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辽阔的天空,蓝得似宝石般美得教人屏息;几朵绵绵白云点缀其间,青翠漂亮的红松一株株连绵生长在广大的土地上,深浅不一的绿,盎然生长,教人心旷神怡。

站在这片豪迈粗犷的大地,仰望骄艳的太阳,明明是同一个太阳,却觉得和京里有些不同,它在这儿,更显炙热耀眼。

一抹傲然挺拔、卓然不群的身影立在天地中,银光闪亮的戎装在金光下尽显威风,俊逸非凡的脸庞透着一股漠然威严。

可炯亮的黑眸於凝望湛蓝青天时,却不经意流露出汩汩柔情,软化清冷的面容,冷硬的心已随时而拂面的清风飞回繁华富丽的京城,回到那心之所系,美丽绝伦的女子身上。

曾经,她是天际最美的一颗星子,可望不可及,怎麽也没想到,他等了又等,盼了又盼,这世间最璀璨动人的星子终於转身看见他,轻轻缓缓落入掌心,着实教他又惊又喜,仅想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宝贝。

怎奈,好事多磨,本是皇家亲军的他被圣上调派到神机营,成了掌号头官统领,虽是顺遂多年想望,却得离京到神机营当差,离开心爱的人儿,不免满腹离愁,总是一得空便快马加鞭赶回京会佳人,每每才刚相聚,便又得匆匆离去,如此反覆,相思缠绕,寸寸磨人。

而今,明珠公主将与契丹族的四王子耶律岩大婚,在明珠公主要求下,圣上特别指派他率领精锐部队护送明珠公主出阁。

毒辣的日头使一路向东北而行的大队人马停下脚步,在群树环绕的阴凉之处稍作休憩,四周此起彼落的谈话声浪皆被君傲翊排除在外,他仅是沈静仰望青天,思念佳人的一颦一笑。

此刻,她正在做什麽?

是否,如他一般,正抬头仰望骄阳?

是否,如他想她般,想着他?

天上白云一朵朵,每一朵皆化为思之若狂,娇美容颜。

相思愈深,深邃的眼瞳益发放柔,丝丝缕缕,只为伊人。

正当他沈浸在浓得化不开的满腔爱恋之际,急踏而来有致的脚步声打断思绪,他面色一整,回复成威武不屈的掌号头官统领应有模样,不见一丝柔情,双手负在身後,不疾不徐旋过身,以悠扬好听的男性低嗓问道:「怎麽了?」

坐营官丁顺石一脸无奈禀报。「公主殿下说有要事找掌号头官统领,请你过去一趟。」

丁顺石本以为护送公主出阁是件轻松的好差事,可以尽情浏览山川风光,却万万没想到明珠公主会这般难侍候,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发脾气。

前些日子太阳大了些,骄纵成性的公主便直嚷着太阳晒得她头昏脑胀,命送嫁队伍停下休息,全然不理会他们正打算快马加鞭通过崎岖险峻的地形,以防盗贼觊觎丰厚的嫁妆暗中埋伏,公主金口一开,任旁人如何说道理,请求她先行忍耐皆无功而返,最後还是君傲翊出马才说服公主。

而在下着滂沱大雨的日子,公主殿下同样不让人好过,不住抱怨天候不佳,满天阴霾惹得她心烦意乱,压根儿不顾是否有人会滑倒受伤,命众人在泥泞中策马狂奔,务必跑赢雨神,觅得一处鸟语花香之地。

那次危难也是端赖君傲翊出面解决,让明珠公主打消折磨人的念头,同时也间接证实传言,明珠公主对君傲翊芳心暗许,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过丁顺石倒觉得痛快,像明珠公主那种只看得见自己的女人,就算贵为金枝玉叶,就算貌美如花,也是教人打从心里感到厌恶。

听闻明珠公主有意见他,君傲翊眉也不皱一下,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丁顺石扯了扯嘴角苦笑摇头,与随侍在明珠公主身侧的宫女太监比起来,他是轻松惬意多了。

君傲翊昂首阔步走向明珠公主暂时休憩的帐篷,只见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忙碌的进进出出,满足明珠公主各项磨人要求。

敏锐的听觉令他听见帐後传来痛号声,眉心紧锁,心知大概又有小太监或宫女不知怎麽惹到了明珠公主,正在挨板子,类似的事每隔几天就会发生,常见挨罚的小太监与宫女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红双眼。明珠公主的恣意妄为,已让大多数人对她满怀怨恨,通常他来得及出手相救的便会出手,只是也会有来不及的时候,就像现在。

紧接着再听到尖锐刺耳的责骂声自帐内传出。「你这狗奴才竟敢不将本公主的话当一回事儿?本公主说了要喝热茶,你备上滚烫的热茶是要烫死本公主吗?你是不是恨不得本公主被茶烫破嘴,快给本公主说清楚!」

宫女绿柳在帐内哭着伏地磕头求饶。「公主饶命,奴婢知错!」

无须看也晓得接下来明珠公主少不得对宫女一阵痛打严惩,君傲翊加快步伐来到帐前,以直平的语气道:「有劳宁公公代为向明珠公主通传。」

在帐外避风头,留着花白胡须的宁公公见救兵来到,喜出望外,连忙迎上前。「君大人,你来得正是时候,公主殿下等候已久,小的这就去通传。」

君傲翊微微躬身,站在帐外静心等候。

宁公公以他这个年纪罕见的疾步匆匆进到帐内,向正破口大骂的明珠公主通传。「启禀公主,掌号头官统领君大人此刻正在帐外等候求见。」

跪在地上哭得泪眼汪汪的绿柳听见君傲翊出现,释然的泪珠滚滚落下,这下很可能不会挨板子了。

明珠公主得知让她恨得牙痒痒却又放不下的心上人出现,悻悻然撇了撇唇角,恶狠狠瞪了绿柳一眼。「今天算你走运,姑且饶了你的狗命,明儿个胆敢再犯,本公主绝不轻饶。」

「谢公主开恩!」绿柳感激涕零,委实觉得既无辜又委屈,她明明是照着规矩泡茶,茶温适当,而外头正受罚的小安子则是因为送上的果点被嫌不够新鲜美味,就被罚二十大板,这些纯粹是明珠公主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气,才会一再找名目责罚他们,所有人皆心知肚明。

明珠公主骄傲的扬起下巴,以高高在上的口吻道:「让他进来吧。」

「是。」宁公公忙对小宫女使眼色,两人一同躬身退下。

明珠公主坐在帐内,端起被她嫌弃过热的茶水就口,柳眉立即攒紧,重重放下手中的雕花瓷杯。「这麽凉的茶水怎麽喝?这些个太监宫女愈来愈不像话,见本公主性情温婉,一个个都欺到头上来,改明儿个非得杀鸡儆猴不可。」

宁公公领着君傲翊进到帐内後便静候在一旁,除了随时听候差遣,也是不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惹来闲话。

「下官参见明珠公主。」君傲翊不卑不亢地问候明珠公主,清朗的眉目与高挺的鼻梁,加上薄厚适中的嘴唇,构筑成一张好看到教人难忘的脸孔。

身为镇国大将军独生爱子的他是说书人口中,单凭一骑即可冲入敌阵,杀得敌人落花流水骁勇善战的战将,他也真是如此,才深受圣上重用,京城里许多未出阁的世家千金皆对他芳心暗许。

明珠公主望着君傲翊,情不自禁看出神了,他是如此气宇轩昂,如此卓然不群,如此出类拔萃,放眼天下,唯独他才够资格与她匹配。

可不晓得君傲翊是不是被鬼遮了眼,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满心满眼仅容得下他的青梅竹马,那个贱女人哪里值得他捧在手掌心小心呵护?但君傲翊就是喜欢那个贱女人,死命喜欢,即便因那个贱女人而开罪高高在上的她也不在乎。

他怎麽能那样待她?怎麽能?!

她恨死那个贱女人,也恨死他了!

「你可来了,坐吧。」对,尽管她恨他,可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明明父皇已命她与契丹族的四王子耶律岩和亲,明明她会落得今日这悲惨下场,他要负一半责任,她却无法压抑想见他的念头,尤其他就在跟前,而那个贱女人又远在京城,她怎有办法不见他、不同他说话,一解相思之苦?

「谢公主殿下赐坐,下官站着便成。」君傲翊面无表情地婉拒,凉薄的眼定定看着一旁的小几,就是不看明珠公主。

他的冷淡无视惹得心高气傲的明珠公主俏颜怒沈,立刻风风火火痛斥一番。「本公主究竟是哪里不好?哪里不如她来着?让你不愿正眼看本公主一眼。」

立在一旁的宁公公下意识地张嘴欲言,想提醒公主不要再提往事,毕竟她都要成亲了,但转念一想,公主脾气不好,若不先让她发难,待会儿一干宫女太监又要挨板子了,所以他暂且选择沈默。

「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放眼天下,无人能及,下官一介草莽匹夫,不敢冒犯。」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仍未放在明珠公主身上,对她老是旧事重提感到厌烦。

「说谎!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本公主,不然岂会连坐都不肯坐在我身边?」明珠公主气得自椅中跳起,来到他身前。她是如此喜欢他,他怎能视而不见?她可是公主哪!

君傲翊神情冷峻,对明珠公主的指责与怨怼无动於衷。

「我知道你仍在责怪本公主假造圣旨赐死苑舞秋一事,可你怎麽不想想,本公主为何会这麽做?还不都是为了得到你,况且苑舞秋根本就没死,反而本公主还因此事受到父皇责骂冷落,现下甚至逼本公主嫁到契丹族和亲,你可知道本公主为了你付出多惨痛的代价,你怎能不为此心疼本公主?」一说起这事儿,明珠公主便觉委屈,众人将她捧在手掌心上呵护都来不及,唯独君傲翊无视她的存在,还让她沦落至此,她的心怎能平!

明珠公主主动提及当年为了害死舞秋而假传圣旨赐毒一事,使君傲翊漠然的脸庞瞬间黑沈,垂放於身侧的双手紧握,青筋浮跳,恨不得伸手掐死直到现在仍将过错怪到他人身上的明珠公主。

心疼?从来,他的心只会为一个女人疼着、揪着、拧着,而那个女人绝不是眼前这心若蛇蠍的女人。

明珠公主自恃身分不同,以为所有人都得对她听命行事,以为不论她做什麽都不会触怒圣颜,殊不知她的假传圣旨已犯下大不讳,让圣上立即收回对她的宠爱,他因此有机会见缝插针,派人在城里散播明珠公主美若天仙的谣言,引起来到京城的契丹族四王子耶律岩注意,顺利让明珠公主成为和亲远嫁的人选,从今尔後再也无法伤害舞秋。

明珠公主该庆幸她的身分让她保住性命,仅仅付出远嫁外邦的代价,其实他真正想做的是永绝後患。

「你为何不说话?莫非你真是铁石心肠?」美丽的眼眸饱含悲痛与不满,宁愿他是铁石心肠,也不愿他的心仅为那个贱人柔情万丈。

「假如公主没事吩咐,下官告退。」君傲翊懒得听她责怪怨怼,从头到尾,他未曾对她上过心,亦未曾有过不当的暧昧,一切不过她一厢情愿罢了。

听见他要转身离去,明珠公主立刻张开双臂蛮横阻拦。「本公主不许你走!」

不悦的眉峰轻轻一挑,对她的失态很不以为然。

一旁的宁公公见状,连忙轻唤提醒。「公主殿下。」

「君傲翊,我同你说了这麽多,你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为何不肯替我着想?那契丹族的四王子耶律岩是个化外之民,我可是从小到大养在华丽宫阙的金枝玉叶,他连我踩踏过的尘土都不如,说起话来叽哩咕噜,凭什麽娶我?」说到这,万般悲伤涌上心头不由泪涟涟。

宁公公吓得脸色大变,怕她这一番不知轻重的话会传到契丹王耳中,影响两邦情谊,急忙上前道:「兴许公主殿下太过疲累,以至於不晓得自己在说什麽……」

「闭嘴!本公主的事何时轮得到你这个老太监喳呼?!君傲翊,在这世间除了你以外,本公主谁也不想嫁,在事情尚可挽回之前,你真要对本公主继续视若无睹吗?」愈是得不到,她就愈想要,暗自期许下一刻,君傲翊会改变主意带着她上马直奔回京向父皇求情。

「请公主自重。」低沈的嗓音平静无波,一点也不感动欢喜,当她闹了场难看的笑话,无视她的泪眼阻拦,迳自绕过她迈步离去。

「君傲翊你别走!本公主不许你走!快给本公主停下来,你听见了没?」美丽的幻梦瞬间破碎,明珠公主气得尖声大喊。

宁公公眼明手快拦在她身前,苦口婆心劝道:「公主殿下,你的身分何等尊贵,圣上指派的可是难得的好亲事,你万万不能亲手毁了。」

假若这门亲事毁了,他们这群人的项上人头也保不住,宁公公不想死於非命,自是万分紧张小心地看住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恼羞成怒,恨恨瞪向看她出丑的宁公公,动手将宁公公推倒在地,破口大骂。「本公主要怎麽做,可是你这狗奴才管得着的?」

宁公公跌得四脚朝天,痛得龇牙咧嘴,却得拖着一把老骨头连忙爬起跪地。「奴才不敢!」

明珠公主用力抹去垂挂在眼角的泪水,她恨死所有的人,每一个人都让她那麽不满意,令她心烦气躁,说到底父皇也有错,她不过是犯了假造圣旨的小小过错,竟将所有服侍她的宫女太监全部处死,另派新的太监宫女看守她,使她时刻受到监视束缚。

所有人都待她不好,再想到即将成为夫婿的耶律岩,一颗心宛如沈入冰窖,冷得她遍体生寒,再次大发脾气,用力砸毁眼前所看到的器皿物件。

离开公主营帐的君傲翊没心思理会明珠公主是否会为此大发脾气,在他看来,既然她有力气生气,就表示已获得充足的休息,可以继续赶路,他们的行程已经比原订的落後许多。

他英姿焕发大步向前,站到中心位置,原本正在谈天说笑的将士们感受到他不怒而威的气势,全都静了下来,屏气凝神等待他发言。

「大家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君傲翊环视众人,无须扬高声,以一贯清冷平静的声音下令。

「是!」所有人马上动起来,整装出发。

这就是他,除了是朝中最受圣上喜爱的武将,更是让手下部众心服口服的好将领,是名闻京城的京城四公子之一,同时也是率领官兵将至交好友的父母兄长抓入大牢,令他们身首异处的无情人,更是看着至交好友被迫落发为僧,还眼也不眨抢走其未过门妻子的男人。

如茵的绿草连绵不断,两只灰色野兔在草丛间一蹦一跳,在两只肥胖大野兔身後,又蹦出三只圆滚滚的灰色小野兔,跟在两只大野兔身後追逐玩耍。

捡拾球果的松鼠在桦树与云杉间来回穿梭,藏起拾到的球果。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在小道上,驾车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脸上刻凿岁月痕迹,削瘦的身形佝偻着身躯,双手稳稳驾车向北行。

车厢的布帘是掀开的,清楚呈现坐在里头的人儿美丽精致的娇颜,白皙如雪般的脸庞镶嵌如同两丸黑宝石的眼瞳,教人一望便情不自禁陷溺其中,姣好的唇瓣犹如粉嫩的花瓣,诱人一亲芳泽,挺俏的鼻尖,可爱到让人想要轻轻捏上一把,穿在身上的一袭嫩绿衣衫,让她彷佛不小心坠落凡尘的仙子,美得令人目不转睛。

在她身旁的是个长相讨喜的贴身丫鬟——春雨,她双手托着下巴,好奇的东张西望,看见在草丛中奔跑追逐的小动物,发出欢喜的惊呼。「小姐,你快看,山梨树後有一只黄鼬呢!」

苑舞秋顺着春雨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黄鼬,她深深吸了口自由新鲜的空气,任它经由鼻腔沁入心肺,舒展,打从内心由衷赞叹这片广袤大地。「这里好美哪,放眼所及,皆是那麽生气盎然。」

负责驾车出关的铁爷爷回头,浅浅一笑,低沈着声道:「可不是。」

「可惜小喜不能跟来,不晓得夏生有没有好好照顾牠。」小喜是傲哥哥送她的小狗儿,若非这趟路途过於遥远,她真舍不得留小喜独自在京城。

「小姐临行前一再交代夏生要好生照顾小喜,夏生不会敷衍了事的。」春雨要她只管放宽心。

「你说的没错,其实夏生办事,我没啥好担心的,只是心里就是放不下小喜。」苑舞秋轻轻一叹,想起与小喜分离时的情景,不觉湿了眼眶。

春雨握住小姐柔嫩的双手,扬唇一笑,试着打趣道:「小姐不妨将在道上看见的所有动物都想成是小喜,这样心里或许会好过许多。」

苑舞秋回以一笑,再深深吸了口气,要自己别再多愁善感,自她决定背着爹娘偷偷离京时,就在心底坚定的告诉自己,不论前方道路有多少险阻,她一定会坚强面对且永不後悔。

她的不告而别,定会在家中引起轩然大波,可这些年来,她已受够命运摆布,不想再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航行於大海的小舟,饱受随时倾覆的恐惧,她想要活得坚强勇敢,掌控自己的命运,哪怕最後迎接的是死亡,她都会微笑接受。

「我可不觉得咱们家小喜会像凶狠的山猪满山满谷胡跑乱窜。」苑舞秋皱了皱挺俏的鼻尖。

主仆二人实在无法想像白乎乎爱玩爱撒娇的小喜会变成凶猛的山猪,两人相视噗哧一笑。

笑语方歇,春雨有感而发。「以前常听人说北方民族生性骠悍,向北一路恶盗横行,极为凶险,可咱们已上路个把月,一路上畅行无阻,甭说是可怕的盗贼,连个小贼都没遇上,是不是传闻太言过其实?」

「春雨,话不能这麽说,咱们能如此幸运,皆仰仗铁爷爷对这条路的熟悉,带我们避开凶险。」她决定离京时,要春雨偷偷到外头打听有谁熟悉前往大漠的路,春雨便雇到了铁爷爷,事实证明,春雨没找错人。

「小姐说得极是。」春雨忙不迭地点头,觉得她们太幸运了。

「呵呵,两位小姐这般称赞,着实让老朽不好意思,其实老朽不过是尽本分带着两位小姐安全追上和亲队伍罢了。」铁爷爷谦虚不敢居功,呵呵直笑。

「铁爷爷无须自谦,您确实是个中好手。」苑舞秋笑吟吟道。

天际飞过一只苍鹰,傲然的姿态使苑舞秋看出神,前尘过往历历在目,她喃喃自语。「他,就像是一只遨游天际的飞鹰,骄傲、尊贵。」

意会到她在说谁的春雨,暧昧的掩嘴一笑。

前头的铁爷爷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好奇问:「小姐指的可是那护送明珠公主出嫁的未婚夫婿?」

苑舞秋双颊蓦地刷红,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和傲哥哥根本就没订亲,之所以编出这个谎言,便是要让她追出京的行为看起来不那麽可议。

「是啊!我家未来姑爷就在护送公主的和亲队伍当中,我家小姐实在是太思念未来姑爷,又不知未来姑爷何时才回京,这才追过来。」春雨笑嘻嘻代为回答。

苑舞秋娇嗔的以手肘推了春雨的腰际一把,横了春雨一眼,要春雨别再把她说得好似半步都离不开傲哥哥,尽管她确实是想他想得厉害。

原来,他在她心中已是如此重要,原来,她已经喜欢他喜欢到不愿再嚐到分离的痛苦,不管旁人怎麽想,不管他的爹娘如何不接受她,她都要义无反顾的牢牢抓住他。

「不知小姐的未婚夫婿在和亲队伍中担任什麽职务?若老朽没记错,小姐似乎没提过是吧?」

「我的未婚夫婿只是负责押送公主嫁妆的一名小将。」苑舞秋轻道,刻意不说出君傲翊的名字,毕竟他的名号在京中太响亮,她若自称是君傲翊未过门的妻子,铁爷爷定能猜到她就是户部尚书的千金。

户部尚书家未出阁的千金追镇国大将军的独生爱子追出关外,这事儿能少点人知道对大家都好。

毕竟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不仅仅是简单、单纯的男女之情,还掺杂着他爹对他的期许,曾经有过未婚夫婿的她,不是会让指望青出於蓝的镇国大将军满意的媳妇儿。

她的前未婚夫婿是前丞相最宠爱的小儿子,倘若位高权重的前丞相不起谋逆反叛之心,她早嫁入宫家,嫁给打小就掳获她芳心的禛哥哥,他们曾经是那样快乐、那样相爱,以为可以就此相知相守直到地老天荒,怎知命运的安排会如此残酷无情。

谋反大罪使宫家被株连九族,唯独禛哥哥因深受皇太后喜爱侥幸保住性命,龙颜震怒的圣上命禛哥哥出家为僧为其父兄赎罪,生生世世永不得入京,紧接着又下了道圣旨,命她生生世世永不得出京。

两道接连而下的圣旨将她与禛哥哥打入无尽深渊,两人注定永生永世再无机会相见,在她最伤痛欲绝、失去希望与求生意念时,是傲哥哥用他的双臂呵护她,将她自万丈深渊拉出来。为了她,他无畏向圣上婉拒娶明珠公主为妻,还请求圣上再下一道圣旨,让她得以不再受束缚,可以自由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傲哥哥的柔情如水滴,点点滴滴渗透进心房,她再也无法无动於衷,无法置之不理,在连家人都舍弃她的时候,是他那双坚定的臂膀帮助她站起来,让她学会坚强。

终於,她选择了背叛,走入守候她已久的胸膛。

唯恐圣上只要想到她,就会想起禛哥哥父兄的罪行,进而阻碍到傲哥哥前程的镇国大将军亲自向圣上提出请求,让傲哥哥成了神机营的掌号头官统领,让他暂时离开京城,不愿两人再有所接触,後来傲哥哥便奉旨护送明珠公主和亲,两人因此分离。

「初见小姐时,老朽真以为要护送哪户高官贵爵的千金小姐出京,得知小姐的父亲是私塾的先生後,仍是觉得小姐满身贵气,浑然天成的气质可非一般闺女能及得上,所以老朽认为,小姐的未婚夫婿定为人中之龙,将来前程不可限量。」铁爷爷笑谈初见她的情景,当时她头戴纱帽,由丫鬟扶着上车,他没能细瞧小姐容貌,直到出京多日,到了地广人稀之处,偶尔才见她拨开马车布帘向外张望,若遇到人经过,小姐便又拉下布帘,老老实实待在车内,不让人窥见分毫。

苑舞秋与春雨不着痕迹的互看一眼,幸好铁爷爷长年往来京城与大漠,才会对她没印象,倘若铁爷爷是京城人氏,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晓得她是谁了,欺骗敦厚的老人家使她良心不安,可实在无计可施,也只能这麽做了。

「可能我家小姐自小就爱读书弹琴,是以气质和一般千金小姐有那麽些许不同吧,不过说到我家未来姑爷,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对我家小姐更是好到无话可说呢。」春雨喜孜孜地炫耀着。

「好了,春雨,别净说这些风花雪月的事。」苑舞秋娇羞地横了口无遮拦的春雨一眼。

铁爷爷闻声朗笑。「不打紧,老朽就爱听这些风花雪月,既然小姐与未来夫婿如此情深意重,老朽自然得为小姐尽力驱车,好让小姐早日见到未来夫婿,一解相思之苦。」

话才说完,即见铁爷爷吆喝马儿跑快点,以便赶上送嫁的队伍。

马车驶过一个窟窿,教苑舞秋与春雨颠了下,两人惊呼了声抚着心口,随即又扬唇笑开来。

马车跑得愈快,就表示她愈靠近心中想望的那个人,届时,他会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她?

会惊讶还是开心?她真的等不及想知道。

一只紫色彩蝶,摆动双翅,翩翩飞舞,来到马车旁。

「小姐,你瞧,是蝴蝶。」铁爷爷心想姑娘家总爱蝴蝶,特地指给她看。

苑舞秋听见铁爷爷所说的话,抬起头来,瞧见飞舞的紫色彩蝶飞向她,娇容登时惨白,粉唇抖颤,心口彷佛被一支利箭刺中,痛得她喘不过气,用力闭上眼,不敢再看。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另一张俊美无俦、玩世不恭的脸孔,他是那个她曾经深深爱过,却又遭她背叛的男人,他曾对她笑言,她是他最美丽的蝶儿,仅适合在他掌中轻舞。

如今,物是人非,她不再是他的蝶儿,且无情地将他所送的「比翼双飞」蝴蝶发簪返还,他是否日日夜夜都在恨她、怨她?

长睫如翼颤动,一滴泪,晶莹剔透,无声自眼角滚落香腮。

紫蝶款款落在她紧握成拳,不住颤抖的小手上。

一旁的春雨见状,心知小姐想起远在「龙恩寺」出家的宫熙禛,心头百感交集,右手轻搧赶走惊扰小姐的紫蝶,希冀能因此带走小姐所有的悲伤与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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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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