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叮，门铃响。
甫从浴室冲澡完，正拿着毛巾擦着湿发的韩启泰，随手抓了条大毛巾围在下半身，拿了皮夹走出房间，穿过客厅，到了玄关。
他刚刚才打电话叫了Pizza，没想到这么快就到。
“多少钱？”才开门，没看清楚来人，他劈头就问。
“不用钱。”甜甜的嗓音来自一脸笑容的倪美美。
今天她是送东西来赔罪的，当然得先表示和善，没想到又有缘看见他苦练有成的六块肌，差点克制不住地吹口哨来赞美他。
啧啧啧，那一颗颗晶莹水珠顺着他胸前的肌理缓缓滑下，再渗进他腰间围着的毛巾里，画面好养眼、好引人遐思，还好没让雅伦跟来，不然她不当场发疯扑上去才怪。
掏钱的动作停下，韩启泰一见来人，像见到鬼一样，砰的关上门。
倪美美盯着那扇合上的门，半晌，说不出话。
小气鬼，竟然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
没风度。
低级。
差劲。
“喂，开门。”翻了翻白眼，倪美美不死心地再按了一次门铃，用力拍着门。
门内，韩启泰背贴着门：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活像被抓奸。
Shit！本来准备待会吃完Pizza后要去俱乐部喝点酒顺便让妞泡，倪美美这时候跑来插花干什么！
改天他要叫会计部查查，她的薪水里是不是有条家教费还是保母费？早上才saygoodbye，下午就跑来他家指导他做homework？
只是，门外的她难得不绾髻，长发束成马尾，眼神清亮，气色红润，穿着白衬衫、蓝色牛仔裤、帆布鞋，看起来好可爱、好清纯、好幼齿、让人好想泡她！
ㄟ——泡她？他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吓坏！
喂、喂、喂，韩启泰，醒醒，你头壳坏喽，一向只有女人泡你，你这次竟然想泡一个跟自己命根子有仇的女人！
门铃又响了，挣扎了三秒，韩启泰硬着头皮开了门。
倪美美的固执他不是没见识过，万一她恼羞成怒使出回旋踢踹烂他家门铃，不是更倒楣。
“有事吗？”面对面，他抬高下巴摆酷、装镇定。
“帮你送晚餐来。”露出谄媚的笑容，美美高举手上的两袋珍贵食物。六点了，吃晚餐刚好。
“不用了，我叫了pizza，等会就送来。”韩启泰口气敷衍，强健的体魄挡住自家门口，摆明了不欢迎客人入内，他要她知难而退。
“我带来的晚餐比pizza好吃喔。”她讨好着。
“不必。我今天只想吃pizza。”他却不领情。
“pizza不营养。”笑容逸去，美美的音量渐大。
“我身体健康，一餐吃不营养死不了。”她大声，他也跟着大声，Who怕Who！
“死不了但会变笨！”她呛他。
“变笨也是我家的事，关你屁事！”他回呛她。
“被人叫笨蛋你很开心吗？！”
“没人敢叫我笨蛋，只有你这个四眼田鸡！”
“不是没人敢叫，而是他们不敢在你面前叫，而且，别叫我四眼田鸡！”
“不叫你四眼田鸡，那叫你田鸡四眼好不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活像小学生在吵架，幼稚到极点。
ㄟ——怎么回事？她不是带独传秘方来抚平自己的良心不安吗？怎么又莫名其妙吵起来了？
体认到这一点，美美不再回话，平复心情。
看她不回话，韩启泰也停嘴不说了。怎样？现在是换比看谁能忍住不说话是吧？好啊，来呀。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第三分钟也即将过去——当场气氛像姜切成四片——僵、僵、僵、僵。
倪美美叹了口气，觉得无聊，两人再僵持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她好累，想赶快回家补个回笼觉。
“拿去。”倪美美眉宇间带着疲惫，语气温柔，音量正常，伸直手，那袋独传秘方拿在她手上，却抵在他胸前。
此时，一股香气渗出塑胶袋，飘进他的鼻腔里，诱惑着他口中的唾液腺分泌，胃开始蠕动，发出声音。
韩启泰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至少吃一口，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伤势？”愣了一下，他的气焰一下子全灭。
怪怪！她发火时，他也跟着抓狂；她温柔时，他反而没辙了。
“今天早上在电梯里……”
“噢……”他想起来了。原来她来是因为紧张他的伤，而不是来监视他工作。
“那这个是？”
“某家店的独传秘方，听说很有用。”至少，会比Pizza有用。
独传秘方？
韩启泰心里起疑，专心瞄了一眼塑胶袋上的店名。咦！好眼熟，像在哪里看过。
努力挤了一下脑袋里的记忆，啊！他想起来了。
有次泡完夜店后，一群人起哄说要带他去吃好料的补补身，结果有好料的地方就是一间牛肉面店，那里的独传秘方也是男人圣品。
“这个东西，该不会是牛——”
“牛什么？”倪美美怀疑的盯着他。呿，恶心鬼，该不会以前有偷偷去吃过吧？
“没什么，咳……谢了。”
他喉咙有痰，表情别扭地点点头，把那袋香得要死的独传秘方收下。啧，真傻，万一被倪美美知道他以前就吃过牛鞭，准被她亏死。
怪人！“我回家了，再见。”任务达成，她要gohome了。
在倪美美转身离开的那瞬间，韩启泰突然觉得心情沉重。刚刚，他好像听见了雨声——
“倪美美！”
下意识地，她的名字冲出而口。
听见韩启泰叫自己的名字，倪美美停住往前走的脚步，皱起眉。干嘛？该不会又反悔，打算把东西还她了吧？
她回头，盯着他，安静等待着，万一他接下来说的话真的太机车，她打算脱鞋砸昏他。
四目相接之际，韩启泰性感的薄唇动了动，吐出入话：“你等我吃饱，我开车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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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一下，我去穿衣服。”进到屋里，韩启泰指指沙发，要她自理，跟着，他人就直接进房。
倪美美当然没那么听话，她想速战速决，解决自己的良心问题；她把那袋香喷喷的独传秘方提到厨房，找个干净的碗，把它倒出来。
闻着那股诱人香味，倪美美有点想流口水。不愧是有名的老店，连恶心的东西都能炖得这么香，了不起。
“你在干嘛？”穿好衣服的韩启泰，无声无息的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对那碗汤发呆。
“帮你弄晚餐，借过。”倪美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珍贵的汤到客厅，放在桌上。
韩启泰跟在她后面，也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等着吃。
“你等一下，我替你拿筷子跟汤匙。”倪美美又匆匆忙忙跑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筷子跟汤匙。
看着倪美美忙进忙出的样子，韩启泰有种自己很了不起的感觉。
倪美美耶！那个常常动不动就扁他的倪倪美耶！竟然现在在他家服伺他吃晚餐。啧啧啧，说出来谁相信啊！
他想，这种好拽、好心满意足的感觉，可能只有刚赢得世界棒球经典大赛冠军的日本队才能了解了。
“傻笑什么，还不快吃。”在旁边已经坐了一会儿的倪美美盯着他，看他迟迟不动筷，只好出声催促他。
这家伙怎么回事？最近常常在傻笑。惨，这东西功能有限，只能补下面，补不了脑袋。
“喔。”听到她的话，韩启泰开始动筷，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好吃吗？”看他把剪成一截又一截的牛鞭送入口，倪美美表情僵硬，有点想吐。嗯！好恶心！
“嗯。你要不要来一口？”
“不用不用，你吃就好。”倪美美脸上明显有着惊恐。要她吃牛鞭？杀了她还比较快。
哈，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倪美美会怕的东西，真稀奇。这个发现让韩启泰心里好乐，心情一好，食欲变得更好，肚子饿得更快，没多久，碗已见底。
看到空空如也的汤碗，倪美美换上甜甜笑容。啊哈！牛鞭汤喝了，以后他不举就不关她的事喽。良心啊，你解脱了，乖乖去玩吧。
看见她的笑容，韩启泰猜出她心里的想法，决定吓吓她。
突然，倪美美的手被人抓住。
“你干嘛？”她想挣脱，却挣脱下了。
“你会不会觉得很热？”韩启泰拉拉自己的领口，像热到要把衣服扯破，那模样好性感，看得倪美美脸红心跳。
“外面在下雨，你也没有开暖气，怎么会热。”当倪美美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渐渐感觉到被他抓着的手开始灼热发烫，那种烫的感觉随着血液往四肢百骸扩散。
不会吧？雅偷没说牛鞭汤喝了会让人兽性大发啊。
“倪美美，你有没有男朋友？”韩启泰慢慢移动身子，愈来愈靠近她，语气暧昧。
“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他往前进，倪美美就往后退，他的靠近让她心跳加速，有压迫感。
“当、然、关、我、的、事。”
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说，热烫的呼吸拂过她的粉颊，向来冷静的倪美美始无前例地开始慌乱起来。
她想踹开他，但担心如果又不小心踹到他的重点部位，那今天的牛鞭汤岂不就白喝了？要不然用揍的好了；但，也不行，他的脑袋已经被她揍了好几次，万一真的揍坏了，她怎么跟董事长交代？
那也不行，这也不行，那她该怎么办？
为了躲开他扰人的气息，倪美美的脸儿往右一偏，视线刚好落在茶几上的那只玻璃花瓶。啊，有了！倪美美灵机一动，花瓶不是重点，花瓶里面装的水才是重点。
在韩启泰还来不及察觉她要干嘛之前，她的手已抓住花瓶的边边，施力拿起，往他头上一倒，淋得他头发全塌又整身湿，活像个呆瓜。
“Shit！”韩启泰跳了起来，刚才的禽兽模样已不复见，恢复成原本的样子，甚至更滑稽。“你竟然拿水淋我！”
妈的！这个女人下手总是既快又狠！
男人有再多的火都会被她灭掉。
“不拿水淋你，你怎么会醒。”倪美美反驳，压迫感已消失，她深深吸一口气，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韩启泰词穷。搞成这副德行，他不知道这叫不叫自作自受。莫名地，他感到气馁。怎么回事？倪美美竟然让他感到气馁？！
“等我换件衣服，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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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保时捷在细雨中穿梭，或许是因为车上多了个某人，所以，韩启泰难得地放慢了车速，把安全摆在速度之前。
三十分钟之后，保时捷在一栋公寓前停下。
“应该是这里吧？”按下车窗，韩启泰看着外面，左右张望。
“喂，倪美美——”
他转头看到一张熟睡的脸庞，立刻住口。
难怪一路上都没听到她罗哩叭嗦的声音，原来是睡着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韩启泰一边望着像小BABY般熟睡的倪美美，脑子里一边挣扎着要不要叫醒她。
韩启泰，你在犹豫什么，快把倪美美踢下车，俱乐部的一大群妞们正等着你大驾光临！
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大吼。
只是，他的喉咙像长了茧、卡了痰，发不出半点声音。
看着望着，想着迟疑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溜走，而他的视线却已离不开那张天使脸孔。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车窗玻璃，在她脸庞撒上一层淡淡的银粉。那张素净的瓜子脸，看起来是那么的白净细致，水凝般艳嫩的唇，该死地像极了那晚让他念念不忘的红唇，魅惑着他的心——
他想吻她！
他真的好想吻她！
动情激素在脑中分泌，荷尔蒙作祟，韩启泰克制不了心里的冲动，他整个人缓缓地、缓缓地往前倾，三十公分，二十公分、十公分——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的缩短，倪美美的唇，近在咫尺了——
咚咚咚咚咚，韩启泰听见自己急遽加速的心跳声，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眼看着下一秒他的唇将吻上她的，成全他的梦。
只是，国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人生没那么容易圆满，紧张气氛中，一阵杀风景的音乐声响起，像导演喊卡，NG！
Shit！~Shit！Shit！
韩启泰在心里抓狂咒骂，重新退回原点。
“喂？”他接了手机，口气不佳。
“启泰，都快九点了，你怎么还没到俱乐部？”是金董事的声音。
啊！他想起了自己稍早之前的计画，被倪美美一搅和，他全忘光了。
“喔，我快到了、快到了，现在路上塞车。”
“快一点，大家都在等你。”
“好，我再十分钟就到。”
切断通话，韩启泰吁出了好大一口气。十分钟？他最好十分钟就能到俱乐部，看用飞的会不会比较快！
“我劝你最好少跟金董事鬼混。”
“吓！”韩启泰被她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到，心虚惊慌的表情像看到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双颊立即爆红。心里一直在想：倪美美是什么时候醒的？
“你干嘛？”清亮的眼睛觑着他。“一脸心虚的样子。”
“没……没有，是你要吓死人，醒了也不会发出点声音。”
“我刚刚不就是在‘发出点声音’了吗？”瞟了胆小鬼一眼，不知道他在紧张个什么劲。
不理他，倪美美打了个呵欠，再伸了伸懒腰。
呼！真舒服。
接着，她定睛往窗外一看，发现车子就停在自家公寓的门口。
原来早就到家了，连雨也停了，那她到底睡了多久？
“谢谢你送我回来。”道完谢，倪美美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等一下！”这样就要走人了？他是她的专属司机吗！真是不知感恩的白目女人。
“干嘛？”下车的动作暂停。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说什么？”
“金董事。”
“喔……”倪美美想了一下，做出回答：“现在跟你说太多也没用，反正你自己小心。”她点到为止，不想再多说。
商场的尔虞我诈，要由他自己去慢慢体会，她如果说太多，就成了挑拨离间，制造反效果。
而且，如果连好人跟坏人他都分不清，那她就算有仙丹妙药也救不了他的笨脑袋了。
“倪美美，你！”她的话又激怒他了，牙齿被咬得喀喀作响。
韩启泰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笨蛋，他讨厌自己这种矮她一截的感觉，很矬、很烂加三级。
“别你了，再下走，你不只十分钟内到不了俱乐部，就算三十分钟都到不了，拜拜。”话说完，倪美美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跳下车，走进公寓，背对着他挥手道别。
今天，她真的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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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乐部里，JAZZ音乐流泻，谈笑声不断。
“启泰。”看到他被waiter领进VIP室，金襄正站起身。“怎么现在才到？”
“嗯。”韩启泰一脸闷到不行的样子，懒得讲话解释，只是简单点个头算打招呼。
“想喝什么？威士忌好不好？”金襄正很热情的招呼他。
韩启泰耸耸肩，随意往沙发上一坐。“随便。”喝什么都可以，反正可以喝醉麻痹自己就好。
“来一杯威士忌。”金襄正替他跟waiter点了一杯酒。
“其他人呢？”他发现包厢空空的，本来想来热闹一下，用人气冲掉一点从倪美美那里受到的鸟气，却发现没人。
“他们在二楼打撞球。”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经历过人生大风大浪，如今已位居董事之职的金襄正，看出韩家大少爷今晚的心情似乎很糟，他眼睛眯起，准备打探详情。
“没事。”摇摇头，韩启泰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对倪美美愈来愈在乎。
以前，倪美美对他的挑衅跟冷言冷语，单单只会让他抓狂，而现在，她的一言一语都严重影响他的心情，让他很郁卒。
金襄正看他不想说，也不再逼问，反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打探。
“对了，关于韩氏这次要跟SONY公司合作机器人开发的案子，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拿起酒杯，金襄正尽量把语气放淡，轻松得像只是单纯在闲聊，谁知道他心里想知道他的进度想到要死！
“关于那个案子，我——”说到一半，韩启泰突然住口，他想起倪美美的提醒，所以竖起警觉心，收口。
“我还在做初步准备而已，进度有点落后，所以有点烦。”他轻轻带过，不想提太多。
“喔，原来如此。如果需要帮忙，尽量跟我开口没关系，这是你第一个大案子，要好好加油。”金襄正拍拍他的肩膀，表面上给鼓励，心里其实在冷笑。哼，原来是进度落后，所以才一张臭睑。
看样子这二世祖是搞不出个什么名堂了，韩氏企业董事长的宝座，迟早是他的囊中物。想到这里，金襄正轻笑出声，把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为自己美丽的未来干杯吧。
韩启泰不出声，静静地在一旁观察，发现金董事笑得很奸很阴险；难道，倪美美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天真过头的大少爷？
哇勒，莫名其妙又想起倪美美，她真是阴魂不散，烦死了！
倏地，韩启泰站了起来。
“启泰，你怎么了？”金襄正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这小子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我要回去了。”愈坐愈烦，倒不如回家睡大头觉，倪美美再神通广大，也管不到他的梦吧。
“这么快？！你才刚来，连酒都还没喝一口。”怎么回事？这小子之前来都是跟妞儿一起走的。
“酒你帮我喝吧，再见。”
挥挥手，韩启泰帅气的走出金襄正的视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