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啊,等等,等等,我要换走另一步。」

「呵,不行喔,起手无回……将军!」

「唉哟!又输了……啊呀算了算了,不玩了!」

话声一落,棋盘上的棋子被一双手扫得乱成一团。

雷遥儿笑了笑,无所谓地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说道:

「只是玩玩,别认真嘛。」

收拾完残局,又闲闲地喝了几口茶後,眯眼笑问:

「对了,说说你的近况吧,工作还好吗?」

原本是想转移友人朱珠的心情的,没想到这一问,反而引爆了对方更大的火气,放下才刚端起来要喝的饮料,开始劈哩啪啦地数落起她最近照顾的一名病患。

「我第一次遇到像他这麽难搞的患者!一会嫌太热,一会又说太冷,一会说我老是推着药车进进出出干扰他休息,一会又说他按铃找人却没人理。厚,我真的不知道他把医院当成什麽了。他以为他是在住旅馆吗?你不知道,昨天他要出院的时候,我好心去送他,他居然说我应该回学校重修护理课,因为连病人的基本需求都处理不好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当护士,真是快把我气死了!」口沫横飞地说完,视线与好友对上,没想到她竟笑得一脸有趣。

「呵呵,听起来还满好玩的。」

「什麽好玩?!我根本就是碰到恶魔了好不好!」朱珠气得拿起桌上的饮料当开水,一口喝乾。

「也许,他是因为生病,所以神智有点不太清楚了?」雷遥儿笑,试着缓和一下好友的情绪。

「他才没病!他是出车祸!除了左脚骨折以外其它地方都没事,神智清醒得很!」

「喔。」原来是这样。

「喔,就这样?」朱珠见她笑得毫不在意,忽地想起她向来闲散的个性,忍不住肩膀一垂,叹道:「唉,我真是气昏了,竟然会期待你跟我一起出气,唉。」

「嗯……往好处想,经过这样的磨练之後,你以後再碰到难搞的病人就有经验了,不也挺好的?」雷遥儿的确不觉得好友说的事有那麽严重。

唉,就知道她会这麽说。不过想了想後,朱珠也无法不同意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啦。唉呀,算了,反正他已经出院去什麽别墅养伤了,我也解脱了,哈。」

「那这顿饭就算我请的吧,庆祝你脱离魔掌。」雷遥儿大方地说。

「真的?」

「真的。」眼睛跟着看向桌上的餐後甜点。「你不吃吗?」

「不吃了。我在减肥,给你吧。」朱珠大方地将甜点推给她。

「那我就不客气喽。」眯眼笑了笑,拿起小汤匙开始吃起来。

朱珠托腮看着她吃,看着看着,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语气里有些欷歔:

「唉,不过说真的,那家伙个性虽然差,却是不折不扣的高富帅呢,唉。」要不是怀着一点幻想的话,她当初也不会误踩陷阱,自告奋勇当他的专属护士了。

「喔。」雷遥儿嘴里漫应着,注意力仍放在甜点上面。

朱珠看她一眼,不禁又叹:

「瞧你,老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也不担心似的。如果我个性像你一样,也许就受得他这种人了,唉。」

「呵。也许喔。」

见她笑得漫不经心,朱珠感到有些无趣,安静了一会,索性转移话题:

「对了,你和晓男那边的生意好吗?」

「唔……还不错。」雷遥儿点了下头。

「那,有没有艳遇?」谈到这个,朱珠精神又来了。「说起来,会去你们那里玩的人应该都是没痛没病的,不像我们那里,就算好不容易遇到白马王子,也是有瑕疵的,所以你们应该比较有机会碰到好对象,对吧?」

「呵,艳遇没有,就算有也不会长久。」雷遥儿轻描淡写地说。

「嗯?」朱珠怔了怔,恍然领悟。「也对喔,去你们那里玩的大多是待不久的客人……唉,看来我们都很难遇到真命天子了。」

「唔,是啊。」雷遥儿嘴里应着,却没真的感到失落。前一阵子忙得像狗一样,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才不想被不切实际的幻想占去时间,毕竟再怎样秀色可餐的白马王子,也比不上她此刻嘴中的美味来得实在啊。吞下一口Q又甜的西米露,她眯眼露出满足的笑容。

「对了,那个……前几天,他找到我这里来了。」

冷不防冒出来的话让雷遥儿一怔,几秒後才领悟到朱珠说的「他」指的是谁,脸色微微一变。「他……找到你了?」

「对啊,不过我没告诉他你的下落。」

「喔,嗯……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会,朱珠有些小心地问:「你打算……继续躲着他吗?」

低头沉吟了好几秒,雷遥儿才抬起头来。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甜品,事实上却已是,食不知味。

***

「江先生,饭煮好了,房子也打扫好了。」

中年妇人说完话,依照往例静立在一旁等待主人回应。主人其实还很年轻,比她小了十几岁,虽然外型俊逸、举止优雅,做人做事却十分严格认真,脾气也不太好,因此相处了将近一个礼拜,她对他是既崇拜又敬畏。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只要他对她做的家务或煮的饭菜有稍稍不满,她总是努力改进。今天为了庆祝他出院满一周,她不只刻意多煮些他喜欢的菜,还将室内擦得窗明几净,为的就是希望他能体会她的用心,就算没有实质的奖赏,至少也赞美她一次。

不知道今天是否能够如愿?

等了一会,见他只是端坐在沙发上没作任何表示,她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无奈地说:「那,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晚上还有一餐要煮,也许到时候他会有所表示?

默默走至玄关,穿好鞋子戴上圆帽,一切打理妥当,正准备开门时,身後终於传来了他的声音。

「你不用再来了。」他的声音如醇酒般醉人,可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中年妇人一顿,惊愕地回过头去,讶问:

「江先生?」

「我会叫我叔叔把这个月的薪水汇给你。」江羽修淡淡地说,可那迥异於往常挑东拣西的暴躁,不带丝毫情绪的语气反而让她身心一颤。

「你、你是要辞掉我吗?我……我做错什麽了?」声音抖了起来,她不安地睇着他。

「你心知肚明。」锐利的眸子彷佛控诉着什麽一般穿透她的眼,让她不由得一阵心虚。

「我……」本来还想辩解的,但在他严厉的目光下却挤不出半句话来,最後只能用怯怯的声音问:「你……早就知道了?」

「我是腿断,不是眼瞎。」他虽然不是每天检查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可好几样贵重的珍玩陆续不见,还是让他起了警觉。

妇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想到东窗事发後自己可能面临的後果,赶紧讨饶:「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东西呢?卖掉了是吧?」他冷哼一声。

「……是、是的。」她满脸羞愧。

「你的小孩多大?」他忽然问。

「呃……」虽然惊诧莫名,还是说了:「三个在念小学,一个念国中,一个念高中。」

「我知道了。你走吧。」

「江先生……」怎麽?他不追究了吗?

「我早就知道东西讨不回来了,所以也没打算要你还。」

妇人的眼眶开始泛起泪水。他不看,别过头去。

「不过你要谨记,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你该庆幸这次你遇到的是人。」

「江先生……」

「好了,你走吧。」

她是该庆幸的,若是依他往昔的个性,第一次发现她偷屋子里的骨董时就送她到警察局了;但是念在她家境不好,才硬是等到她再犯才终於忍无可忍,决定辞掉她。

不过,让他最生气的不是她偷走骨董,而是她逼得他得再次换厨子。

***

「可恶!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煮得还可以的。」江维安不胜困扰地抓着刚烫好的一头漂亮卷发。

「谁叫你眼光差。」江羽修冷呛。

「欸,你以为找个本地人,要煮得合你胃口,又要会打扫也肯干的人,是件容易的事吗?」

「哼。」

「这已经是第二个被你赶走的了,而你出院至今也不过一个礼拜啊,我的宝贝侄子。」

江羽修是他侄子,却跟他同年,两人从小玩在一起,早已习惯像平辈一样对待彼此;平时江维安大多喊他名字,但有意刺激他时,便会喊他侄子。

江羽修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白他一眼。

「不然你要我坐视她继续偷下去?」遣走妇人是不得不,而且他已经尽可能宽容了。

「这……好吧好吧,算你说得对。」可一想到又得找人,忍不住又心浮气躁起来。「唉呀,但是这样一来就又得找人了。」找到了也未必合侄子的意,搞不好没几天又被赶走了。

「那就不要找了。」

「不要找?那谁做饭给你吃?谁帮你打扫屋子?」江维安不解地看着他。

「我回去上班,照样住家里,就没这个问题了。」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家里就他和叔叔两个单身汉,原本就有请人煮饭跟打扫,所以在他看来,这样的安排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江维安可不这麽想,他瞪大眼,反问道:

「你回去上班?你头壳烧坏了吗?你这个样子怎麽回去上班?就算你是工作狂也不能这麽蛮干啊。」

「怎麽不行?」江羽修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只是暂时脚不方便,但是脑子和手都很正常,只要有拐杖——」

「不行!」江维安想也不想地打断他的话。「公司员工会怎麽想先不说,要是让我老妈知道了,我不被剥层皮才怪!」

「奶奶不是不知道我出车祸?」

「照我们说好的告诉她你出国了。可是你也知道,她好动又爱搞突击,难保不会像以前那样突然跑到我们家去坐坐或是去公司逛逛,万一被她发现你不但腿断了还带伤工作,那还得了!」

高龄已七十的老母对孙子江羽修比对他这个儿子还要疼爱好几倍,要是让她知道他没照顾好她的宝贝孙子,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啧。」江羽修知道叔叔说的是实话,他也不愿让老人家知道,让他们担心,但如此一来自己在伤好之前只能继续神隐,那麽公司……

「放心吧,公司有我打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怎会不知道他在担心什麽。

「就是只能交给你打理,我才更不放心。」叔叔有行销方面的天分,却没有管理的专才,像这种会在办公时间带头跟下属一起去摸鱼的人,叫他怎放心得下将公司交给他?

「喂,这麽不给面子。」虽然向来不爱担责任,可这麽被当面看不起还是会受伤的。

「公司比你的面子还重要。」

「你--」真是!有时候真会被这小子有什麽说什麽的个性给气死。「好吧,除了我以外,公司还有宇强帮忙管理嘛。」宇强是他外甥,羽修的表哥。「而且只是暂时而已,何必那麽烦恼呢?那麽烦恼的话,谁叫你要出车祸--」话未完,就见江羽修又横起眉毛。

「车祸又不是我自找的!」他怒哼一声。

「我知道。虽然你是无辜被撞的,可是警察也说了,撞你的人有故意的嫌疑,难保不是你以前得罪过的人来找你报复啊。」

「绕了这麽个弯,你还是想说是我自找的?」江羽修冷道。

「不是。我是想经过这场车祸,你要不要养伤之余也顺便把你那又硬又臭的脾气改一改?这样比较不会得罪人,对做生意也有帮助。」

「我规规矩矩做生意,童叟无欺,就是做生意最大的本钱。」

「好好,我说不过你。」招架不住他的一脸正气,江维安举双手投降。「那麽回归刚才的话题,不过无论如何,在伤好之前你还是得在这里休养,至於煮饭打扫的人,我就委曲一点再帮你找找了。」

说完故意不去看侄子的臭脸,迳自打开桌上的餐盒,将它推到他面前。

「喏,我帮你买的晚餐,暂时没有厨子,你就将就着点先吃便当吧。」

江羽修看着便当,才想到自己还没吃晚餐,肚子忽然饿了起来,於是也不客气地拿起便当就吃。

江维安打开电视,不时回头瞧他一眼,见他先是浅尝了几口,接着便认真地吃起来,而且很快就把便当吃完了,忍不住讶道:

「欸,吃光了?」侄子相当重视饮食的品质,不卫生、不健康、卖相差或味道不好的都很难叫他多吃几口;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要找个让他满意的厨子才会那麽困难,没想到这个临时买的不起眼便当,竟然能够全部装进他那个挑剔的胃里,江维安感到有点意外。

「怎麽样?味道还行吗?」他问。

「嗯,还可以。」江羽修擦了擦嘴,扫了一眼盒盖,瞥见上面的地址,微感诧异。「这附近买的?」

「对啊。」江维安点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和便当之间游移几秒,忽然心生一计,笑容可掬地说:「欸,我有办法解决你吃饭的问题了。」

***

「有人在家吗?」别墅的门铃坏了吗?怎麽按了半天都没人理呢?雷遥儿眨眨细长的眸子,想了想,再次按下门铃。

「有人在家吗?」扯开喉咙问了几次,房里依旧阒无人声。

里面只住了一个人,自然是指行动不便的江羽修。受他叔叔所托,她和朋友晓男合开的民宿从三天前便开始负责他的三餐,每天固定时间帮他将餐点送过来。

为了尽可能利用现有的房子与设备多辟些财源,民宿本来就有另外卖餐点,所以当他叔叔找来时,她与晓男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本来应该是一桩轻松不过的生意的,谁知他脾气不佳,又爱挑剔菜色及服务态度,惹得晓男送过几次後便拒绝为他送饭,工读生又请假,只好改由她送过来。

虽然是第一次为他送餐,不过她从晓男与工读生口中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所以当久久没有人来应门时,她心里开始冒出奇怪的想法--会不会里面的人不在?不,不可能,他行动不便;那麽,难道是出事了?

「江先生,午餐送来了喔。」不放心地又按了次门铃,等待片刻後却依然没有动静。不会真的如她所想的出事了吧?

沿着两层楼别墅外围往旁边绕去,发现几乎所有窗户都关着。大白天的干嘛把窗户都关得死死的?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听不到她的呼喊呢?终於,她在屋子後方看到一扇微掩的窗户,心中一喜,拉开窗户便往窗内喊:

「江--」咦?是浴室,一怔过後,她本能地移动视线,就见一个男人侧着赤裸的身体站在浴缸旁。

怔怔地与她对视两秒後,江羽修脸上迅速染上血色。「你做什麽?!」他吼,随即将窗户碰地一声关上。

喔喔……

雷遥儿愣呆在原地一会,粉舌微吐。大白天的,这样的画面未免太过香艳。

不过,他怎麽会在这个时间洗澡呢?她退後几步盯着窗户。刚才脸那麽红,现在又躲起来迟迟不见人影,该不会,想不开吧?

等了好一会後,始终不见人影再度出现,於是忍不住敲了敲窗户,小声喊:

「江先生?」

没回应,又等了会,再敲,这次声音放大了些:「江先生?哟呵,江先生!」

刷,窗户终於打开,露出一张充满愠色的脸庞。

「做什麽?!」他没好气地。

「呼,原来还活着。」她松口气。

什麽原来还活着?!他本来就活得好好的!要不是她突然打开窗户,他也不用那麽狼狈地赶紧穿衣服了。

「你怎麽这时候在洗澡啊?刚起床吗?江先生。」她冲着他一笑。

看见他的裸体还可以这样笑,她都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吗?

对了,她是谁?

江羽修抬眸,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虽然个头小,声音娇脆如儿童,但年纪应该有二十三、四了。

「我是对面民宿的,以後会经常帮你送饭过来,你叫我遥儿就行了。」看他露出疑问的表情,她反应很快地自我介绍。

原来她也是对面民宿的人。但是跟前几次来送饭的那个男人截然不同,那男的一脸阴沉,这女的却满脸笑容。怎麽这间民宿的人都这麽极端?

目光对上她笑得弯成一条线的眸子,江羽修微微皱眉。他向来不喜欢只做表面功夫却没有真材实料的人,偏偏她笑得一脸职业,让他直觉得没有半点真诚。

「我刚才在练习走路,流了汗。」尽管不喜欢,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原来是饭前运动啊,江先生真积极,又爱乾净,真是个好男人。」

又来了。明明无心,偏要满嘴讨好。她跟他才见面几分钟,就知道他是好男人了?

「我说了,是练习走路,不是运动!」练习走路跟运动根本是两回事。

「是,我知道了。」不都差不多,有必要那麽生气吗?还好之前就从朱珠那里听过这号人物,加上民宿夥伴们对他的评价都没偏离事实,让她先有了心理准备,於是笑脸依旧,瞧他眼光落在她的餐盘上,便指指手上的餐盘。「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送饭来了。」

江羽修默默地点头,缩进身子,拄着拐杖来到大门口,打开门。她手脚快速地绕回到门口,一见到他,本能地又绽唇一笑。

江羽修不太愉快地瞥一眼她多到有点浮滥的笑容,看向餐点。

「今天怎麽这麽晚?」

「今天比较忙,所以有点晚了。」

「说好每天最慢十二点半会送来的,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不好意思,下不为例喽。」她笑得毫无悔意。

他冷哼一声,目光移到餐盘上,盯着上面一碟白白糊糊的东西。

「那是什麽?」

「豆腐泥。」

「我不吃豆腐,下次别给我这道菜。」

「为什麽?」

没料到她会追问,他一怔,勉强回道:「我讨厌像烂泥似的东西。不管是豆腐、布丁,或是……人。」

「可是这类东西都很好吃又营养耶,对补钙也很有帮助喔。人也是一样,软泥似的个性代表不固执、好商量。」她借力使力地说。

江羽修没想到她反应这麽灵敏,而且那语气是当他是小孩吗?冷冷瞥她一眼。

「总之我不吃。」

「是吗?」她眨了眨眼,想了想後再次挂起笑容。「我知道了。那麽请让我进去吧。」

待他让开後,她立刻进门将餐盘放到餐桌上。

「请慢用,我晚点会过来收盘子。」照例将餐点与筷子等用具摆好後,她退了一步,转身往外走去。

当她经过他身前时,他注意到她身上穿着围裙,问道:

「是你掌厨的?」她看起来并不像厨子。

「不是。」停步转过身来,笑道:「我大多负责跑腿跟打杂。」

果然不是。他点点头,拄着拐杖来到桌旁,使力撑起身子,慢慢地将身子移到餐桌旁的椅子上。

她盯着他的举动,见他一个踉跄差点没坐稳,赶紧上前。

「小心!」伸手打算搀扶,却被他阻止。

「谢谢,不必了。」像很怕被她碰到似地将她的手拨开,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让她一怔,眯起眼打量他。

这男人是嫌她什麽还是怕她对他非礼吗?瞧他脸部绷得跟刚做完脸没两样,真有趣。是什麽样的环境养成他这种又臭又拘谨的个性的?

「什麽?」他没听清楚。

发现自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她赶紧改口:「没。只是觉得江先生的个性好有趣,不知道你从事什麽行业?」

他的个性有趣?全世界只有最疼爱他的奶奶说过这种话,她是凭什麽这麽说的?

「我做健身器材的。」

「健身器材啊,好专业好厉害喔。」糟!眼前又浮现他匀称结实的肉体来。身材那麽棒,莫非平时也在使用自己卖的器材?

「不过是生意的一种,没什麽厉不厉害的。」不知怎地,她越是夸他,他越是感到不自在。这女人满嘴甜言蜜语,只是因为他订了她三餐吗?还有,她现在是用什麽眼光在看他?怎麽觉得有点……不良。

「江先生好谦虚。你做这一行,平时肯定也有在健身吧?」

「没有。」

「那你是天生丽质了,不然身材怎麽那麽好?」

又来了,什麽天生丽质!她是故意要提醒他被窥看的窘况吗?不愿再无意义地跟她瞎扯,他闷不吭声地把餐盒拉近,开始吃起来。

喔喔,好像又踢到铁板了。不过,他肯吃,就表示他还是愿意继续消费,那麽喜不喜欢她也就无所谓了。

「那,你慢用吧,我走了。」礼貌地说完,她离开时依然带着一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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