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十九章

第第十九章

【冤家路窄】

三朝回门,重新看到侍郎府大门时候,蕙畹竟有一丝丝陌生感觉,不过三天,自己再回家,就已经是一个客人身份了。即使是女儿女婿,如今身份,也要劳动家人出来迎接,这令蕙畹别扭之余有几分无奈。

进到正厅行了礼,爹爹小叔和两位兄长陪着紫安,蕙畹随着娘亲小婶大嫂进到了里面暖阁里说体己话。刘氏拉着女儿手坐在沿炕上细细打量,一件大红缎地团鹤纹吉服,下面是同色平针绣绣瓜瓞绵绵褶裙,襟畔别一串颗颗饱满东珠坠饰,璀璨光润,头发挽了鸾凤髻,别一支金点翠嵌珠石凤钿花,额前垂下明珠流苏,越发映小脸光华白皙。

肌肤晶莹亮泽,平添了一股妩媚之姿,眸光流动可见些许少妇诱人风情,刘氏不禁暗暗点头,小声问道:

“世子爷可还好?”

蕙畹脸一红,微不可查点点头,优美颈项低垂,小婶和大嫂一眼瞥见上面脂粉遮不住浅淡痕迹,不禁互视一眼,会心一笑,刘氏细细问了起居下人等事,才略略放了心,却有突然想起一事忙道:

“刚才跟着你那个俊俏丫头却是谁,我瞧着怎有些眼熟,仿佛那里见过一般。”

蕙畹一笑道:

“那是春花啦!娘亲忘了吗,她原是紫安哥哥房里大丫头,旧年曾见过。”

刘氏一愣,蕙畹打量娘亲眼色才继续道:

“前些年嫁了平安城王府里二管家儿子,也在府里当差,紫安哥哥怕我不便,遂调了她来房里伺候”

刘氏脸色一松,点点头,大嫂却笑道:

“你这丫头真真有趣,难不成你们两个在房里也是紫安哥哥长,紫安哥哥短这样叫,我听着真是有些新鲜呢”

小婶和刘氏扑哧一声笑了,蕙畹脸一阵通红,小婶道:

“想来他们从小就是这样叫惯了,却是听着更亲热些”

大嫂笑道:

“现在无妨,等将来有了丫头小子,我瞧你还叫不叫出口”

蕙畹不禁目光一闪,俏皮眨眨眼道:

“想必大嫂是深有体会了”

珺瑶脸颊微红一甩帕子道:

“不和你这丫头说了,我去厨房瞧瞧去”

说着掀了帘子走了。紫安是走动惯了,故虽是新姑爷,倒也不生分,一顿饭吃宾主尽欢,凡事不一一赘述。且说蕙畹大婚后不久,博武和贺靖羽婚事也定了下来,两个月后,张云卿辞官回乡,蕙畹站在城门处瞧着爹娘马车没了踪影,才微微一叹,蕙畹让爹娘带走了秋桂,毕竟她婚事不能再拖了,秋桂原是不愿意离了去,是蕙畹和她说,成了亲还是会要了她过来,那时还在一处,才恋恋不舍去了,春花把风帽给她戴上,细细整理好外面斗篷:

“世子妃要保重身子,想来夫人老爷这一去,反倒也更自在些了,和大少爷也团聚了,是大大好事呢,回头咱们也回了平安城去,不是就是皆大欢喜了吗,左右也快了”

“平安城”

蕙畹不禁喃喃道:

“是啊!我倒是真想回去了。”

爹娘一去,蕙畹胸中不免添了些许离愁,积在心里难以排遣,紫安最近忙很,除了晚上,白天蕙畹一般瞧不见他影子,成亲了,说话时候反倒少了,只剩下晚上抵足缠绵,想到此,蕙畹不禁脸一热,两个月了,紫安对此事还是乐此不疲,不管多晚,多忙,每晚不折腾几次是不罢休,害蕙畹晨起通常十分困难,不过还好王府事务少,早晨陪父王吃了早膳,说会子话,就去前院处理府中事务,午后是可以越性歇息些时候。

忠叔是个能干,且蕙畹也不是寻常大家闺秀,一开始忠叔还有些担心,下面几个有体面奴才,自是要给新主子下马威,蕙畹也晓得府里都是如此,你若不使些手段出来,即使主子地位摆在那里,也平白没了体面去,故此指了两件事办了一两个带头,就消停了。

忠叔当时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别瞧着这世子妃脸软年轻,可真真不是个一般主子,回头又一想帝师洪大人关门弟子,那个聪明灵透劲儿,寻常人如何及上一丝来,且满肚子学问,更兼不是个死读书,世情经济学问却也通很,那里去寻这样一个女主子来,真真是王府造化。

京城王府本来事务也不算多,不过来往应酬,一应进出,故此,蕙畹掌管起来也轻松很。今儿即出来了,蕙畹遂不想就这麽回府去,瞧了春花一眼道:

“咱们去街上逛逛去吧,也顺道散散心”

春花想了想眼一亮道:

“今儿初一,不如奴婢陪着您去广化寺上上香吧,咱们也拜拜佛,这都两个月了,怎麽您这儿还没消息”

蕙畹不禁脸一红,瞥了她一眼道:

“那里有这麽快,其实我觉得再过两年才好”

春花急忙道:

“不可”

蕙畹一愣,狐疑看着她道:

“怎麽”

春花白了她一眼道:

“以前倒是个机灵心里有成算,怎麽成了亲,到看不清了”

说着低声道:

“您看太后那个意思,几次您去请安,那个什麽婉婷都在一边,您没听出来太后话音吗,若是早些有了,她也没话说去,总不能白眉赤眼就把自家侄女塞过来,可若是过了三月还没消息,恐太后要说话”

蕙畹脸色一暗,眼中瞬间划过无力,可是转念一想,又如何,反正自己底线,紫安是晓得,不管太后如何,紫安若要不从,她就不信,能有人□来,若紫安稍有动摇,想到此,蕙畹不禁抿抿嘴,到时大不了自己就离了他,回平安城去也就是了,左右这京城她也待得腻烦了,想通了关节,蕙畹道:

“春花姐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一向认为男人心,不是有个孩子就能拴住,算了,不说这个,我自有主意,即是你说广化寺热闹,咱们就顺便去瞧瞧好了,拜不拜佛倒是其次”

春花不免却暗暗一叹,虽说她也觉得蕙畹说很有道理,可是那个婉婷若真进了府可不大妙,后面有太后撑腰,那里能真老实安分了去,且春花看那个婉婷,现在眉眼间就对蕙畹不大尊重,更别提……

想到此,春花不禁心里替蕙畹暗暗担心,但是瞧她一副置之度外样子,又不禁失笑,自小如此,打定了主意,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扭性子,她还真不敢想若是太后真想不开,赐她娘家侄女下来,平安王府将会是个什麽境况,恐如今平安和乐局面,立时就会荡然无存了吧。

广化寺一如既往庄严肃穆,香火鼎盛,冤家路窄,大殿上蕙畹一眼就看见跪在地上求签婉婷,身边跟了数个婆子丫头,这出门排场,竟是比自己这个世子妃都大多了,蕙畹不欲上前搭话,反正话不投机半句多。

哗啦啦一阵响动,一支竹签跳了出来,身后丫头急忙捡起来一瞧,脸色顿时一变道:

“小姐,这劳什子胡说不准,不若您再抽一支吧”

婉婷自小就不是个什麽好脾气,一伸手道:

“拿过来我瞧”

小丫头只得递给她,婉婷略略扫了两眼,就走到解签那里道:

“你看看我这个签如何解,解好,小姐我有赏,解得不好,你这摊子要小心了”

蕙畹不禁哭笑不得,这个婉婷平素在宫里瞧着虽高傲,却不是这个情状,现在来看,竟是这麽个性情,谁知那解签老先生倒也不惧,扫了她两眼慢条斯理道:

“时也,运也,命也,半分勉强不得,若是小姐有运气,自是解得好,若是运气不好,老夫也无法,却不会打诳语”

那婉婷也不理他,把竹签递给他,老先生接过只瞧了一眼就道:

“小姐问什麽”

婉婷身后小丫头急忙道:

“问婚姻之事”

老先生摸摸自己胡子道:

“小姐若问婚姻,那麽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成”

后面小丫头叱一声道:

“你这老头胡说,我家小姐什麽人,瞧上人哪有不成”

老先生却笑道:

“荣华富贵权势虽好,却往往只在顷刻间”

婉婷却没恼开口道:

“你从那里瞧出来我问事不成”

老先生看了看签文道:

“您抽这支签头是姜女寻夫,判词是:天边消息实难思,切莫多心望强求;若把石头磨作镜,曾知枉费己工夫。孟姜女寻夫,那里能寻得到,不过费自己功夫罢了,故此不成”

婉婷刚要发怒,不妨一转头正瞧见后面张蕙畹,一愣之下又羞又恼,却不好真怎样,哼了一声,走过来道:

“我倒是谁,原来是咱们世子妃,臣女给世子妃请安了”

嘴上这样说,神态却极傲慢,不过微微不情愿一褔罢了,蕙畹却极有涵养微微一笑道:

“小姐也来这里拜佛,倒是真巧了”

婉婷目光一闪笑道:

“说不准以后妹妹和姐姐会一起来拜佛,也未可知”

蕙畹目光一冷,上下瞧了她一眼道:

“小姐安心,这样事情绝无可能,春花,咱们去后面逛逛吧”

说着也不理她,竟自向后面走去,婉婷被蕙畹一语噎住,心里更是恼恨,这时那老先生却道:

“刚才那位贵人,前几月也在这里求了签,看今天情形想来是心想事成,否极泰来了”

婉婷一听不禁回头道:

“她求是个什麽签”

老先生笑道:

“和小姐正好相反,乃是一支上上签,一生心想事成,富贵已极命格,那位贵人是个福禄寿三全人,寻常人如何也是及不上”

婉婷却叱一声笑了道:

“心想事成,富贵已极,我倒是不信”

说着扭头走了,老先生不禁摇摇头。从广化寺出来,婉婷直接进了宫,去磨太后。这里春花不禁有些担忧道:

“她毕竟是太后侄女,这样得罪她恐不妥,若是她真去撺掇太后,可怎麽好”

蕙畹看了眼旁边光秃秃但高挺古槐微微一笑道:

“那又如何,回府吧,出来一趟还遇到这样事情,真真令人厌烦。”

蕙畹回去却也没和紫安提,她心里知道这件事提也无用,当初自己说过,信任是夫妻两人之间最重要,所以在一切没发生时候,她不会疑神疑鬼,况且她觉得,只要紫安是爱自己,即使太后也无法,毕竟太后管不过家事,并非事,难不成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

蕙畹猜不错,太后就是想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是出于别考量,就是自己整个家族来看,如果再不没有一停强而有力联姻,恐就此没落衰败下去了,因此太后也只能抓住这最后机会,太后看了一眼旁边坐着平安王笑道:

“今日请王爷进宫,是有一件大喜事商议”

杨奇一愣忙道:

“太后请讲”

太后略一沈吟道:

“如今都过了三个月,蕙畹丫头肚子也没消息,这可于承继宗室大大不利,太医和哀家说,蕙畹丫头体制有些虚寒,恐要悉心调养一阵,紫安也不小了,房里没个女人那里像话......”

她话没说完,杨奇急忙开口拦住她道:

“蕙畹丫头身子一向不错,虚寒也好调养,不过三五朝就好了,不怕太后笑话,如今虽都过了三个月,紫安却一时一刻也离不了畹儿,两人如胶似漆,那里分开,别事日后慢慢再说也使得”

太后脸色一变道:

“王爷说那里话,别说宗室皇族,你瞧瞧那个大家公子,房里不是三妻四妾,丫头成群,偏紫安如此委屈了去,我自是不依,你放心,我瞧那张惠畹是个大方性子,不是个会拈酸吃醋拿起子没见识小女子,无妨,况且我那个侄女,你也是瞧过,论模样,论性子,也都是百里挑一,我原是不舍她做个侧妃,无奈她瞧上了紫安,自己愿意,我也没辙,打量着倒也算一门上好姻缘,娥皇女英,也是紫安造化了......”

一语未了,紫安和紫青一步迈了进来,杨奇扫了紫安一眼,心里不禁一叹,紫安和杨紫青请过安,杨紫青笑道:

“母后今日瞧着甚是高兴,可有什麽好事,说来让儿子也乐乐”

太后一笑道:

“却真有一桩好事”

说着似笑非笑瞧了紫安一眼道:

“婉婷那丫头啊瞧上了紫安,我正和王爷商议着成就了这桩好事呢”

杨紫青一愣,紫安不禁大惊,蹭站起来道:

“不可!太后,紫安如今已娶畹儿了”

太后脸色一沈道:

“你那屋子里,我听说如今竟是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像什麽话,再说婉婷姿色比你那王妃也不差吧,封了侧妃,我瞧着都委屈了”

紫安噗通一声跪下道:

“太后,不可,紫安不愿,紫安曾发誓,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我这一生有畹儿一人足矣”

太后不禁大怒,一怕桌子道:

“你说这是什麽话,你可是堂堂男儿,我大燕皇族子弟,这样话,你也真说出口,张蕙畹那丫头我倒是瞧差了,不想竟是个妒妇,来人,宣她进宫,我当面问她,满腹诗书连女戒都忘了吗”

小太监应了,转身去了,紫安一愣,脸色瞬间变苍白,杨奇道:

“太后,这和畹儿何干”

杨紫青也道:

“母后,他二人事情,您就不要插手了吧”

太后瞪了他一眼道:

“皇帝,事我这个老婆子管不了,家事,我难道也管不得了吗”

杨紫青眉头一皱暗暗一叹,心道如果张蕙畹肯妥协,那里还轮得到紫安得了去,却也想瞧瞧面对如此局面,她可后悔了。

【把酒话桑麻】

蕙畹接到旨意就知道不好,估计太后做媒不成,迁怒于自己,蕙畹收拾妥当了,匆匆跟着小太监走了,到了宫门,蕙畹擡头看了看,天色阴阴大概快要落雪了,一阵风吹来空气中有一种刺骨寒冷,蕙畹拢了拢身上狐裘,走了进去。

甯寿宫暖阁,蕙畹匆匆扫了一眼,见紫安跪在地上,脸色有些隐隐怒气和淡淡苍白,平安王坐在侧面,脸上仿佛充斥着无奈,太后脸色严肃而犀利,只有杨青面色难测坐在那里,眼中仿佛有好奇,又似有期待。

蕙畹深吸一口气,跪下行礼,太后瞥眼打量了她几眼,显然是来匆忙,没按品大妆,只穿了一件月白色儒裙,碧色宫縧一束,更显得有腰肢轻软,有一种别致袅娜风姿,容色明媚鲜艳,如案上盛开那支水仙一般清绝,神色毫不慌张,举止淡定从容,即使阅人无数太后,这一刻也不得不说,即使姿色上和婉婷不相上下,但气韵上蕙畹硬是高出了一筹,两相比较,自家侄女虽美,却不免流俗了,倒也怪不得紫安和皇上看重。

不过却不想性情如此善妒,竟是个容不下人,从古至今,哪里有大家公子是一夫一妻,更何况紫安还是皇亲宗室,岂不是大大笑话,这万万容不得,想到此,开口道:

“张蕙畹你可知罪”

蕙畹暗自一叹道:

“臣妾不知”

太后扯起一丝冷笑道:

“素闻你满腹诗书,一身才情,难道不知道七出之罪为何吗”

紫安急忙道:

“太后,是我不愿,于她何干”

太后叱一声笑道:

“你不愿,笑话,为了宗室体面,你也不能只有一个妻子,这像什麽话,我不能瞧着咱们宗室规矩被你一人翻过去”

蕙畹不禁暗暗冷笑,这太后私心昭然若揭,却把话说如此冠冕弹簧,上位者最会这虚僞一套,令人真真打心里厌恶,想到此,蕙畹更觉无意思很,太后一指蕙畹道:

“张蕙畹,你今儿给哀家一个明白话,紫安若娶了侧妃,你容是不容”

蕙畹轻轻笑了,擡起头丝毫不惧吐出两个字:

“不容”

杨紫青不禁一震,蕙畹继续道:

“臣妾虽卑微,但丈夫却决不愿与人共享,若是如此,我甯愿自请归家”

紫安脸色更是苍白,太后被她气乐了道:

“好!既然你自请归家,哀家就成全你,宗室从此没有你这个媳妇”

紫安一把握住蕙畹手擡头道:

“如果这样,臣也情愿逐出宗室去,陪着畹儿做个平头百姓,倒也快活自在”

太后不想紫安竟说出这番话来,气得手有些微微颤抖道:

“你在威胁哀家,无子善妒女人有何德行,你竟然为了她撇开了祖宗吗,紫安你真有出息”

杨紫安沈默片刻道:

“不瞒太后,当年赐婚之前,臣就和畹儿有约,此生只她一个,她才答应了婚事,臣不觉委屈,臣觉得甚是幸运,畹儿聪慧非常,才情卓绝,更可贵是她孝顺父母掌管内务,无一不做尽善尽美,且臣和她自小就是一起,心里着实喜她爱她,别说这一生再装不下其他女子,倘若有来世臣心亦然”

太后不禁一愣,作为女人,完全想不到真有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至少她有生之年没遇到过,原本还以为是蕙畹阻碍,紫安才不娶婉婷,如今看来,却真真是紫安意思,恼火之余,太后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涌出一丝羡慕,羡慕张惠畹能有这样一个至情至性丈夫,能置一切荣华富贵名利为身外之物,这是多麽难得,可是想到婉婷,不禁一叹,脸色微微和缓道:

“哀家也不想做个棒打鸳鸯恶人,不若咱们各退一步,只要你娶了婉婷为侧妃,你们后院事情,哀家保证再不干涉,如何”

蕙畹却微微一笑,擡头道:

“一个和百个有何不同,娥皇女英,呵呵!即使别人愿意,臣妾也不屑苟同”

太后不禁怒气上升,心道这个张蕙畹怎麽回事,平日里瞧着是个机灵,怎麽在这上面如此固执,可是太后也不傻,她如何真能让紫安逐出宗室去,为了这些事,说出去,可是滑天下之大稽,正想着,屏风后婉婷一步迈出来满脸通红道:

“张蕙畹,你太过分了,我一个世家贵女,甘愿在你之下,你一个乡下丫头,竟然如此给我难堪,你......”

话没说完,就被杨紫青吓止:

“放肆,这是何地,容得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张惠畹是正经世子妃,那里有你犯上道理”

婉婷自来对杨紫青就有些惧怕,本不敢如此放肆,可是心里却气很,真像这丫头说,绝无可能,那杨紫安甯可丢了荣华富贵也不屑娶她进门,难堪之余更是想跟蕙畹争个高低,凭什麽同为女子,自己比她出身高贵多,却远远不及她命好,故一时气愤忍不住出声,不想却被皇上吓止,心里不禁委屈很,冲进太后怀里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蕙畹不想她来这一招,看来平日在家里也是个娇娇小姐,太后有些心疼拍怕她,瞪了杨紫青一眼道:

“婉婷原也说有几分道理,你红眉赤眼干什麽”

皇上瞧了太后一眼,面色一冷站起来道:

“儿臣还有公务,先行告退”

说完一甩袖子,快步走了,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开口道:

“若是舅舅愿意,就让婉婷进宫来好了,儿臣后宫有是地方,多她一个也无妨,却不要为难紫安他们了,朕当初也是答应了他们,太后就不要干涉了”

太后不禁一怔,却不明白一直不肯娶娘家女孩皇上,怎麽今儿吐了口,太后不傻,自是知道这比嫁给紫安更是强了万分去。遂面色一喜,杨紫青扫了紫安和蕙畹一眼,蕙畹怔怔望着他,一双剪水双瞳那麽晶亮剔透,里面闪动是感激吧,杨紫青不禁心里一涩,自己还是不舍得看她为难,杨紫青一直觉得,蕙畹就该快乐过日子,就如同她说,做自己万千子民之一,承受着帝王给予大爱,那麽自己这个帝王,适当寻些私,赐予她一些小爱,也是无妨吧,即使得到只是他感激,杨紫青都觉得心里有短暂愉悦。

想到此,暗暗一叹,转身走了,太后目光复杂看着张蕙畹,这个女子何其幸运,即使嫁做人妇,皇上仍然用另一种方式爱着她,护着她,太后也不禁微微一叹,开口道:

“起来吧,即是皇上说了话,哀家倒妄为恶人了,哀家老了,也管不动你们事,随你们去吧”

紫安一喜,磕头谢恩,扶着蕙畹起身,不知是不是因为跪时间过长,蕙畹一起来,竟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紫安吓坏了,伸手紧紧抱着她摇晃:

“畹儿,你怎麽了,你别吓我,畹儿.....”

神色慌张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太后有些哭笑不得道:

“还不快把她抱到软榻上,速速宣太医来”

杨紫安顿时清醒过来,小心抱着她放到一边软榻上,跪坐在蕙畹身边,眼睛竟是一瞬也不瞬盯着她,脸上焦灼担忧那麽明显深切,太后瞧了婉婷一眼,心道,瞧这情景,即使你嫁过去也无用。很快,太医来了,仔细请了半天脉,杨奇却急道:

“你这老家伙,本王儿媳妇竟如何,你倒是说句痛快话啊”

太医站起来一拱手道:

“微臣恭喜王爷世子爷,世子妃这是有喜了”

紫安和平安王不禁大喜过望,

“不过”

太医犹豫道,紫安激动一把抓住他一叠声道:

“不过怎样,怎样”

太医急忙道:

“不过世子妃本来体制就有些虚寒,又兼近日思虑在心,故伤于气血,因此胎气不稳,恐要安心静养一阵才可。”

紫安和平安王同时松了一口气,老太医临走,瞧了紫安一眼笑道:

“世子也可要委屈些了,这两个月还是和世子妃分房而居,最为妥当”

紫安不禁脸一红,知道这是太医告诫他不可房事太频,细想起来,成婚这三个月,除了畹儿小日那几天,竟是无一夜是空置,可是分房,紫安心里自是不愿意,就是不能怎样,他也不要离了畹儿身边,想来这些日子蕙畹虽嘴上不说,心里定是忧虑,也怪不得每次进宫给太后请了安,都有些闷闷,竟是这个原因,自己这一阵子忙乱,倒是忽略了,想到此,紫安不禁羞愧难当,狐裘裹住了蕙畹,父子两个告退,出了甯寿宫,太后扫了婉婷一眼道:

“好了,你也认命吧,我瞧着你就是勉强进去了,平安王府也无你立锥之地,不如就在宫里吧,有姑母在,皇上多少还看些顔面”

婉婷脸色一暗道:

“世上却哪里还有世子这样至情至性男子,侄女却无福,可是那张蕙畹怎运气如此之好”

太后目光一闪,颇有深意道:

“我劝你不要想与她为难,就此歇了心思为好,你瞧瞧那个慧嫔下场,这张蕙畹,今儿哀家才算看出来了,等闲莫要招惹,不然有后悔时候,好了,你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回到了平安王府,蕙畹才悠悠醒转,却觉得头痛厉害,浑身有些软绵无力,睁开眼就瞧见紫安担忧脸,眸子中有浓浓疼惜,见她醒了,紫安急忙拉起她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道:

“畹儿,你可醒了,你吓死我了,我真害怕,你这一睡不起来了,畹儿你答应过,要陪着我,不能食言了去”

紫安有些急切语无伦次,却有一种难得孩子气,率真可爱,蕙畹不禁扯起一个笑容道:

“那里有如此严重,又胡说”

扫了一眼四周,见是紫雪斋,才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那个甯寿宫真令人压抑喘不过气来,感觉浑身有些不舒服,遂开口道:

“我到底怎麽了”

紫安眸中瞬间爆出喜悦,伸手轻轻抚开她脸上发丝道:

“畹儿,你有了我们孩子了,高兴吗”

蕙畹一楞,接着却是暗惊,自己才十五岁啊,就有了孩子,好像太早了吧,可是看到紫安眼中暴涨幸福和满足,蕙畹也不禁高兴起来,手下意识摸摸自己小腹道:

“多久了?我怎一点感觉也没有”

紫安眼中温柔似要流泻出来:

“你这个糊涂丫头,都一个多月了,我还道这个月你小日子怎麽过了这麽久,却真真没想到竟是有喜了”

说着目光闪过一丝戏谑道: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得亏了为夫每夜耕耘不辍”

蕙畹不禁瞪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掐他脸道:

“我瞧瞧你脸皮究竟有多厚,这样没脸话也说出口”

紫安却伸手握住她手,正色道:

“畹儿,对不起,这一阵子我竟疏忽了你心事,我定引以为戒,以后你也要答应我”

“什麽?”

蕙畹反问,紫安认真道:

“答应我,有什麽事情都不要藏在心里,对我说出来,我是你夫君,畹儿,你要记得,我们两个同心同命,不要让我忧心,有什麽事情,我们一起解决面对,你闷在心里,闷出病来,你知我多心疼难过吗”

蕙畹目光盈盈闪动,点点头:

“嗯。”

春花轻轻咳嗽一声道:

“世子爷,今晚在那里安置”

蕙畹一愣,紫安道:

“那里也不去,我还在这屋子里”

春花急道:

“太医嘱咐了,世子妃胎气不稳,分房睡为宜”

蕙畹瞬间明白过来,推了推紫安道:

“你去那边西厢房安置就好了”

紫安凑近她耳边低声道:

“放心,我醒事,可是要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睡西厢可不成,我们就在一处睡,我乖点就是了”

蕙畹脸一红,春花也抿嘴一笑道:

“世子可是要顾念些咱们小世子爷啊”

紫安一挥手道:

“好了,我晓得”

接着瞥了一眼蕙畹肚子,嘀咕道:

“真是,还没出来,就妨碍他爹好事,真真该打”

蕙畹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现在就一副欲求不满样子,看他这几个月怎麽熬过去。一个月后,婉婷进宫,直接封为德妃,地位虽尊,却不大得宠,有得有失,也算有了归宿。经过一个月静养,蕙畹精神好了很多,但是紫安还是一时一刻也不放松,一行一动都要管,仿佛蕙畹是个玻璃人,一碰就碎了,令蕙畹不禁哭笑不得。

天气转暖,开了春,蕙畹胎气也稳了,经过太后一事,紫安也有些厌倦了京城,遂请了大假,每日里陪着蕙畹,左右无事,开春桃花盛开时候,平安王一家啓程回了平安城。过了春夏就是金秋,十月平安城蒙上了萧瑟秋意,而平安王府今天却比盛夏还热闹几分,紫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看向紧闭房门,院子里坐在藤萝架下博文不禁叹道:

“你就坐一会儿吧,放心没事,娘亲和珺瑶都在里面呢,况且太医不是说了,一切很好......”

正说到这儿,就听里面哇一声嘹亮哭声传了出来,紫安面色一喜,一个婆子推门出来道:

“给世子爷道喜,是位小世子爷呢,母子均安”

秋天暖阳穿过银杏树金黄色叶片照进院子里,洒下一片斑驳光影,浮动光影中,紫安笑容比艳艳春日更灿烂。

五年后,平安城外张家村,虽是僻野乡村,却在村头盖了一所青砖高墙大宅院,夏日清晨,院子里那颗高大桑树下面,两个粉妆玉琢孩童正跟着一个中年文生读书,却是一首古诗: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童声清亮,传到旁边书房里,蕙畹擡起头和紫安对视一眼,不禁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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