觉,你没事的话就快点出去,看你是要去饭店还是要回机场都可以,不要来烦我睡觉。”

说完魏师孟又摘下眼镜埋头进被子里,不过没有感觉到床边的人有移动的迹象。

“我知道你一定很害怕,你从小个性最倔强,最讨厌在人前示弱,所以才会拖到这种地步吧?不用担心,哥哥什么都帮你安排好了,你只要人来就好了,什么东西都不用带也没关系……”

“我没有说要过去你是听不懂啊!”

男人自以为是的口气让魏师孟火了,掀起棉被忍不住吼叫起来。

“谁让你擅自跑来的?就算房子是你的,随便跑来也太过份了吧?就算是父亲也说要让我考虑,你干嘛自作主张帮我作决定?我最讨厌你老是要安排我这个那个的!你想来押我走吗?有没有搞错啊?你行吗?”

身为长辈的男人被罩头大骂一点也没有露出恼怒之类的情感,不过说话的口气也跟温柔那种东西扯不上关系。

“你应该很明白自己的状况吧?既然已经不安到打电话给父亲了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治疗?你应该知道我安排的事情都是对你有益的吧?”

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就像无机质的机器回声。

“难道你是因为受到某种不理智的因素影响才会拒绝吗?”

魏师孟讨厌他那种仿佛窥视到秘密般的无顾忌姿态。从小魏师孟就知道这个家伙是非常善于观察和分析的人,冷静沉稳的性格也让他对于接受及扩展父亲事业的职务非常得心应手,可是魏师孟就是最看不顺眼他那副高高在上、控筹一切的姿态。

有一个把自己任意指使的父亲就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有这种得自父亲真传的哥哥?

可是魏师孟也不可能笨到长期以来都没有找出对应的办法,他伸手按住了额头。

“我真的很想睡觉,我的头好痛,现在我没有办法好好思考,脑袋一片混乱,眼睛又好痛,觉得好想吐,而且好渴……我是因为口渴得受不了才醒过来的。”

果然对方一听就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再开口不再是咄咄逼人,而是低沉的安抚口吻。

“没有算好这边的时间就飞来是我不对,我也不想吵到你睡觉,不过因为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应该知道吧?……你等一下,我倒水给你喝。”

感觉床边垫子一轻,偷偷从指缝间看着走开的背影,魏师孟不禁得意的扬起嘴角微笑。如果有人要怪罪魏师孟性格有问题的话,魏师孟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不过他反正也不想反驳,能够把高高在上的家伙拉下第一王子的宝位,即使被评为阴险狡诈也无可厚非。

很快就拿着温开水回来的男人,一直到看着魏师孟喝干杯底才收回紧迫盯人的视线。

“师孟,不是只有我担心你而已,母亲也很忧心,你的状况根本就不应该拖那么久……”

“我要睡了,明天再说吧!”

以为只要装睡就可以堵住他的纠缠不清,魏师孟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不过没有多久,阴冷的空气里就响起森冷的言语。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不愿意离开台湾。”

“……你是什么意思?”

魏师孟很明白他那口气是什么意思,自己跟他毕竟是兄弟,遗传到的都是一样卑劣的血统。和自己四目相接的眼神十足是了然一切又不以为然。

“虽然我不懂为了那种对象你有什么好迟疑的,但是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不过我不希望最后听到的是对你没有益处的答案。我就睡在隔壁的房间,应该没有问题吧?”

“你等一下。”

魏师孟先一步拉住他的手。被蛮力又拉回床上坐下的男人明显地露出痛苦的表情,魏师孟当然很明白自己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哥,我不想跟你吵架,可是你最知道我一生气起来是什么事情都顾不上的吧?”

面对使用暴力手段的弟弟,男人痛苦的神色渐渐降温然后变成一片冷漠,他用虽然不太有力但是非常执着的手势将魏师孟的手慢慢、慢慢地拉开。

“师孟,你很累了吧?你还是快点睡觉吧。”

无动于衷的兄长丢下温柔抚慰的言语后拉下夜灯离开了房间,魏师孟听到他打开隔壁房间的声音。就像逼到喉咙间的桎梏让魏师孟喘息不过来的意外变化,不过没有料到打电话给父亲等于使全家为之骚动也是自己的缺失。

“可恶、可恶!”

低声咒骂着的他想着要不要干脆跳起来揍多管闲事的兄长一顿,可是在深夜的寂静里却只感到无限疲倦,其实会恼怒不安就是心慌的证明,魏师孟知道自己其实是很希望什么都不要想了,干脆把一切都交给大哥去办。

可是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魏帅孟已经掉得太深了,早就找不出可以攀爬回去的绳索。

“可恶……”

最后,他也只是怀抱着逃避的心情遮着视线倒进床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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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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