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这事真不是我的本意,一切都是受冯爷的指示行事,老爷您明察秋毫,我完全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爷这人是在胡说、是在诬陷!”冯庆丰一脑袋的汗也顾不上擦。

“是不是诬陷本官自会查明,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与你脱不了关系,看来此案还需再审后再做定夺。”

“老爷,这人分明是周连傅找来演戏的,不然怎么早找不着,晚找不着,非等他自己曝露了,真凶才出现呢?”

“不会吧,冯爷。”董涛说:“要不是那日咱们喝酒你无心透露出此人的所在,我们又怎么会找得着他?要是真找个人来演戏也就不必等到今天了。”

冯庆丰大惊,他看着董涛和周连博,还有那个半路杀出来的蒙放,终于确信了一件事。

“你们,这一切都是你们串通好的……”

而这句话也同样证实了卓海棠的猜测,这个周连傅,是从什么时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计划的这一切?怎么可以只把她蒙在鼓里,等他们回去后,她一定要好好审审他!

是的,他们能回家了,就算现在他们仍是囚犯的身分,她也已经不再担心、不再害怕。

相比较于她软弱无力的保证,周连傅用实际行动向她证实了他们都会没事的。

后来卓海棠才从蒙放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董涛的的确确是周连傅旧时同窗,比他先一步来到京城,一点错也没有,不同的是他们那天在茶楼的“偶遇”其实并没那么巧,那场见面根本是在周连傅的安排下发生的。

那天她从冯庆丰那得知了地契的事,而后又逃之天天使冯庆丰对她产生了怀疑,同时他也对周连傅产生了怀疑,从那之后就时常派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卓海棠毫无觉察,但周连傅敏感地察觉到了周围总有一道监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而是选择了借招拆招,利用了冯庆丰对自己的监视,让他以为他是在因和她的不和整日去茶楼借酒消愁,实际上那间茶楼正是他同蒙放的手下交换消息的地方,他就在冯庆丰的眼皮底下和蒙放制定了一个计划,来了个破釜沉舟之计。

蒙放找到他的旧时同窗董涛,让两人在茶楼上演了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故意曝露了自己,目的是将董涛安插到冯庆丰的身边,不然以冯庆丰的精明,他们很难抓到能降住他的关键证据。

董涛揭发了他,冯庆丰自然视他为自己人,果然在董涛的套问下冯庆丰说漏了嘴,这才让蒙放找到了那个那天在客栈扮成店小二,给朱品言下药的人。

后来想想,周连傅的这个计划简直疯狂,能抓住冯庆丰的把柄自然是好事,但如果这之间出了一丁点的差错,最后他就会将自己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回到朱家后,卓海棠埋怨蒙放道:“原来你也早知道所有的事情。”

蒙放冤枉道:“我也是在周连傅想出这个计划时,才从他口中知道原来他不是品言啊,要说吃惊,我的吃惊不比任何人少,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

“那你们也不必什么都瞒着我啊,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我也会帮忙的啊,也不会在你们都一门心思制定这个计划时,还在只顾跟他赌气,现在想想,我真是……”

“哎呀,我的海棠妹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事不告诉你也是周连傅特意交待的,但绝不是对你的不信任,相反是对你的关心啊。你上次因为帮忙心切差点把自己搭上,这次是成败如何就在此一举,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再冲动做出点什么事,那我们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所以说会瞒着你嘛,也是为保一个周全,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卓海棠脸一红,“我怎么会不介意,你干脆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就好了。”想到自己的冲动,也真怪不得别人,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地不可靠,有点沮丧。

蒙放笑叹,“说到底,还不是周连傅那小子不想把你卷进去,会进大狱也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必不可缺的环节,该有的思想准备他都有,但比起这些他最先交待的也是一再交待的,就是让我在这期间好好照顾你,因为这期间你在朱家一定不会好过,他担心你会受人欺负,

可谁想到他最担心的事反而成了多余的,你会那么坚决地跟他一块进了大狱呢。”

“所以说,我要是知道这一切的话不就不会那么做了吗?你这么一说,好像我真的只会帮倒忙耶!”一想到她当时鱼死网破的心情,就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他们还不定在心里怎么取笑她呢。

“不过,当看到你们被一起带走时,我却觉得这样也好。”蒙放说:“那小子把一切都说得极简单,差点让我以为他去牢里就跟皇帝去避暑山庄一样,直到看他为你执意跟去又担心又心急的样子我才反应过来,那地方可不是什么享乐的所在,会焦虑是必然的,有你跟着,他才知道焦虑,像个正常的人。”

对于蒙放话中的意思,卓海棠有些似懂非懂,她知道自己大概是明白的,但是不去问就不会有一个确切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又不是蒙放能够给她的。

能给她这个答案的人,偏偏自从回到朱家后,就很少和她说话了。

这期间朱家发生了很多事,冯庆丰被关进了大牢,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到了他妻子朱景冉名下。好不容易这些年他转走的钱又回到了朱家,而朱品言的坟也迁回了祖坟,在为他补办的葬礼上所有人哭成一团,无不在感叹命运对他的不公平。

然后在蒙放的主持下,店铺里的一切事务也要重新开始,昔日拿冯庆丰好处为他颠倒黑白的人全部卷铺盖回家,新的人进来,旧的人出去,几乎来了次大换血。

所有事都在匆忙有序地进行着,而周连傅在朱家的身分也变得很微妙,在知道他为朱家所做的一切后,上上下下都将他当成了自己人,他也不必再装成那个手不能提的尊贵少爷,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在等着他。

只有在极少的时候,卓海棠能单独地和周连傅说上几句话,内容无非都是家里的事、店里的事,而对于他们两人的事,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

他们之间,真的是有什么事需要说明白的吗?卓海棠想,是有的。

那些她必须要让他亲口对她说明的事,和她必须亲口告诉他的事,很多很多,等到一切都恢复常态,他们两人之间也要有个结局。

让卓海棠没想到的是,这些忙碌的日子过后,她等来的竟然是个周连傅要离开朱家的消息。

那天朱老夫人将全家人召集在一起,没人敢怠慢,千猜万猜,没猜到朱老夫人展示在大家面前的,会是那冯庆丰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地契。

原来大家怎么也找不到地契,不是被朱老爷藏了起来,也没有交给朱品言,那地契根本一直就在朱老夫人手里,只因朱老夫人常年不过问家里事,一心向佛平时几乎不露脸,大家都已经模糊了一个概念,那就是朱老爷不在了,家里地位最高的主事人本就应该是朱老夫人。

一群人为了几张地契明争暗斗,朱老夫人虽身在佛堂,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

“铺子里的事我不懂也管不了。”朱老夫人手捻念珠坐于高堂,对底下众人说:“我只希望咱们朱家的人都能平安健康,可事与愿违,老爷去世前把地契交予我,叫我保管好,谁也不要相信,包括自己的儿子和女婿,真是家门不幸,我一心祈祷家中安泰,谁知到最后连自己都对至亲失去了最重要的信任。”

她转向周连傅所在的方向,一双眼内仍毫无光彩,但就像是在看着周连傅一样,气氛凝重地叫人直咽口水。

她接着说:“你们欺我眼睛看不见,以为什么事都能瞒住我,就算我的眼是瞎的,也不至于瞎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的地步,从你们第一次踏进佛堂时,我就已经知道你并非吾儿品言。”

周连傅双膝一弯,给朱老夫人跪下。

卓海棠一见,忙也在他旁边一起下跪,抢着说:“夫人,这些都是我的主意……”

她话刚起头,朱老夫人挥挥手,禁止她再说下去,接着道:“品言在外十余年,虽然心性未变但也难说是否能撑起这个家,就算是他本人回来,我也不会将地契交给他,但是与不是,现在已经毫无意义,吾儿已死,我半生都在为他祈祷,最后只换回了他二十年无忧的生活,不知这是否已经是老天对他的眷顾。”

朱老夫人痛失丈夫和儿子的悲伤又怎是旁人能够体会,这时没人还敢出声。

“你们无需觉得愧疚,我没被任何人骗过,开始时没有揭穿只是想看看你们打算做什么,朱家不太平,我心里清楚,但以一个瞎女人的身分却也无力回转什么,干脆放任你们去闹,最后总能闹出一个结果。你们所做的一切,蒙放都已经告诉我了,朱家遭遇连连不幸,最后也都熬了过来,这也多亏了你们。”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是我没照顾好少爷。”卓海棠没忍住,长期的积郁全因朱老夫人的大度和谅解爆发出来,“如果当时我一直守在少爷身边,如果我再多留意下他的周围,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七岁那年老爷、夫人让我随少爷一同去南湖,嘱咐我照顾好少爷,可我最后非但没照顾好他,还让他……”

她泣不成声,朱老夫人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命该如此,人可以改运,却终不能改命,那就是那孩子的命。你不欠朱家什么,你跟周公子还是我们朱家的恩人,从今天起你们就如同我的儿女,朱家人上下不得再把海棠当仆,也不得再将周公子视为客人。”一屋子的人颔首称是。

卓海棠泣不成声,当朱老夫人问到他们还有什么要求和愿望,只要她能帮忙的一定会帮他们完成。

卓海棠连连摇头,朱老夫人又转向周连傅,问他:“周公子,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虽然现在朱家本身也是乱成一团,但能力范围内的事我老太婆一定不遗余力。”

周连傅抱拳,“夫人言重,这所有的事情只是海棠出于对朱家的衷心所为,而我只是答应了她尽些微薄之力,哪还敢再向夫人索要什么。现在大势已定,我也算完成了对海棠的承诺,这里再没需要我的地方,明天我就准备离开朱家。”

卓海棠溃堤的眼泪戛然而止,不只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人都一副自己耳朵变迟钝了的表情。

她转头看周连傅,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你要走?去哪里?”

周连傅没有看她,只是单纯地回答她道:“过我的生活。”

“不回来了?”

他沉默,没有回答。

卓海棠哭到头疼,这会更是脑壳要爆炸一样,她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朱老夫人非但不追究她的失责还对她那么好,以为一切总算过去,周连博却在这时说要离开。

是了,正因为一切已经过去了,他才要走。

卓海棠冷冷地看着那个不愿正视自己的男人,说不上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要走,并不是走得急,显然是早打好了这个主意,要走要留是他的权利,但他却在最后一刻才让她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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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娘子的枕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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