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戴亚集团,位於台北精华地段,占地两百坪,共有三十六层楼,大楼的外观是以耀眼的湛蓝色建造而成,除此之外没有其余的色彩点缀。

与湛蓝色的外观相比,大楼内部则是采用黑白两种基调,然而仅以两种色调装潢却不沉闷,反倒显得简约俐落。

黑色大理石制成的办公桌前,摆放染制成雪白色的纯牛皮椅,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是戴亚集团的总裁—魏靖。

他身着合身剪裁的深蓝色亚曼尼西装,俊美脸上面无表情,深褐色的长眸则专注的看着手中报表。当看见报表上那串明显有问题的数据时,他俊逸的双眉轻拧,总算抬起褐眸看向那打从两小时前便在他面前等待的业务部经理。

接收到锐利的眼神,一直坐立难安的赖宝山连忙站起身,以为总裁总算要听他报告,忙翻开手中报表低声说:「总裁手上那份报表是今年截至现在为止的业绩报表,今年的业绩与去年同期相比是持平的状态,若是加上公司这阵子正在洽谈的土地开发案,今年的业绩将比去年成长了百分之十左右,除此之外—」

声音倏止,因为魏靖那突然举起的手势。

「『正在洽谈』是什麽意思?」他的语气不重不轻,甚至是平淡,然而这麽一句问话,已让报告的赖宝山冷汗直流。

「这……」正对总裁的视线,他感到自己不只是额间流下冷汗,就连背脊都泛过一阵寒,他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避开那看似冷淡却彷佛能看透人心的双眸,紧张的继续解释,「就、就是……因、因为本来和地主约好签订合约的日期被迫延迟了一个月,所以才、才……」

「延迟了一个月?那麽,请你回答我,尚未签订的合约,为何会算在今年的业绩里?」魏靖依旧面无表情,就连口吻也一样的淡然。

这问话让赖宝山冷汗更甚,他硬着头皮回话,「那是……那是因为这合约几乎可以说是确定了,只差一个形式,所以—」

他没把话说完,因为总裁那忽地眯起的双眸。

「确定?」俊颜微沉,魏靖沉声又说:「请你告诉我,为何与地主预定签约的日期会更改?是不是因为你办事能力不足,才会让一个『简单的形式』一延又延,整整延了大半年?」

一句句的问话,问得赖宝山脸色惨白,忙说:「不是的,总裁,若不是『大和建设』一再用卑劣的手段从中阻扰,我早就将合约签订,我—」

「你被开除了。」

短短五个字,截去了一连串的辩解,他睁大眼,惊愕道:「开除总裁,你怎麽能开除我?我为公司打拚了两年,这两年来为公司赚了大把钱财,现在你居然要为了区区一桩土地开发案开除我?我不服!」

魏靖双眉倏拧,语调骤降,寒声问:「你确定你是为戴亚『赚进』大把钞票?你进公司两年,除了头一年业务部确实有所成长外,这一年的业绩虽未衰退,却也未再有成长,甚至有几桩几乎敲定的案子一经你这业务经理之手,却反而谈不拢,你倒是说说看,这是怎麽一回事?」

闻言,赖宝山脸色惨白,半句话也说不出,许久,才结巴的说:「就算……就算如此,我也没犯什麽大错,只凭我没为公司谈成案子就要开除我,这说什麽都不合理!」

不可能……他一向谨慎,应该没留下丁点证据,魏靖应该不知道才是……

就在他自我安慰的同时,总裁突然扔出一只文件夹,亮红色的卷宗夹滑过黑亮的大理石桌面,神准的落在他面前。

魏靖淡声又说:「你是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还是要自己看?」

赖宝山不明白总裁在说什麽,可当他打开卷宗夹,看见里头的数据及通联纪录之後,原本的气势顿时消弭,面容死白。

「现在,对於我的开除,你可还有异议?」他冷冷的注视着他。

这下赖宝山半句话都不敢吭。盗窃公司机密并卖给敌对公司,他明白这事绝不只是开除这麽简单,尤其是他还栽在以冷酷出名的魏靖手中。

「丁特助。」他低唤跟在自己身旁六年之久的得力助手,丁廷。

丁廷长脚一迈,连问都不问,直接走到面如死灰的赖宝山面前,语气不高不低的说:「赖宝山先生,我将陪同你一起至你的办公室收拾私人物品,确保公司机要文件不外流。接下来我会联络律师,对你的所做所为采取法律途径,索取公司所有损失赔偿。」

凝了眼他更加惨白的脸色,丁廷眉微挑,接着又说:「我想你应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件事只是开除这麽简单,所以如果你想请大和建设的人为你请律师,当然可以,但请你记得转告他们,没人在惹恼戴亚集团之後,还妄想能全身而退。」

或许不该说是戴亚集团,而是该说赖宝山不应该惹到戴亚集团的总裁魏靖,只是他没把话说白,毕竟魏靖有仇必报、甚至比对方还狠绝数倍的手腕,商场上人尽皆知,他相信不需要他再多加宣传。

想起魏靖丝毫不留情的行事作风,赖宝山再也止不住害怕,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声求饶,「总、总裁,我错了,我不该盗取公司机密给大和建设。我求你,求你饶过我这一次,我……我还有大好前景,我不能坐牢,要是坐牢,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戴亚给的薪资丰厚,年终加上配股,年收入少说也有两百多万,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考进福利制度如此优渥的戴亚集团,却不料因为一时鬼迷心窍,盗窃公司机密贩卖给戴亚的敌对公司之一大和建设。

他本以为一切万无一失,是他低估了魏靖的能耐以致被抓到把柄,但他不能坐牢,要是坐牢,这辈子绝不会再有任何公司愿意聘请他了。

魏靖抿着唇不发一语,仅仅是皱了下眉,便低头继续处理手边事务。

而一旁对他十分了解的丁廷则低声说:「赖先生,你该知道对总裁求情没有用的,或许等上了法庭,你向法官求情还比较有用一些。」说着,他不等赖宝山有所反应,拉起人便强硬的要架出办公室。

「总裁!总裁……我求你!要我做什麽事都行,我求你不要告我……」赖宝山拚命挣扎,然而看似瘦弱的丁廷力气却极大,让他无法挣脱。

魏靖仍是面无表情,彷佛压根没听见他的求饶,继续进行自己手边的工作。

看见这情形,赖宝山知道求情无用,竟一反方才的可怜模样,恨恨的大喊道:「魏靖,既然你这麽无情,我也不让你好过!你小心点,我不会就这麽算了!」

闻言,他总算抬起眼,低唤,「丁特助。」

丁廷停下脚步,恭敬的询问:「总裁有事吩咐?」

「记得请律师多告他一条恐吓罪。」

「是的,总裁。」他点头,表示明白了。

说完,魏靖不再理会赖宝山更加恶毒的言语,再次埋首於文件中,彷佛方才的一切全未发生过。

直到一个小时之後,他能力一流的丁特助再次回到办公室,向他报告一件比赖宝山盗取公司机密一事还令他头痛的消息。

「总裁,司机刚才来电,说在校门口等不到绍书,绍书也没回去。」

浓眉倏拧,他抿唇问:「手机呢?」

好似有读心术的万能特助马上回道:「绍书的手机转接语音信箱,我每隔三分钟便打一通,已打了五通仍然没有反应,看来他的手机不是没电就是关机中。」

那家伙!

魏靖的脸色比刚刚面对赖宝山时还要难看数倍,甚至可以说是阴霾满布,彷佛下一刻便要雷声大作,掀起狂风骤雨。

看着总裁丕变的神情,丁廷微乎其微的勾起嘴角。

他很清楚上司的冷酷漠然只限於工作,事情要是扯上对上司而言十分重要的小男孩,上司的本性就不再隐藏。

「那该死的小鬼又跑哪里去了」果然,前一分钟还专心工作的魏靖蓦地站起身,一双漂亮的褐眸微眯,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早已习惯上司变脸如翻书的丁廷笑容更甚,低声说:「总裁,我已经帮你取消半个小时後的会议以及晚上六点与『和昇』陆总的餐会。至於其他的事,我也会为您办妥,您可以放心去找人了。」

身为魏靖身旁最得力的助手,他当然有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内为上司处理好所有事,更何况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了。

在丁廷说话的同时,魏靖早已出了办公室笔直步向电梯,在进入电梯之前他回身,淡漠的双眸瞥了得力助手一眼,启唇欲言。

然而不用等他开口,接收到他平淡一瞥的丁廷已扬起笑,低声道:「总裁不必道谢,这是身为特助的我应该做的事,总裁您慢走。」

闻言,魏靖眼角一抽,瞪了这个多年助手兼好友的家伙,啐声说:「谁跟你道谢了?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不然你的薪水是加假的吗?我是要告诉你,明早和『环亚』赵总的会议帮我延到下午。」

即便会错意,丁廷却很是故意,脸上笑意更浓道:「我知道总裁只是嘴硬,不会介意的。会议我会帮您延後,开车请小心。」

「你—」本想再次开骂,无奈电梯门已要阖起,魏靖只好在门阖起那瞬间,朝特助扔去一记白眼。

仰望着天空,看着乌云满布,犹如细发般的雨絮缓缓飘落,郭千语一张圆圆的小脸倏地一垮。

「今天气象报告没说会下雨呀!我没带伞耶……」

虽说指望台湾气象报告准确是她的错,但……昨天气象新闻明明说今天是大晴天的呀!现在没太阳就算了,有乌云她也还能接受,可她怎麽也没想到居然下起雨了,更惨的是,她身上除了几张要招揽生意的名片外,连钱包都没带。

「不晓得霏霏会不会来接我……」看着似乎会愈来愈大的雨势,她扁着粉嫩的小嘴,将一线希望放在大学死党兼生意合夥人身上,然而……

已经够垮的小脸更垮了,因为她发现一件更悲惨的事,她忘了带手机。

看来她非得淋雨回去了。

既然注定要淋雨,她当然得趁雨势未转大之前赶紧回去,於是她举起两只嫩白的手臂往头上一遮,便和街上那些与她一样没带雨伞的行人们一起奔跑。

跑跑跑、跑跑跑,就在她奋力用她那双短短的腿跑着时,被雨水打得半眯的双眼突然被对向街角一抹黑影给吸引住。

咦?那是……

蓦地停下脚步,拐了个弯,她小跑步往对街而去,来到那抹黑影跟前。

因为对方只到她的大腿处,她只能蹲下身、扬起笑容,用着十分轻柔的语气轻声问:「你迷路了吗?要不要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可以带你回家。」

然而对方却不理会她,依旧仰头眺望着她身後,漆黑的双眼中有着高傲及隐隐的哀伤。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对方眼中的那抹哀伤及身上的狼狈脏污,都让郭千语不想放弃,她柔声又问:「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告诉我回家的路,我答应你,一定会帮助你回去。若真的回不去,那……你就和我回我家,这样好不好?」

眨着大眼,她期待的等着回覆,可对方仍然不理她,漆黑的双眸中甚至透露出不信任及防备,直直的凝视着她。

雨势愈来愈大,由原本细发般的毛毛雨转变成小雨,不一会儿,郭千语身上已湿了一半,但她仍然锲而不舍的说服对方和她离开。

十分钟後,她总算得到一句回应—

「你是神经病吗?」

闻言,她脸上笑容一僵,正想开口反驳,一片黑影就来到她头上。她抬起头,看见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男孩。

他撑着伞,深褐色的发丝梳理得十分服贴,即便在这样的雨天,那头褐发也不显半点凌乱。那粉嫩的肌肤配上精致得犹如洋娃娃的五官,卷翘的睫毛、灵活的大眼、小巧挺立的鼻子,虽然那红润的唇抿成一直线,稚气的脸庞也透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早熟,却都无损他的漂亮。

看着眼前宛如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天使,郭千语不由得傻了,她久久无法反应,只能愣愣的看着小男孩来到她眼前,软声又开口。

「看来你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呆子。」

神经病?呆子?

见那红润的小嘴竟吐出这样的话,她总算回神,却没生气,反而扬着笑轻声纠正,「小弟弟,我不是呆子,更不是神经病。」

小男孩眼里写满不信,指着自己身旁的黑影,「不是神经病怎麽会和一只狗说上十几分钟的话?你以为牠真听得懂你的话吗?」

郭千语一愣,低头看着小男孩所指的黑影。

没错,方才让她耗费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的对象不是人,而是坐立在她眼前的一只大黑狗。

原来如此……

她露出苦笑,总算明白小男孩为何会说她是神经病了,因为在小男孩眼中,黑狗确实是「牠」,只不过在她眼中,「牠」却是「他」。

因为她把大黑狗当成人一般看待,和大黑狗说话的态度自然也和对一般人没两样。

「我真的不是神经病,牠真的听得懂我们说的话,而且,牠也会说话。」她神色认真的看着小男孩,不禁为自己辩驳。

然而小男孩看她的眼神却更加像是见到疯子,摇着头说:「看来你病得还真不轻……」

郭千语脸上犹如滑下三条黑线。

算了算了,她不想解释了,因为就算她解释也没人相信。她无奈的笑了笑,放弃与他争辩,眨着大眼低问:「这是你的狗?」

「不是。」虽然把眼前的女人当成神经病,可基於从小学习的礼仪,小男孩还是回答了她,只是语气不怎麽客气就是了。

「喔。」既然不是,那……她低下头,继续对着大黑狗游说:「怎麽样?你考虑清楚了没?姊姊会准备很香很香的食物给你吃喔。要不要和我回去?」

小男孩见她居然继续和一只狗说话,忍不住瞠大了漂亮的双眼,站在黑狗的面前,皱起细致的双眉不悦的说:「牠不会和你走,我要养牠,牠要跟我走。」

这只狗儿五天前就在这里了,他猜这只狗应该是被人抛弃,却不肯走,所以他每天上下学都会绕至这条路,买些狗罐头给牠吃。他早就将这只狗儿当成他的狗,怎麽能让一个有神经病的女人带走?

「你要养他?」郭千语先是一愣,接着她开始打量起他的穿着,这一瞧,她傻了,粉嫩的小嘴瞬间成了字型。

就算她只是个市井小民,也看得出来眼前男孩身上那套制服出自哪里。

那是一袭剪裁合身的小西装,白色的衬衫配上深蓝色的背心,因为正值夏日的缘故,下身则是笔挺的西装短裤,再来是白袜及黑得发亮的皮鞋,最最最最重要的是那件背心上及他手上提着的书包,上头印制的斗大校名。

那是在台北……不,应该说在台湾十分有名的私立名校,这所学校专收政商名流、商贾权贵们的第二代,除了师资一流之外,学费也是贵得吓人,一年的学费比一个普通人的年收入还要高上三倍,是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

「对,我要养牠。」像是怕她和自己抢,小男孩挺起小小身躯挡在黑狗面前,警戒的看着她。

郭千语从震惊中回神,见他一脸紧张,连忙放软声询问:「小弟弟,你确定你家人会让你养狗?」

她并不反对他收养眼前的黑狗,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据她所知,那些上流社会的有钱人饲养的多是有血统的名贵猫狗,怎麽可能会要一只流浪狗?若他是经过家人的认可,那她不会阻止,但若不是,她便绝不会让他把狗带走。狗儿和人一样,都有一颗脆弱的心,禁不起人们一再的抛弃。

闻言,小男孩果然沉默了,一双漂亮的眉毛紧紧皱起,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让郭千语叹了口气,柔声又说:「既然你的爸爸妈妈没有同意你养狗,那姊姊就不能让你把狗狗带走……」

听到这,小男孩马上抬起头,激动的说:「谁说他们不答应!他们说过只要我喜欢,要什麽都可以,只是……」他突然没了声,因为现在就算父母答应也没用,而是要另一个人答应才成,只不过这些事,他可不会和眼前的陌生人讲,於是他霸道的又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养牠,牠是我先发现的,你别想带牠走。走开!不要烦我!」

小男孩像只小刺蝟般的挡在狗儿面前,这情形让郭千语十分无奈,她偏头望了眼自始至终坐着不动的大黑狗,发现牠依旧无动於衷,她只好回过头,企图好好跟眼前的小男孩沟通。

「小弟弟,你听姊姊说……」

「谁是小弟弟而且你也不是我姊姊!你走开!快点走开……」

见小男孩根本不听她说话,郭千语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原本大喊着要她走开的小男孩突然没了声,一双圆亮的大眼瞬间瞠大,怔怔的瞪着她身後。

他在看什麽?她困惑的回过头,额上滑下的雨水正好滴落在她的眼中,遮去她的视线。她忙用手背抹去雨水,轻眨双眸,这才看清眼前的景物。

这一看,她发觉身後不知何时停着一辆车,而且是辆价格不菲的名贵轿车。她眯起双眸,想看清车里坐着什麽人,然而下一秒,驾驶座已走下一个人,一个长相俊美非凡的男人。

浓眉俊眼、挺鼻棱唇……那是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庞,俊得天翻地覆、帅得无法无天,就连目前当红的偶像名模,都没人能比得上眼前男人,也让她这一看顿时傻在原地,露出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花痴样。

来到两人面前,魏靖连看也没多看一眼蹲在地上、露出一脸着迷表情的女人,而是将视线落在她身前,那即便撑着伞却依旧让雨水打湿的小男孩身上,寒声说:「跟我回去。」

他可不想在这种鬼天气和小鬼算帐,等回到家,他再好好的教训这小家伙。

小男孩身子一僵,回头看了眼身後的黑狗,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陌生女人,却没听话上车。

见他不动,魏靖脸色更差,又重复一次,「上、车。」

「我、我……」小男孩紧张的扭着十指,整个人抖个不停,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冷。

他这模样让郭千语蓦地回神,直觉将他颤抖的原因归类成害怕。

忙拉回被帅哥迷得神魂颠倒的理智,她站起身挡在两人面前,扬起下巴对眼前的男人质问:「你是谁?凭什麽带走他?」

魏靖眯起双眼,低头看着这身高不及他肩头的女人。

她一头湿发黏贴在一张鹅蛋脸上,穿着一件素色背心配上紧身的七分裤,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而此刻这看起来来路不明的女人,正瞠着大眼瞪他,像只母鸡般的护在小家伙身前。

「你又是谁?」他沉声反问。他都还没问她是谁,她倒是先问起他了?

「我……」被这麽一问,郭千语顿时语塞。

她和身後的小男孩根本称不上认识,一时不知该怎麽回答。

只好转过身,小声问着後头的人,「喂!你叫什麽名字?」

「呃?」突然被人问到姓名,小男孩先是一愣,接着,看她护在自己身前的动作,方才对她的防备顿时松懈,下意识脱口说:「我叫吕……」才开口,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不对,是魏绍书。」

他吐吐舌,差点忘了自己这阵子要「暂时」改姓魏。

「绍书……」喃完,她双手叉腰,再次挺直身子,大声对眼前的男人说:「我是绍书的朋友。」

朋友?魏靖一怔,而後眯起双眸,质疑的问她,「你几岁?高中生?还是国中生?」

「皇新学院」确实是从幼稚园至大学的直升学校没错,但眼前的女人怎麽看也不像是皇新的学生,最重要的是,皇新国小的学区和国中、高中的学院分属不同地方,毫无交集的学院光是由国中走到国小校门的路程就要三十分钟以上,小家伙再怎麽样也不可能会认识眼前的「朋友」。

这话让原本说谎脸不红气不喘的郭千语顿时气红了小脸,鼓起双颊说:「没礼貌!你那是什麽话?我看起来像国中生吗?我都大学毕业了,今年已经二十四,二十四岁了!」

可恶!高中生也就算了,居然说她像国中生他瞎了吗?

二十四岁?魏靖低头,又看了眼她那娇小的身材。

目测不到一六○的身高,怎麽看也不像是二十四岁,加上瘦弱到几乎是媲美非洲难民的四肢,让他严重怀疑她谎报年龄,若不是她胸前那不算小的丰满提升了一些可信度,他绝对会以为眼前的女人未成年。

见他依然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她,郭千语眯起双眼,沉声问:「你是谁?还不快回答!该不会是诱拐犯还是绑架犯吧?我告诉你,有我在这,你休想得逞!」

诱拐犯?绑架犯?魏靖俊颜一僵,忍不住咬牙问:「我像吗?」

他这一问,郭千语不禁再一次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飞扬的眉、锐利狭长的眸、高耸挺直的鼻梁,以及那紧抿着却不难看出弧形优雅、薄厚适中的唇,这样出众俊美的脸庞配上俊挺拔萃的身材,以及那一身漠然得让人难以亲近的气息,说真的,要说这男人是发光发热的偶像明星,或是伸展台上扬名国际的模特儿,她都会相信,但是……

眯起圆亮的大眼,她又说:「这可难说,长得帅又怎样?谁说没有像你这样长得人模人样的诱拐犯?谁知道你是不是披着羊皮的狼?」

人模人样的诱拐犯?总而言之,这愚蠢的女人就是认定他是诱拐犯就对了?

魏靖眼角忍不住一抽。要不是这女人说了一句「长得帅又怎样」,他肯定会怀疑她眼睛瞎了。

虽然很想驳斥,但他还有一堆事要做,没时间在这里和她耗,於是他拧起眉,直截了当的说:「我是魏靖。」

姓魏?原本全神戒备的郭千语一愣,心里打了个突,再次低下头,小声的问向身後的小男孩,「你刚才说你叫什麽名字?」

在确定她真的是在保护他後,小男孩对她的敌意早已全消,睁着圆亮的大眼软声重复,「我叫魏绍书。」

魏靖……魏绍书……都姓魏?俏脸一僵,她低声又问:「你……认识他?」

「认识。」他点头。

咽了咽口水,她小心翼翼的再问了句,「那……他是你的?」

绍书想也没想,轻声说出那被要求了无数次的答案,「他是我爸爸。」

爸、爸爸

唔……这下糗了。

虽然讶异这看似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竟已有个这麽大的儿子,但她早该看出来小男孩那漂亮的脸蛋,根本就是男人的翻版嘛!结果她居然还指着人家的鼻子,质疑他是不是诱拐犯……

噢!她好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看着原本像神力女超人般挡在绍书面前的女人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魏靖知道,这愚蠢的女人显然终於搞清楚状况。

既然解决了一个麻烦,俊颜再次冷下,对躲在女人身後的小家伙沉声说:「还不上车?难不成还要我『请』你?」

绍书身子一僵,一双眼频频看着脚边的大黑狗,最後,终於克制不住低声问:「我、我能不能养牠?」

闻言,魏靖拧起眉,嘴角却扬起一抹笑,轻声说:「我连你都顾不好了,现在还想多一只狗,你说能不能?」

光是一个八岁小孩就让他烦得焦头烂额,休想再来一只麻烦的家伙。

这拒绝让绍书小脸失望的一垮,却不敢有异议,只能默默的朝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直到看见小男孩落寞的背影,郭千语才由窘困中回过神,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雨水浸湿而皱巴巴的名片,来到他面前轻声说:「你别担心,狗狗我带走了,我会好好照顾牠,你要是有空,可以到这里看牠。来,这是我的名片。」

接过名片,绍书低声念着,「Secret事务所……郭千语?」

「哇!你好厉害,居然懂英文?」她努力忘记自己刚才出的糗,露出甜笑揉了揉他的头,又说:「Secret是秘密的意思,是我和几个合夥人一起开的小公司。快上车吧,要是感冒就不好了,记得来看狗狗喔。」

对她早已没一开始排斥的绍书轻点头,然後小跑步的跑上车。

本要直接离开,魏靖却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眼那浪费他十几分钟的女人,沉声道:「你绝对不会是绍书的朋友,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绍书去找你,而你,当然也不准再接近他。」

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人,他认为这样的处理方法不会有错。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直接上车,开车离开。

瞪着那驶远的车子,郭千语双手叉腰、拧起秀眉,即便车上的人已听不见,她还是忍不住低骂,「搞什麽?你说不准就不准?我偏要接近他,看你能拿我怎样?可恶的家伙!长得帅有什麽用?没想到个性这麽差劲……」

话虽如此,可她却没想到,就算她想找小男孩,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第二章

「我回来了!」走进门,当只看见窝在柜台後头的朱霏霏,却不见另一位好友时,郭千语皱起秀眉问:「羽轩呢?」

听见问话,坐在柜台打瞌睡的朱霏霏瞬间清醒,伸了个懒腰後,才慵懒的说:「去招揽生意了。」说完,揉了揉惺忪的美目,看向眼前的人竟一身狼狈时,她眉毛微挑,「你怎麽搞得好像刚玩完泥巴大战似的?」

听见她的形容,郭千语跟着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脏污,然而抬起下巴,无奈的朝脚旁的大黑狗一努,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了把她脚边的黑狗给带回来,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力气,死拉活拖,这固执的家伙不走就是不走,最後她几乎要放弃了。若不是後来得知牠为何会待在马路旁的原因,她也不会又重燃斗志,硬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牠给拖回来。

牠不是弃犬,会待在大马路旁不肯离开,是因为牠的主人死了,就在带牠出门散步时,被车子给撞死的,这件事是附近的商家告诉她的。

既然知道了原因,她就更不可能放任牠待在原地,毕竟就算附近商家同情牠,时常拿吃剩的东西喂养牠,却难薄…哪日不会让捕狗大队给遇上,到时就算牠不肯离开也得离开。

所以,为了将牠给带回来,她在大雨中和牠奋斗许久,一个不小心就让路过的车子溅了一身泥。

她这一努下巴,朱霏霏视线下挪,看向那和好友相差不远、一样浑身泥巴的黑狗,轻声说:「新成员?」

郭千语轻点头,耸着肩道:「算是吧。」

闻言,朱霏霏也不再多问,朝她摆了摆手,「快去洗个澡,你脏死了,至於你……」眯起美眸,上下打量着这由黑色变成土黄色的大家伙。

见好友双眸闪闪发亮,一股熟悉的不妙闪过郭千语心头,她连忙挡住好友的目光低喊,「我来!这种小事我来就好,我正好趁帮牠洗澡时和牠沟通沟通。」

一听,朱霏霏有些失望,却不放弃的又问:「不然把牠的头留给我好不好?」

「不行。」想也没想,她一口拒绝。

「那不然……耳朵,留一对耳朵给我总可以了吧?」依然不死心。

「就算只有耳朵也不行。」郭千语摇头。她可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新成员变成霏霏手下的牺牲品。

失望的垂下双肩,朱霏霏伸出纤指,指向黑狗那沾满泥巴的脚掌,用渴求的语气说:「那……至少给我牠的脚好不好?」

连脚都好只有脚能干麽?

小脸滑过三条黑线,郭千语正要开口,却突然发现她身旁的大黑狗似乎蠢蠢欲动,低头一看,这才发觉牠略带慌张的表情。

就在牠准备逃跑之际,她忙弯下腰,不顾牠发出的警告低吼,紧紧的抱住牠,柔声安抚,「没事,我只是想帮你洗澡,绝不会把你交给霏霏。还有,你不要误会霏霏,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朱霏霏,看你做的好事!」

无视好友扔来的白眼,既然知道无望,朱霏霏耸耸肩就把问题丢回给她,窝回柜台继续打瞌睡。

见状,郭千语无奈又无力,只能自己使劲将大狗给拖进後头的浴室。

进了浴室,门一关,牠便无路可逃,她这才松了口气,浑身虚软的瘫坐在地,「天啊!你力气怎麽这麽大……」

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她休息了会才站起身,扭开水龙头准备帮牠洗香香,然而牠却不领情,缩在角落露出锐利的牙齿,对她低咆着。

牠那模样像是随时会冲上来咬她,可她却不怕,反而蹲下身子与牠平视,柔声说:「我知道你很害怕,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当然,霏霏也不会。她人很好,只是……呃,有个怪癖,至於是什麽怪癖,你以後就会晓得了。总之,我们绝不会伤害你,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里的一分子,我们好好相处,好吗?」

牠仍然不理她,可她已能从牠的眼中察觉到牠稍微松懈了警戒,这让她笑逐颜开,高举手上的莲蓬头,缓缓冲去牠身上的脏泥巴。

在热水的冲洗下,感觉牠似乎更加放松了,这让她心情极好,笑嘻嘻的说—

「我好像还没和你自我介绍呴?我叫郭千语,在外面顾店的是朱霏霏,至於这里,则是我和霏霏以及另一位叫丁羽轩的好友合开的事务所,名为Secret,你放心的待在这儿吧。

「你主人的事我感到很遗憾,但日子总要过下去,你一直待在那里不走也不是办法。希望你不要怪我强迫的把你带回来,我只是不希望你被捕狗大队给抓去。我跟你说,这里还有很多同伴喔,有些是我带回来,有的则是霏霏和羽轩带回来,等等带你去和大家认识认识。像红茶、饼乾和奶茶都很好相处,啊!还有绿茶,绿茶也很好……不对,绿茶前阵子找到新主人,已经让人领养了……

「对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也会帮你找新主人;如果不愿意,想一直待在这也可以,我们绝不会赶你,知道吗?我说了这麽多,居然忘记问你叫什麽名字,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一口气说完一连串的话,郭千语手上动作也没停过,不一会就把大黑狗冲洗得一乾二净,拿来一条大毛巾帮牠擦拭身子,眨着大眼期待的看着牠。

听完这麽一长串的话,这一回牠可不是刻意不理她,而是仍在消化她像连珠炮般的言语轰炸。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女人再次张着嘴,笑容灿烂的又说:「你不想说是吗?那……还是我帮你取个新名字?就当是挥别过去、迎向新的未来,取个好名字才有璀璨光明的人生,你说是吧?」

……

要不是牠的眼珠是全黑,真想给这笨女人一记白眼。大黑狗心想。

「嗯……」完全没发觉牠的情绪,郭千语一边帮牠拭乾毛发一边思考着,没一会儿,她便开心的问:「你要叫布朗尼还是要叫巧克力?」

……布朗尼?巧克力?这女人究竟把牠当什麽了?食物吗?

虽是问话,可郭千语压根没指望这打从一开始就不理她的狗儿会回答,她甚至已把牠当成哑巴,自顾自的又说;「布朗尼蛋糕很好吃,可是巧克力也不错,可以单吃又可以做成蛋糕,而且口味多元化,唔……好难抉择喔。」

抉择个屁呀!终於忍不住,牠咧嘴低吠,是谁准你取这种没水准的名字你的智商就只有这麽低吗?连个名字都不会取!

明知道她不可能听得懂自己的话,也早决定不论她说什麽,牠不理就是不理,可刚才在外头才有个疯女人一下说要牠的头、一会又改要耳朵,最後连牠的脚都不放过……现在这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还想把牠的名字取作甜点实在是忍无可忍,牠才会降低自己的智商,对一个人类低咆。

闻言,郭千语皱起鼻子,有些委屈的说:「你不喜欢吗?可是我觉得很好呀!你的毛发虽然是黑色,但你自己可能没发觉它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褐色,看起来就像是黑巧克力的颜色,很好吃呢……」

我又不是食物!为免她真把牠当香肉看待,牠连忙又吼。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她用一种「你怎麽会有这种想法」的眼神看着牠,又说:「这只是举例,举例你晓不晓得?像饼乾、红茶和咖啡就很喜欢我帮牠们取的名字,牠们都觉得很可爱呢。」

你举这什麽烂例子?还有,别把我和那些低智商的家伙混为一谈!牠受够这笨女人了,真不明白她脑子里除了吃究竟还有什麽?怎麽会以食物的名称来命名,她是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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