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站在一旁等待并看着尚原静专业认真的回答每位采访记者的问题，会有种很妙的感觉，特别是他收起那花蝴蝶般的桃花笑容，换上浅而内敛的微笑时，薛洁儿这才承认，自己眼前的男人的确有足以迷死全亚洲女性的特质，甚至能够一举和全球的俊美男人比较也毫不逊色。

但相对的，这也证明这家伙绝对有脚踏无数条船的本钱！

尚原静其实一直都知道站在角落等候补妆的薛洁儿在打量他，不过他更好奇让她的表情如此变化多端的原因。在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毫不客气的拨空将视线逗留在她身上，特别是她陷入沉思的时候。

别人可能不会相信他是这样的认真且急欲想找出她之所以讨厌他的理由，他问过她，但她依旧打马虎眼。

不过很不巧，他有个缺点就是很爱去挖掘真相，特别是对于他在意的人，其实这也不算是缺点，因为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实在不多，能让他花心思想去探索的女人更是寥寥无几，都几年了才碰到一个这样的她。

薛洁儿绝对值得他一探究竟，尤其是在他问她讨厌他的真正理由时，她眼底闪烁的情绪。那是一种想要逃避的眼神，然而她在逃避的却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埋藏在她心里的某个秘密。

他之所以想知道，是因为他已经开始在期待他们之间未来可能会产生的化学效应。

「对于这次拍摄的电影，你有什么自我期许吗？」其中一个记者问道。

尚原静收回偷瞄薛洁儿的眸光，认真回应：「这部电影『逝情』，最强调的戏份就在于男女主角面对无法被成全的爱情时，心情上的转折与痛苦，最后又如何走出阴霾，面对没有彼此的崭新人生。在情感的表达上，我必须要花很多的时间揣摩，毕竟我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谈恋爱了，所以我希望能够藉由这样强烈的情感转换，让我的演技能有所突破。」

「提到谈恋爱，你所属的经纪公司好像并没有针对这点加以限制不是吗？近年来也常常频传你和许多女明星都很要好，怎么其中没有让你动心的对象吗？」

「她们都只是好朋友而已。」

「以你这么平易近人的个性，应该有很多朋友吧？」

「是呀，所以你们可别再误会我了，这不是官方说法，而是大家真的都只是好朋友。」他微笑，然后出奇不意地补充：「不过，接下这部电影后，我有个意外的收获，非常地振奋人心呢！」趁记者们当作大八卦赶紧纪录下来的同时，他的目光瞄向薛洁儿。

接受到尚原静的目光，薛洁儿惊吓得直打寒颤，她完全没有意愿继续和这家伙瞎搅和下去！

想也知道这些记者会把「意外收获」和「振奋人心」这八个字给当成大新闻渲染，现在就差填上绯闻女主角的名字而已！

「静，你所指的意外收获是什么？」记者们手中的原子笔尖都还未离开笔记本页面，就已迫不及待地追问。

不要再问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根本就是存心想陷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薛洁儿在心里大声OS着，紧张得随着尚原静开合的唇而捏紧裙襬。

然后，在众人屏息以待之下，尚原静徐缓的开口道：「这是秘密。」十足吊人胃口。

暧昧指数破表，众人哗然，全往同个方向想去，可惜，没能探出绯闻女主角的芳名，不少人心里可失望了。

只有薛洁儿暂时松了一口气，不料……这口气还没松完，更刺激的就紧接在后──

尚原静似乎没打算让她好过，又开口了。「不过，最近我已经做好迎接新恋情的准备了，多亏经纪公司没设限，碰见心仪的对象，便能毫无后顾之忧。」

大伙顿时又亢奋了起来，没想到几年来没承认过半件绯闻的尚原静，竟然破天荒的主动爆料！记者们乐歪了，终于可以不用再问些无趣的废话了！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开始兴奋的过滤可能成为绯闻女主角的对象。只是，现场却有两位心情呈现极度不悦状态，一位是脸色铁青的冉菁，另一位则是瞪着尚原静瞪到眼睛快凸出来的薛洁儿。

薛洁儿沉下脸，五爪似乎在一瞬间展开，等着狠狠抓花尚原静那张无害的虚伪笑脸。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存心来找她碴的！这个──王八蛋！

薛洁儿气得想立刻转身甩门就走，但等等──尚原静这家伙又没说对象是她！

虽然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暧昧，但他花名在外，新欢未必是在说她吧？逗弄的对象也未必只有她一个而已，总之这不关她的事，这么想就行了，没什么好气的。

安抚完自己气到想夺门而出的激动情绪之后，薛洁儿再度恢复冷静，而且是冷到不行的回首瞪向尚原静。

待记者和其余工作人员们离去，原以为先发难的应该会是薛洁儿，没想到，冉菁却快一步地爆发了。

「你这家伙！为什么老爱给我添麻烦啊？！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她凶狠的眸光，双手扠腰的姿势，俨然变成了母夜叉。

「小菁妳气什么呢？我说的又不是妳。」

「谁在气你这个！」她的美目喷火。「是谁叫你在采访中说这些有的没的啊！」

「公司又没有规定我不能谈恋爱。」也没说不能爆料啊！难为那些记者「跟监」了几年，好不容易他找到了感兴趣的对象，当然要来小小预告一下。

「我真的会被你给活活气死！你是真不懂我说的话，还是故意在装傻？」她考虑要换带别的艺人了，这个恶魔简直就是颗不定时炸弹，她心脏不够强啦！「我要你接受采访，主要是为了要宣传这部电影，你现在根本是在模糊焦点。」

「这我知道啊。」他依旧一脸悠哉，完全不受她怒气的影响。

「那你为什么还要自己爆料啊？！」

「妳的小私心我会不懂吗？」懒懒的一抬眸，尚原静终于认真回话了。「妳不只希望我接下这部电影能顺利名扬国际，同时妳也希望丰艺拍的电影能受到国际瞩目吧！」

被说中心事，冉菁噤口，只能继续听下去。

「我爆这料后，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就让它引人好奇，等片子上映后，大众一定会因为好奇我在情感诠释上所做的不同突破而去电影院欣赏的。」

冉菁被他说服了，慢慢消化完他的话后，气消了一半。

「所以，小菁菁，别生气了喔！」然后，这家伙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模样。

「恶心！」冉菁抖抖鸡皮疙瘩。「我要先出去了。」

冉菁离开后，尚原静低笑出声。「怎么？妳想用视线在我俊美的脸上烧个大洞出来吗？」瞧她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好吧！」他两手一摊。「如果我毁容后，妳还肯不嫌弃的要我，顺便认养我的话，我是无所谓啦！」说得一派悠哉。

这个男人，真的很有气死人的本事！

薛洁儿冷冷地开口：「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但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缠着我？」她挑眉，唇边绽出了一抹美丽却讥讽的笑容。「难道你喜欢我吗？」

「我觉得妳很特别！要说喜欢的话，也可以。」他对她的感觉，不只喜欢这么简单。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她又生气了，因为他的表情太过随意，好像他高兴怎样就怎样，完全不管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疯。

睨着她冒火的眸，他轻声反驳：「这是妳的错。」

「我的错！？」故意找碴的明明是他，从头到尾她都是受害者，现在却把责任推给她！「我待在巴黎已经三年多了，工作虽然忙碌但都还算平静，但自从你出现后就变得一刻不得安宁，你现在却说是我的错？！」

「要不是妳初次见面就说讨厌我，我也不会一直想要追出原因，甚至演变到现在对妳产生浓厚的兴趣，妳还敢说这不是妳的错？」他这张嘴就是有本事把黑的漂成白的。

「你、你这个无赖！」

「错了！」他纠正。「我这是在给妳机会好好认识我。」

「没必要。」真是见鬼了！她远离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好好认识他？

「那是妳单方面的想法。」

深吸口气、吐气，薛洁儿调整紊乱的气息。「我实在很不喜欢搬出年龄来压人，但是好歹我也长你三岁，请你尊重我一点好吗？」她都要迈入三十大关了，还得受这个小自己三岁的男人的气吗？

「三岁又怎样？我不在乎！」区区三岁，根本没什么差别。

薛洁儿没想到尚原静竟然会这么说。

「所以你现在是想怎样？」说着说着火又冲了上来。「要继续和我搅和下去？」

他看着她，深深地锁住她的眸，极轻极慢地说：「我从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固执，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试试。」

「你真的要这样浪费时间？」她提高音量。

「我从不做浪费时间的事。」

他的自信，让她气爆了。「那你就等着尝到失败的滋味吧，我是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尚原静的眸光一沈，惯有的笑意声调陡然降了几个音阶。「别把话说得太满了。」

突然，薛洁儿沉默，眼神复杂地睨着他。刚刚……他好像在生气！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的断然拒绝真的伤到了他？

「怎么？突然爱上我了？」

在她正认真思考的时候，尚原静冒出的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醒她。「作你的春秋大梦吧！我说了我讨厌你，这个想法是不会变的。」

「妳确定？」唉，第N次被想追的女人说讨厌，他若学不会适应，心可是会痛死的。罢了，反正她讨厌她的，他纠缠他的，总之，他们之间是绝对不会恢复成并行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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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拍摄男主角与友人通电话，仅短短几分钟的戏，只有尚原静一个人入镜，选在饭店房间取景，装潢摆设全都是现成的。

薛洁儿为男主角补妆的动作一结束，导演徐丰艺便开始倒数三、二、一，原本闹哄哄的现场立刻变得悄然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锁定独自站立于落地窗前，手里拿着手机的尚原静身上……

「对我而言，她就像一道炽焰的火苗，点亮我的黑暗世界，诱引着我缓缓靠近，但……她太善良了，当飞蛾扑火时，她却舍不得让我被燃烧，只是很温暖、很温柔的，满足我渴求明亮的愿望。所以，我对她的爱，你是无法体会的……」

虽然只是电影里虚拟男主角的动人台词，但看着、听着尚原静那深情的模样，现场工作人员们的心跟着碎了。

房间角落，薛洁儿沈静而专注地看着侧站在落地窗前，尚原静脸上那抹为爱而坚定不悔的神情，搁在胸前的手缓缓缩紧了。

每当午夜梦回，有好几次夜不成眠，她都在祈祷，向上天乞求如此坚贞的爱情，渴望那个人的驻足，渴望那个人能回头。

但，没用的，因为她的爱情从头到尾都给错了人，因为是错的，所以痛苦也注定了……

「好，卡！」徐丰艺喝道。

所有人依旧没有动静，径自沉浸在尚原静所扮演的角色当中，感受着那股无法割舍的感伤。

直到尚原静敛下了表情，语气轻松地说：「怎么？全傻眼啦？」

「你做得很好。」徐丰艺从导演椅中站起身，给了他一记微笑。

「当然。」他信心满满地弯着眸，望向朝自己走来的薛洁儿。「怎么样？被我感动了吗？」

薛洁儿仅撇着唇，没答话。

倏地，尚原静眸光一凝，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肩头，将她拉近自己，低声在她耳畔道：「我看到了。」

在她刚刚走来时，那抹未收拾干净的情绪。

她企图挣脱，但他捉握的力道却不容她反抗。「看到什么？」

「妳眼里的惆怅。」话落，他放开手，而她全身都僵了。

她连抬眸回视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定住不动。

「妳以为，妳隐藏的很好吗？」他轻笑。「想不到吧？对于妳，我总是观察得特别仔细。」

她收了收眼色，与他对视，嘴硬道：「你究竟观察到了什么？」

「我想，我已经知道，妳之所以会讨厌我的真正理由。」

「你还真是不死心。」她挑眉。「那你倒是说说看呀！」

尚原静睇着她，唇角勾着，却没说话。

「怎么？说不出来吗？」薛洁儿讽刺地扬笑。「那就不要说大话！」

与他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她的眼神开始闪烁了起来，他那双明亮却深邃的眼眸，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逃避。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剎那，尚原静开口了──「因为，我像极了某个人，对吧？」

薛洁儿拧眉，停下了步伐，胸口悸动不已。想不到，他是真的看穿了她，并且用那浅浅温淡的嗓音，道出了她的心事。

「那个人，妳爱他吗？」尚原静望着她的背影，改问：「或者我该问妳，妳还爱着他吗？」

缓缓地，薛洁儿回头了，她不解的看着他，什么也没回答。

为什么？

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该是玩世不恭的，明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但为何他的心思会这么细腻，轻易地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妳默认了？」

「你……」她的唇开合着，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想让他这个外人知道自己感情的问题，她没必要坦承告诉他，就算被说中了又怎样？

「嗯？」他扬扬眉，等着听她说下去。

「你未免管太多了！」她斥言。「别忘了，对我而言，你只是个陌生人，没有资格知道我的任何事！」

尚原静没想到薛洁儿的心门关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紧，恼怒了起来。「我说过我们迟早会在一起的。」

「有吗？什么时候？」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妳的记性真不好。」

她的眉间有丝烦躁。「你是真的喜欢我？」

「我不是说过了，我觉得妳很特别，要说是喜欢也可以。」

「强词夺理，特别跟喜欢怎么会有关联？」

「所以妳现在是想好好确定我的心意，好考虑要不要答应我的追求吗？」

这个男人真的很不要脸！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这样吗？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我说过了，别开玩笑，我的年纪比你大……」

「那不是问题，才三岁。」

「三岁就是个问题了，拿读书时期来说的话，我要准备上大学时你才刚上高中！」

「现在姊弟恋很流行，妳不用担心异样眼光。」

「这不是重点好吗？问题在于我没有意愿！没、有、意、愿！你听清楚了没？」

「为什么？因为对象是我才没意愿的吗？」

薛洁儿揉揉太阳穴。「我没办法接受年纪比我轻的，我认为那会有沟通上的问题。」像她现在就觉得跟他有沟通障碍了。

「难道妳跟妳喜欢的人同年龄就没有沟通障碍吗？还是，妳想跟我说同年龄至少比较容易沟通？」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两个人在一起根本不需要设什么条件，最重要的是有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吧？如果不想珍惜、不想用心，那还谈什么沟通？」

「那你会吗？你会用心吗？你懂得珍惜吗？」她轻声驳斥。「像你这样花心的性格，不觉得说这些很没有说服力吗？」他到底凭什么说得好似他都懂，换作是他的话一定就能做得很好，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呢？真的做得到吗？

「我并不认为自己花心，妳不能因为我的异性缘好，对女人温柔就安这个罪名给我。」顿了顿，尚原静续道：「妳不能因为我可能某方面像『那个人』，就认为我一定和『那个人』一样。」

薛洁儿压抑因被他说中想法而加快的心跳，低问：「所以呢？说了这么多，你的结论是什么？」

「我最后再说一次，年龄的差距根本不算什么，我不是『他』，这点也请妳别混淆了，如果以后妳再提这两点来做为拒绝我的理由，我真的会生气。」尚原静头一次板起严肃的面孔，他不容质疑的说，眸中隐隐的怒意，险些敛不住。

他眼眸中的愠火瞬间烧烫了她的心，彷佛要将他所说的字字句句一笔一画的烙印在她的心版上。

这些年，抹平了那些痛后，她以为自己已学会看开，但直到遇到了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心中的恨意又蠢蠢欲动，让她总是忍不住对他尖酸刻薄了起来。

「听到你说你会生气，还真是吓人呢！」一句话，突然插了进来，打破他们之间变得有些凝重的气氛。

尚原静和薛洁儿两人「沟通」的太专心，都不知道冉菁走过来多久了，也不知道她听到多少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没错过非常精华的最后一句。

瞄了瞄尚原静，再瞄瞄薛洁儿，冉菁笑道：「你们聊天就聊天，何必把气氛弄得这么严肃呢？搞得工作人员都不敢过来叫人，收工很久了，你们还不想走吗？」

换上一号笑脸，尚原静恢复原来的调调，似真似假的说：「当然喽！只要是跟洁儿在一起，再多时间都嫌不够呢！」

「你不要太热情了，小心吓坏洁儿。」冉菁白他一眼。

薛洁儿觑着尚原静和冉菁斗嘴的愉快神情，暗暗松了口气。她的心湖虽然已经平静很久了，但偏偏每次与他相处，无论生气抑或者动摇，都会漾起阵阵波痕，而且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澎湃……

「肚子饿了，今晚丰艺请吃饭！」

「谁说的？」冉菁瞪着眼前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

「我说的。」尚原静笑着回话，绕过她们离开。

冉菁的视线随着尚原静的背影逐渐远去，唇边出现一抹无奈的浅笑，思量许久后，她轻唤：「洁儿。」

「嗯？」望着同样一道背影的薛洁儿分神应声。

「静是认真的。」

「什么？」她微怔。

「或许他还不清楚自己喜欢妳喜欢到了什么程度，但最起码……他知道自己对妳是认真的。」

「小菁，我……」

「我并非因为静是我多年的朋友才为他说话，我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是……请妳不要把他表露的真心，当成只是他在闹着玩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