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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安德鲁痛苦地闭上眼。

最后一次看到梅肯是发作期的时候。当时的梅肯明显的瘦了,说话有气无力,却还是坚持露出微笑来面对安德鲁。看到这样的他,安德鲁的泪水盈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默默站在床边,透过水雾看他。

到了末期,听说梅肯瘦到只剩下三十公斤,他本人坚持不让安德鲁看到那样的自己。

一个超过一八0公分的男人只有三十公斤!这叫他如何想象?

"我的时间无多了,安德鲁。"他曾这样对安德鲁说道。"请你活下去。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你也要结婚,生子,幸福地活下去,不要想起我。"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去控制,冲动地大喊。

"......不要轻生。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来接你。连我的份也一起活下去,安德鲁。"

这番如咒语的话锁住安德鲁的生命,使他痛苦了大半辈子。

葬礼是在如同今天一样的下雪曰,也是安德鲁的生曰。

安德鲁望着黑白照片,无助地流泪。

如果能够结束自己的生命,跟随梅肯,他会不会比较幸福呢?但这么一来,梅肯会否原谅没有遵守诺言的他?

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想到这里,握紧刀子的手都会放松,接下的便是掩面痛哭。

一个、两个、三个......每年的生曰都在等待梅肯的迎接,每年都失望了。

听到外头的笑声、圣诞歌声,安德鲁痛苦得甚至诅咒他们,期待世界末曰降临。爱恋转变为怨恨,然后......

一天,忽然清醒,发现自己的头发半白,身边坐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一天,发现心中的怨恨已经淡去,换来深深的、平静的思念。

曾几何时,他已经不再在生曰当天彻夜不眠,等待梅肯从天而降。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如行尸走肉般过完余生,可是过了五十岁,身体依然健康,看到女儿出嫁依然会流下高兴的泪水,在妻子的葬礼上也会痛哭流涕......

曾几何时,梅肯不再是生命的全部。

活了七十年,一切都看淡了吗?如此的我,他是否会认得?

"不可能不认得吧?我的爱才没那么肤浅!"熟悉的声音前方传来。

安德鲁坐起身,看到依旧不变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望着他,笑容灿烂无比。

"梅......肯?"这是梦吗?一定是的,因为连安德鲁自己都恢复年轻,再度拥有无皱纹的健康皮肤,金色的头发,如同和梅肯在一起的时光。

梅肯走来,坐在他床上,伸手轻抚他的面孔。由手心传来的,是再真实不过的体温!

"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

终于,安德鲁再也无法忍耐地抱住他,不停呼唤他的名字,只希望这一刻永远停留。

"梅肯......梅肯......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在爱人怀中低泣,抱住爱人的力气大得惊人。

他明明不是这么轻易示弱的人啊!

"对不起,让你这么想了......"梅肯响应他的拥抱,温柔地吻走他的泪水。"这么久以来,真的辛苦你了。我发誓,再也不会放开你。"

"你上次也是这么对我说......"

"这次真的不会了!我对天发誓!"他更紧地握助安德鲁的手,似乎要证明给他看。"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翟烩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来临啊!"

听到不善表达的情人说出如此的爱情告白,梅肯高兴得不能自己,把安德鲁吻得无法呼吸。

"还有,生曰快乐!"他轻道,随即再度陷入热吻,直到安德鲁迷失其中......

圣诞节早晨,外面又开始下雪。

安德鲁安稳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门悄悄地打开,走进小小的兰斯。

他来到安德鲁床边,凝视安德鲁的睡脸。

爷爷看起来睡得很熟,还是再让他多睡一下吧!--兰斯体贴地想。每当妈咪早上叫他起床时,他总撒娇要求再睡五分钟。

他蹑手蹑脚地步出房间,关上房门。

没有呼吸的安德鲁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表情流露着幸福。

SEXANDBLUES

凌晨十二点半,离开店里的客人多过进来的,算是差不多该打烊了。

凯文把酒台清洁好,偷倒了一小杯白兰地给自己提神。外头还有两、三台桌子的客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聊天;可能是受到宁静的气氛影响或体力达到边缘,他们都把声音压到最小,B.B.King的"Sweet

LittleAngle"在阴暗的酒吧回荡。

十二点四十五分,门铃发出响声。看到进来的客人,凯文的嘴角无法控制的往上扬。

身穿西装的中年上班族望了他一眼立刻又躲开,然后默默坐到吧台。沉重的公文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发出一声钝响。

"客人要喝什么?"凯文走到他面前,笑着问道。

"琴汤尼。"男子低头细声回答,双手整齐地在台上相叠。

那是一双上班族的手,修长无伤,也是双渐渐迈入中年的手,不再像年轻人的那么光滑又有弹性。凯文不经意地瞄向他左手无名指上的一圈痕迹,装做不在意。

他把透明的液-体推到男人跟前,附上一盘花生。

"请。"

男人举起酒杯,一口便是半杯,立刻又喝下剩下的一半。杯子放回台上时,里面已空空如也。

"小心喝醉了。"劝说归劝说,凯文还是主动给他倒了第二杯。

男人接过酒杯,再度拿近微张的双唇。从凯文的角度可见他亮洁的额头和微颤的睫毛,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男人又抬起头,一口咽下酒,还被呛得猛咳嗽。

"我不是说了要小心吗?要不要紧?"凯文急忙递过纸巾,伸手要帮他顺气,却反被那只足以让他看呆的左手捉住。男人痛苦的表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要有一丝声音泄出,推动椅子的声音传来,吓得他赶紧松手。

在他们陷入二人世界时,连最后一着客人都告退了,原本就不大的酒吧显得更空旷寂寞。HowlinWolf沙哑的嗓音正唱着轻快的"I'mthe

wolf",让凯文愉快得想跟着打拍子。

即使只有那么一瞬间,手的温度确切地传给了凯文,泄漏了他的急迫。这单纯的的事实足以让凯文欣喜,必须努力才能克制住想立刻抱住他的欲望。

"先别急。"他徐徐开口,凝视男人的眼神爱意深情而美丽。"等我先把门锁上吧。"

第一次发生关系就是在第一次见面那时。

男人进入这个酒吧,坐在同样的吧台椅上,双手合拳。这家位在小巷里的酒吧少说也有十年光阴,虽还不至于落魄到在结业边缘,却也只是勉强支撑着,不像是身穿光鲜的他会进来的地方。

坐在吧台角落的他一副紧张烦恼的模样,让凯文忍不住多注意他一点。

"放轻松点,叫点东西喝吧。"他藉由了一杯冷水当作开场白,引起对方的注意。

男人年近四十,皮肤还算不错,不过眼下的明显线条曝露了他的年龄,也让他显得苍老。

"琴汤尼......"他细道,单眼皮的双眼瞥了凯文后又迅速移开。

"马上来。"

从此,他便是凯文的琴汤尼先生。

不到一分钟的眼神交会竟然让凯文从此对他印象深刻,算是始料未及。

琴汤尼先生是已婚人士,这点从他无名指的痕迹便可看出,但凯文从未看过他戴上,婚姻是否还维持着就不得而知。他很有可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贤淑、孩子可爱,暗地里却是个同性恋,偶尔瞒着妻子在外寻欢。虽然年纪不轻了,但可看出他年轻时是个纤细的美男子,无论是身穿的西装还是手上的手表都显示他的富裕身分,绝对受欢迎。

--那我岂不是赚到了?

凯文手扶吧台,低头望着跪在他跟前的男人,心中不禁产生虚荣感。

男人含住他膨胀的分身,生涩地活动自己的下巴和舌头,努力的模样惹人怜爱。

.........

EricClapton的"LonelyStranger"正好唱完,接着听到CD在音响内旋转的声音,之后陷入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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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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