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隔天,滕冰阳照例在忙完腾云集团的事务后于下午抵达南华,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之前习惯性地先叫秘书去把范怡薰叫来见他。

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好像来到南华不先见到范怡薰,逗逗总是绷得很紧的她,或者兴之所致把她压倒在沙发上,他就无法专心工作。

说工作是太夸张了点,其实他来这边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是因为范怡薰把她的下属训练得跟她一样刻苦耐劳、勤勉工作,几乎大部分的事情他的直属下属都能够处理得很好,这使得他的头衔名副其实成为「挂名」的。

进驻南华之后,他发现一种情况是令他不得不佩服却又忍不住嫉妒的,那就是范怡薰的三个舅舅的职缺只补进一个职员,其余的工作全由她一人独揽,而她照样做得有声有色,一点儿也没有耽误或含糊工程进度的表现。

他只记得巨蟹座的女人温柔而善解人意,非常适合在家里当个家庭主妇,可不知道原来她们也有这么耐操耐劳的一面,有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范怡薰给自己的压力会不会太重了些?

奇怪的是,尽管她被压力缠身,她对待下属依然笑脸迎人、不摆架子,讲话速度慢慢的,温柔而有礼,总让人如沐春风。

现在想起来,他好像是那个唯一让她以愤怒的态度相待的人。

本来这是让他一直感到有趣的事,但是也不晓得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起来,他竟有种闷闷的不悦。

他应该想点办法,让她那双充满感情的美眸也能温柔地注视他,那一定比被她愤恨地冷瞪要愉快多了。

他正在思索时,与他寸步不离的秘书敲门而入。「报告董事长,范董事长今天不来上班。」

「喔?」扬高双眉,他没想到范怡薰也会有偷懒的时候,因为平日的她总是像一台工作机器,连例假日也不停地运转。「她休假是吗?」

「不是,听说范董事长昨天昏倒在办公室,今天还在医院留院观察。」

「昏倒?」心脏被什么东西用力扯一下,他觉得有点痛。「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秘书说是重感冒引起发高烧。」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挥挥手,他在秘书把门关上之后愕然发现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低落。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其实他应该很高兴听到她倒下的消息才对,毕竟这是她在成为他的竞争对手之后,他一直希望看到的事;现在真的发生了,他却一点儿也没有预期中的快乐。

甚至更令他不解的是,他为自己昨天下午没有发现她正在发高烧而且及时将她送医感到内疚。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回家了还是在医院休息?

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关心她,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点儿也没有办法工作了,因为他整个脑海都被范怡薰昨天虚弱的模样给占据。

对这种情况感到很纳闷,滕冰阳忍不住烦躁地拢一下头发,但这个动作并没有让他因此冷静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他总是同时和数个女生交往,但没有一个人生病会让他心神不宁的,甚至……他不想承认,但他现在的心情好像除了对她牵肠挂肚之外,并没有其他更适当的名词可以形容了。

意识到这点,他感到啼笑皆非,为一个他痛恨的人牵肠挂肚,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样的心理啊?

极力想甩开这种荒谬的情绪,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习惯,不习惯没有人让他冷嘲热讽;但是,难道失去冷嘲热讽的对象就会让他魂不守舍吗?

滕冰阳并没有注意到自从有了范怡薰之后,他的众多女朋友们就间接被打入冷宫,他也没有发觉因为执着于报复,他将整个心思都放在范怡薰身上而形成对她的眷恋。

总之这个没有她存在的空间,竟意外地让滕冰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空虚感。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一回到私人住所,他心中的那种空虚感就更重了。

以往他在回到家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范怡薰的身影便会出现,时间大概都是在他洗完澡。

虽然不愿意,但范怡薰对于自己承诺滕冰阳的事却没有逃避或推诿。

她总是那样,神情倔强,但是对于他的要求却能容忍地一一完成。

他当然知道她今天是不会出现了,随手拿着浴巾擦拭湿淋淋的头发,目光盯着原本会有她身影的大床,一种完全可以称作是失落的感觉一阵、一阵地涌向他。

默默地看着大床一会儿,他突然像是下定决心般;他走向床头,拿起电话,向范怡薰的秘书打听范怡薰所住的医院。

抱着一大束花,滕冰阳一时间还不太确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在打听到范怡薰已经由医院返家之后,他似乎就一直被感觉牵着鼻子走,出门、买花、让司机送他到范怡薰所住的大楼,直到警卫驱前问他要找什么人,他才稍微清醒过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走进警卫室前他一度犹豫不决,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却又不想就此掉头离去;因为他清楚知道,今天晚上他若是没有见到范怡薰,明天他将无法专心工作。

看着访客表的关系栏,他陷入迷惑中,想要直接填下「朋友」两字,却又觉得他和范怡薰之间并不止于此;然而,他和范怡薰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呢?

他和她是竞争对手的这层关系似乎在他入主南华之后就消失,若称为床伴,他对范怡薰又不仅仅只是泄欲那么简单。

说起来,他自己也很讶异,以他喜新厌旧的习惯看来,他居然会跟她在一起这么久,而且即使晚上必须出去应酬,他也一定要求她在指定的时间到达他的私人住所,这情形几个月下来没有间断过。

对她的贪恋与执着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知道将他对她的态度单纯解释为报复的话有点牵强,他也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只知道如果要教他马上结束这种关系的话,他一定会不愿意。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是吗?

自我解嘲地笑笑,最后,在访客表的关系栏上,他留下「尚待厘清」这四个让警卫觉得一头雾水的字。

依照警卫的指示来到范怡薰位于十楼的住所,看到那扇与其他住所并不一致的大门,滕冰阳发觉自己居然开始紧张起来,心跳节奏有点不规律,呼吸也有点困难。

按下门铃本来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此刻对他而言却不知为什么变成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死盯着雕花铁门,滕冰阳在举棋不定之际忽然看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毫无心理准备的滕冰阳在吓一大跳之后反射性地往后退一步,手中的花束也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包装纸相互摩擦的声响。

「请问你是……」看着眼前高大俊帅的男人,范怡薰家里唯一的佣人疑惑地蹙起眉。

「范怡薰怎么样了?」既然门已经打开,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赶快确认范怡薰的情况。

大概是平时听惯范怡薰的温柔语气,对滕冰阳这种盛气凌人的问话方式,佣人感到有点突兀;不过他英俊的脸孔却有效地消解这种尴尬,佣人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小姐刚吃完药,现在已经睡了,先生如果要探望她的话,请明天再……先生?」

怎么这样,也不听人把话说完就擅自闯进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在原地的佣人,在傻傻地看着他闯进范怡薰的房间后,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进去阻止他。

「薰……」终于见到她了!在松一口气同时,滕冰阳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有多么担心范怡薰。

把花束随手放在一边,滕冰阳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她看起来好虚弱!滕冰阳凝视她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满是怜惜,小心翼翼在床边蹲下来,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何谓担心。

跟平时温柔又有点强悍的她截然不同,现在的范怡薰看起来像是一碰就会碎的玻璃,让滕冰阳想伸出手去抚摸她又怕会弄碎她。

范怡薰原本就雪白的肤色因为生病而变成毫无生气的苍白,呼吸也显得急促。

而且,这么安静地看着她,滕冰阳才赫然发现,比起他刚进驻南华时,她明显瘦了很多。

为什么他天天跟她相处,每天晚上至少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跟她共度,她这么明显的改变他却完全没有发觉呢?

眼中的怜惜加深,他忽然体认到她只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在她坚硬牢固的外壳下是一具女人都该有的柔弱身躯,而她白天背负着男人也不见得承受得起的压力,晚上还要面对他出于恶意的折磨,她能一直撑到现在才倒下来真的可以算是出现奇迹了。

静静地俯视她,滕冰阳忽然觉得她是如此孤单无助,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目前病重住院,与她有亲戚关系的三个舅舅则是视她如仇敌;想到这里,他心里突地涌现一股强烈想要照顾她的渴望,这个念头也使他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

对啊,有何不可呢?他兀自想着,既然她在这个世上只剩下她外公一个亲人关心她,那么就由他来照顾她吧!

对,就是这样!虽然还不太清楚造成他瞬间转变态度的原因,但他向来随着自己的喜好行事,他决定从现在开始要好好照顾她,再也不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么重的负荷。

目光转移到她跟脸色同样苍白的唇上,尽管知道她正在生着病,但是突然很想吻她的滕冰阳在念头刚浮现时便倾身这么做了。

怀念的甜美!也不过晚了几个小时见到她,他却发现自己对她的思念远比想像中还要深。

「你在做什么?」跟在他后头的女佣看到这情景时惊骇得连声音都忘记压低。

这太离谱了,一个她连见也没有见过,也没听小姐提起过的男子就这么明目张胆闯进来,而且还趁小姐昏睡时轻薄她,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佣人原本想冲出去拿扫把或什么的来赶走这个色狼,但范怡薰一道微弱的申吟声却阻止了她的动作。

自我陶醉的滕冰阳闻声立刻离开她的唇,紧张地看着她。

「唔——」范怡薰困难地发出声音。

虽然她的眼睛已稍微眯成一条缝,但滕冰阳知道她并没有真正醒来,她这只是被过大的声响干扰到意识所呈现出来的反射动作。

「薰……」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滕冰阳却很自然地拍抚她的胸口,一手则温柔地放置在她的额头上,声音轻柔地安抚她:「没事了,好好睡吧,我会照顾你的。」

「你……」很努力想要睁开双眼,无奈似乎有一股沉重的力量一直压住她的眼睛,使她力不从心。

「我是滕冰阳,你别担心,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会帮你处理的。」

他的话似乎达到安抚效果,只见范怡薰微微蹙一下眉头之后,就在他持续的拍抚下再度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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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再度沉睡,滕冰阳才放心地吁一口气,随即将责备的目光转移向身后的佣人。

他天生有股主子的架式,使得女佣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冷冷地瞪视她几秒钟之后,滕冰阳俨然是这个家的主人般对她下令:「你不是要出去吗?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女佣才想起自己刚才的确是要出去买东西。

「是……」自然地回应,女佣居然不觉得服从他有什么不对。

在佣人即将走出房门之际,滕冰阳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住她:「那个……」

「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先生。」

「记得买些炖补的东西回来,小姐身子太虚弱了,需要吃些补品。」

「是,我知道了。」

被一个陌生人这样使唤,女佣却完全没有抗拒。

听见铁门关上的声音之后,滕冰阳才又将心思放回沉睡的可人儿身上,并且也首度有机会打量一下整个房间的布置。

这房间坪数不大,但是却布置得很温馨,就像范怡薰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房间的摆设处处透出居家气息,不像他的房间,虽然奢华气派,却因为太过讲究而变得刚冷生硬,感觉就像大饭店的客房一样。

说起来,范怡薰这个私人住所并不大,照客厅和主卧室所占的坪数推算,这个地方只比小康家庭买得起的房子大一点点,对一个大工程公司的董事长身分、身价有上百亿的人来说,实在是小得让人讶异。

然而这个地方处处透出温馨的气息让人觉得格外安心,这使得一向在大得离谱的地方居住的滕冰阳首度有了家的感觉。

视线重新回到沉睡中依然显得高贵的范怡薰脸上,被这儿的温馨气氛感染,滕冰阳向来冷漠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充满暖意。

想要吻她的渴望被想要拥抱她的欲望取代,一向任意而为的他毫不犹豫就脱下自己身上的装扮,滑入被她的体温暖热的棉被中,以不干扰到她的方式轻柔地将她拥住,并在随后也跟着进入梦乡。

不知道究竟沉睡多久,范怡薰终于慢慢清醒;举起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的手,她轻抚着自己的额头,脑袋还是有些混沌。

动了动唇舌,她忽然觉得自己像刚运动完般干渴;慢慢地撑起身体,她习惯性地呼喊从小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佣人。

「阿芬,帮我端杯水来好吗?」

原本温柔动听的声音因为太久没开口说话而显得沙哑,摸着极度干渴的喉咙,范怡薰移动身躯,靠在有弧度的床头上。

「来了,口很渴对吧,你太久没喝水了。」

正讶异阿芬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低沉时,一个她绝对想像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漾着温柔的笑赫然朝她靠近。

她一定是在作梦!这是她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而且也认定这是场恶梦,因为她最不愿见到,也最不可能在此出现的人怎么会在她的家里呢?

眨眨眼之后再睁开眼,她发现他的影像并没有因此消逝,反而因为出现在她身边而变得格外清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身穿名牌高领黑色运动服、一个她未曾见过,英俊得教人移不开视线的滕冰阳就这么大剌剌地往她的床上一坐,手上端着那个应该出现在阿芬手上的水杯。

勾起迷人的浅笑,滕冰阳看着她虽然仍有点苍白,但气色却明显恢复许多的脸庞,一颗担忧的心顿时放下不少。「来,小心,可能有点烫喔。」

接触到温热的水,她决定先把疑问抛在一边,干燥的唇迫不及待汲取杯中的水。

「慢一点,小心呛到。」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她的好转让滕冰阳的高兴溢于言表。

曾经想过要是那天她没有被她的秘书发现她发高烧,或者没有被及早送医的话,后果会是如何,结果才刚这么想,滕冰阳就觉得自己居然手脚一阵冰冷,吓得他赶紧将目光锁在范怡薰的脸上,生怕一眨眼她就会从空气中消失。

还没有仔细想过范怡薰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后他将竭尽所能预防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解决身体的渴望,范怡薰的浑沌脑袋总算可以正常运转;虽然西药的后作用还未完全从体内排除,但她已能完全掌握住现在的状况,并且质问这个不速之客:「你在这里做什么?」

彷佛没听到她的话,把水杯摆到床头柜上之后,滕冰阳低头看她的神情恁是温柔。

「觉得好点儿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已经叫阿芬准备好补品,你现在想吃吗?」

注意到他不仅没有离去的意思,还用一只手轻轻环住她,力道适中,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又让她有支撑物,简单的一个动作明显是他的用心,再加上他那温柔的诱人目光,范怡薰觉得自己的头脑里有无数个问号在打转。

见她不回答,滕冰阳索性替她拿主意。「先喝点鸡汤好了;阿芬,端一碗鸡汤进来。」

这俨然是一家之主的口吻加上阿芬理所当然的应和,范怡薰觉得好不容易停止的头痛与晕眩又开始在她脑中作祟。

她家的佣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从他的指挥了?他是什么时候把掌控别人的魔爪伸进她的私人天地?而这两个问题源自于——他凭什么堂而皇之进入她家,并且理所当然地支配起这里的一切?

无法坐视不管,范怡薰的目光中明显有怒意。

「你到底……」话语在他紧贴着她的额头时消失,她感觉到自己的鼻尖亲昵地碰触到他的,嘴唇也几乎与他的相贴,一种突如其来的羞怯感使她泛红双颊,因而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看起来是完全退烧了。」松一口气同时,发现她已经恢复血色的唇就近在眼前,滕冰阳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将唇靠近,飞快地给她一吻。

很轻,但很有感觉的吻!更重要,也让她觉得很荒谬的是,她居然觉得这个吻充满体贴与呵护。

老天!她一定是发烧过头了,视她如仇敌、欲将她毁之而后快的滕冰阳怎么可能会如此对她?她熟悉的嘲讽呢?她习惯的粗蛮呢?他怎么变样了?……

没有注意到她的思绪在瞬间混乱,看见阿芬端着鸡汤进来,滕冰阳立刻伸出手接过,并且立刻又像个主人般对她问道:「海鲜粥煮好了吗?」

「好了,先生。」

「那好,先盛起来让它降温,等会儿端进来。」

范怡薰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为什么她的佣人阿芬会这么听他的话,态度恭敬得就好像他原本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目光微抬,与滕冰阳的双眸相对,她发现他自在得就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警戒的声音、防备的眼神,依照她对滕冰阳的了解,她绝对有理由怀疑他有不单纯的动机。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透,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让滕冰阳居然舍得收起专门用来对付她的讥诮,对她祭以让她受宠若惊的眼神。

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滕冰阳的心思全放在要赶快让她喝完鸡汤这件事上。

他动作小心地将原本环绕过她肩膀的手抽回,并且细心地拿起一个枕头暂时作为替代品。

「来,张开嘴巴,小心烫喔。」

望着眼前浮着一层金黄色鸡汤,范怡薰不得不主观地认定蕴藏在他心中的阴谋绝对非比寻常,否则高傲又狂妄的他怎么可能牺牲至此。

把视线由鸡汤上收回,她因他为了对付她而煞费苦心的举动感到好笑地叹一口气,看向他清澈有神的目光显示她已经有心理准备。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露出狡诈光芒,对于她的怀疑,滕冰阳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先喝完这碗汤之后我再告诉你。」看出她的迟疑,他索性再补上一句:「怎么,怕我下毒吗?」

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喝一口,那种非常高兴他有在汤里下毒的神情使他感到一阵酸涩;他苦笑看着她,直到她把那碗汤全部喝完。

使用同样的手法,他又顺利让她把一碗海鲜粥喝完,并且让她服下药。

因为对药味有比其他人更严重的排斥感,在吞咽时总会忍不住作呕的她,在滕冰阳不断拍抚她的背脊的情况下才褪去作呕的感觉。

看着被紧握着的手,还有他异常温柔的举动,范怡薰真的觉得情况诡异得很。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看着她那副准备好大难临头的表情,滕冰阳不免感叹自己给她的阴影竟是如此深重。

「我想照顾你。」

诚挚而扣人心弦的回答使得听者难以置信与防备加深,滕冰阳不禁大叹要扭转他在她心目中既定的形象很不易。

防备地看他一会儿,忽然,她叹一口气,眼中有着坦然接受的无奈。

「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你新想出来的方法。」

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滕冰阳诧异地问:「什么、什么方法啊?」

「以照顾为名义来折磨我啊,你打的难道不是这种算盘?」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机之重,用这种方法的确能更能进一步折磨她。

恍然明白她的意思,滕冰阳忍不住笑出来。「亏你想得出来。」

从来没有见他笑过的范怡薰,意外他笑起来竟比板着一张脸时更具吸引力,尤其她现在就被他搂住,被迫靠在他的肩膀上,更使得这种魅力直接传达到她的心底深处。

发觉自己不由自主被这抹带着稚气的笑容吸引,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范怡薰因为感到羞耻而愤怒不已。「有什么好笑的!」

好不容易止住笑,滕冰阳却意外发觉被误解的滋味原来如此不好受,但他并不打算解释,只是低头在她因生气而微噘的嘴上印下深深一吻。

真的很诡异,他的言语,还有他现在的动作,都诡异得让她无所适从;她忽然觉得她宁可面对那个动机让人一目了然的滕冰阳,也不愿面对现在这个温柔有礼,却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的滕冰阳。

不知道是他的吻太过甜腻还是药效又开始发作,她竟然觉得昏昏沉沉,有点陶醉在这个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吻中。

感觉到他的舌尖一次又一次刷过她的贝齿,双唇也伴随着力道时重时轻地吸吮她,未曾被人这么对待的范怡薰控制不住地轻颤。

察觉到他的欲望攀升,预期他的手随后就会钻进自己的轻薄睡衣里的范怡薰,一直没有等到他进一步动作。

只是单纯的想吻她,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

尽管她睡衣底下的高耸不断呼唤着他,但为了让她的身体得到充分休息,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一种体贴表现的滕冰阳,只是直觉到这一点,因此生平第一次压抑自己的欲望,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前离开她的唇。

动作轻柔地帮她把垂落的长发拨到颈后,那带着渴望的眼中是一丝让范怡薰不由得心慌的温柔。

「你再睡一下吧,公司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不解地看着他明明情欲高张,却得压抑住的神情,范怡薰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欲望一来就马上宣泄的滕冰阳吗?

「我去洗个澡,等一下会到公司去,你在家里安心地睡,知道吗?」宠溺地拍拍她的双颊,滕冰阳强迫自己离开那具充满诱惑力的娇躯。

当他动作熟练地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浴袍时,她看到成套的西装被挂满一整排衣架,不由得认为他显得是有备而来,准备进驻这里履行他所说的话。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刚才的行为来得让范怡薰吃惊。

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在她昏睡的这段期间,滕冰阳居然变了个人,突然变得温柔又体贴。

望着他自在地脱下运动衣,换上浴袍的背影,她不禁觉得荒谬又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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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敌人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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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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