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这样的目光下唐晓萱只觉得浑身一冷，不知道这个疯女人会做什么，她只想赶紧走开，侧过身子就要走出去，却没想到宋薇拉突然把杯子摔到地上，碎玻璃撒了一地。

「你干嘛？」这突然的动作吓了唐晓萱一跳，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宋薇拉尖利的高跟鞋跟已经踩到自己脚上，乍然的疼痛让她差点尖叫出声，下意识推开靠近她的女人。

「啊！」一声尖利的叫声，宋薇拉被推倒在地，手掌碰到地上破碎的玻璃，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这样突兀的叫声和酒会和谐的气氛实在不大相符，越来越多人围拢过来，侍者扶起手掌划伤的宋薇拉询问她的时候，唐晓萱懵了，她没有想过要让宋薇拉受伤，如果不是宋薇拉踩自己，她是不会推开宋薇拉的。

在被围观的那一刻，面对大家的指指点点和宋薇拉鲜血淋漓的手，唐晓萱只是扭头惊惶地四下寻找单昱阳的身影，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遇到危险的第一时刻她的昱阳哥都在。

果不其然，一直待在别处应酬的单昱阳也看到这边的动静，跨着大步走过来。

注意到这边的意外，单昱阳心里有些不安，过来一看，唐晓萱果然站在人群中央，地板上还有着斑斑血迹。

看到鲜血的时候，单昱阳的眸子紧张得瞇了起来，他什么都没想，只是把唐晓萱拉到身边一阵检查，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松下来，「怎么了？」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状况，唐晓萱吶吶地说道：「我没有故意推开她，很痛……」

不等她说完，宋薇拉挥开要替她紧急包扎的侍者，双眸含泪地走到他们身边，「昱阳，没什么，只是一点小意外，晓萱推了我一把，结果酒杯碎了就划伤了手，没什么的。」

听到宋薇拉这样说，唐晓萱愤怒了，明明是她自己摔了酒杯又用高跟鞋踩她，凭什么这样说？

「你骗人！」气得脸颊绯红，唐晓萱气急地反驳。

「我没有怪你，晓萱。」双目盈盈含泪，宋薇拉因为疼痛而大口吸气。

「你没有资格怪我，你……你真阴险。」唐晓萱气得要死，扭头看向单昱阳想要说清楚，却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晓萱，道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唐晓萱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被高跟鞋踩过的脚火辣辣地疼，让她的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幸好穿了长裙才能掩饰这样的颤抖，可是这还不是最痛的，比起身体的疼痛，那一句话更让唐晓萱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不知道是脚痛还是心冷，唐晓萱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四周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事态显然已经不好收拾，唐晓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才能把这些事情说清楚，只是惊惶地看着单昱阳。

那表情就像受了惊吓的孩子，单昱阳只觉得心底被剌了一下，再说话时口气软了很多，转身看向宋薇拉，「宋小姐，是我的秘书不小心，我代她向你道歉。」

一直拒绝别人的搀扶，宋薇拉抬起头来泪眼汪汪，「昱阳，你不用道歉，其实我知道晓萱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们两人感情深厚，我以前确实也很喜欢你，可是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是吗？今天事情闹成这样，我也不想再掩饰自己对你的感情，但是我发誓自从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就再也没想过别的，只想和你做朋友，我没想到晓萱这么不喜欢我，竟然会这样做……」

「宋小姐，你误会了，我和唐秘书之间没有什么，你受伤我可以替她道歉。」打断宋薇拉还没说完的话，单昱阳甚至没有看唐晓萱一眼，只是冷静地说：「还有如果你需要到医院包扎，我也可以亲自送你过去。」

「昱阳……」宋薇拉低低哀泣，「你知道我心里不是气这些，我只是为自己难过，无论多么喜欢你都没想过要占有你，却被人这样对待。」

在这样的场景，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引人注目了，看着四周人群看笑话的眼神，单昱阳狠狠地皱眉，却没有显现出自己的不耐烦，「无论如何我希望这件事情就此了结，我替晓萱道歉。」

「好吧，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接受。」眼眶都哭红了，宋薇拉低下头掩饰自己眼底的得意，「晓萱，我不怪你了。」

那一刻单昱阳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身边的唐晓萱，却在她的目光下觉得有些惭愧起来。

他相信唐晓萱，但事情闹下去只会更加不可收拾，唐晓萱可以任性但他不可以，收起自己的心疼，他面无表情地说：「晓萱，说对不起。」

出乎他意料之外，唐晓萱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宋薇拉自导自演的这场戏，朦胧的泪眼、受了伤还在滴血的手掌、委屈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自己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宋薇拉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亲自经历，唐晓萱一定会觉得是自己错了，事实上在场的人也都这么想，看着她的目光分明有了责备和不认同，她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单昱阳，只是自己的心不认同这个想法。

想到刚才他说的「我和唐秘书之间没有什么」这句话，她的心一阵阵疼痛，难以呼吸。

「我没错！」心底涌起强烈的愤怒，唐晓萱第一次大声吼人，她知道自己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可是被污蔑的委屈让她作不出更成熟理智的决定。

「我没有划伤她，是她自己把杯子摔了又踩了我，我才会不小心推开她。」不去看四周人的目光，唐晓萱只是盯着单昱阳，「昱阳哥，我没错！」

「唐晓萱！」单昱阳厉声喊出她的名字，皱眉想着这丫头是怎么了，难道看不出自己是在为她解围？

听到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唐晓萱倒冷静下来了，从来都是笑咪咪的脸庞变得面无表情，只是执着地盯着单昱阳，「我们之间只是上下级关系是吗？你不相信我是吗？」

两次锐利的质问，回答她的都是沉默，单昱阳只是沉默着，眸光暗沉得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那一刻唐晓萱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很清脆的声音，她可以不去在乎任何人对自己的怀疑，可是单昱阳不行，因为他是单昱阳，这个说过要保护自己的男人，在她最需要人相信的时候，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她的昱阳哥沉默了。

原来她真的没有这么重要，那个过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那一刻唐晓萱没有哭，只是深深地沉默，抬起头狠狠地咬着下唇，压抑着自己就要涌出的眼泪，把目光转向宋薇拉，「对不起。」然后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

唐晓萱想，那一秒是她最清醒也是最难过的时刻，有些东西彷佛真的变了却也让她看明白了。

那一声「对不起」将这场闹剧彻底画上句点，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闹剧而已，可是单昱阳想到唐晓萱临走时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他伤了唐晓萱吗？

人群渐渐散去，宋薇拉也停止了哭泣，拿着湿纸巾擦掉自己的眼泪，她走到单昱阳面前，「昱阳，你不该责怪晓萱，她其实比我们小，我们不该……」

「我没有责怪她。」本来单昱阳整个人还在恍惚中，被她惊醒时看到眼前的女人，脸上表情一瞬间冰冷下来，「宋小姐你错了，我相信晓萱，只是这是宋家的酒会，我不会做出让主人难堪的事情，但是下不为例。」

那个眼神太过冷冽，宋薇拉打了一个冷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没有丝毫犹豫，单昱阳转身就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宋小姐，关于上次商谈的合作案，刚才我和您的父亲交流了一下达成了初步共识，但是现在我考虑了一下还是终止吧，希望您能找到更好的合作伙伴。」

撂下这么一句话，单昱阳再无一丝犹疑地转身就走，他的眼里全都是唐晓萱临走时哀戚、绝望的目光。

想到这里，单昱阳心里突然难受起来，再没有一丝犹豫地跨着大步往门外追去，只是当他走到外面哪里还有唐晓萱的影子，只有来去匆匆的人群。

单昱阳把手里的文件丢到桌上，阴冷的目光盯着眼前的代理秘书，「这是什么东西？你整理成这个样子给我看，你觉得我能看懂吗？马上再去重做一份。」

「可是您当时说的不就是这样吗？」临时派遣的秘书还要解释。

听到反驳他的心情更乱，单昱阳皱眉道：「重做一份，快去！」

「好的，总裁，我立刻做。」他的口气十分不耐，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再解释下去只会更惨，看着单昱阳暴怒前的隐忍，被提拔到顶楼做代理秘书的女孩很惊恐，忙不迭地答应。

几天前被通知做一阵子的代理秘书，她还有些高兴，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来到这个职位，原以为这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可是谁来告诉她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们公司从不发怒的单总裁吗？还记得以前在公司里一直流传着总裁绝不会发火的传言，到底谁这样骗人的啊？眼前这人分明是容易暴怒的霸王龙。

哭丧着脸，小秘书赶紧逃出危险地带，心里祈祷自己早上打去哭诉的电话会有用，赶紧让正主回来，她还是回归原位吧。

看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单昱阳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笨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经理是怎么挑选人的，还说什么机灵聪明，他看是笨得要死才对，就连唐晓萱做得都比她好一百倍……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单昱阳舒展的眉头更加紧锁了，狠狠骂了一句。

听到那句咒骂，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突然传出一声轻笑，好友周瑾的声音传出来，「心情这么糟糕，谁得罪你了？」

这才发现两人的视讯画面还没有关闭，单昱阳有种被人窥探的恼怒，「你怎么还没走？合作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合作的事情是说好了，可是还有别的事情啊，比如八卦。」双手环胸，画面那头的周瑾笑得一脸畅快，不承认自己就是想看笑话，「说吧，怎么烦了？身为你最好的哥们，我有义务帮你排解忧愁，我可是很久很久没见过你这么郁闷的样子了。」

「八卦，什么时候你和女人有了一样的毛病？你很闲。」眉梢一挑，单昱阳瞪他。

「一般般。」

被他的厚颜无耻刺激得一脸愠色，单昱阳深呼吸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晓萱已经四天没来上班了。」

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坏消息，周瑾坐直了身体，「为什么？病了？辞职？还是烦你了？我说你的秘书怎么换人了，还以为你嫌晓萱笨把她辞退了呢。」

想到这个就气闷，单昱阳咬牙切齿地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她？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前几天还好好的，突然就说要休息几天，消息还是唐阿姨告诉我的，我能拒绝吗？这几天我也一直没见到她，她当公司是什么，随便来随便走吗？」

想到这几天都没见到唐晓萱，单昱阳只觉得心里乱得莫名其妙，说得又急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