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洗了个热水澡后,傅苍宇回到客厅,才发现外头又开始下雪了,而且是场大雪,透过窗户,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他发现自己没用的开始担忧,忍不住走到大门口,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走了吗?”

碰了那麽多钉子,是该走的,况且外头又下着大雪,正常人都不会傻傻的在外头挨冻。

想是这麽想,可手却像是有了意识似的自动开了门。

只是才开门,突然就有团物体朝屋内倒了进来,待他看清楚,整个人立刻愣住。

只见谬颜像枝冰棒似的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雪白的脸色连同他的血液也一起冻结成冰了。

下一秒,他迅速将她从地上抱起,直冲向浴室。

放了一缸温热的水,连同衣服把她整个人放入浴缸,他才动手拍打她的脸颊,“谬颜,醒醒!不要睡觉!不能睡!”

越冷要越保持清醒,怕她冷过头醒不了,傅苍宇拍她脸颊的力道无法温柔,连语气都显得粗暴。

温热的水让陷入昏睡的谬颜缓缓苏醒,也开始有了痛觉。

“好痛……”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觉,又痛又麻,很难用言语完全表达出不舒服的感受,更不知道到底是痛多一些,还是麻木多一点,只知道每一寸细胞都是僵硬得难受。

“你还知道痛吗?愚蠢的笨蛋!谁叫你一直待在外头不走不知道那种鬼天气会冻死人吗”他气愤地咆哮,语气粗暴,眼神却是心疼与忧虑。

他还是那个傅苍宇,总是宠溺着她的大哥哥,那眼神里的疼爱是错不了的,看着看着,谬颜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还笑早知道就让你冻死在外面不要管你!”

“苍宇哥……”

“不许说话!我什麽都不想听!”

“可是……”她心急着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

“给我好好泡在水里几分钟,我去拿乾净的衣服给你!”

转身走出浴室,很用力的把门关上,傅苍宇气的是自己,因为无法把冷漠贯彻到底,但是谬颜却很开心,虽然只是一瞬间,她确信自己看见了当年的苍宇哥。

半晌后,傅苍宇再度把门打开,并且递给她一套睡袍,“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她马上红了双颊。

看见她已有了血色的脸庞,他才满意的点点头。“那就等暖和点再起来。”

“苍宇哥—”

“又想说什麽?我说过什麽都不想听,你也不要以为让你进来就表示我改变心意,我只不过是不想等下雪过后发现门外多了一具冻死的尸体!”

他的坏嘴,还是和以前一样,代表着关心吗?思及此,谬颜眨了眨美眸,使出以前常用的反击法—装无辜。“但我还是要跟你说谢谢。”

“够了,把自己弄暖点再出来。”这次依然很用力的把门甩上,但责备的语气却很轻。

桌上摆放着几道热腾腾的菜,看着香味四溢的佳肴,谬颜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喝吧,喝点热汤身体会暖一点。”

“苍宇哥,谢谢你。”

“不用谢那麽快!我只是不想制造更多麻烦,你如果在我这里病倒,我还得在这种鬼天气开车送你去医院,那是很麻烦的,等雪停了,你就离开这里。”

连看都不看她,看来当年的冤屈对他伤害太深了。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尽一切办法抚平他内心所受的创伤。

“这六年,我一直都在找苍宇哥,我很想念你,也想念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我该怎麽做,才能让你再对我展现笑容呢?”

“没必要费心去想,只要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我每天都可以过得很快乐自在。”转身走向窗口,傅苍宇燃起了一根烟,丝毫不管谬颜是否对烟反感,兀自抽了起来。

“可是我不能照你说的做,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回去帮我管理公司。我爸突然把公司丢给我,自己去旅行了,我对公司的事情根本一点都不懂——”

“你身边应该不缺帮你的人,你不是还有两个姐姐?她们应该结婚了吧?应该叫你姐姐、姐夫帮你打理公司,不该找我这个外人。”

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还故意加重外人两字,显示他仍心有不平。

也难怪,当年他一直把谬允泰和谬颜当自家人,努力表现,除了为自己的前途打算,更希望尽己所能地帮助谬家,以报谬允泰的栽培。

但是他却背了黑锅,还被赶出公司,在那样令人难堪的环境里,他根本无法动弹,所以才会接受朋友建议,来到美国,东山再起。

这几年是什么支撑着他走过来?就是报仇雪恨!

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把这帐讨回来,他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所幸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他的努力很快就看到了实质的成果。

但是他并不想这样跟着谬颜回去,这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她的出现甚至打乱了他原本的信念,在她那双无邪的大眼注视下,他发觉自己耍不起狠来。

“其实……公司现在面临很严重的危机,我爸大概怕姐姐把股份脱手,更加影响公司,所以叫我不能让她们知道公司目前的状况,而我……没有信心能够把公司救起来,但是如果你在的话,也许……”

“没有任何也许,你们家的公司并不是我的责任!”

奇迹会出现,这样的话语被硬生生打断,话就这样卡在谬颜的喉头上,让她吞咽困难。

“我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等雪停你就走。”

“你不跟我回台湾,我就不离开。”她也拗了起来。

“信不信我会马上把你丢回雪地里?”丢了烟头,傅苍宇一脸愤怒地恐吓。

“信,你想那样做我也不会拦阻,但是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我困了,该睡哪?”生气的放下餐具,她愤然起身往客厅走,食物一口都没有动到。

“你给我回来坐下!”一个箭步上前,傅苍宇把她又拉回来按压到椅子上,“如果想在这里睡觉,就给我安分的把那些东西吃掉!”

“不然又要把我丢回雪地里吗?”谬颜仰头对峙,似乎当他是一只只会叫不会咬人的狮子。

“劝你不要在狮子嘴上拔毛,那是非常不明智的,乖乖吃完它,我去整理一个房间……真烦!”

雪花纷飞的夜晚,该早早上床睡觉的,却来了个不速之客,这夜变得很忙碌,也叫他觉得很不习惯。

空气里隐约散发出一抹淡淡的香气,是来自谬颜的,她的出现不仅只是紊乱了他的思绪,还挑动他尘封已久的冷漠的心,“天一亮就把她送走……”整理好客房,他兀自做了决定。他不想既定计划因为她的出现有所改变,更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握的状况。

事与愿违,傅苍宇才打定主意,天一亮就要送走谬颜,但是睡到半夜就听到碰撞声响,他连忙起身探个究竟,却发现谬颜整个人跌在楼梯口。

“你到底在干么?”他上前,粗鲁的把她从地上扯起来,一接触到她的肌肤,才发现她身体热得烫人,“你在发烧?”

“发烧?我不知道,只觉得好热……想找水喝……对不起,吵醒你了。”谬颜一边想站稳脚,一边露出歉意的笑,那笑看起来有些傻气,让人心疼,也让人气愤。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他嘴巴很坏,但还是拦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苍宇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她连忙说,声音却很无力,头也很晕。

“连站都站不稳,还想自己走?”他低头瞪了一眼,粗声喝斥。

“可是……”虽然有些昏头,但还不至于到不知道这样的姿态有多暖昧,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生,而苍宇哥比起当年更具男人魅力,如此近的看着他,她发觉自己的头更昏了。

“给我乖一点,不要乱动!”

在傅苍宇的一声令下,谬颜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任由他抱着她走出大门,把她放置在驾驶座旁的位置,见他启动引擎,她才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们要去哪里?”

“除了医院,还能去哪里?”他闷声反问。

看出他的不快,她明白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所以立即说:“其实我真的没关系,喝个热茶、吃个退烧药,再睡一觉应该就会没事的。”

她的提议换来他一记恶狠狠的白眼,“如果你希望我现在马上把你送到机场,就继续表达意见没关系。”

任务还未达成,岂可这样就被迫回台?为了能够继续留下来说服他同台湾,谬颜只好乖乖靠回椅背,闭上唇,目光却始终停格在他的脸上。

时间多少会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可能是脸上多了细纹,也可能是身体各处多长了赘肉,但是傅苍宇的改变是正向的,他的体格蛮得更壮硕,脸颊比过去略微瘦削,轮廓却因此变得更加鲜明。

“把眼睛闭上!”

“……”好恶质,连看都不许她看。

眨着眼,她没有马上照办,傅苍宇立即抓了外套丢到她脸上,遮去她的炙热目光,“在我叫你以前,你给我那样好好休息一下。”

“好。”

这次很听话,是因为谬颜真的也觉得昏昏欲睡,但是在睡着以前,她不自主的喃喃低语,“苍宇哥,我好高兴找到你……”

握着方向盘的力道加重了些许,傅苍宇的心又再度被狠狠牵动。

每一回,她的话语总是轻易闯入他筑起防护墙的心,怕如此下去,他会忘了曾经所受的屈辱,也会忘了这些年吃苦受罪最终的目的,他冷了脸、横了心,逼着自己专注于前方,也逼着自己把心思拉回原点上。

送谬颜上医院看完医生之后,傅苍宇就直接把她送到饭店。

“我女朋友快要回来了,所以不方便让你继续留在我那里。”他冷漠的说。

闻言,谬颜全身一僵,好半晌,才挤出一个丑到极点的微笑。

“女朋友……原来苍宇哥有女朋友了啊……”

“我当然有女朋友,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奇怪。”努力维持笑容摇头,她继续问:“你们感情很要好吗?”

“嗯。”傅苍宇心不在焉的回应。

“论及婚嫁了吗?”

怕谎言被揭穿,他只是点头,不多说什么。

“……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你有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我是不该留在那里,万一造成你们之间的误会,我会过意不去,你回去吧。”

心好痛,六年的暗恋,在今天有了结果,她好想大哭。

见她的脸色比到院前还苍白,傅苍宇还是忍不住关心的交代。

“如果人不舒服就告诉饭店经理,我已经交代他们你一不舒服就替你请医生。”

“嗯。”躺在床上,谬颜气色很差。

达不成目标令她沮丧,但是苍宇哥说他有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更叫她心痛。

她一直都偷偷的喜欢着这个大哥哥,六年不但没有冲淡她对他的爱慕之意,见到他时,反而更加泛滥。

但是,他说女朋友要回来……因为这个因素,她的心踌躇了,衡量着剑底该不该自私的把他留下,结论是,她不想当个坏女人。

大概是因为生病,连心也变得疲惫,话就这么溜出口,“苍宇哥,我决定了,明天我就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的傅苍宇停下了脚步,等着她的下文。

“很抱歉一直缠着你,被一个自己厌恶的女孩子缠着,你应该觉得很烦吧?真的很抱歉。”

“够了。”背对着她的傅苍宇蹙起眉,居然有些自厌起来。

为了在他面前保留一点尊严,谬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真的很高兴可以再见到苍宇哥,能亲眼看到你过得好,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别说了。”

“好……”眼鼻一酸,她索性把眼睛闭上,“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等我舒服一点,我会直接去机场。”

“嗯。”

“苍宇哥。”

才想举步的傅苍宇又再度把脚停顿下来,这才,他把头转了过来,看着她。

“什么事?”

“你一定要……过得幸福喔。”他看她了!那她一定要笑得很美,不让他生气讨厌才行。

不习惯这样温柔的关心和明明心碎,却笑得开心的笑容,傅苍宇继续摆着冷漠的脸,丢了一句,“我走了。”便开门离开。

看见门开了又关,谬颜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下双颊。

像在逃亡似的,傅苍宇一路飞车,但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回到家中,他开始坐立难安。

以前的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把病人丢着,自己跑掉的事情,况且那个人还是谬颜,她大老远飞来找他帮忙,他却一再拒绝她……“她不会有事吧?”

一个他不断的自责,但是另一个他却又在内心深处强烈的说:

我和谬家的人只有仇恨,没有其他,是她自己要跑来找我,与我无关!

就这样,两种声音不断在他内心交战,最后,负面的傅苍宇战胜了正面的傅苍宇。

谬颜拖着生病的躯体搭上飞机,经过长途飞行,她只带回了疲惫不堪的躯体,回到台湾,马上就进入了会议室。

一下飞机,她马上听见吕柏耀给她的留言说是股东们受到怂恿,吵着要把她从总裁的位子拉下来,始作俑者竟然还是她的两个姐姐和姐夫,现在每个人都嚷着要把股份卖出,因为他们认定公司快要倒闭。

忍着身体的不适,谬颜尽力想装出游刃有余的沉稳模样,但因病而苍白的小脸却只显得更为娇弱。

“各位请听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公司正常营运——”

“想办法?你的破烂脑袋能想得出什么办法?这可是关系到所有股东的权益,你负责得起吗?”谬明媛完全不留余地的出声讽刺。

谬明香也立刻加入讨伐阵容。“就是说啊,我们怎么可能把赌注押在你这个黄毛丫头身上,这根本稳赔不赚!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公司卖了,说不定还能小赚一些——”

谬颜只觉得心力交瘁,她是多想把公司重新整顿好,不让父亲的心血毁掉,可是偏偏扯后腿的人却是本该和她站在同一阵线的人,这是多么讽刺又悲哀的一件事啊……还在难过,这时会议室大门突地被推开,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冷漠男音响起。

“那就卖给我吧。”

“你是……傅苍宇?你这个窃盗者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当年我岳父没把你送进警察局,真是个大错误!”看见他再度出现,李朝俊的情绪突然起伏剧烈,首先跳出来揭露傅苍宇的身份与过去,一副唯恐天下不知的样子。

“警察局?这倒是提醒我该要找出真正的窃盗者,我很乐意用我的手亲自送他进警察局。”傅苍宇一脸冷漠的笑,脸转了个方向,看向谬颜,没错过她虚弱的神色,“你不会突然昏倒吧?”

谬颜呆呆的摇着头,还处在他突然出现的震撼之中无法回醒。

“不会昏倒就好,你就告诉他们你找我回来的用意吧。”

“我的用意……”她还是呆呆的看着他。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谬颜,你蠢也要有个限度!怎会跑去找这家伙回来?他当年可是挪用公款的贼啊!”李朝俊当众嘶吼,存心让众人看傅苍宇的笑话。

“苍宇哥不是贼!我自始至终都相信他是无辜的,现在他是我聘请的副总裁,如果以后还有任何人传递不实的诽谤讯息,我一定会诉诸法律替他讨回公道!”一听见有人诋毁,谬颜总算回神,倏地拍桌站起,态度出乎意料之外的坚定。

“反了,真是反了!”

谬明香气得团团转,一旁的夫婿柯宇森急忙安抚她,还不忘劝阻,“小颜,我觉得你太年轻,对人性看得还不够透彻,关于聘请傅苍宇为副总裁的事情,还是等我们讨论过后再决定也不迟。”

“老婆,你也说说话,你是股东之一,应该大声表达你反对他进公司的意思。”李朝俊碰了碰妻子,才唤醒一直处于错愕状态的谬明媛。

“我……”看着傅苍宇,谬明媛完全说不出反对的话语。

六年前,她曾经听说父亲打算让她嫁给傅苍宇,当年她对他的印象不坏,可是他挪用公款的事情爆发之后,她对他的好印象瞬间瓦解,如今再见,他变得更加意气风发,也多了成熟的男人魅力,比起她身旁叨絮不断又身材变了样的夫婿,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她开始后悔嫁给李朝俊,对他不断靠过来的身体也产生了排斥,索性把他略略推开,目不转睛地望着傅苍宇。

没有回避那目光,傅苍宇甚至有些猜透眼前这个目露贪婪的女人的心思,一如过去,仍旧没有多大改变,谬明媛高贵外表下包裹着的,其实是个放浪形骸的灵魂。

“你要我们怎么信任你呢?”她缓缓开口询问。

他一嗤。“我不会做出任何保证,别忘了是你们找我回来帮忙,事实上,这家公司赚钱还是倒闭,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摊着手,他把问题丢回去。

“我们可不想拿钱和你打没把握的仗。”李朝俊还在摆高姿态。

“那你们就留着那些股份当壁纸吧。”倒了正好如他的意,跑这一趟,连他自己都觉得蠢毙了!把目光转向谬颜,他用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说:“你看见了,不是我不帮你,是真的帮不上忙。”

眼看着他就要离去,谬颜开始心急。

好不容易盼得他回台湾,真要让他这样走掉吗?

在脑袋想出最好的法子之前,嘴巴竟然不受控制的开口了,“只要我买下你们的股份就可以了吧?”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在作梦。

她拿什么买那些股东的股份呢?她的积蓄,早就几乎全付给征信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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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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