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这个人就是这样,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管别人的心情;他的眼光真的很差,可那又怎样,只凭那是他送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而且是他们共有的,她就已经感动得要流泪了,只是不能让他知道而已,她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要把那件衣服当成纪念,留一辈子的。

只是不能告诉他而已,他就丢掉了,一点犹豫也没有地就把她刚到手的感动丢掉了。

「你有什么权利,你有什么权利?」

谷苓飞强制地挥开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少了那手的距离他一步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巴,他像是看到了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事,责备十足地问她:「妳哭什么?」

在他的眼里,她就该是不哭不闹又不喊不叫,只会讲些老八股的女人,是吧?那她就要给他哭一哭再闹一闹,让他知道有教养不代表没脾气!

这么一想,就算是正被他看着,严妙怡也允许自己的眼泪越掉越多,越掉越猛,形象什么的全不要了。

谷苓飞像是忍到了极限,在她哭到自己都觉得累时,他咬着牙说:「衣服而已,再去买就是了。」

「买买买,无论多少钱买来的也不会是那一件了,就算长得一样,大小一样,质感一样,也是两件完全不同的衣服,只有你这种人才有本事把两种完全不同的事情当成一样的去看,以为任何东西都是可替代的。」

本来不是想说这些,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可说完又觉得这些话太有带入性了,她好像成了那件被轻易丢掉的T恤,不禁又悲从中来,欲止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她已经做好把谷苓飞彻底激怒,气得他会丢下她然后自己走掉的觉悟,可过了半天他人没走,也没有再试图哄她。

在她有限的视野里,被眼泪蒙住的模糊图像中,隐约可见面前的男人把鞋脱了摆在一边,卷起了一边裤角,又卷好了另一边,然后扒在桥头上……

「喂,谷苓飞你要做什么?」

严妙怡擦眼泪的时间都没有,在谷苓飞就要跳到河里的一瞬间,过去扑倒了他,手为抓他用力太猛,有一点被拐到的疼,就更别提被这种力度抓住的人了。

谷苓飞意外冷静,说:「去捡回来。」

「你要去捡什么啊,早就顺水漂走了。」

河面上连那件衣服的影子都没有了,不是在河底就是在下游,他要去哪里捡啊,谷苓飞这种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充其量也就是做做动作吓唬她,如果她真的够狠心就该不去管他,料他不会真的跳下去。

可是他说的话又是那么直接,一点也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让她放开他,她又怕他真的会跳下去,她就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不要了,我不要就是了。」

严妙怡颓然地笑自己,算了算了,纪念品而已,没有就没有了,人都不在了,要纪念品也只是在讽刺自己,何苦?

严妙怡做了自己这辈子最痛快的一件事,她起了个大早到公司,把辞职信放到谷苓飞的桌子上就出来了。

谷苓飞多少会有些意外吧!一想到她也能做出让他吃惊的事,她就很爽,算是最后的报复吧。

不过严妙怡认为自己还是很仗义的,这两个星期她每天比谁都更早到公司,最晚回去,就是在整理手头的工作,好给下一任秘书做交接,不然她临时辞职,很多工作要受影响;当然不可能那么快找到来交接的秘书,她也早与自己要好的小张交待好事情,如果出了什么事,小张完全能暂时替代她的工作。

做好了善后的工作,谷苓飞也就没理由埋怨她了吧。

回到家等了会,门铃响了,是来帮她整理行李的陆雨。

「妙怡,妳真的要回老家?如果妳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妳说说,让妳再回大学当助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陆雨看她乱糟糟的屋子,好像这才信了她是真的要走。

「学长谢谢你了,可是你已经帮过我很多忙了,要不是你介绍给我家教的工作,我们家可能真的会遇到财务危机。」她笑了下说:「我是真的想多陪陪父母,我爸这一病可真是把我吓坏了,你来帮我整理行李,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这样啊,我妹还说舍不得妳呢,要不是她还在坐月子,今天绝对跟着我来帮妳了。」陆雨挠挠头,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最后显然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妙怡,可妳就这么走了,妳舍得吗?」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妳舍得谷苓飞吗?」

严妙怡正在搬书的手停了下,呆了两秒又笑了,「怎么你们都问差不多的问题,好像我跟他的感情多好似的。」

「难道不是吗?妳要回老家这件事没有告诉谷苓飞,他不会放过妳的!」

「我又不是他的杀父仇人。」怎么最近她总被不同的人威胁啊。

「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指……」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

两人都定在原地,看着正发出可怕声响的门,然后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我有一种预感,具体是指什么意思,马上就会有人代我说明的。」陆雨灿笑,对傻掉的严妙怡说:「不介意我去开门吧?」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他不要去开门,最好还能配合她装作家里没人。

陆雨的动作是很迅速的,不一会,就听陆雨「唉呦」一声。

只见谷苓飞寒着一张脸,冲进了严妙怡的小客厅中。

「你……你……」严妙怡舌头麻掉的感觉又来了。

根据谷苓飞的行程,他今天上午十点的班机飞多伦多,是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必须他本人亲自到场,她就是算准了日子才递辞职信的。

怎么他会出现在她家呢?

谷苓飞冷冷地瞪着她,把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里;严妙怡全身一震,突然脑中闪过陆雨和谷婷婷说的「他一定不会放过妳」,那她是不是该先想好逃跑路线,可谷苓飞正挡在门口那边,叫她往哪逃啊?

谷苓飞没掏出小刀或匕首之类的东西,但他确实掏出了什么东西,还很不客气地甩在了茶几上,其中一个待在了茶几上,另一个骨碌骨碌地从茶几上滚到了地上。

茶几上的是白色信封,那是她早上刚递的辞职信,而地上的……看似很眼熟的一个小瓶子,严妙怡仔细一看,终于看清那竟然是一瓶提神饮料。

他丢给她这么两样无厘头的东西,怎么一点不搞笑,反而更有种叫人摸不透的寒意呢。

「你很累吗?」她是指那瓶提神饮料,会不会是他手一滑,不小心跟着信一起掉出来的。

「这是给妳的。」

「呃……」她要是说「人来就好带什么礼啊」,大概就真的会被揍吧。

「我看妳每天都加班,就带来给妳,结果没看到妳的人,看到了那个东西。」他指着信,「还想说妳的工作怎么会有那么多,原来是在为辞职做准备。」

原来他是想把饮料带去公司给她喝……

「妳就那么想离我远点,早就做好打算,家教的工作不做了,辞职的信也打好了,就打算给我消失不见?」

「这个……」

陆雨从谷苓飞背后探出头来,朝她招招手,很机灵地说:「妙怡,既然妳还请了别人帮妳搬家,我就先走了。」

「学长!」严妙怡伸手要挡,那边大门已经关上了。

事实证明,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通常都活得比较久,比如陆雨;而相反的,比如她。

这下真的没人给她撑腰了,谷苓飞的脸变得穷凶恶极起来。

「妳急着叫他干什么,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单独待在一起吗?」

「我大老远请学长来帮忙,你竟然这样就把他赶走了,真是太过份了!」

「这么说是我的错,因为我的出现赶走了妳亲爱的学长?」

严妙怡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及怒火,回话的声音也让自己完全地没有底气。

「本来就是那样……」她说。

「妳要走,早就偷偷地告诉了婷婷,告诉了陆雨,唯独没有告诉身为老板的我!」看着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几乎快贴着自己,这时,严妙怡更看清他眼中的阴霾,「所以妳说妳喜欢我,说妳爱我,原来都是一直在欺骗我和玩弄我,就这么轻易把我当成消遣的工具,用过就丢吗?」

前半部分她尚可接受,可后半部分,他在说什么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什么?陆雨那小子说妳喜欢我,当我问妳时妳又没有否认,我以为是真的,难道是我错了吗?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一头热,而你们则在一旁看我的笑话,这样很爽吗?」

他什么时候「问」过她喜不喜欢他了,那分明是以胁迫的方式逼她承认的好嘛?害她心虚以为被他看穿了;结果,他只是听了陆雨的话,在向她求证?

可恶的陆雨,难怪他跑得那么快!

可恶的谷苓飞,说得他多委屈似的!

就算身边有很多损友出卖她,严妙怡还是被他无意间透露出的讯息给震撼了,「谁在玩弄你了,谁又在欺骗你了?」

那个被耍被当成玩具的应该是她吧,一头热的也应该是她才对。

她说:「你不要以为说这些能改变什么,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做不成你理想中的那种女人,接受不了对自己没爱的男人,就算我喜欢你也一样。」

「怎么样叫有爱,怎么样又叫没有爱?到底是谁规定的,有什么标准呢?妳要我怎么表现『爱』这种本来就是虚无的东西?妳总是说没爱的话,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我要去哪里把『爱』放到妳面前呢?我去探望妳家人,妳说好笑;我送妳情侣装,妳又不想穿,这样的表示还不能说明『爱』,那妳倒是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

谷苓飞面色没有什么太大改变,但说话语调快了很多,声音也低了很多,让严妙怡有种感觉他被气急了,正在撒泼打滚。

他全然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不管严妙怡当场不敢置信的表情,继续说:「我想尽办法让全世界人知道我爱妳,让我的家人知道我爱妳,让妳的家人知道我爱妳,唯独怎么都无法让妳明白这点,难道这不是我在一头热?妳只是说妳爱我罢了,做的却只是想尽办法要离开我,就算我不明白所谓『爱』是什么,也能确定那代表着分离!」

难道他买那奇怪的衣服,是真的在向全世界宣布他爱她吗,见双方家长也是这个原因?

他不是想找个简单好骗的女人当他的老婆,好让他适时地得到满足而已吗?现在,竟然满口跟她说什么「爱」。

「你怎么会不懂什么是爱,你心里的那个女人不是我,又何必说这些话让我误会!」她也激动起来。

「我爱她,我也爱在我爸爸身边的她;但妳,我不能容忍妳不发一语地离开我,是妳让我去找自己生命中的那个女人的,为什么到现在还说这种话?」

「我让你找,你就找着了,那也未免太好找了吧?」她反驳:「我只是恰好知道了你的秘密,给你提了一个任何人都会告诉你的意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人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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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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