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已经五天了。

从她信誓旦旦的说要陪他那天起,他有五天没见到她出现在他面前。

早知道她说的话不是出自真心,他却比想像中还要在意啊……长孙澈哼了声,摸上玉指环,脸上微露恼怒之意。

事实上,是她那张默默流泪的蜜色小脸让他印象太深刻。

他从没看过有人在他面前哭过……不,也不是没有,是有人在他面前哭过的,只是那些人哭是因为其他人、其他事,从没有人像那李海青一般,只为他而哭。

为了他啊……不知不觉,他微勾起嘴角,却马上感到一股恼意。

「君平。」

「是,爷?」

「李海青呢?」不会是害怕到不敢来见他了吧?虽然他不以为她会怕他。

「李姑娘在花园里作画。」他为爷送药的途中有看见李海青的身影。

「作画?」她竟然在花园里作画,她的责任不就是要画出他的画像吗?亏她口口声声说要观察他的神态才能画,她却五天都不来见他反倒是跑去花园作画。她是忘了那三个月的期限还是根本不在意?

真是好一个李海青!

「爷,您要出去?」

「我去花园看李海青作画。」长孙澈站起身,神情慵懒道,唇边有着一丝讽笑。

江君平心里微讶却没说什麽,只是尽责的在长孙澈身上披了件风衣,以免他略显单薄的身子受凉。

爷竟然要到花园去找李海青,而不是要她过来,这实在有违爷平日的作风……其实爷的作风根本就让人捉摸不定。

长孙澈手背在身後,优雅而缓慢的走向花园,一路上的奴仆皆露出错愕的神情,因为大爷这麽多年来几乎足不出户。

直到走到花园,他才想起自己这张妖艳到令人作呕的脸毫无遮掩,心里微微感到恼怒,这李海青竟然让他忘了遮脸这事。

「君平,你去告诉总管,除非我离开,否则不准有人到花园来。」

等江君平领命离开,他才缓步踏进花园,很快便见到李海青坐在小亭里,一下抬头往前看去,一下专注在石桌上的纸上画着。

勾起唇角,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後,低下头在她耳畔低唤:「海青。」

李海青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歪,一道不该有的线条横过整张纸,破坏了这幅将要完成的风景画,而後整个身子僵住,虽是瞪着纸上那道碍眼的墨痕,但其实她最想瞪的是身後那妖魔……不,是大爷。

拜托他别这麽玩,吓死她了。

「……大爷,你来花园赏风景啊?」

「怎麽,我来这里你不高兴吗?」他边挨着她身畔坐下边笑问道。

「不不,我怎会不高兴呢,这里可是大爷的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她懂的,而她正努力遵行。

「是吗?」他有趣的笑着,她的声音明明听起来极不甘愿。

长孙澈目光一转,看向桌上那张被毁坏的画,上头绘的是花园里的其中一处,老实说,是张很普通的画。

眯起眼,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画你快画完了?」

「是啊,原本快要完成的。」原本两字语气加重了下。

他只是抚唇笑了笑,一点也没有愧疚的神情,反倒很得意,看得李海青牙齿有点痒,好想咬他。

看着那张风景画,虽然长孙澈的脸上在笑,但他心里有些疑惑。

「李海青,教你绘画的师傅是谁?」

「方京山。」

方京山是东昭皇朝第一画师,他还以为名师必能出高徒,看来是他高估方京山了,手底下竟然还有李海青这样的徒弟……不,也可能是李海青的领悟力太差,不然怎会派她来替他画像?

人都是有私心的,李海青连自己被牺牲了都不晓得。

他原以为一个画像如她一般谨慎的画师,画出来的必定不差,看来这次是他料想错了。

「你的画还真是普通。」他讽笑说了句。

「是啊,」对於他话中的嘲讽李海青一点也不以为意。「师傅也这样说过。」

「那怎麽还是这样?」是她领悟力太差了吗?

「我觉得普通很好啊,」她笑嘻嘻道。「就像这样普通也没什麽不好。」

没什麽不好?怎会没什麽不好,就因为她的画过於普通,才会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撇撇嘴,长孙澈不再说什麽,见她收起那张被他破坏的画,重新拿出一张全白的纸,缓慢的磨着墨,像是准备要画下一幅。

他忍不住轻咳几声,随即见她将桌上的瓷杯递到他面前,他挑了挑眉,这瓷坏可是桌上唯一的一只……勾唇笑了笑,他毫不客气的接过并一口饮下,既然她都不在意了,那他还在意什麽?

虽然,对於她这样随意将自己喝过的茶杯给其他人用,让他有点小小的不快。

「这茶是冷的。」长孙澈皱皱眉,不习惯除了药汤之外,连茶都带着苦味、涩味。

「所以?」热茶放久了当然会变冷,难不成他连这个都不知道?大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些成天关在房里的闺女……咳,起码也是个大男人了。

「你怎麽可以拿冷茶给我喝?」察觉到她语气里像是把他当成笨蛋,长孙澈微恼的伸手扯了扯她垂下的发丝,用力的程度简直像是要把她的头皮扯下来。

李海青疼得整张脸皱在一起,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头发,以免他真把她的头皮扯下来。老天爷啊,这里还有一个死孩子看到没?

「大爷,你的身子不好,请快回房歇息吧。」再这样下去,她真会被他玩死。

她是在赶他吗?他有趣的勾着唇角,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赶他走,这李海青果然有趣。

「李海青,你忘了吗?五天前你还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陪我,怎麽今日你就不记得了?」长孙澈哼哼笑了几声,其中夹杂几声轻咳。「我都不晓得原来你忘性这麽大。」

「……大爷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吧。」其实她也很希望自己忘性大。

虽然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他仍露出一抹笑,一抹连他都不自觉掺了丝温柔的笑。

他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一笔一画勾勒出景物的样子,即使她的画极普通,但她的神情却很专注,他只手撑颚微勾嘴角看着她作画的模样,虽然有些无聊,但他仍是看得移不开目光。

好不容易画完第二张,这次从头到尾都没有受到某人的干扰……不,事实上她有受到干扰,而且还是很大的干扰!

李海青微微撇头,见长孙澈的头靠在她肩上,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一般,从她的方向望去,大爷的睫毛好长,简直不像是男人会有的长度……这样说来,那她睫毛这麽短,不就是个男人了?

挠挠脸,她没惊动他,就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让他继续睡在她肩上,自己则看着花园里的景象……其实她已经看腻了,不过,她却不想叫醒他,就算她觉得身子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姿势而感到酸疼,她也不想叫他。

到底是为什麽她也不晓得,真的不晓得。

「李海青。」长孙澈突然开口低唤道,声音沙哑而略显破碎。

「什麽事,大爷?」她又朝他瞥了眼,发现他仍闭着眼,这大爷该不会从头到尾都在装睡,那她这麽辛苦到底是为了什麽?

「如果有一天,你因我而死,你会不会怨我?」

李海青默默看着前方,即使面前的景象没有一样能入得了她的眼,但她仍是看着,好半晌都没人出声。

「我不会怨你的,大爷。」因他而死……这念头在她心里面绕,却产生不了一丝怨恨的情绪。

「即使你没有做错什麽,就只是因为我的关系而死,也不会怨我、恨我?」

李海青想起那日在宫里听见的对话,他也是那个意思吧?她画了他的画像,等以後皇上处死了长孙澈,连她也不会放过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画过长孙澈画像的画师,因为害怕即使长孙澈死了,她也能在日後再一次画出长孙澈这个东昭皇朝支柱的画像。

「不会。」她淡道,语气却是异常的肯定。「就算我没有做错什麽,就算我是因为你而死,我也不会怨你,也不会恨你。」

「你怎能如此肯定?」现在不过是空口说白话,日後谁晓得她会不会改变主意?

不是事到临头,谁也不知道会怎样,而她却说得这样坚定……明明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如果我不能肯定,我就不会回答你了。」她笑道。

「哼,谁知道以後你会不会真是这样。」说到底,他还是不愿相信,一个人平白无故因别人而死,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我现在说什麽你都不会相信。」李海青嘴角扬着小小的笑花,黑眸温暖的看着远方。

虽然有时他的态度令人讨厌,却总会不经意说出让人心疼的话……至少让她感到心痛。

「等以後有这麽一天,我再来证明给你看吧。」

等以後有这麽一天,长孙澈想这天不会太久的,就算他心里浮起一丝不甘愿,可不甘愿什麽?一时间他也说不清楚。

「好,等到那天,我就看你如何证明。」哼笑了声,他依旧闭眼枕在她肩上,然後摸着左手尾指的玉指环。

他还是不相信到了她因他而死的那天,她会不怨他也不恨他……即使如此,他的心头却微微的发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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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盼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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