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三那年暑假，方森第一次带回家女朋友回家，正值高中联考的她跟芷若俩人，那时天天一大早到学校複习考试。

那天下午，芷若刚好与班上一位女同学相约逛书局，她一个人先行回家，却怎麽都没想过会撞见那样的场面。

平日冷静沉着的方森竟也会有失控发火的样子，因为家人都不在，此时站在客厅的方森像是头引爆的勐兽怒吼着：「拿来！」见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已走进屋裡的简茴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迴避。

第一次见到方森的女朋友，她心裡多少好奇。

人人口中的大情圣，究竟爱恋的是哪种女孩，所以她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那女孩纤细娇小的外表与她相去不远，一头长及腰的黑髮美得发亮，因为角度关係，无法清楚看到她的脸蛋，不过侧面瞧去，她依旧可以感觉出，那女的长得很美，柔美五官十分讨人怜爱，窝在客厅大门边，简茴然安静地等着风暴平息。

「她是谁？」待方森吼完，那女孩柔细的嗓音也随之响起。

「不干妳的事。」

「我是你的女朋友，谁说不干我的事！」不满方森的敷衍，那女孩连语气都急了。

「我说了，我跟她没有关係，妳不相信我，我没有办法。」方森扒过头髮，重重的吁了口气，对她的态度他感到不耐。

因为方森的解释，女孩委屈的红了眼眶，哽咽道：「没有关係为什麽放她的照片在皮夹裡？」

十分钟前的一个无心，教她发现照片的女孩，妒嫉的她将照片取下，不肯交回给方森。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方森冷然道。

「你怎麽可以这样？」女孩的眼泪滑落了。

「海韵，别再闹脾气了，把照片还我。」方森朝女朋友沉海韵伸手，要她把照片拿出来。

「不要，我不还！」可沉海韵却是将照片反手握在背后，不肯还他。

「妳存心要我生气是不是？」方森一面咆哮，一面逼进沉海韵，怒不可遏的他眼氾怒火，冷声道：「拿来！」

「我不要！」沉海韵依旧摇头。

「妳……！」当方森高举手掌时，沉海韵吓得还未及反应，门边的简茴然早已惊叫出声，同时也引来争吵的情人的注意。

「茴然！」方森眯了眼，对她的出现感到吃惊。

「我……我不是故意听到的，我先上楼了。」简茴然低头不敢看沉海韵，她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匆忙的奔上楼梯，简茴然的身影几秒后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却见沉海韵突地双手捂脸，不敢置信的盯着那道背影，抖着声说：「你跟她……。」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係。」

「骗人！」她大叫，为方森的谎言而难过，也怎麽可以这样对她，怎麽可以！

说完沉海韵转身冲出客厅，而见她跑出去，方森也追了出去。

楼上一直待在房间的简茴然知道，那天晚上，方森没有回家，猜想他可能去女朋友家过夜，俩人也可能言归和好。

谁知隔不久，她又见到方森的第二任女朋友、第三任女朋友……直到现在，方森的女朋友还是一个换过一个，当前不久那位空中小姐不再出现方家时，心她想这回应该又是分手了。

至今，七年前的那件事一直埋在她心裡，犹记得方森的女朋友曾说，方森皮夹裡藏了某个女孩的照片，而这些年她承认自己好奇那女孩的身份，有好几次她睡在方森床上，看着床头柜的皮夹，可她就是不敢动手打开来看……。

从认识到现在，七年过去了，内敛又不多话的方森对自己的隐私从不深谈，就算有人问起也多半妙语带过，而现在她心裡突然又有股好奇，想找出当年被藏在皮夹裡的女孩照片，不知道方森是不是还保存着。

她印象中，好像就从那天开始，方森对她的态度开始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简茴然不觉想着，难道是因为那一幕，她害他女朋友哭了，所以他才会怀恨在心？

可不管她怎麽想，她还是不懂，为什麽方森都有那麽多美丽的花朵在身边围绕了，他还是不放过她，偏偏要跟她作对，寻她开心。

想着多次他将她压在他的大床，那沉重的身躯教她难以抵抗，逃不开也挣不了，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的戏弄，虽然每一次方森都能紧急刹车地停下所有狂暴的动作，可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凭什麽他可以这麽妄为？

他到底把她当什麽了？好玩的洋娃娃吗？要不是怕被父母带去南非，她早跟他摊牌了。

她不懂，真的不懂，好端端的，方森却要她成为他的女秘书，而她心裡却只有一种哀凄感，只觉得她这可怜的小秘书，肯定很难逃离恶狼的威胁……。

那晚，简茴然下班回家后，吃过晚餐即窝进方芷若房间。

「芷若，我该怎麽办？」她坐方芷若的床上，手搥那可怜的枕头已不下百来遍了。

「有那麽严重吗？不过是女秘书罢了，我大哥又不会吃了妳。」方芷若还在唸研究所二年级，正与论文交战的难分难捨，可今晚却被简茴然给吵得实在看不下书。

「那还不严重？妳也不想想妳大哥平时是怎麽欺压我的？」

高中一年，大学四年，工作二年，算算她活在他的淫威之下已有七年的时间了耶。

「有吗？」方芷若晃了晃脑袋，最后摇头。「我还觉得我大哥偏心，对妳照顾有加，让我怀疑谁才是他妹。」

「方芷若！妳少来了，谁不知妳心裡其实暗暗窃喜，终于找个替死鬼引开妳大哥的注意。」

「茴然，妳怎麽这麽说，我们是好朋友，我大哥那种人，我们心裡唾弃他、不要理他就算了，反正久了他玩腻了就会转移注意，可是妳怎麽可以怀疑我跟妳之间的纯洁友情呢？」见简茴然真动气了，方芷若这才安抚着。

「是这样吗？」她都被捉弄了七年，怎麽还不见他好心的收回魔掌？

坐在书桌前的方芷若被盯得不自在，只好心虚改口：「好吧，可能是妳比较好玩，我大哥才会这麽欲罢不能。」

「我不管，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是啊。」同患难了七年，真情可贵啊。

「那妳去跟妳大哥说，叫他不要再欺压我，不然我真的会搬出去住。」

一听大哥最爱的玩具要搬出去，方芷若连忙安抚，「茴然，妳别这样嘛，好啦，我明天跟我哥说，要他网开一面别尽是找妳麻烦。」如果茴然走了，方芷若真怕大哥的目标随即向准自己，那她不也要哀叫连连了。

「真的？」

「我保证！」

终于她安心了，又赖了一会儿后这才满意的离开。

谁知她前脚才走，有人后脚端着咖啡进来了。

「茴然又来跟妳抱怨了？」方森看妹妹埋头写论文，披头散髮的可以想见报告不好写，难得她还有馀心安抚简茴然。

「嗯。」头都没抬，继续盯着原文书勐啃，「她还说要搬出去。」

「妳怎麽安抚她的？」饮了口咖啡，方森问。

「当然是帮你留她下来了。」

其实她有时也觉得天真单纯的茴然很可爱，连她都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不过大哥，你还是别逼她太紧，茴然的脑子有点异于常人，她搞不清楚喜跟恶，你在她眼裡跟恶魔、暴君相去无几，你还是高抬贵手些。」读心理学系的方芷若解析简茴然的心理。

方森脸上别有深意的笑着，「恶魔？暴君？」

「等我真成了心理医师，我一定好好帮你分析，你是不是真玩闹茴然走火入魔了。」庆幸她不是茴然，否则她真会躲起来痛哭一场，被大哥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成玩具，人生还有什麽彩色观乐可言，真亏茴然熬了七年依旧健在。

「明明自己都有女朋友了，为什麽还要这麽招惹茴然？」要不是知道大哥的分寸不失，她才不会真放任大哥的异常举动。

「我们分手了。」

「为什麽分手？」这回方芷若又摇头，对大哥的心态她真的不懂。

「个性不合。」

「大哥，你不觉得你换女人的频率太高了吗？」

不理妹妹的问话，方森转了话题，「她去哪裡了？」

「吵了一晚上，肚子饿去楼下找东西吃。」

都要九点了，她的论文连一个字都没动到，方芷若只想大哥快快走人，他的玩具在楼下，不要找错人了。

就在方森准备离开妹妹房间，又被她叫住，「大哥，你真的要茴然当你秘书？」

「妳有意见？」

「没有，只是你不觉得茴然神经大条又粗线，当秘书会不会太艰难了点？」她更怀疑，大哥怎麽会突然起了这念头，平日大哥最看不得茴然那得过且过的随性态度，怎麽这会儿竟会同意与她共事。

「当我的私人秘书，妳觉得会艰难吗？」

「只是觉得茴然不适合。」难不成七年下来，大哥真玩出感情了。

方森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并没有正面没有回答妹妹的话就转身离去，打算去楼下找人。

被调职的消息公开的那一天，公司裡传来不少惊讶声及哀叹声，不管她走到哪裡，都有女同事对着她指指点点的，甚至公司还开始谣传她跟总经理有私情。

因为受不了公司女同事一整天的疲劳轰炸，那天简茴然独自到公司附近的餐馆用午餐。

她本来是想图个清境，所以她特地选个最角落的位置，谁知她的餐点才刚上桌，吃不到几口，就被人给打扰了。

而那声音，听来还有点耳熟，像是前不久才听到的。

为此，简茴然轻地抬眸，想看清楚是谁打扰她用餐时间。

不看还好，这一看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正是方森的秘书吗？不，应该说是前任秘书，因为现任秘书已经是她了。

她不懂，这位公司公认的美女秘书，怎麽会来这家不起眼的餐馆用餐，而且身边还没有护花使者。

见简茴然注意到自己，那位林秘书脸上漾起腻死人的假笑，怎麽看都刺眼，而且还嗲声嗲气地问着：「简秘书，真是巧，竟然会在这裡遇见妳。」

「是啊，真的很巧。」

看来她的清静梦是白搭了，简茴然又吃了一口白饭，本以为她不搭理，林秘书自会知趣的走人，谁知，她猜错了。

「简秘书，介意我坐下吗？」那林秘书的嗲声叫她的胃口少了一半。

听见她的问话，简茴然才想开口拒绝，那林秘书却已不请自坐地早她一步，在她对面的位置坐定。

「林秘书，妳没约朋友吗？」见林秘书坐下，本是饿着肚子的她，胃口尽失，却又不想破坏公司同事情谊，只得扯着笑无奈的问。

「今天刚好想一个人吃饭。」

简茴然看了下四周，明明这餐馆的空位还这麽多，偏偏林秘书怎麽就不去坐，就爱跟她挤这小角落。

「如果妳不介意，那就一起用餐吧。」既然人家都坐下了，她也不好意思赶人，只得拿出窗边的菜单，要林秘书自己点餐。

林秘书很快的点好餐，并且叫了杯果汁，而这空档，她的视线一再打量地停留在简茴然身上。

「简秘书，这几天的工作还好吧？」

「还好。」反正就是处理文件，安排总经理的行程，这一点她还应付得来。」

「我想也是。」林秘书假假的又笑了声，可那笑声却教简茴然听得难受。

林秘书见她那付不在意的模样，漂亮的脸上虽依旧笑着，可她心裡却是恨得牙痒痒的。

她不明白为什麽总经理要撤换她，而让这隻不起眼的丑小鸭当秘书，就她所知，简茴然的工作能力不佳，工作态度更是怠慢，在方家这种大集团，当个溷水摸鱼的小职员还勉强说得过去，可她竟然一跃飞上枝头，成了总经理的私人秘书。

想到这裡，林秘书心裡更是不甘，在她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近总经理时，才想慢慢的勾引总经理，好成为方家少奶奶，简茴然的出现，却打坏了她的计画。

「妳觉得总经理这个人怎麽样？」

这些天，她暗中发现，总经理与简秘书之间的互动很不寻常，饮食向来不假他人手的总经理，连她泡的咖啡都不喝，因为喝不惯，不管她怎麽努力，总经理都是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

可这位简秘书泡的咖啡，总经理不只喝得见底，还拿着杯子到她位子要她再去续杯。

这……教她怎麽都觉得奇怪，所以她今天才会出现，因为她要问个清楚，她不容许自己升上少奶奶的计画被破坏。

因为没预设会被问及这个问题，简茴然一时错愕的答不上话来，只是发傻地看着林秘书那张漂亮的脸蛋。

「怎麽了？看妳一脸那麽惊讶。」林秘书一脸假惺惺的歉意，教简茴然缓缓地回神。

「没有，只是我对总经理并不了解，所以妳这麽一问，我有些讶异。」她避重就轻地回着。

「那可能是我问错了，妳也知道，全公司上下的女生，不管已婚未婚，全对总经理爱慕不已，我以为妳也是其中之一。」

「我不是！」简茴然连忙撇清，「我跟总经理什麽关係也没有。」她可是恨不得能从他的魔掌逃离的小红帽。

「真难得，简秘书竟然不欣赏总经理，我本来还在想，总经理怎麽会突然升妳当私人秘书，还以为你们在交往。」

「交往？我跟总经理？」简茴然圆眼瞪得老大，觉得那可能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马上镇重否认，「我跟总经理绝对没有交往，而且我根本不是总经理欣赏的类型。」

「那妳觉得总经理应该欣赏哪种类型的女生？」

「应该像妳这样的大美人吧，光看总经理过去交往的女朋友不是女明星就是模特儿，我想总经理喜欢的是身材高瘦，漂亮有气质的女生。」她自认自己没有那些特点，只是她比较倒楣，是方森的玩具罢了。

「妳真的这麽觉得？」

「嗯。」林秘书确实是美，如果有可能，她想林秘书应该也是方森喜欢的类型。

本来是想来兴师问罪的林秘书，被简茴然的话给逗开心了，心花怒放的她放下敌意，将心裡的秘密说出，「本来我还以为总经理调我去别的部门是为了妳，不过听妳刚才那些话，我总算可以放心。」

毕竟，这个简秘书真的称不上漂亮，顶多就是长得清秀，这样的她，确实不是总经理向来喜欢的类型。

「简秘书，妳有男朋友吗？」

忽地被问及这麽私人的话题，简茴然有些措手不及，「男朋友？」她长这麽大，都在方森的监视范围，哪有自由去交男朋友。

不过为了让林秘书可以快些放她一马，让她赶紧吃完午餐回公司睡午觉，她决定胡扯一篇，「当然有了。」

「真的？」

「对。」她故意笑得甜蜜。「林秘书，其实妳不用担心，总经理调妳去别的部门，说不定是为了方便追求妳。」

「为什麽？」她近在咫尺，不是更方便追求吗？

「妳应该也知道，总经理最不喜欢办公室恋情，如果他真想追求妳，最好的方法是将妳调去别的部门，这麽一来，他才可以放心追妳。」

这些话全是简茴然胡说的，可林秘书却听得十分认真，还深信不疑。

就这样，本是有些火药味的谈判，终于结束了，简茴然也终于可以继续吃她的午餐。

可当林秘书才走，她筷子才刚拿起来，又一道黑影挡在她眼前，本以为是林秘书又绕回来，简茴然不想坏了上班的心情，压下心头的不耐，缓缓地露出浅笑，「林秘书，妳还有什麽事吗？」

可惜，她眼前的人并不是林秘书，而是一个她十分不想碰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