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周末，贾旭威陪着苗可芸去见李姐口中那位香港来的导演，他们依约定的时间到达五星级大饭店的包厢。
李姐亲自在包厢门口招呼，她一看到苗可芸和贾旭威一起来，感到一阵惊讶，她安排了下午茶，为的是要让香港来的导演古耀翰和苗可芸见面，怎么贾旭威也来了？
“大老板真是难得，你怎么会和可芸一起来？”李姐笑容满面的上前问道。
苗可芸看向贾旭威。
“我来帮她看对方的剧本。”贾旭威很自然的说。
“这样啊……那太好了，筛选剧本对演员来说太重要了，有大编剧在的话一定可以看出剧本的好坏。”
李姐说的是场面话，其实心里不太舒服，毕竟苗可芸是她旗下的演员，选剧本这种事，怎会要一个外人插手？
而且她和古导演会谈到苗可芸的片酬，她不太乐意被其他人知道呢！
但她也不敢得罪贾旭威，他也许还会重用可芸，况且……他若和可芸没交情，也不可能跟她一起前来。
听说可芸的新家离他很近，难不成他们已经私底下配成双了？
很有可能，她觉得苗可芸最近愈来愈美，很像在谈恋爱，在演艺圈明星和制片交往是常有的事，他们看上去就是一双俊男美女，很相配，但重点是，这位贾大老板千万别坏了她的好事啊！
“快请进，我点了英式红茶搭配港式茶点，很好吃喔！”李姐迎进贾旭威和苗可芸，心底忐忑难安。
苗可芸和贾旭威前后的进了包厢内，还没坐定，香港来的导演古耀瀚随后就到了。
“古大导演，欢迎欢迎。”李姐打起精神，迎进他。
“苗可芸来了吗？”古耀瀚问，他个头不高，长相平凡，专拍古装剧。
“来了，她等着你呢！”李姐谄媚的说，陪他一起进包厢。
“喔！贾大老板也在，好久不见。”古耀瀚一入内，很意外的发现贾旭威在场，一见到他，手伸得很长，直向他走去，双手握住他的手，在电影界没有人不认识贾旭威这个大制片商，以前还曾是他的投资人。
“老古，好久不见。”贾旭威和他握了手。
“你们……认识啊？”李姐赶紧上前来问。
“大老板投资过我的电影。”古耀瀚面露欣喜的说，很庆幸能和贾旭威见面，说不定他可以乘机请贾大老板再投资他即将开拍的新电影。
“原来是这样。”李姐明了来龙去脉后，转而向古耀瀚介绍苗可芸。“我来引荐，这位就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苗可芸。”
古耀瀚目不转睛的盯着苗可芸看，朝她伸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苗小姐果真是令人眼睛发亮的绝美佳人。”
“你好。”苗可芸礼貌性的和他握手。
“好好……”古耀瀚握着她的手竟没马上放开，而且还笑弯了眼看着她，只差没当众流口水。
苗可芸感到不对劲，尴尬的收回手。
贾旭威留心到了，目光中闪过一道雷电，暗啐这老古真是死性不改，在圈内是出了名的色狼，喜欢吃女演员豆腐，当着他的面也敢露出色狼尾巴，实在可恶。
“今天我真是荣幸能请大家赏光，来来，请坐请坐，一起喝茶吃点心。”李姐热络的请大家就座。
苗可芸避开那色导演，坐在李姐和贾旭威中间。
古耀瀚只好做到贾旭威旁边的位子，还若无其事的看着桌上的港式茶点说：“是港式小点心，很对味。”
他说着，还反客为主的把甜糕端到贾旭威面前，讨好的说：“大老板，这个椰奶甜糕很不错，你一定得尝一个试试。”
“搁着就好。”贾旭威比较想赏他一拳。
“古导演，谈谈你要开拍的新电影吧！”李姐对古耀瀚说，技巧的将焦点转到正题上。
“我带了剧本来。”古耀瀚从包包里取出剧本发给他们。
苗可芸接了下来，认真的打开来看，她发现戏里需要裸露的尺度太大，还有裸身入浴的镜头，她不太能接受……
贾旭威不发一语，仔细的看着内容，很快的发现这部戏所要呈现的并不是电影的艺术价值或某种感情的传递，只是很普通的古装情欲戏。
他说什么也不同意可芸拍这部戏。
“大导演准备花多少片酬请我们的大明星拍戏？”李姐没看剧本，她对片酬比较感兴趣。
“一千万。”古耀瀚大啖莲蓉糕，喝了口红茶说。
“太少了吧？苗可芸的身价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李姐开始谈苗可芸的身价。
“我是说港币。”古耀瀚补充，再挟一个粉蒸肥肠吃。
“是喔……”李姐暗自盘算她可以抽多少佣金，立刻就笑得合不拢嘴，转而问可芸，“可芸你觉得这个价码能接受吗？”
苗可芸抬起脸来，她专心的看剧本内容，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不接受。”贾旭威放下剧本，替她回答了。
苗可芸转头去看贾旭威，他像是跟她一样，不太满意这剧本。
“为什么？”李姐和古耀瀚异口同声的问。
苗可芸也很想知道。
“你愿意花一亿元的话，可以考虑演出。”贾旭威冷静的说。
苗可芸有点慌，她不懂他为什么要狮子大开口？
“那已经……超出我的预算了。”古耀瀚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再也飞扬不起来。
李姐更是一脸卡到阴的样子，她才是苗可芸的经纪人，怎会由贾旭威来替她开价？“大老板……除了好莱坞的大明星……没有人会付这种天价耶！”
“是啊！”古耀瀚面有难色。
“那就算了。”贾旭威不以为意，一派优雅的端起桌上的英式红茶喝。
现场气氛突然僵化到极点。
李姐终于沉不住气，她不想得罪贾旭威，更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千万港币，直接对苗可芸发飙。
“可芸，你怎么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好歹你也是大明星了，你说说你自己的意见啊！”
苗可芸的目光从李姐调转向贾旭威，和他炙热的眼神对上了，他悠悠的对她一笑，她忽然明白了，他不要她接演这出戏，他认为剧本不合格，才会故意刁难对方。
而她也不想演出这部戏。
“我不考虑演出。”苗可芸沉着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啊！”李姐的脸垮了下来。
古耀瀚一听，面色一沉，没想到他远从香港飞来台湾，会被泼了一身冷水。
他是看了电影“舞娘”，很受苗可芸在戏中大胆演出的样子吸引，想说提高价码找她拍他的戏，他也可以顺便跟她免费来上一夜情，一举数得。
谁知贾旭威会在场搅局，看样子也根本不会想投资他的新片了，他还留在这儿做什么？看来这趟是白来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必浪费时间了。我先走了，大老板后会有期。”古耀瀚没有破坏关系的打算，仍是维持礼貌向贾旭威道别。
“不送。”贾旭威很乐意说这两个字。
古耀瀚真的提着包包走掉了。
“这……这……”李姐苦着一张脸，眼看着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她可是拧心疼痛啊！
“李小姐，你不必觉得可惜，你不会有任何损失。”贾旭威闲适的说。
谁说的！李姐瘪着嘴，苦不堪言的发酸道：“大老板，我们这种小经纪人并不像你是大资本家，可以呼风唤雨的，我们只是混口饭吃。”
“我不是说你不会有任何损失吗？”贾旭威从随身手提包取出支票本。
李姐愣住，不知他又要干么？
苗可芸也不晓得贾旭威为什么拿出支票本。
“我买下可芸的经纪约，她跟你签几年约？”贾旭威问。
“目前还剩五年。”李姐皱着眉说。
贾旭威在支票上写了九位数字，撕下拿给李姐。“这是一亿元，就算她五年接十部戏，你也抽不了这么多，所以你稳赚不赔。”
苗可芸倒抽了口气，脑袋空白了，贾旭威忽来的举动教她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完全不知道他会买下她的经纪约，而且还是一亿的天文数字价码。
李姐却是拿了支票，瞪大眼睛看着支票上闪亮的数字，原本瘪着嘴，突然笑得咧开了。
“大老板做事真的很杀，我不接受都不行了呢！我这就回去把合约书和让渡书准备好送到你公司，你什么时候有空呢？”李姐笑容满面的问贾旭威，其实对她来说让出苗可芸是既得利益，就算苗可芸将来发展得更好，那也是将来的事，眼前她有钱可赚，不赚白不赚。
“找我的助理，他可以全权处理。”贾旭威收起支票本。
“我知道了。”李姐赶紧把支票收进包包里，转而很感性的握住可芸的手，很感谢有她这个财神爷。
“可芸呐，以后就跟着大老板了，他怎么决定你怎么做，合约今天起就生效，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你一定会更红的……噢！瞧我感动得都想哭了。”李姐还真红了眼眶。
苗可芸不知这有什么好感动的，她木然的收回自己冰冷的手，眼睫颤动的看向贾旭威。他事先并没有提过或跟她商量过要买她的经纪约，他突然这么做，教她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个商品，只要谁肯收购，她就可以被买卖。
她是以演技换取报酬，价码可以商量，但她并不是可以买卖的商品。
可是……就现实状况而言，李姐若愿意让渡，那么谁出高价令李姐满意，她就必须属于谁。
她愈想愈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这样吧！我先走了，你们再聊聊，下午茶我已经买单了，你们开心的享用吧。”李姐察觉自己演过头了，瞧可芸的表情不太对劲，像是不太愿意自己把她让给贾旭威。
难道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贾旭威买了她的经纪约对她有绝对的好处，她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但说真的，起手无回大丈夫啊！既然收下支票，表示事已成定局了，自己是不会后悔的。
“你请便。”贾旭威没有留她。
李姐拎着皮包，识趣的先走人了，怎知包厢门一开，闪光灯四起，李姐一惊，花容失色的退了一步，定眼一看，是一大群记者，她赶紧关上门，只听见他们在外头嚷嚷——
“拍错人了，不是苗可芸，是李姐！”
李姐一回头，看见苗可芸和贾旭威都盯着她瞧，赶紧澄清道：“大老板，我并不知道记着为什么会来，不是我要他们来的，我也很意外。”
“嗯。”贾旭威可以理解，记者无孔不入。
“这样吧，大老板，要不要趁这机会一起开个记者会，说明你将是苗可芸的经纪人？”李姐突发奇想的问。
“你发言就行了，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贾旭威全权交给她说明。
“是是……我会很婉转，让他们很快的离开这里。”李姐平时很善于掌控场面，刚才是一时没有防备，门一开闪光灯闪得她头昏，她才会反应不过来。
她立刻恢复警觉，容光焕发的走了出去，挥手示意要大家安静。“你们怎么消息这么灵通，知道苗可芸在这里？”
“李姐，是古导演发的消息说有记者会，不然我们怎能进饭店包厢，苗可芸要接古导演的新片吗？”记着甲逮到机会立即发问。
“没有这回事，今天是我跟贾大制片谈苗可芸的经纪约，今后贾旭威就是苗可芸的经纪人了。”李姐为了巩固她的利益，大声对记者发表。
“那贾大制片既然在里面，怎不发表点谈话？”记者乙问。
“他没有要接受采访。”
“李姐，你是以多少价码让出苗可芸的经纪约？”记者丙紧接着问。
“一亿。”
“哗！”
“想知道更清楚的话到我公司来，我要发声明稿。”李姐聪明的放出诱饵后走了，所有的记者纷纷追上她。
包厢外吵杂的人声一下子烟消云散，变得出奇安静。
包厢内苗可芸始终不发一语，低头玩着桌上的餐巾纸。
贾旭威察觉她无精打采的，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她困惑的望向他，抽回手问他：“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我的经纪约？”
“没有这么做，李小姐不会放了你，我不要你受合约的束缚，你可以自由的选择工作机会，演出更具有艺术价值的电影。”贾旭威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苗可芸摇头，她有不同的想法，她并不会因此减少束缚，而是多了心理负担。
她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没有认真的思考过她和贾旭威之间的关系，她一直活在他营造的美梦中。
而他专断独行的作风彻底的震撅了她，她突然觉醒，发现有些事似乎不是她想的那么美好而简单。
她逼自己思考得更深、更多，她得认清他，也得弄清楚自己。
“难道你不相信？”贾旭威诧异的盯着她颤动的双眼，她看着他的眼神居然是陌生的。“你是怎么了？”
“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买卖的商品，或者是可以用车子房子收买的女人吧！”她困难的牵动唇，双眼蒙上水雾了。
“你在说什么？”他扣住她的肩头，震惊的问她。
“别不承认，你向来都是像怎样就怎样……对我也是一样，现在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束缚我或控制我了。”
“你怎会这么认为？我绝没有那个意思，我买下合约只是要让你更自由。”他没想到她会误会他，他急着解释，他要她完全明白他的心意。
“我怎会是自由的呢？”要是他事先跟她提起过他要买下经纪约，她绝不会这么认为，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一点也没有要跟她商量的意思，他就照他自己的想法做了。
他用一亿买她就像一般人花一百块买件衣服一样轻而易举，她除了震惊，感到不被尊重外，更是难过到快窒息。
她不得不去回想，他送她车子、房子……是否真出自于爱她，或者，他只是想征服她？
他帮她从一个小演员蜕变成大明星，把她从三餐困顿的生活变成公主般的富裕，他一再一再的用他的财势向她进攻，她却天真的以为他是纯粹对她好，她以为他爱她，所以她也很真心的爱着他。
但眼前所发生的事让她突然醒悟，她突然发现自己竟傻得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他的征服欲。
最笨的是她发现的太晚了，她的身心都已经臣服于他。
她拉开他钳制的手，起身离去。
“站住，你要去哪里？”他一个箭步上前掳住她，她受伤的样子教他担心得快疯了。
“你不是说我是自由的吗？我不能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我发现你牛起来的时候，真的很不可理喻。”他瞥着她压抑着装成无所谓的样子，他真不晓得他做错了什么，他明明为她做了件好事，不让她沦为经纪人挣钱的工具，她竟然钻起牛角尖。
他若不是深爱着她，绝不可能替她着想那么多。
他真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
“放我走，我想……我得好好想一下。”她笑不出来，陷在严重的困惑之中，她得独自一个人再多想想。他们一直都黏在一起，彼此没有距离之下，她更加容易认同他的所作所为，所以她才会看不透他。
“没有什么好想的，你坐我的车来，除了跟我一起回去，就是留下来，没有别的选择。”他不同意她乱跑，也不要她胡思乱想。
“你太独裁了。”
“我也许是，但我只做对你有好处的事。”
“你只是一直在制造爱的假像，让我以为你爱我，事实上你是在满足你自己的征服欲望而已。”她对他嚷出心底的苦闷。
“你敢再说一次！”他的黑眸中闪过一道骇人的电光，瞪视着她。
她凝视着他，喉头哽咽，心头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不是害怕他，而是对他感到失望，他竟然威胁她，这表示她说穿了他的心态，而他的威权是不容被挑战的。
忽然间，贾旭威用力的甩开她的手，愤然的取出口袋里的墨镜戴上，再也不发一语，径自开门离去。
苗可芸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门无声的合上，心头吹起阵阵冷风，她更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发现身子在发抖，心深切的痛着，但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必须摊牌。
她不是一件可以买卖的衣服，他雄厚的财力也许可以买下全世界，但他买不到她的爱。
她从包包里取出墨镜戴上，不让人看见她伤心的双眼盛满了泪，单独到饭店门口搭出租车。
“小姐要去哪里？”出租车司机问她。
她沉默了下说道：“去车站。”她不想回淡水的别墅，她要搭高铁回南部的老家。她突然好想念爸妈，她需要一些鼓励和安慰，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想家。
“好。”出租车往她的目的地前进。
苗可芸失神的看着街景，她没想过她不告而别会有什么后果，也许贾旭威会大发雷霆，也许会再把她转卖给别人，但那都无所谓了。
他甩了她，掉头就走，反应已经很明显，他们之间完了。
她的泪流下脸颊，心很痛，她是真的用心爱过他啊！
贾旭威到家了，甩了车钥匙，气得快爆炸，直接把自己关在书房，任何电话都不接，任何人都不见。
他才是需要独处好好的想一想。
苗可芸实在太莫名其妙了，他拿威权压榨过她吗？他命令过她做不喜欢的事吗？从来没有。
他甚至是这么用心的宠爱着她，无论他为她买车买房买合约……都是出于一片炽烈真心。
这傻女人，要是体会不出他的心意也就算了，竟然说他只是为了征服她，实在伤人。
并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得到他高规格的待遇，他从不随便付出感情，他潜意识里完全是把她当准……媳妇对待。
如果他要娶妻，她将是他唯一的选择，他的心都给了她，他不是玩玩而已。
“过分的女人！”他低吼，在情绪失控之前打开计算机，他不做别的事，他开始写剧本，全心全意地投入。
他拒绝再去想苗可芸的话，他很快地恢复冷静，到时候他会找她说清楚。
但他希望她也是冷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