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五夜，月圆夜，似乎是与双生妹妹心有灵犀一点通，袁念祖忽然心血来潮，放小梅一天读书假，让她可以早点就寝休息，而他自己则可以在就寝前多一点时间独处，静静享受一下月辉下的清新。

「唉……不知道念慈现在人在何处？不知过得好不好？居然半点音讯也不捎来，好教我这做哥哥的安心……唉……」

「好感性的叹息声啊！」

一道好听的嗓音打破了袁念祖的沉思，将视线从皎洁的月亮上移开，袁念祖看到了白色长衫飘逸的杨逸迎面走来，在月光的陪衬下，宛如仙风道骨的仙人下凡一样，一时之间竟看痴了，久久不能言语，然而，痴迷之人岂只有袁是念祖。

在月辉的映照下，淡黄色的月光，将袁念祖线条柔和的脸蛋像扑粉似的画上一层淡妆，煞那间，杨逸几乎都要以为眼前人就是画中天仙飘然现身，一时真假难辨。

此时，正是无声胜有声……

忽然，一阵风吹树影动的沙沙声，划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袁念祖率先回过神来，说：

「逸，你找我有事吗？」

「我？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满怀心事的样子？又在烦恼念慈的事吗？」

「嗯，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游荡，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担忧啊……」

「我已经加派人手下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而且，大家不是都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接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不是吗？放宽心吧！」

欣然收下杨逸好心劝慰的话，袁念祖露出一抹了描的微笑，跟著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著杨逸问：

「逸，我想问你……咦？你的脸……」袁念祖的眼光忽然被杨逸脸上的抓痕给吸引住。

「喔……」杨逸摸一摸他被小梅捏出痕迹的脸颊，尴尬笑道：「被一只野猫抓的。」

「是吗？可是我觉得……」

「对了，念祖，你刚刚不是有话要问我吗？是什么事啊？」杨逸赶紧转移话题。

「对喔，我是想问你，如果确定画中人就是念慈的话，你有什么打算？如果不是念慈的话，你又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说犀利不犀利，可是说不犀利又很犀利，老实说，这个问题杨逸自己在心中也曾设想过不下百次。只是总没个结果，现在被袁念祖当面一问，可真是问得杨逸霎时，不知该如何做答才恰当，在避开袁念祖一双认真眼睛的直视后，杨逸这才开口回答问题。

「如果确定画中人就是袁念慈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娶她为为妻，然后两人长相厮守。」

「那如果不是呢？」就连袁念祖本人都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杨逸的回答，很是急躁的发问。

「如果不是……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杨逸曾经在心里确定很多次，看著个袁念祖那双此时看来分外水灵灵的漂亮眼眸，杨逸几乎就快要情不自禁的，将他心中真正的答案脱口而出，可是他脑中的理性却告诉他，不可以说……不可以说……说出来一切就都会毁了……

于是，杨逸马上口是心非的改口。

「我想，我还是会继续派人去找寻画里的人，毕竟她才是更正令我动心的人。」

杨逸虽然是笑著将这句话说完，可他的心却不知何故的在抽痛著，让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牵强，而这一切袁念祖全都看在眼里，尽管他的心在听到杨逸的回答时很是难受，但是还是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画中人就是妹妹袁念慈。

「你这么痴心，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让你美梦成真的！」袁念祖满面笑意的说。

「但愿如此。」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袁念祖置身事外的回答，让杨逸一瞬间很是受伤，之后便提议想先行离去，不忍再看袁念祖那清澈明亮的眼睛，那会让他觉得他心里的某一个遐想很龌龊。

就在杨逸离去不久，一个人兀自陷入深层思考的袁念祖，冷不防的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强行拖至花园阴暗无光的一角。

「呜！呜呜……呜……」袁念祖不住的死命挣扎。

「嘘……嘘……是我啦、我啦！」

乍一听见熟悉的声音，袁念祖马上便放松挣扎，而对方也在同时还于他自由。

「哥，好久不见！」

扯下面罩，身著一袭夜行衣的袁念慈，猛然嘻皮笑脸的出现在袁念祖面前。

「念慈，你跑哪去了？哥哥怎么派人也找不到你？」

袁念祖一见到失踪许久的顽皮妹妹，立刻摆出做哥哥的架子说道。

「呃……」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袁念慈难得的羞红了脸，油嘴滑舌的说：「所以啰，妹妹我，这不是来探望哥哥你了吗？」

「是吗？我看你是又有事有求于我，才会回来杨府来找我吧！」

真是知妹莫若兄，袁念慈都还没开口，袁念祖就已经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耶……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哥，人家是真的很想念你啊！」说著，袁念慈立刻亲密的圈住袁念祖的手。

「说吧，有什么事是你歹命的哥哥我帮得上忙的？」

「讨厌！不过这件事真的只有哥哥你能帮我了，因为我们是从小就……」

****

「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袁念祖为两人的话题做下总结。

「真的？」袁念慈还有些迟疑的问。

「哥哥何时骗过你了？」

「嗯……也是，哥哥连婚都肯替我嫁了，都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一把亲密的抱住袁念祖，袁念慈姿意的在哥哥的怀中磨蹭，好不幸福。

「对了，念慈，哥哥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回答。」将妹妹与自己分开一些距离，袁念祖很严肃的看著袁念慈说道。

「好啊！你问啊！」

袁念慈表面上虽然笑得很无害，可是她自己做过多少坏事，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所以已经做好绕跑的准备。

「你曾经让谁画过你的画像，对不对？」

「画像？」

乍听此一问，袁念慈的表情很是茫然，明显是贵人多忘事。

「就是一张上有淡妆、闭眸假寐的人物画像，有印象了吗？」

「有淡妆？还假寐？有吗……嗯……」

忽然，袁念慈脑中灵光一闪，面露难色，袁念祖一看便知自家小妹心中有鬼，于是赶紧追问：「念慈，你说，有还是没有？」

「我……我……」

被袁念祖难得的压迫感给吓到，向来有说直说的袁念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转念将问题踢回给袁念祖。

「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你只要回答画里的人是不是你就好了。」

「哥……你问的……该不会是一幅名叫天仙睡颜图的画吧？」袁念慈很少一句话会说得战战兢兢。

「念慈，那画里的人果然是你！」

「我？我？怎么……」会是我！

后半句话袁念慈没敢说出口，当初她因为一时好玩，伙同两人的好友一起把袁念祖下药迷晕，帮袁念祖画上淡妆、穿上女人的衣服，画下了这幅天仙睡颜图，又友人答应此画只会在西风城只展不卖，所以打著袁念祖不喜出远门的如意算盘，袁念慈便很安心的把自家哥哥给卖了，却不知，鸭蛋再密也有缝。

「怎么？那个人不是你吗？」

见袁念慈半天没有动静，袁念祖便出声询问，被他吓了一跳的袁念慈，当下眼见事情就快要东窗事发，又怕会被责难外加说教，于是她把心一横，决定信口胡谄到底。

「对！」

「那个人不是你！」袁念祖一听，立刻紧张的追问。

「不对！那个人就是我！」袁念慈回答得志得意满。

「真的？」不死心的，袁念祖继续追问。

「没错，那个人绝对是我！」

「那你……」

「啊！哥，我不能再陪你了，因为我还要赶路！那我先走啰！保重！」

语毕，袁念慈来无影、去无踪的从袁念祖面前消失，不让他有再继续发问的机会。

「唉……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那么冲动。」

说罢，袁念祖转身欲离去，不料眼前竟无端端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刚刚应该已经离开的杨逸。

杨逸的凭空出现，著实教袁念祖大吃一惊，随即又兀自镇定问：「逸，你还没睡啊？」

「刚刚那个人黑衣人是谁？」

「……」

「从音质听来，她是个女的，而且是个年轻女孩。」

「呃……她……她是……」

「对了，她叫你哥哥，所以，她应该就是袁念慈，是吧？」

「是的，刚刚那黑衣人就是念慈没错。」袁念祖索性直接实话实说。

「那你有问她画中人可是她？」

「逸，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念慈确实已经向我亲口证实她就是画中人，但是，她如今已经有了私定终身的意中人，所以，就算画中人是她，她也无法嫁给你。」

语毕，袁念祖马上认命的抬起头、闭上双眼、抿紧嘴唇，很有觉悟的等待著杨逸愤怒的一拳挥过来，打算替自己的妹妹赎罪，而杨逸则是被袁念祖不明所以的举动，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能全神灌注在袁念祖那紧紧抿著的诱人粉唇，猛吞口水。

久等不见有拳头挥下来，于是袁念祖便眼微睁，一看，刚刚好瞄见杨逸全神灌注的这一幕，霎时眼露不解目光，而被袁念祖一双无知眼神给看懵了的杨逸，一回神，马上全身无力的蹲在袁念祖的脚边，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唉……」

「逸？你怎么了？」

见状，袁念祖想也不想的马上跟著蹲下去，压根忘记前一秒的惊慌，转为真切的关怀，对于他态度转换之快，杨逸是又好气又好笑，让他脸上呈现不自然的扭曲表情。

「你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表情这么奇怪？」袁念祖伸出一手要摸上对方的额头，却顺势被对方握入掌中，

「逸？」袁念祖一脸的疑问对上了杨逸一双写满感情的眼神，一瞬间，袁念祖感觉到他的心跳慢了一拍。

「你呢？」杨逸问。

「我？什么事？」

「唉……」又是一声叹息，不同的是，这次杨逸的声音中夹带了一丝笑意，「我杨逸真是败给你了，别人在说话你都在听嘛！」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再问一遍，这次你可要仔细听好，知道吗？」

「嗯！」袁念祖好似听话的孩童，认真的用力一点头，惹得杨逸一阵暗笑。

「你说念慈已有意中人了，那你呢？」

「我？」

「可已有婚配？」

「没有。」

「那可有意中人？」

当杨逸一问到意中人的时候，袁念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杨逸在月光下飘逸的模样，忍不住脸一红轻轻摇一摇头，想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怎知，杨逸却曲解了他的意思。

「啊……太好了！」舒出一口气，杨逸轻抚胸膛笑道。

「你在高兴什么？」

「没、没有。」杨逸很心虚的回道。

「逸，你还在生气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生气，说不气是骗人的，但是你放心，我早就有觉悟了，我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你的怒气，所以，你打吧！」

说罢，袁念祖马上又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让杨逸再次傻眼。

念祖的小脑袋到底是装著什么东西啊？我从头到尾都没说出一句要打他的话，为何他老是一口咬定我一定会打他？而且，他以为打人一顿就真的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吗？真是单纯呀！再说，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动送上门来，他难道不知道他拥有一副引人犯罪的天仙模样吗？哎，真想一口吃了他！

对于自己无意识闪过的念头，杨逸的心猛的一阵乱跳，差点乱了全部的思绪，之后，强忍下心中的念头的他柔声的说：

「算了，一切自有定数，我不强求。」

「你不生气了吗？」

「夜深了，我们还是早点歇息，免得明天让小梅有话可说。」

说著，杨逸从容的牵起袁念祖的手向睡房走去，而似乎还有话留要说的袁念祖，也只能乖乖跟著亦步亦趋。

此刻的杨逸在袁念祖的心中，身份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弃夫！他深深的相信，这个打击对杨逸来说一定很大，直觉杨逸很可怜的他，觉得自己需要负一些道义上的责任，于是，在一股使命感的催化下，袁念祖在他单纯的心里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决定要代替袁念慈好好的帮杨逸寻找佳人！

****

在留客小栈二楼的包厢里，不断地传出唉声叹气的声音。

「唉……唉……唉……」

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杨家大少爷杨逸，而坐在他对面静静的听著他唉声叹气的人，是他的好朋友，东风城『牡丹楼』的楼主，牡丹楼是一间卖艺不卖身的艺技楼，对外，大家都称呼楼主为『老板』。

「杨逸、杨大大少爷，十万火急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叫我出来听你叹气的吗？」

一听，杨逸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一眼老板。

「这么久不见了，你说话的口气依旧没变，还是这么会挖苦人，看见好友这么烦恼的样子也不会安慰一下，真没良心。」

「如果你约我出来只是为了要听我说几句安慰、动听的话，那请节哀顺便，我可以走了吧……」

不管交情好与否，老板说话的口气一向一视同仁，总是淡淡的、冷冷的，一话句好似永远都没说完的感觉。

「别这么绝情嘛，好歹也认识那么久了，说几句好话安慰安慰我有什么关系？节哀顺便？这算是哪门子安慰的话。」杨逸忍不住抱怨。

一听，老板便露出一副『不然你想怎么样？』的眼神来看著状似无骨趴在桌上的杨逸。

「算了、算了，我认了。找你出来商量事情是我的一大失策，我忘了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是不说？」老板的语气大有不说拉倒的意味。

「事情是这样子的，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你是说那个画中仙吗？」老板一语道破。

「对。」

「听你这么一提，莫不是找到人了吧？」

「唉……人找是找到了，但是……」杨逸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

「唉……好吧，我就直话直说，人呢，是找到了，可是却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原来，我的新娘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那很好啊，得来全不费工夫。」老板好整以暇的惬笑曰。

「可是，新娘不但逃婚、找双胞哥哥替嫁，而且还已经有了意中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告官府？」

「那倒是没想过，只是……」

「快说。」

「我……我爱上了她的双胞哥哥！」语毕，杨逸忽然做出娇羞状，双手掩面说道。

「这样子啊……」

老板一听完杨逸惊人的告白后，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只是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所以，我才想找你出来帮我，想想看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问题？你一向是最冷静沉着的，帮帮我吧！」杨逸露出求救般的眼神看著老板。

「你何不将计就计，吃了他，到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

老板的话还没说完，话尾便被杨逸给截走。

「你脑筋坏掉了是不是？他是男的，怎么生米煮成熟饭啊！」

「用甜言蜜语拐得女孩子开心不是你最拿手的吗？」

「那是逢场作戏嘛！」

「男人也行得通啊……」老板说得不痛不痒。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可没有……喂……喂！喂……你做什么呀？你的手在摸哪里啊！」

言教不如身教，老板干脆主动起身示范，一只手撑在杨逸的身侧，另一只手则是在杨逸敏感的腰间摸索，吓得杨逸脸色一阵青来一阵白。

「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压倒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吧……还是让我来教教你正确的示范……」老板调笑道。

「那是一个误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著，杨逸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真的……不用吗……」老板故意压低嗓音，媚惑的说道。

「真的！」杨逸回答的很坚定。

「好吧……那就算了……」说罢，老板无所谓的退离开杨逸。

呼……好里加在，小屁屁的贞操差点不保！

杨逸暗暗在心中松出一口气，接著，忽然说：「看来，你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稳。」

「这也让你看出来了……」老板露出难得的苦笑。

「说来听听，别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抱怨，说说你的吧！」杨逸满脸兴致勃勃的表情。

「我只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耶……难道你也是为情所困！」杨逸的两颗眼珠，瞪得好似快掉出来一样的吃惊。

「你那是什么高兴表情？绝不是因为有人作伴这么简单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杨逸嘿嘿一笑日：「能让你意志动摇本身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毕竟你是一个感情起伏不大的人，况且，你还为此苦恼不已，就更是不得了了！」

「你很乐嘛……」

「嘻嘻……别这么说，莫非……莫非你已经等到『那个人』了？」

「还不确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会有不确定？」杨逸大惑不解的问。

「面是见了，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那个人似乎不记得当年初识之时的事……」

「是吗？说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没有主张，为什么你不干脆告诉那个人你是谁？就算是一时忘记，她也一定会想起来的。」

「那个人说过一定会记得我……」老板语气黯然的说道。

「唉……想不到你也是一个会钻牛角尖人。」

「先解决你自己的事吧……」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为你担心耶！」

「废话少说，你的问题其实很单纯，不就只是想知道对方对你到底有没有感觉？根本无关性别，别混淆方向，赶快回去……」似乎并不想再和杨逸闲话家常，老板微微不耐的说道。

「回去？回哪去？」杨逸还在搞不清楚状况。

「回去有你朝思暮想的人的地方……」

「回家。」

「对……」

「为什么？」

「回去不就知道了……」

语毕，老板起身便做离去状。

「耶，你要去哪？我还没……」

「你说什么……」老板的话语仿佛寒冰般的冻人。

「没有、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杨逸一遇上老板，个性中爱撒娇的基因就会被触动，在老板的面前，他的等级永远低一阶，主导权也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在家中向来要风得风的他，在老板眼中，杨逸的身份应该同等小梅之于杨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