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难道你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珀瑟芬转头望住他,目光清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得我的誓言。你要我在神的面前发誓,心甘情愿的嫁于你为妻……”

她冷漠的目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直直地插入他的心脏。

黑帝斯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住那心坎上的痛。

“你真的觉得,那就是我所图谋的?”他反问她。

“难道不是吗?”

“不是,那并不是我真正的目的。”

“你费心搭出的布景与舞台,不就是为了要我在神的面前发誓,答应嫁给你为妻吗?”

面对她近乎尖锐的质问,黑帝斯只是沉默--一种萧索的沉默。

“珀瑟芬…一直到现在,你仍然如此恨我吗?”

她应是恨他的!但不知为什么,面对着他,珀瑟芬却说不出口。

“你期望我回答什么?”

“珀瑟芬……”他上前一步,伸手轻触她的脸庞,带着痛楚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或许我做错了,但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爱你。”

珀瑟芬却猛地退开,不让他碰她。

“你剥夺一个人的意愿,并且加以掠夺,那能称之为爱吗?”

她摇摇头,“不,那不是爱,那只是自私!”

黑帝斯脸色一白。

他从没爱过,也不曾被爱过。

对于想要的东西,他唯一知道的方式,就只有掠夺。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我的母亲像游魂一样走遍世界,就只为了寻我……你怎么忍心这样夺人所爱?”

黑帝斯哑口无言。

不能否认,从他有生以来,他从未在意过别人。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想要得近乎疯狂,于是他便出手掠夺。

过去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他只是不想要一个人永生永世的活着,做个寂寞的神祇。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无法回头。我省悟得太晚,或许我的方式错了,难道这个错误永远都不能被原谅吗?”

珀瑟芬抬头望住他,那双眼眸里盛满了痛楚。

“黑帝斯,如果我原谅你,我该如何面对我的母亲?她所受的苦,又有谁来还她一个公道?”

黑帝斯痛苦地闭了闭眸。

“我对你的感情,难道没有任何意义吗?”

他的话,几乎击溃了所有的武装防御,令她心酸落泪。

忽然间,她忆起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远古,到近日为了救回几乎在冥河里溺死的她,他是如何力抗亡灵。

当她被梦非斯带走时,他几乎是赌上性命般的冲入梦境里。

当她作恶梦时,他耐心地陪着她,哄着她。

以及,那些激情缠绵的夜晚……不,她不能想,也不该想!

“珀瑟芬,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你的母亲,这是我犯的错,我全都承认……但我有心要弥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我曾犯下的过错。”

得知她为了躲避他而转世,他痛醉好几日。

他心疼她必须舍弃无病无痛的本相,去屈就那身脆弱的皮囊,经历生老病死的折磨。

他本也想追随她转世,却被波赛顿拉住,用吼的将道理吼进他脑中,要他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尽什么本分。

于是,他退让了一步,幻化成人,保留三分神力,以及所有的记忆。

从她出生开始,他便守护着她。

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家庭与喜好,甚至是大学时那段来不及萌芽的暗恋。

在狄蜜特有意的阻挠下,他甚至无法踏上凡间的土地,他想见她,唯有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下手--让王大常在他的钻石谷赌场输光了身家,由他亲自带着恬恩前来。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为了蓝月玫瑰,那株由她的眼泪凝聚而成的精魄,将牵引她来到他的面前。

黑帝斯握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印下一吻,然后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曾以为爱是占有,但是我错了。这段日子与你在一起,我才明白爱情勉强不来,是你教会了我,爱是心甘情愿的给予,不求任何形式的回报。”

“别说了,黑帝斯……”泪珠在珀瑟芬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黑帝斯托起她的脸,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勾回她的耳边,那姿态是那么怜惜,那么轻柔,仿佛她是一个轻轻一碰就会受伤的水晶娃娃。

“我无法让那个错误不存在,甚至不敢祈求你的原谅,但是……我只希望你给我们一次机会,这一次将会很不同。”

“我叫你别说了……”

“你知道我从不求人,但我求你,不要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看在爱情的份上,至少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不!”她用力抽回手,背过身,掩面而泣。

他蓦地由背后抱住她,紧得让她快要无法呼吸,粗糙的下颚,紧贴在她泪湿的颊畔,像是守财奴抱着最心爱的珍宝。

“我爱你,珀瑟芬,没有你的冥界我待不下去,没有了你,无尽的生命对我而言只是无尽的绝望……”他的声音震颤,在此时此刻,尊严对他已没有任何意义,“还有,你说错了一件事,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誓言,我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那是我唯一的愿望……”

背对着黑帝斯,她几乎哭得力竭,但仍死命的咬住下唇不许自己哭出声音。

当她终于止住泪水,她用力地挣开他的拥抱。

“我该走了,我的母亲在等我。”

在这一刻,那深沉的绝望,甚至让他掉不出眼泪。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

“天啊,珀瑟芬!”他的声音破碎。

“保重。”珀瑟芬离开了。

她连一次,也不曾回头。

恬恩回家了。

两个星期前,两眼红肿,一脸憔悴的恬恩返回台湾,迎接她的,是家人们的锭呼与拥抱。

“恬恩!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姑妈见到她回来,立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恬恩,黑爝他真的让你回来看我们啊?没想到他人还满不错的啊!呵呵!”

王大常也高兴得不知所措。

“我们才正要开始打包行李,准备过两天飞去看你。”大姐琦愚笑道。

“你是回来看我们的吧?没想到你会决定和蓝月玫瑰的主人结婚,好像童话故事哦!”二姐欣愚一脸梦幻地说。

面对家人们热切的欢迎,她再度红了眼眶。

“对不起……没有婚礼了!”

就这样,家人们不曾再提起结婚的话题。

恬恩如往昔一般照顾着玫瑰园,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离开了黑帝斯,她的心底像是被什么给挖走了一块,久了,那里便开始莫名地疼痛。

但在这小镇平静得近乎单调的生活中,痛苦似乎渐渐的变得可以承受,也许再过久一点,这痛也会被时间疗愈,并逐渐地淡忘。

然后,某二天,玫瑰园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哇,这里可真难找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在温室里喷洒辣椒水的恬恩倒抽一口气,转头一看--那个金发碧眼,浑身肌肤晒成了古铜金,连笑容都闪闪发亮的家伙,不是阿波罗是谁?

看见他俊朗的神情,恬恩便下争气地想起另一张总是欠缺表情韵面容。

不!别想了!摇摇头,她努力摇去那个不该想起的身影。

“保罗……不,阿波啰,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见她唤了他的本名,阿波罗显得很开心。

“来看你啊!当我知道你见过狄蜜特女神后,我以为你会回归本相,没想到你竟然还死守着这具人类的躯壳。”

他的话使恬恩笑了。

“我怎么能丢下我现世的家人呢?这样他们会伤心的。”

“你母亲难道没有意见吗?”狄蜜特女神对女儿的独占欲,可是很惊人的啊!

恬恩微笑着摇头,“她可以理解我的难处。”

他举目四望,看着玫瑰盛开的花园,笑道:“没想到转生的你,仍然选择了务农的家庭啊。”

“我喜欢亲近植物,”她垂眸,望着面前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它们不会伤人。”

“珀瑟芬……”

“你还是叫我恬恩吧,毕竟我还未脱去凡身。”

“说得也是。”阿波罗笑着伸臂给她,“来吧,农家女恬恩,带我逛逛你家的玫瑰园!”

恬恩暂时放下工作,脱掉工作服,领着阿波罗在玫瑰园中散步,一路无语。

“你究竟为什么而来?”恬恩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来这里,一定要有什么目的才行吗?”他一派轻松地回答。

恬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嗯……真理之神无法说谎,所以就用反问代替回答吗?”

阿波罗不由,哈哈大笑。自从恬恩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果然比较不好唬弄啊!

两人走着走着,不觉走出玫瑰园,来到小溪边。

他们席地而坐,阿波罗顺手拔了根野草,放到唇边咀嚼。

“我到这里来,其实就只是想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我和你是一国的,如果你想见黑帝斯,只要喊我一下,我就会现身帮助你。至于呼唤我的咒语嘛……”他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有了!你在尚未日出前到阿里山上,朝着东方呼喊:万能的天神,清赐给我神奇的力量!阿波罗现身!”

面对他戏剧化的动作,恬恩只用一双带着惊诧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啊勒,搞笑居然没人捧场,看来他不是走谐星的料。他尴尬地低咳两声,迅速恢复正常。

“我受了黛芙妮所托,当她知道你要转世的时候,她对我提出一个要求--以你的个人意志为前提,保护你。”阿波罗解释道:“如果你的意愿是留在黑帝斯身边,我会守护你;如果你的意愿是离开他,我也会守护你。这就是我和黛芙妮之间的约定。”

黛芙妮……

隐隐约约,脑海仿佛掠过一个模糊的身影,有着如同牝鹿一般灵巧的身形,一双蕴含着灵气与生命力的湖绿色眼睛……恍惚间,恬恩忆起她们之间相似的命运。

当年,初次陷入爱河的阿波啰,是如何用乐曲与诗歌赞美着黛芙妮,痴心地追逐着她;无论她在何处,他必紧追不舍……最后,被追得无处可逃的她乞求父亲河神,将她变为一株月桂树。

黛芙妮是他珍贵的初恋,阿波罗为此痛心疾首,近乎崩溃--爱之适足以害之,他只是爱她,没想到却是害了她!

“黛芙妮了解你的感受,正如同我能理解黑帝斯,我们都是犯了错的男人,错在那股占有的执着。”他的笑意中,隐约有股凄凉,“只是我的错,终其一生是无法弥补了,就算我将月挂叶编成桂冠,用无数的诗歌去荣耀她,也取得了她的原谅,但我终究无法让时间从头来过,让我的伤害变成不存在。”

天知道他有多么羡慕黑帝斯!黑帝斯至少还有个赎罪的机会,但他却连一点机会也没有。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痛悔,就算要他日日被大鹰啄取肝脏,以换回黛芙妮恢复原本的面貌,他也甘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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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主子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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