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共犯者

第五章 共犯者

“未成年的只有张绍祥吧?”

“没关系啦,他很能喝呢。”庆志挥挥手,要服务生把饮料放下:“何况只有啤酒而已~。”

奥兰蒂亚的工作正式结束后,为了庆祝这一次的全胜,广告的参与者及工作人员在洋人街的小烤肉店里举行庆功宴。

众人密集的围绕长型矮桌,在和室里跪坐着,虽说是为了烤肉而来,但实际上工作人员们还是彼此闲聊而不太饮食,三不五时的干杯之中,只有子诚一个人的杯内装着果汁;在热闹的气氛下,庆志不得不想起被自己踢出这支广告的育琪,而座席中,正好空了一个位置。

“嘿嘿嘿!KG呀!你拍的最后一张海报是怎么了呀?

里头的张绍祥好美!真受不了!还好我当初有先留一张下来……!”娘娘腔的发型师改姿势为长跪,称着些微的酒兴问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那是我用自己的相机拍的,刚好有剩软片啊……小祥常常会不自觉咬着自己的项链玩,所以我就要他试着去咬子诚的挂牌来拍一张,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我说啊,”总是嚷着自己三天没睡的女工作人员接着说:“要看长相的话,姚子诚的确是漂亮没有话说,不过漂亮归漂亮,他却让人觉得每张照片里都十足有男人的强悍;张绍祥就不一样了,完全是普通的男孩子,但是有时候就觉得他会露出可爱得要死的表情~!你们说呢?”

男工作人员一阵笑骂,准备阻止这种禁忌的话题,发型师自己换了位置去坐子诚身边,让他窘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庆志转头去找绍祥,发现他正喜滋滋地帮雅竹倒啤酒,似乎热烈的谈话一句也没进到耳里。

再怎么说,绍祥很性感这件事也是自己第一个发现的……果然不该答应让绍祥上镜头才对……一反摄影师该有的想法,他恨恨的将空玻璃也伸向绍祥:

“我也要!”

绍祥没有像平常一样回骂“自己弄啊!”或是“废柴!”,反而爽快的用单手朝庆志的杯子注入淡黄色液体。

“辛苦你啦。”他笑着,似乎有些腼腆,但是又藏着以往不曾有的温柔表情:“你在摄影的时候……说实在话,超酷的。”

又来了。庆志知道自己喝得有点多,自然身体会发热,但是脑子里也烧得一片浑浊,怪异到不敢直视绍祥的眼睛:

“喔……我也觉得自己很酷啊……”

“啊!?你不知道什么叫谦虚吗?”又恢复了原来的语气,绍祥盘腿坐下,从庆志的盘里把烤青椒夹走:“不过这样也好……”

绍祥的口气不太对劲,表情变得很沉重,庆志还觉得他的眼睛似乎红了,照庆志自己的习惯,必定会询问他原因,如果对方是熟识的女子的话,他更会把手复在对方手背之上,毫无声息的安慰她;然而张绍祥是男孩子。庆志知道自己绝不去安慰同性,这是他人生的铁则。

拿起绍祥为他倒好的啤酒,庆志只浅尝了一口;绍祥注意到他的动作,嘴角露出微笑,庆志则将自己的酒杯递出去;算是接受庆志的好意,绍祥将杯那酒一口气喝完了,这种近似于交换亲吻的举动不仅让绍祥,也让庆志无法平静的正视彼此。

“来玩国王游戏啦!”坐在长桌最尾端的工作人员,一手握满竹筷子,插入空玻璃杯内:“有人不会玩吗?抽到国王的人可以命令任何号码作任何事!不过我们这边有未成年者,所以不可以要求跳脱衣舞喔!”

除了女性以外的工作人员都笑了,当做余兴节日的国王游戏在一片混乱中开始:

“我是国王!”导演大叫着:“十号脱上衣!”

“你怎么立刻违反规则啦!”女性阵大声叫骂。

“没关系,十号是我。”庆志站起来,喇的一声将排扣衬衫扯开,接着展示起自己的肌肉:“各位还喜欢吗?”

“把摄影师赶出去啊……”

导演不知是酒喝多了或是看到了讨厌的东西而奔向厕所呕吐,游戏仍然进行着;当国王的人总是为数较多的男性工作人员,在酒性造成的怪异命令下,和室内出现了两个女孩合吃一支巧克力棒、发型师模仿蔡依林、数人轮唱科学小飞侠曲子等诡谲光景。为了遵守女性们的要求,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色情的指令,而气氛也始终明朗愉快。

“啊?啊啊!”一小时后,因酒气而满脸通红的庆志将筷子贴到鼻头:“我是国王!我是国王!”

“国王快下命令啊!”

“嗯……那被叫到的号码,今天要让我睡他家!”庆志的笑容不太寻常,似乎已醉得神智不清:“四号!”

“啊,是我……”还很清醒的雅竹不觉掩口:“不会吧?”

“太好啦!”庆志双手举起欢呼,接着便倒下呼呼大睡。

“怎么办?要听他的吗?”旁人问起雅竹。

“反正他也醉了,就让他睡我家好了,我家就在这附近而已。”雅竹拍拍庆志的脸颊;“醒醒啊,我们先走吧。”

“唔……嗯。”庆志摇头晃脑的站起身,一手挂在雅竹身上,随着她离开。

“绍祥,你知道怎么搭车回家吗?”

“唔……知道啊。”

“那就好,你等一下也赶快回家吧。”

“嗯。”应了雅竹,边看她带走了庆志,绍样继续加入游戏之中。

聚会一直到近十二点才结束,虽然有人向绍祥邀约续摊,但他已没有公车可搭,打算骑庆志留下的机车回去,于是一口回绝;但搜搜口袋,绍祥才发现不只是车钥匙、就连家中的钥匙他也没带,看看附近的公寓,无法可想的绍祥只好以滑板代步,先去雅竹家取回庆志的东西。

在聚会上他没有说话,但是实际上自己与庆志都看到了雅竹筷上的号码。

不知道庆志是真的醉了或是假装,很有可能的,他是一直在等抽到国王这个绝佳的机会也说不定;不过和庆志认识也几个月了,绍祥宁可相信宴会上的话全都是他酒后乱性所致。

找到雅竹的住所,与管理员打了声招呼,绍祥就自顾自的进入电梯,暑假的前半个多月都住在这里,对他来说回到公寓来并不是难事。总算到了雅竹房室的门前,按下电铃:

“咦?绍祥?”穿着枣色浴袍的雅竹,表情惊讶而不自然。

“对不起,我忘了带钥匙,可以拿施庆志的钥匙给我吗?还有机车的……”

“啊,好啊,你等等。”话刚说完,雅竹半掩着门,自己先进屋去了;绍祥并没有入内的打算,只是一边转着手中的滑板一边等待她再度出现。

从栓了细铁链,五公分宽的门缝窥视,绍祥看到有人影晃过;是只穿着牛仔裤、甚至连上扣都没扣的庆志,他和雅竹像在对话,一点酒醉的样子都没有,雅竹还用手势要他回到房间。甩甩头准备离开客厅时,庆志不经意的往门口看去,正好和绍祥的眼睛对上。

庆志震了一下,扶着前发,头也不回的往房里走。

“来,在这。”雅竹突然从屋内走出。

“喔,谢了。”接过雅竹的钥匙,绍祥不好意思的问:“施庆志还在睡吗?他答应过我明天要来看我比赛……”

“喔……他醉得不醒人事了……明天我会告诉他的,你也快回去喔,不然超过十二点,可是会被警察规劝的。”

绍祥笑笑,招了手向她道别。

“说谎的家伙……”

***

隔日在雅竹家留到下午,庆志才意犹未尽的离开;花了十个小时拥抱女人,让他更确定自己已经对性饥渴到不对劲的程度。在下班的尖峰时间搭公车回到自己公寓,庆志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正要进门时在走廊遇到Ruby:

“嗨!露比!找小祥?”

“我跟他一起回来的,你今天haveawork?”背着夹有滑板的萤光橘板包,Ruby吸了口手上的樱桃冰沙,随口问道。

“嗯……是啊。”

“难怪没来看比赛。”

“比赛?喔……对了,花园杯…青少年半管赛?听小祥提过。”

“July第一名呢。”Ruby站出三七步,沮丧的甩甩浏海:“这可是第一次,明明是业余赛,他却作出540度半体旋转……那是职业选手都不见得能作的动作,所以他就摔板了,不过技巧太惊人,还是第一名……Maybehewannadie。”

“啊?”

“Iguesshe'lltellyou。”Ruby眨了眨单眼,抛了个微笑给他:“Bye,KG。”

要告诉我什么?

Ruby的话之中,让庆志在意的只有个‘死’的单字;开了门进入玄关,绍祥正一如往常的趴在小桌上看着体育节目,庆志脱下鞋,像平时那样搓揉绍祥的头发:“听说你拿了第一?露比告诉我的。”

“让旧伤复发了,不太值得。”绍祥轻轻的把他的手拿开,冷漠的瞪着萤光幕。

“昨天自己回家还好吧?”

“你明明醒着吧?昨天。而且跟雅竹搞了一晚?你不是说要来看我比赛吗!?这是我第二次被骗了,你在惩罚我吗?宁可去找雅竹也不肯遵守我们的约定……”虽然是愤怒的质问,但是绍祥口气平稳,表情也没有特别变化。

挂着背包的庆志听到他的话,骤然回头:

“不会吧……?”他严肃的反问:“你……在吃醋?”

“是啊,吃你的醋。”绍祥以左手撑住自己的脸:“羡慕你可以随时随地都能去见雅竹,从不会被她拒绝,而且嫉妒你可以想要就跟她上床,可以了吧?”

“嫉妒……我能抱雅竹?”

“不然你以为呢?”他沉入椅垫里,淡然的回答。

以为你……庆志瞪大双眼,发现自己在想着荒谬的事。

绍祥绝不可能嫉妒雅竹,他可不是女人,但是那口气却让庆志往怪异的方向猜测,而内心竟还有一点点不该有的喜悦;但那不正常的喜悦,已被绍祥接下来的话压抑住,反转为庆志的怒气根源:

“哈,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胜过雅竹吧?废柴,我何必吃女人的醋?又不是神经病,你自视过高了,以为连男生都会爱上你吗?不过是个摄影师老头。”

“我可没那么想……”

“那你脸绷得那么紧干嘛?”

庆志只听见了绍祥表面的气话,却完全没有察觉在这些满是锐刺的说词之中,隐藏了他的慌张与恐惧。

没想到心事会被庆志猜中,昨晚在雅竹家,两个人眼睛对上的时候,绍祥心都凉了,加上庆志闪躲的样子,更让一个人回家的他辗转难眠;被骗了……他是存心在那里过夜不回来了……也不会来看我比赛……被背叛了。

除了想着庆志与雅竹两人会做些什么之外,比赛时的绍祥脑袋一片空白,胡乱耍出还在练习阶段的高难度技巧,然后摔板了。

上一次摔板,庆志来接自己的时候,绍祥既后悔又觉得丢脸,但是被庆志背着却又高兴得不可思议,因为不曾被人这样重视过;然而这一次,庆志没打电话来,也没出现在自己拜托人在赛场外帮他保留的好位置上,直到现在才开玩笑似的问起比赛结果,绍祥的脸,早已僵得说不出好话来。

“怎样?跟雅竹做了吗?”

“小祥,大人的世界有很多事是很难解释的,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我没有。”他冷冷的反驳。

“你——”

“不要再把我当小孩看……我已经是能让女人怀孕的年纪了。”

庆志震了一下,无话可答。

缩在桌前的绍祥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娇小,虽然从一进屋子以来,绍祥就没停过狠毒话,但脸上却露出被欺负的表情,说自己能让女人怀孕,反而变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庆志叹了口气,单刀直入的问: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告诉我,为什么你是那种表情?”

“你到底抱了雅竹了吗?昨天……我只是担心雅竹罢了。”

“……”庆志真正的被激怒了,终于不可抑止地破口大骂:“我是跟她在搞没错,还一整晚呢!难不成我犯法了?

她也是自愿的啊!妈的!听了露比的话,我还有点担心你,你却为了这种小事耍脾气?你想死吗?为这种小事去死吗?那就去呀!”

“我……”没有办法坦然说出真心话,绍祥第一次紧张得哑口无言,而庆志发火更是让他不知所措,但这时候也不可能撤回前言,当他抬头想要解释时,冷不防被揪住头发: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间接做爱?这么想知道雅竹的味道,我就让你也尝看看吧……”

“你在干嘛!”

绍祥的后颈被庆志单手死箝住,呼吸困难;他推翻小桌,毫不留情的拉着绍祥的头撞上地板,以两膝压住绍祥的脚:

“这就是女人的感觉,我是这样压倒雅竹的,你想听的事情是这种吧!小鬼!”

“混帐!你喝醉啦!说什么鬼话!我哪里想听了!

滚!”绍祥对上方的男人回嘴,却无法阻止他的行动。施庆志的两眼发红,眉间紧紧的蹙着,一点都没有平日开玩笑的样子,但也不像动了情欲;虽然是自己动粗,施庆志的表情却悲愤有如遭背叛似地,空出一只手把绍祥的下巴扳起来,熟练的吻他。

绍祥不能原谅轻易放弃抵抗的自己,但他的确输了。

他根本无法否认自己正渴望着被亲吻,从何时开始有这种想法的他并不知道,只晓得自己越来越期待庆志碰触,希望他需要自己,想用各种方法取悦他,也暗自渴望着能一直被这样溺爱,各式各样不合理的欲望出现在平淡的生活中,而他却佯装好像自己从未被改变似地,隐藏着自认病态的感情继续与施庆志过日子。

要是被某人深深爱着就好了……比起去爱人,绍祥宁可让谁深爱着,但从雅竹或育琪身上,他得不到等值的满足感;悲惨的是,这次他更在对方爱上自己前,先陷了下去,而且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庆志轻啮绍祥的下唇、然后是上唇,用舌头将他的双唇顶开,接着摩擦起他的牙齿;发现绍祥毫不反抗,更增添了庆志的愤怒,他深深进入绍祥喉间以舌搅动,两人分泌的唾液让绍祥无法立即饮下而产生轻微的咳嗽。

绍祥的齿龈麻了,恨恨地埋怨这并非出自于爱情的举动让自己有了生理反应;眼泪顺着他的眼角导向两耳,滑入发中;原本啃吻着他下巴的庆志拉开绍祥的上衣,粗暴的抚摸着平日没有机会触摸的,绍祥的乳尖。他用指甲抠弄这个部位,痛感让绍祥再度开始挣扎,而为了阻止他逃开,庆志伸出左手紧压住绍祥的膝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他单薄的胸口上。

“呜……嗯……啊、啊啊!放开!恶心死了!混帐!

变态!住手!我一定要宰了你!喂!不要再扯了!放手!

放手啊!”

沉醉于舔尝绍祥肌肤触感的同时,听见他的话,庆志才发现怀里的少年像头害怕的小猫,身躯微微发抖。

是抽筋。

绍祥的眼泪顺着固定的两个方向不断落下,可以轻易环抱的窄肩像因寒冷颤动,庆志把眼光落在他修长的双脚上,看到绍祥的小腿肌正不规律地抽搐。

这个样子实在太悲惨了……为什么非得变成这样不可?绍祥双手捂着脸哭泣,而庆志只是看着他,眉头紧皱。

“没事吧?”语气一点都不像出自于关心,庆志冷淡的问道。

“……”绍祥紧咬着牙吃力地坐起,一副即将被处死的脸回问:“你还要做吗?”

“……该死!”庆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一掌推翻了手边柜子,书与杂物零乱地落下发出钝重声响:“妈的我说了我不是同性恋!shit!”

绍祥看着他走入浴室淋浴,眼前一黑,躺了下来。

***

因为这个事件,让绍祥不知怎么的特别好睡。

跟他大吵特吵、被玩了一下、哭了好久、总算是睡着了,醒来时约是五点多,庆志没有离开,枕着手臂背着自己睡在旁边。

对绍祥而言,跟庆志同居最有意思的,就是两个人一起睡这件事。次数并不太多,但若一起睡时,就能跟庆志不着边际的乱聊到很晚,早上能嘲笑他傻呼呼的睡脸再叫他起床,肩并着肩的感觉,让自己觉得这种幸福还不错。

没有办法直接央求,希望能在楼下睡时,绍祥总扯些谎,大多是说不想吹楼上的冷气或嫌上下楼麻烦之类的简单理由,即使两人挤着睡实在不怎么舒服,庆志还是会苦笑着说:“真拿你没办法。”边拍拍身旁的空位要自己躺下。

八成是这个烂理由让自己喜欢上这混帐男人了……

他翻身。

两人的关系在庆志留宿雅竹家的事件发生后恶化到最高点,绍祥知道这大概没什么转寰的余地,反正自己也是没剩几天就要搬去跟父亲住。

本来自己就没有吃醋的立场啊……而且是跟雅竹……

施庆志黝黑而经锻练的背部在绍祥面前敞开,未着上衣而露出的背骨让他看来十分有男子气概;绍祥曲着脚凝视庆志的睡姿,突然想到了离开前的最后纪念,差不多也到了该揭幕的时候。

十一点近十二点时庆志起床,绍祥消失。有些害怕他离家出走的庆志发现行李还在,暂时松了口气,但随即发现自己固定的嵯峨堂摄影工作已经迟到一小时,便急忙套了上衣、提了背袋就出门飙向嵯峨堂。

走入摄影棚时,化妆师小美给了他结实的一拳,为了让工作快速开始,庆志省去道歉的礼貌直接装起相机与底片。

“今天冷气坏掉了,忍耐点啊。”

“啊?模特儿可别流汗就好了……”架好照相机,庆志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试拍。

即使时节将进入九月,但温度仍居高不下,在通风不良的摄影棚内,每个人都汗流挟背,站在灯光下的模特儿更是如此;十分钟不到,庆志不得不喊停,让化妆师补妆,同时打开了工业用电风扇。

“你的衣服怎么啦,KG,”灯光师拍拍他的肩膀:“背上一片绿……该不会沾到什么东西了?”

“啊?”扯着领口煽风,庆志也不顾周围还有女性存在,迳自脱下上衣:“帮我看看……”

“啊!?”

杵在一旁的发型师叫出声来:“有龙……你跑去刺青了吗?KG!?天啊!”

“龙?”

众人所看到的,庆志的背上,被麦克笔画上了一条巨大的青龙,一旁还用毛笔书写了“我爱女色”的怪异句子。

“这是画的吧?被汗冲掉了。”

“不过还画得真好,KG,哪个女人在背上玩这种恶作剧?”

看着自己被汗水与颜料弄污的背部,庆志不觉苦笑。

“你回来啦。”

一进家门,庆志就看到了在流理台清洗画具的绍祥;绍祥微笑着,仿佛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轻松地嘲讽他:

“你的刺青被大家看到了吧?”

“你这小子……写什么我爱女色……正常人不会这么做吧?”

“到浴室去,我帮你洗掉吧。”放下湿淋淋的画具,绍祥耸耸肩:“没办法,看到那么宽的肩膀就好想画。”

扔下背包,庆志认为绍样大概已单纯的对昨晚的事释怀了,因为他的反应并不如往常生气时那样激烈。

绍祥扔了个小凳子给庆志,庆志拎着它走入浴室,脱下脏污的上衣坐着;昨晚并没有刻意去观察贴满报纸的浴室墙面,只是淋了浴就出来,而今天看到保护用的报纸拆下时,不禁傻了:三面墙上画满了近十个等身大的金发啦啦队女郎,每个丰满的女孩都穿着印有美国国旗图案的比基尼泳装,夸张的欢乐表情及肌肤光泽相栩如生;各自不同的五官与动作,可以看出绍祥在这幅画上投入了多少时间与心血。绍祥走进来时看到吓坏的庆志,迟钝地解释:

“今天完成的……就当是我搬走前送你的礼物,好好疼她们呀。”

“……所以你为了这个每天都不睡觉?”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不作表情,以手背试起水温。

“我们住在一起这么久,这点事情也该……”

“……”

“你要走了?”庆志两手撑在膝上,观察天花板的星条旗图样:“什么时候?”

“大后天……我要搬去跟爸爸住,手续也……”

“太突然了吧?”

绍祥将海棉沾水,先弯下腰将庆志驼着的背擦湿:“也不会啊……从我离家到现在,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吗……庆志喃喃自浯。

最初是育琪对自己疏离、和雅竹结束关系,接着被绍祥欺骗,与育琪分手,从雅竹家带回绍祥,无由的争吵……

还有误会……但也有很多难以忘怀的事;这个夏日结束得太过仓促,庆志不觉感伤起来。

用肥皂在海棉上揉出泡沫来,绍祥跪在干燥的磁砖地板上开始擦起庆志的背,温柔而缓慢的动作让他泛起舒服的鸡皮疙瘩。

“我说啊……虽然一开始我是很讨厌你没错,但基本上我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

“你还把我当小孩?如果我今年有考上,现在早是高中生了耶。”

“话是没错……”庆志抓抓鼻头,脑中浮现的只有绍祥在奥兰蒂亚海报中成熟的表情。

“我也没那么讨厌你……你很照顾我,我没有什么好谢你的,又没有钱……”

“日子过的很快乐,那也就够了。”

“喔?那很好。”绍祥将满是泡沫的海棉冲干净,吸了些许水之后,继续擦拭庆志的背部:“我大概……嗯……因为没有兄弟姊妹什么的,所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算外面有很多朋友……”

“怎么?你想当我家小孩?”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像是兄弟吗?”

“……”

也许真的没有词能形容自己与绍祥的关系:有时像父子,但两人又常像小孩子般玩在一起,也讨论工作和生活的事,又像互相照顾的兄弟一样,在这三个月中,绍祥的重要性,变得越来越大,但即使是这样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庆志却也无法轻易定义出与绍祥之间,这种不可思议的关系要怎么称呼。

“喂……”绍祥停下刷背的手,徽微颤抖的声音从庆志背后传来:“你有想过……跟我作爱吗?”

“傻瓜!问这什么问题啊!我不是同性恋!”

“喔……那就好……”声音仍然颤抖着,绍祥站了起来绕到庆志面前,悬着莲蓬头的墙边:“再冲一下好了,有一些地方弄不掉……”

庆志不作声,看着绍祥掂着脚时,从上衣下摆中露出的纤细腰部。

第一次看到这家伙的裸体时,还认为他有可能是小学女生呢……庆志知道这三个月来和自己一同生活的,是正牌的男孩子.但却也是个很吸引人的小鬼。从自己不时会产生,与他肌肤接触的莫名欲望就能证明:柔软的茶发、眼皮、脸颊、嘴唇、喉结、肩膀、上臂的刺青、手腕、手指、和其他私密部位……虽然这些地方庆志都—一碰触过了,但还不足够的空虚感却始终残留在心里某处;虽然总觉得在溺爱绍祥,但其实也不过就是满足想溺爱他的自己吗?

和雅竹拥抱了数百次,也无法满足的,会是——

他不由自主的转开水龙头。

“呜!好冷!”伸手去取莲蓬头,却冷不防被上头的水淋了一身,绍祥大骂:“你在于嘛啊!?”

“没有啊!很凉吧!”

“你他妈的又耍我!”绍祥将庆志也拉往水幕之下,把水开到最强:“你这样冲好了!”

“呜哇!好冰!”

庆志大叫着,绍祥却在水幕中无法遏抑地笑了起来;头发很快的便湿透了、垂贴在额头上,庆志凝视着绍祥脸和睫毛上的水珠,用手指帮他擦去。

绍祥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发现庆志正吸吮着自己发间的水滴,两个人的脸颊紧密的靠着,让绍祥产生莫名的热意。

心跳声好吵。

“喂……要不要做爱?”

“嗯……”

“……糟了……”

捧着绍祥的脸颊,庆志将脸凑过去,轻轻吻着他的鼻尖与额头。

终于发现,什么事非做不可了。

浴室的莲蓬头始终没有关上,垂放在洗手台边,由冷变温的水幕沿墙顺流而下,两人靠躺在积满水的地砖上无视状况地激烈吻着,绍祥被毫无缝隙的紧搂住,只能双手揪住庆志的衬衫以求得支撑。

和在黑暗的摄影棚时、或庆志鼓励自己时那种额上的吻完全不同,绍祥此时所感到的,是口腔被侵犯的恐惧感;接吻的间隙,他不自觉发出挣扎般的细小呻吟声,使得庆志停下动作:

“……怎么了?”

“……”绍祥的肩膀可以看出颤抖的迹象,他低下头,不肯承认自己的恐惧。

庆志将手放松,转而抚触绍祥的脸颊,再轻缓地用食指摩擦他湿润的唇。

“……含进去看看。”他轻柔的半命令道,绍祥怯生生的张开发抖的双唇,以舌尖舔舐着庆志的手,并试着吸吮他的手指;庆志在绍祥口中搅动他的舌,同时将自己的唇凑近,再度亲吻绍祥。

“嗯……”学会了追随快感的绍祥,皱着眉露出难耐的表情,庆志发出了轻笑,抽出手指,用舌尖舔吻绍祥滑出唾丝的嘴角。

“臭小子……你这时候特别可爱……”庆志把头埋入绍祥胸口,由下而上舔着他喉部的微突物。

“呜……嗯……”绍祥的两眼通红,根本没有听庆志挑衅的余裕,只要是庆志吻过之处都阵阵发烫,嘴唇也无故地热了起来,他用噙满了泪水的双眼瞪着眼前的男人;和自己一样被濡湿的发与近乎的透明衣物下,肌理分明的厚实胸膛,让绍祥不由得浑身燥热;他也低下头,两手伸入庆志短发间,轻轻的将专注于亲吻自己锁骨的男人捧近o

“嗯?怎——”

还来不及说完,庆志才察觉到绍祥正笨拙的吻着自己的额头。离开庆志,绍祥咬着下唇,像心有不甘似的,又主动的吻上庆志的唇,虽是笨拙不纯熟的吻,但这么作的绍祥却意外的充满了情色的香味,庆志似乎被诱惑了似的,急燥地进入他口中,缠卷住绍祥柔软而不知逃离的舌尖;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口唇相接,绍祥只能任庆志贪心地掠夺口内的温暖唾液……

“作爱的时候,耳环这种东西就拿下来吧。”庆志在他耳边轻蔑的一笑,含住他的耳垂,以舌搅动剥下了绍祥的耳环,吐在洗手台内:

“该来真的了,小子。”

比平常还要专制,行为更粗暴,迷惑各种女人,这是绍祥本应没机会见到的,床上的施庆志;但现在却被这样的他宠爱着,对于绍祥而言,一秒一秒接着发生的事都毫无真实感,只像有触觉与声音的梦……然而想被这个男人所爱的情绪此时却异常的升高,对于三个月前还半夜在电玩店游荡,或追着喜欢的女人跑的自己而言,根本是始料未及的事……绍祥在心中忏悔,同时伸出两手搂住庆志的颈部。

庆志像个固执的孩子般不断的吻着绍样的颈子与锁骨,甚至不加留情的吸吮舔咬,他享受着绍祥接受到爱抚的短促颤动,边一步步往下侵略;胡来的举动他碰撞到莲蓬头,洒水方向变了,突然喷人绍祥的双眼:

“呜、”

紧抓住他的上衣,庆志粗鲁的将绍祥拖往墙角,不理会绍祥被磁砖摩擦的疼痛,他边吻着绍祥,边将两手自他湿透的衬衫下摆滑入,时弱时强地一步步向上抚去;庆志的十指在绍祥衣物内游走,直到触碰到自己寻找的两点……

***

看到绍祥睡晚了,倒是个珍贵的体验,虽然知道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午后窗口吹来的风有点冷,施庆志只穿着长裤,打了个哆噱。

熟睡的绍祥倒在床边,白色的被单只复盖于他腰部之下,上身及手臂则大大小小地散布着情交后的紫色吻痕。

庆志将烟蒂往窗外点了点,接着将烟头塞入喝完的啤酒罐内,用手背轻触绍祥的侧脸。

绍祥的脸颊意外地,有如婴儿那般柔软,庆志又发现了一项自己老是想碰触他的原因。

缩着身体,看来很冷的绍祥又蜷曲了起来,庆志低下头吻他臂上外露的十字刺青,肩膀,锁骨,不知不觉中,他又弯下腰亲吻起绍祥的额头与眼皮,抚摸他的敏感带,借以反刍昨晚作爱的余韵。绍祥在含有爱抚的睡梦中露出暖昧的微笑,让庆志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梦境、或是自己的触摸而感到快乐……

庆志尴尬的对绍祥笑着,迳自离开浴室,留下一个人半卧在地板上。

“真的是……太残忍了……”

除了意识到对施庆志有所感觉之外,绍祥第一次发现,自己所抱持的感情,事实上就算称为是“爱”,或许也不为过。

期待着前一晚包裹着自己的热度,是可以信任的,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但那也只是在这过热的夏日里,一种会出现幻觉的病症罢了;认为自己与谁陷入了情网的妄想热病……

***

空气中慢着消毒水味。闷热的九月初,J.B倚在小凉椅上,以浴巾擦干头发,同时拉扯掉眼前的蛙镜,以尖锐的眼神往泳池中扫描着。因日照而反射出薄蓝色水光的游泳池中传来女孩们温软的谈笑声和打水声,当中却没有他寻找的影子。

J.B不服气似地咬了咬下唇,扔下浴巾朝冰冷的更衣室走去。

“July?你还在里面吗?”J.B敲了敲其中一扇玻璃门:“这位小弟,你换衣服换了一小时,还不嫌久?说要来游泳的也是你啊……”

门里的淋浴声嘎然而止。

“我并没有说想来俱乐部游泳,我只说想到海边去。”

“这时候要我带你去海边,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出来吧,Ruby跟PoPo快玩疯了,你得阻止她们俩。”

绍祥从门里走了出来。J.B瞪着他的湿发看,表情僵硬的吐出疑问:“你……穿着衣服shower干嘛?你没换泳衣?”

“欠揍啊,别学Ruby说话,我没我说要游泳不是吗?”

绍祥一脸无奈:“我知道你觉得我在发神经,不过别在意,我要回去了,还得收拾行李呢。”

“发生什么事?”J.B揪住绍祥没扣整齐的薄衬衫:“告诉我!你怎么了?”

“……”

“跟那女的有关?还是那个摄影师!!他们对你怎么了?你说啊!”

“……”握着J.B停在自己胸口的手,绍祥忍住说出真相的冲动,咧嘴勉强笑了一下,便急着往出口走去。

“July!”

“我走啦。”

“July!”

绍祥停下脚步,被J.B充斥整室的咆啸声挽留住了。

J.B的肩膀上下起伏,他喘着气看绍祥回过头,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质问:

“那家伙……那个摄影师他上了你吧?”

“拜、托……他可是正常人。”

“Fuck!你脖子上全是草莓!女人会咬成那样吗!?别当我废柴!”

“……我自己也同意了,跟他做爱的事。”

“你——!”

“我可是主动把脚张开让他插的,啊,很有意思吧。我承认你的,让男人操实在舒服死了,那家伙的也很大,害我停不下来,一个晚上跟他玩了十几次、况且——”

“你!”

J.B俐落的赏了绍祥一巴掌:“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搞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家伙!”

“……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绍祥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脸颊;“我好像……比想像中的还要喜欢那个家伙……”

“你不是说他是异性恋!!那他怎么会答应跟你上床!?”

“因为想发泄?我也不知道……J.B,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在我们这群人之中一向是头脑最好的,还要问我?”

“你不也是同性恋吗?”

“是啊,既然你觉得你自己是,怎么不喜欢我呢?”J,B拨了拨浏海,眼光从绍祥身上,移到更衣室内唯一的一扇高窗上:“你不是同性恋,July。你这种年纪本来就是这样,很容易对人产生恋爱错觉……尤其你家庭有点不正常……呐,你数数这个夏天你就迷上了几个女人?少说什么变成同性恋,这样太污辱我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喜欢上女人跟喜欢上男人根本完全不一样……”

“你倒说说你喜欢他哪里啊!那个废柴……”

“不知道。……我不知道……”

“要我安慰你吗?”

“有用的话。”

J。B搂着绍祥的头,像个母亲般钳着他的背:“那我帮你教训那家伙,叫几个男的去强暴他好了……你说呢?或者你希望他的头被敲碎?”

“我要回家了,他在等我搬行李。”

绍祥无法有更以上的要求了,他知道对于施庆志而言,两人的关系绝对无法走向恋爱感情。

卧在J.B的肩上,即使悲伤有人安慰着,绍祥却觉得自己悲哀得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

“怎么?你淋湿了?”从满布水雾的窗边回过头,庆志缓缓扫视着在玄关淌水的绍祥:“没想到下午会下雨吧。

梅雨季节应该早就结束了啊……”

“我回来收收行李,不然怕来不及……”

“喔、是啊,你是今天走嘛……”

庆志抓抓头,起身伸了个懒腰,庞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本就不亮的室内照明:“那还有没有什么我要帮忙?”

“已经差不多了。”脱下湿透的连帽棉衫,绍祥赶紧奔入浴室去更衣:“我的行李很少。”

是啊,你应该是没有带什么东西进来。庆志回答。

注意到绍祥进门时穿着没见过的衣物,庆志不禁皱了皱眉;他无所事事的在狭窄的房间内漫步,四处检查是否还有绍祥遗忘的东西。

“奥兰蒂亚的海报,我拍你的,要带回去吗?”

“你留着自己欣赏吧。”

“那你的涂鸦本呢?”

“喔,那个我要带走。”

“滑板没忘了吧?”

“嗯,都收好了,谢啦。”

从浴室内出来,绍祥把换下的湿衣服随性塞在塑胶袋中绑紧,一起放入旅行袋内,庆志将素描簿递给他,他头也不抬地接过去。

“这个呢?这东东也带走吗?”

“……嗯,这个可是宝贝呢。”庆志放在绍祥手心上的,是两人在速食店拿到的照相机玩具。听了绍祥的回答,他安心的笑了笑。

“啊、对了,钥匙得还给你才行。”从口袋中掏出狗型的钥匙圈,绍祥将它在在庆志眼前晃了晃:“帕拉帕也附送,这样副钥匙终于能够交给你女友啰。”

“我跟琪琪分手那么久了……”

“是有可以给的人吧。”绍祥答道。当他弯下腰将素描本一并塞入行李中,庆志突然注意到他颈子上垂下来的项链:

“对了……还有那个呀……”

“什么?”

庆志从电视上取下黑色铁盒,又拿出了钥匙串,绍祥看见,也恍然大悟。

“对了,琪琪的钱。”绍祥也从脖子上取下钥匙,和庆志一起将钥匙插入洞口转动。

咖擦一声,沉甸甸的铁盒开了,从盒内满溢而出的,是皱巴巴的钞票山与大量的五十元硬币。

“比想像中还多嘛~。”

“是啊,五十元硬币都是你投的吧?”庆志拨动着钞票和硬币:“可见这个夏天你很勤奋工作啊。”

“不,我们两个人都很努力工作。”绍祥看看身边的男人,让手指陷入硬币山里。

“那之后的钱怎么办?”

“你上次广告的片酬下个月就会下来,我们当初没有要求,所以我不确定会有多少,不过大概也有四五十万吧……”

“四五十万!?”

“嗯,这还是只有电视广告的份呢……加上我的,应该就能还清一百万了。”

“那……”绍祥两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这些就是全部了吧?可以走了。”

“喔,那小心点啊。”

一边在右肩挂上背包,绍祥瞥了他一眼:“我要走了,你只有这句话要说?太冷淡了吧?”

“那……”庆志抓抓头:“要不要带把伞?外面在下雨喔。唉呀!反正不是要到非洲还哪里去、你搬回家以后,还是可以常常来玩,干嘛这么认真啊……呐、钥匙你还是——。”

庆志递出钥匙的同时,胸口被重重锤了一下。

“……你以为我要回哪里去?”绍祥别过脸去、几根浏海及覆着额头的手指都微微发抖:“我老爸现在住秋田……

如果我没记错、那应该是在日本东北吧……想也知道我不会再回台湾。”

“你……你没说过啊!?”

“讲了怎样?谁在乎我去了日本或美国或他妈的非洲!?谁在乎啊!?我妈可以跟她男人结婚啦!听说我要出国,Ruby和J.B还说等着我寄土产回来哩!你呢?你也想在我面前兴高采烈的拍手欢呼吗?”

“喂喂?”庆志扯扯他的前发:“干嘛这么激动啊?我又没说什么不对的话…。”

“最不应该的是你。”绍祥一把抓住庆志的手腕阻止他胡闹:“口口声声说只对女人温柔,那没事对我这么好做什么!?总是把我当小孩又瞧不起我!那一开始就不需要让我住在这里这么久啊!不该把我扯进你的工作里,也不该关心我的私事啊!一副伪善者的样子看了就教人生气!

你多花点时间在女人身上好不好?耍我有这么好玩吗!?

我走了你该松了口气吧!?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感伤你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忘恩负义的一番话啊……我很伤心喔,”庆志使劲甩开绍祥的手,赫然发现绍祥已双眼通红:“你到底想什么?”

“……真是浪费……”

“啊?”

“……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是你却跟我做爱了。”

“什……”庆志倒抽一口气。

“我喜欢你,我爱你。”绍祥露出坚毅的眼神、那是少年即将转变青年前,有意无意会显现出的特别眼神。

庆志还未看过他这种表情,觉得喉头一阵酸苦,几近无法回答任何一字。“……你在开玩笑吗?”庆志的表情染上恐惧的色彩,他脸色发青的试探问道。

“……咦?你发现了?真无聊……”

绍祥突然发狂似地夸张大笑,就像平常作弄庆志成功一样喜不自胜;看到绍祥得意的样子,庆志紧绷的神经不觉松懈下来,他用轻微责难的口气质问:“小鬼,你太过份了吧?临走前还要再骗我一次……”

“嗯,骗你的。”绍祥很轻松的微笑着。

就算去了两人一起去过的海边,就算淋了两人曾一起淋过的雨,一起渡过的夏日也不会再回来了。

不论看了多少次烟火,或是和多少人接吻拥抱,在这个夏天心跳不已的感觉,也绝不可能重现。

所有发生在夏日的事,全都和自己那日在堤防上看到的海市蜃楼一样,只是转个角度就会消失的幻影。

但是死命地追着它跑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

“我骗你的。”垫起脚尖,绍祥双手圈着庆志的颈部,在他嘴角留下了一个干燥的吻:“骗你的……”

庆志的两颊一阵湿润,他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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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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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共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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