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她哭得一脸狼狈,就这样冲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她抱著一束散乱的小花,背部紧贴著墙壁,慌乱地在脑中搜寻不惊动任何人而离开後台的办法。

“许秘书,你知道後台的室温是多少吗?”

随著低沉嗓音穿入,净眉发现了上好的藏身处,立刻悄悄闪入重重帘幔之间。

“因为本饭店有全天候的空调,我想……大约是二十二度吧?”

“我想不只,舞台的聚光灯会使温度提高两或三度,理想的储酒温度是摄氏十一度至十五度、湿度在百分之六十五至八十之间,所以,进行拍卖时必须将冷藏柜一并推上舞台。”

“这……恐怕有困难,冷藏柜很重,不好搬上舞台……”

“这是你们饭店要去克服的问题,我不要看到拍卖出去的葡萄酒有任何瑕疵。”

隔著帘幔,净眉听见男人不肯退让的冷硬语调。

女方叹息著妥协了。“我知道了……我会设法。”

直到脚步声离去,再也没听见交谈声,净眉才赶紧从帘幕後走出来。

可没想到,一揭开红绒布幔,她竟看见一对男女正在後台入口处接吻。

糟糕!

她倒抽一口气,要再躲回去已经来不及。

那对璧人同时转过头来,四只眼睛同时瞪向尴尬至极的净昼。

她窘迫得头顶冒烟。

“对不起,我——”她的道歉卡在喉咙里,因为她迎上了一双幽暗眼眸——

康捷的眼眸。

净眉曾经幻想过几百次,与康捷再度重逢的情景,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康捷显然也同样震惊,他死死盯著她苍白的小脸,眼眸中射出恐怖的厉光,活像要把她烧穿一个洞。

“你是谁?”穿著纪梵希套装的许秘书,以愤怒掩饰自己的困窘。“这是後台,非主办单位与饭店工作人员是不能进来的!”

许秘书虽身为秘书,但父亲却是饭店所有者,兄长则居於总经理一职,身为总经理秘书的她说起话来分量自然不同。

净眉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康捷身上调开,尽可能保持冷静——尽管她的手心已经汗湿。

“我是HEAVEN花坊的……”

许秘书冷然打断她。“花店的会场布置不包含後台,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是,能不能请你立刻出去呢?”

“我很抱歉。”她低著头说完,抱著花束穿过他们两人之间。

匆促间,她不小心擦到康捷的臂膀,那热热的感觉一直窜进心头去,使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此刻的康捷会是什么表情?她好想知道,却没有勇气望向他。

逃出後台,只见她的员工们兴奋地带著她所需要的东西迎上来。

筱珍快乐地嚷著。“小慢!有好消息喔!我们刚刚在大厅遇见一位饭店住客,就是我们的老主顾吕太太,她知道我们的窘况,很大方的把她先生送她的生日花束转送给我们喔!你看!”

小甜甜立刻高举著大型捧花,满怀希望地问:“这束花够我们用了吧?是不是?”

净眉点点头,刻意的挤出一抹笑容。

“嗯……是啊!”

但她的笑容却阻止不了破闸而出的泪水。

“小、小慢姊!”

所有人同时惊呼出来,看著净眉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好丑喔……”

净眉倾身靠近镜台,红肿的眼睛几乎要把双眼皮撑成单眼皮,更别说眼睛里的血丝有多么吓人。

她赶快找出紧致眼膜敷上,看著镜中自己彷佛戴著眼罩的自己,心中不禁好笑。

好丢脸,她还以为自己变坚强了,却没想到一见到康捷就立刻破功,还把筱珍他们吓坏了。

真没用哪!她自嘲地笑著。

隔了三年之久,康捷对她的影响力一点也没有减低,反而更形扩张……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这三年之间,她下意识的回避感情问题,“康捷”这个名词就像一道伤痕,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上。

为了从康捷弃她而去的打击中站起来,她作了此生最重大的决定——休学。她迫切地需要开始一段新生活,必须让自己忙碌,好让自己忘却有关於康捷的一切。

於是,她在HEAVEN花坊的工作性质,由工读转变为全职,最後甚至还顶下了这间店。

这间店有她与康捷之间的回忆,她是这么想的。买下它,犹如买下一个希望,也许有一天,他还会再到这里买花……

“啾啾啾啾啾——”

模仿鸟叫声的门铃拉回她的思绪。

她一直跑到门边,才想起自己眼周还敷著眼膜。

“啾啾啾啾啾——”

门铃二度响起。

“来了!”净眉喊著,手忙脚乱地撕掉眼膜才将门打开。

一眼就看见整晚萦绕在脑海中的人——康捷。

他、他怎么来了?

噢……不对!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哪里?

就这么一个怔愣,康捷已经不请自来的跨进她的小客厅。

他精锐的眼环室一扫——小巧、整洁,没有任何男性用品;再往鞋柜一扫——全部都是女鞋,可见她是一个人独居此地,没有别的男人;最後再朝她看去——她一脸的惊讶与不可置信。

而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疑惑。

“我站在花坊门外时,你的邻居认出我,听说你已经是花坊的女老板,而且就住在二楼,所以我就自己上来了。”

这得归功於他从前上下班勤接送,才能这么轻易地得到线索。

和傍晚的“重逢”一样猝不及防的,他闯入了她的小天地里。

眼前的康捷,形貌未曾改变,只是他从前长及颈背的不驯黑发剪短了,却更增加危险的魅力,他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T-shirt和牛仔裤了,而是烫得笔挺的白衬衫与同样笔挺的西服裤,可是他的衣襟没扣上,袖子也挽了起来,显示出他文明表象下不经意流露出的狂放不羁。

净眉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同样打量著她。

她比以前瘦了点,留长了额前的刘海,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她甚至换了一套他不曾见过的浅蓝睡衣,同样飘散著熊宝贝柔软精的水蜜桃香味……可还是要命的可爱。

在他探索的目光下,她觉得心慌,赤裸的莲足不自在地蠕动著。

他们之间算不算是结束了?

如果是,那为什么他还来呢?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一束花,明天就要,可是所有的花店都打佯了,所以我来你这儿碰碰运气。”

原来……只是来买花。

净眉有些安心,也有些失望。

“你等一下,我去拿钥匙开门。”

她从电视柜上拿了钥匙,穿上拖鞋就往外走去,在经过他身边时,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与许秘书相同的香水味。

净眉打开花坊的小门,又打开室内所有的灯光後才请他进去。

“你是要买情人节花束吧?”净眉回避他的视线,介绍著店里的玫瑰品种。

“这边玫瑰原产地是保加利亚,花朵比较大:这边则是国产品种,物美价廉。双色玫瑰是近年来颇受欢迎的花种,若要特殊一点的有蓝玫瑰,不过这是人上著色的。店里的红玫瑰只剩下十枝,如果你需要更多,明天早上会再进货。今年情人节的花价比往年高了一成,不过我可以给你优惠价。你想要哪一种呢?”

“跟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以……以前?”她抬起头来,发现他竟离她这么近。

“给我一束剑兰。”他又走近她一步,低喃。

“没有人送剑兰给女朋友的……”她觉得呼吸困难。

“你知道的,我就是这种人。”他垂下视线,望入她的眸心。

他的气息与他灼热的视线不断提醒著他的存在感,净眉有著片刻的悸动,往事有如走马灯似的在回忆中掠过。

可是那些都已过去。

净眉如梦初醒,飞快地退了开去。

“我马上包装。”

她抱起剑兰,匆匆走到工作枱前,拿起剪刀想要剪开将花儿捆成一束的橡皮筋,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像话。

镇定!镇定啊!

她深呼吸,不想让康捷发现他对自己还拥有这么强大的影响力。

“我记得第一次站到你身後时,你紧张得甚至把包装纸剪坏了——”

康捷突如其来的在她耳边说完,就看见净眉的剪刀一斜,包装纸当场宣告阵亡。

老天!净眉张口结舌的看著白白浪费的包装纸,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看来这一次也一样。”他的声音里涌入笑意。

净眉被他那调侃的语气给气到。

“别站得那么近好吗?这样我没办法做事。”

她迁怒到他的身上,懊恼地丢开报废的包装纸,重新取了一张来。

康捷不会知道,即使是站在她的身後,都能妨碍她正常呼吸。

净眉许久没听到他接腔,有些担心地悄悄瞥了他一眼,却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逮个正著。

她狼狈地别过脸,觉得脸颊在发烧。

他的眼光,好像看透了些什么,使她觉得自己是全然的透明。

她的迁怒说明了她的在意。康捷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包好了,三百元就好。”她把包装好的花束递给他。

康捷却没有接,掏出皮夹在工作枱上放了张千元钞。

“花先放你这,我明天再过来拿。”

什么?他……明天还要来?

不、不行!明天太快了,她来不及去弄个头发,也来不及和美容师预约做脸……

“那么,明天见。”

丢下这一句话,他扬长而去。

看著他离去的身影,净眉有些恼怒。

可恶!可恶!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如此理所当然的闯入她的生活?他凭什么又来搅乱她的心情?明明是他不要她的!

她火速将花束放入冷藏柜,锁上花店大门,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跑回二楼。

然後,她激动地打开化妆枱的抽屉,盲目地翻找著,终於将许久不曾动用的保湿面膜从抽屉深处给翻出来——

“欢迎光临!”

净眉每听见这句话一次,就惊跳一次,并且增加手指头被玫瑰花刺刺伤的次数,但是每回进来的都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人。

心细如发的娟娟以手肘推了推自己的上司兼好友,挤眉弄眼地问:“小慢,你今天看起来心神不宁噢!在等谁吗?”

“怎、怎么可能!”她拿起浇水器帮花儿浇花,假装忙碌。

她绝不是在等康捷,绝对不是!

筱珍也挤了过来,嘿嘿笑的问:“真的没有吗?可是我觉得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穿的是我们都没见过的新衣呢!还上了淡妆……”

“那是因为……”

“小慢姊~~有人找你!”小甜甜略带瞹昧意味的甜嗓传来,让净眉心跳登时破百!

她转过头,却失望了。来的人是陆崇渊。

他穿著样式保守的黑色西装,手上捧著一束红色玫瑰花,因为紧张的关系,不停地推著鼻梁上的镜片,有些尴尬的向她点点头。

“梁小姐……这花是送给你的。”

“谢谢。”

净眉没想到还会见到他,但仍是道了声谢收下。

筱珍与娟娟噗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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