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洛海看楚瀛一脸踌躇满志,不禁笑道:「那在下祝娘娘马到成功。」

楚瀛闻言展颜一笑,洛海见了,只觉江南三月,春风拂面,却也不及她这一笑的风情。

看着楚瀛发了会呆,洛海终于回过神,「那我先走了,我会尽快制出解药,以救皇上的性命。」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小的笛子,「如果有什麽事,就吹这支笛子,到时就有办法通知我了。」

楚瀛接过笛子,看着洛海,「好。那你怎麽出去?」

洛海走到门前,推门看了看外面情形,回身道:「我能进来,自有办法出去。你一切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言罢,他随即闪出门外,几个起落后,便不见了踪影。

楚瀛看着洛海消失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

眼看中秋佳节将近,楚瀛为了在宫宴上能跳完九天神女,便每日在宫中舞姬的陪同下不断练习。由于许久不曾跳舞,楚瀛一时间只觉浑身僵硬,动作迟缓,跳出来的绝不是九天神女,只怕是九天僵屍。

为了避免这可怕的一幕出现,而导致宇文殷提前离席,楚瀛每天记完动作,还要拉筋下腰,尽力将身体恢复柔软,两日下来便觉苦不堪言。

这日,楚瀛练习结束后回到宫中,身体的疲累和对洛海的想念,让她感到分外脆弱。靠在窗边看着月色,她想起洛海的目光,也是这样清澈如水,不禁心神荡漾。

猛然想起洛海留给自己的小笛子,楚瀛从怀中取出那支碧色的笛子,迟疑地拿到唇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吹奏了起来。

悠扬的笛声飘散在空中,在这深宫的寂静黑夜里分外清晰。

没过多久,楚瀛便看到一只胖胖的鹰划过天际,向自己俯冲而来。她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却看见那只胖鹰缓缓落到自己身前的窗棂上,挥挥翅膀,似乎歪着头看着她。

楚瀛惊讶了一下,才猛然醒悟。洛海留下的笛子竟是为了召唤这只鹰的,看着那胖胖的、充当信鸽的鹰,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伸手轻抚胖鹰的羽毛,那只胖鹰似乎认识她般,一动也不动,任她的手在牠的翅膀上抚过,还流露出享受的神情。

楚瀛忍着笑,仔细看去,才发现胖鹰的脚上绑着一只信筒。

看来胖鹰果然是和信鸽一样的功用。

楚瀛走回桌前,拿起了笔,一时却不知该写些什麽给洛海才好。

抬头望向天边明月,楚瀛想到幼时读诗总说「清风明月遥相思」,似乎看到明月,便有相思之感,她沉吟了一会,便提笔写下一首辛弃疾的沁园春。

我试评君,君定何如,玉川似之。记李花初发,乘云共语,梅花开复,对月相思。白发重来,昼桥一望,秋水长天孤骛飞。同吟处,看佩摇明月,衣卷青霓。相君高节崔嵬。是此处耕岩舆钓溪。被西风吹尽,村箫社鼓,青山留得,松盖云旗。吊古秋浓,怀人日暮,一片心从天外归。新诃好,似凄凉楚些,字字堪题。

楚瀛写罢,便将信纸摺起,放入鹰脚的信筒申,拍了拍那胖乎乎的身子,笑道:「去吧!小胖子。」

看着那振翅而飞的身影渐渐远去,楚瀛笑了笑,觉得刚才胖鹰飞走前似乎有一闪而逝的哀怨眼神。

胖鹰飞走后,楚瀛又坐回桌前发呆。

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那胖胖的身影就出现在天边,楚瀛开心地站了起来,迎接小胖子那哀怨的眼神。

安抚性地拍拍胖鹰的翅膀,楚瀛拿出鹰脚上的信笺。洛海用的信纸带着隐隐的异香,在暗夜里浮动,像是寒梅的香气。

暗香浮动月黄昏,在这寂寥的幽深宫苑中,似乎只要有这一丝香气,便足以慰藉她相思重重。

楚瀛缓缓打开信笺,上面竟是一幅画,画上的美人侧身回首,容颜半露,却已慑人心魂:秋水般的明眸凝视着远方,似乎含着轻愁,又似乎只是在看着这尘世中的一朵花、一棵树、一片云。

楚瀛惊讶地张了张嘴。这画上之人分明就是她自己,而且这身衣服也确实是她曾经穿过的,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是在多久以前的什麽时候穿的。

楚瀛仔细看着画纸,似乎不是近期所作。

难道是洛海在不知哪一年的哪个时刻,远远地看着她,画下了这幅画,只是他画完之后,却无法将画卷送给画中人,只能把相思深深埋藏?

楚瀛感到心中涌起一阵夹杂着酸楚的甜蜜,低下头又看向画中,才发现画旁有两行小字,从墨迹看,明显是今日刚刚写上的——

应有江南寒食路,美人芳草一行归。

美人芳草一行归……

楚瀛看向远处,似乎隔着这重重宫闱,可以看到那遥远的身影。皇城深宫,堂阔宇深,盛不下无尽的思念。

楚瀛忽然感到每日练舞似乎不再是疲累不堪的事了,因为等一切完结后,她便可以和洛海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从此天地宽广,随处可寄相思。

两日后,洛海派人将制成的解药送入宫中。当那个神情严谨的小太监将包裹严实的锦盒交给楚瀛的时候,楚瀛还在疑惑,洛海是什麽时候在宫里安插了这麽多内线的?

她一层层打开锦盒,最后看到在盒中安放的是一个精美的蓝色小瓶,瓶身花纹交错,色泽华艳。她忍不住想起洛海在欢爱时曾经拿出过的玉色小瓶子。

看来洛海真是制毒香制到走火入魔了,不管什麽都要用如此华丽的瓶子来装。

楚瀛拉开瓶口,见内里装满了紫色的粉末,异香扑鼻,却不浓烈,她沉吟着,想来这些香粉混入紫罗兰花瓣中便不会被察觉。

楚瀛主意一定,便立刻前去安排。

中秋这一日很快来临,贵妃宫中人影揽动,都在忙着楚瀛在宫宴之上献舞的事宜。若锦对楚瀛的计画全都知晓,此刻如临大敌般,事事谨慎,花瓣、衣裙、舞姬,每一样都检查多次才能放心。其他宫婢虽不知内情,却也都以为这是贵妃想要赢得皇上圣宠所做的努力,自然不敢怠慢,万一因为自己出了纰漏,贵妃将失败的罪责怪到自己头上,到时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本来经过数日练习,楚瀛对九天神女的舞蹈已经十分熟练,然而此刻见众人神色,不禁也被感染得有些紧张。

悄悄捏紧衣袖,望着殿外,楚瀛的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连她自己却也说不分明。

此时,若锦忽然前来禀报说相国大人来了。

楚瀛心中一惊,站起身,就看到父亲从殿外缓步走入。楚瀛暗自猜测着父亲前来的原因,一边上前问道:「父亲怎麽来了?」

当朝相国楚岑轩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带着一丝笑意,怜爱地看着楚瀛,「瀛儿,中秋佳节,你不能回家,为父便来看看你啊!」

楚瀛笑道:「我也很想念父覩、母亲。」

楚岑轩看着宫中忙碌的众人,欣慰地点点头,「瀛儿,你这次做得很好,不能放任那个奸妃妖媚惑国,你能主动献舞,以夺取皇上宠幸,为父很高兴。」

楚瀛暗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只是其中内情尚不能对父亲言明,便只含糊道:「是,瀛儿这次定能让皇上回心转意。」

「哈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楚岑轩闻言,满意地道,随即又微微蹙眉,看着楚瀛,「瀛儿,你知道药王庄吗?」

楚瀛心头猛地一跳,紧张地看着楚岑轩,摇摇头,「没怎麽听说过。」

楚岑轩点点头,有些疑惑道:「今日药王庄的庄主传信来说,不日内将要前来求见。我跟江湖上的人从未打过交道,不知道药王庄庄主见我有何要事?」

楚瀛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不断猜测着洛海求见自己的父亲究竟为了什麽事,总不会想要直接对父亲言明两人的关系,表示想要抢自己出宫吧?只怕父亲肯定会先杀了洛海,再进宫杀了自己。

但再转念,洛海应该不会做出这麽笨的事,那他究竟找父亲做什麽?

楚瀛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敷衍道:「应该也没什麽重要事,到时父亲见到他,不就知道了?」

楚岑轩点点头,「嗯!瀛儿,你好好准备吧!为父先走了。」

「父亲慢走。」楚瀛道。

送走了楚岑轩,楚瀛有些心神不定。洛海行事素来谨慎周到,不会无缘无故去找她的父亲。可他到底有什麽目的,她却又想不出来。

就在楚瀛蹙眉思索间,若锦过来提醒她准备更衣,宫宴马上要开始了。

楚瀛决定将那件事先放到一边,此刻最重要的是顺利放出解药,毕竟皇上的性命危在旦夕,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楚瀛换上一身华彩艳丽的舞衣,头戴翡翠冠,缓缓行到举办宫宴的正殿门外。

殿内的宫廷教坊一声琴弦拨动,怡如银瓶乍破,瞬间乐声同起,琴瑟和鸣。楼台生海上,箫鼓出天中,雾晓筵初接,宵长曲未终。宴上众人莫不被这悠扬婉转的乐声所迷醉,人人脸上都现出迷蒙的神情。

楚瀛精通音律,十二岁便曾以一曲风入松名动京城,为了今夜献舞,教坊乐曲也是她一人所作,此刻她人未出场,便已用乐声将满殿的注意力交会于一点。

就在众人的期待达到最高点的瞬间,楚瀛长袖轻舞,一跃而入殿内,两侧舞姬随着楚瀛的身影舞入,翠色衣裙衬托着楚瀛一身艳丽,恰似万绿丛中一枝红艳露凝香。

大殿之上花灯璀璨,映着楚瀛眉目如画,色如春花,一双眉目波光流转,勾魂摄魄。楚瀛随着乐声翩然起舞,舞姿婀娜,灵动翩然,手如捻花姿,身似迎风柳,乐声清扬,舞步婉转,恍若月下仙。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楚瀛脚尖点起,身姿飞旋,流云般的彩袖铺展开来,宛如绚丽画卷。大殿之上的倾城一舞,当真人若花解语,舞似凌波步,玉堂金阶,皇家气象,可谁又会想到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却终是如花美眷付于似水流年。

乐声齐奏,音调骤然拔高,两侧舞姬围拢到楚瀛四周,形成了一道翠色的屏障,伴着琵琶一声清亮的弹奏,舞姬们骤然向两侧分开,楚瀛一身霓裳羽衣恰似天边最后一道绚丽的霞光突然划过天际,紫罗兰的花瓣漫天撒下,楚瀛在花雨中向上跃起,衣袖舒展,缓缓旋转而下,宛如春华乍现,一瞬华彩,令人沉浸在这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殿上众人都沉浸在楚瀛的舞姿中,满堂静寂,只有阵阵异香飘散于鼻端,直入肺腑。

宇文殷前一刻还昏昏沉沉,随着楚瀛最后一个跳跃,漫天花雨落下,他仿佛被人从梦中用力拖出,眼神闪过一瞬的清明,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楚瀛一直留意着宇文殷的反应,见到他的变化,心中不免疑惑,却又按捺下来,跳完最后的动作。

「啪啪啪……」

满殿的寂静中,小侯爷率先清醒过来,站起身为楚瀛鼓掌。

一声响起后,殿内众人也纷纷回神,掌声连成一片。

楚瀛拂下裙上的花瓣,缓缓走上前去,盈盈一拜,「皇上,臣妾的舞还可看否?」

宇文殷点点头,神情却有些呆滞,「很好,朕还不知贵妃如此善舞。」

小侯爷此刻上前插话道:「贵妃娘娘真是舞惊四座,美不胜收,不愧是九天神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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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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