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方才听下人说他在夜夫人厢房外徘徊。」

「哎呀,他怎么跑去那里了,我才对嫂子说师兄回夜府去了不在这里,若是让嫂子发现,岂不是马上就戳破我的谎言吗?师兄也真是的。」

闻人尹快步走向莫雨澄所居的厢房,果然没一会就瞧见扮成顾隐的夜离杵在厢房外,怔怔的望着那扇合起来的门板。

闻人尹玩味的抚着下头,看来师兄真是对嫂子动了真情,当师兄弟这么多年,他知道师兄一向是任性之人,鲜少将什么人放在心上,这可是他头一次看见师兄如此踌躇的模样。

呵,总算有能制住师兄的人了。

他眼步过去,明知故问:「师兄,你是要进去探视嫂子吗,怎么杵在这儿不进去?」

夜离回头冷冷横他一眼。

闻人尹被他冻人的眼神一扫,立刻打了个寒颤,很快便决定还是不要惹他为妙。「师兄,打听到莫家人葬在何处了。」

「他们葬在哪里?」

「莫家被满门抄斩,无人敢出面为他们收尸,因此官差将他们埋在城郊西边山头的一处乱葬岗,你看这事要告诉嫂子吗?」嫂子知道后定会悲愤不已,换作是他也无法接受亲人的尸骨被草草掩埋于乱葬岗。

考虑半晌,夜离才出声,「告诉她吧。」他不愿再隐瞒她任何事。

「那这事师兄你去说吧。」他不想揽这种苦差事上身。

「她不想见我,你去说吧。」

「师兄,嫂子为何会将莫氏一门的死怪罪于你头上?」闻人尹纳闷的问出存在已久的疑惑。虽然师兄安排她遇袭诈死,以致她兄长闻死讯后冲撞了牧隆瑞,导致了灭门之祸,但罪魁祸首是牧隆瑞,她该恨的人是他,怎么会与师兄闹成这般?

沉吟许久,夜离才幽幽开口,「她曾想写信向家人报平安,那信……被我暗中拦下了。」

闻人尹愕然的张大嘴,恍然大悟,「难怪嫂子不理你!」换成是他,他恐怕恨不得捶死他。

所以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师兄千算万算,当时只怕也算不到莫家会发生这种事。

弄明白了原因,闻人尹这才自动的走向厢房,轻扣门板,夜离躲到一侧。

「嫂子,是我。」

听见他的声音,莫雨澄快步上前开门。「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不过还请嫂子听完之后冷静一点。」

她没有多想他话里的意思急问:「他们葬在哪里?」

「城郊西边山头的一处乱葬岗。」

「你说什么?!」他们竟被葬在乱葬岗!

「莫氏一门被处斩之后,没人出面认尸,才会被葬在那里。」见她强忍着悲愤之情,闻人尹不忍的劝道:「你别难过,日后咱们再帮他们另行迁葬就是了。」

她红着眼眶点点头,越过他身侧要出去。

「嫂子,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再去吧。」他跟在她后头劝着。

「我等不到明日。」她没有停下脚步,一路来到后院的马厅,牵出了她骑来的马,往西边山头纵马急驰而去,急切之中连香烛都忘了带出来。

不过有人替她拿了,跟在她身后追去。

来到城郊西边山头的那处乱葬岗,莫雨澄脚步沉重的在一座又一座的荒冢中寻找着亲人的坟墓。

这处乱葬岗占据了半座山头,埋在这里之人不是客死异乡者,便是身犯重罪被处斩而无人认尸之人,也有些是不知姓名的无主孤坟。

想到她的亲人落得被葬在此处的下场,莫雨澄悲痛更深,但她紧咬着牙不让噙在眼里的泪落下,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找出亲人的坟墓。

「爹、大哥,我来了,你们在哪里?」她幽咽的嗓音回荡在寂静阴森的乱葬岗,含泪的眸梭巡着一块又一块的墓碑,找寻亲人的埋骨之所。

「爹、大哥,你们在哪里?」仿佛泣血般的嗓音声声呼喊着亲人。

悄然跟在她身后的夜离,听得整个心都跟着揪撑起来。

看着她仓皇悲凄的身影穿梭在一座又一座的坟堆中,他那双夜星般的眼瞳中流露出懊悔之色,此时他无比的后悔,当初不该拦下那封信,但此刻再多的懊悔也无法挽回已逝去的生命,抚平她的椎心之痛。

红日渐渐西沉,天色暗了下来,莫雨澄仍迟迟找不到亲人埋骨之处。

「大哥、爹,你们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所以才不让我找到你们的坟墓?」

耳畔传来她焦急凄切的嗓音,夜离胸口一紧,暗中加快搜寻的速度,希望能快一点帮她找到亲人的墓,半晌后,目光不经意一瞥,他讶然发现不远处的一块石碑上刻着「莫氏一门之墓」几个字。

他张口想叫她,但思及她对他的愤恨,他选择将香烛悄悄提过去摆在墓前,然后朝一旁的树上扔掷了块石头,发出异响提醒她。

待她回过头时,他人已迅速闪到暗处藏身。

听到声响转过身的莫雨澄发觉身后空无一人,瞥见前方有座异常大的坟堆,她下意识的举步走去,来到墓前瞅见墓碑上刻着的那几个字,她神色一震,双膝直直跪下。

眸里无法再忍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颤着唇悲泣,「爹、大哥、大伯、叔叔、婶婶……是我连累了你们,害你们枉死!都是我,都是我的错!让莫家才一岁的孩子都无辜的一起丧命……」

她在坟前拚命的磕着头,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不久便磕得头破血流,藏身于一旁的夜离再也看不下去,现身过去阻止她,不让她再自残。

「够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看见是他,她挥开他的手,满面悲怒的朝他吼道:「是你的错,这一切全是你造成的。」她失去理智,愤而朝他出手。

夜离没有还手也没有闪避,任由她充满愤恨的一掌又一掌打向他的胸口,他被震得跟胆的后退几步,唇边沁出血丝,但她恨怒未消,再朝他打去一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承受她击来的那一掌。

当他被她打得跌飞出去,呕出一大口血时,她怔住了。

「你……为何不躲开?!」他分明可以避开的。

他吃力的微微撑起身子,抬眸凝视着她,「倘若杀了我能让你解恨,我愿意……死在你手上。」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无力的缓缓闭上眼,失去力量的身子倒卧于地。

她怔怔的看着他,片刻之后,才恍然醒悟发生了何事,惊骇的疾步上前。「夜离——」

「师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将他伤成这样?」收回按在他脉搏上的手,闻人尹惊诧的问。

莫雨澄黯然的垂下眼,「是我。」

「是嫂子打伤师兄的?为什么?」闻人尹愕然。

站在一旁的牧晨瑞轻拽了下他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

闻人尹立刻醒悟过来,恐怕是师兄跟着她到西郊的乱葬岗去,她看见莫家的坟,顿时悲从中来,才会失控对师兄出手,而师兄因心有愧疚,没有还手,才会身受重伤。

只是嫂子下手也未免太不留情,师兄的脏腑都受了极重的内伤。

略一沉吟,闻人尹开口道:「嫂子,不瞒你说,师兄伤及脏肺,伤势很重,我也没有把握能治得好他,这几日是紧要关头,需要有人时时在身旁照料,免得伤势有变。」

她主动表示,「人是我打伤,自是由我来照看。」

「嫂子,师兄不能泄露身分,自是无法让外人照顾,你愿意照看师兄那是最好的。」闻人尹取出一瓶药交给她,接着说:「方才宫里来了人,牧隆瑞要宣我进宫,我待会就得进宫了,这些药你先让师兄服下,我会再开一帖药让人去抓,等药煎好之后,你再让师兄喝下,我会尽快赶回来。」

「好。」接过药,她点点头。

临走前,闻人尹回头再说了句话,「嫂子,你就原谅师兄吧,他无心要害你莫氏一门。」

说完,见她没回应,他叹息一声,带着牧晨瑞离开。

莫雨澄站在床榻前,凝视着昏迷中的夜离。

好一会儿,她抬手轻轻揭下他脸上那张人皮面具,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他的脸庞苍白憔悴,那双总是明亮如夜星般的眼紧闭着,眉宇之间微微壁拧,似乎在忍受着痛楚。

她伸指轻抚上他的脸,心中升起一丝怜惜,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消瘦,眼下有着深浓的阴影,似是很久没有睡好?

是因为她吗?

她忽然想起他们一路马不停蹄的从临兆城赶来,路上他总是吃得很少,当他在她的茶食里下药让她安睡时,他难道都照应着她而没有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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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夫人要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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