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瞪着那双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朦胧泪眼,他只觉得万般不耐烦。

除了梁怡君以外,严允哲对哪个女人都同样缺乏耐心,偏偏那个他恨不得捧在手上宠着的却忙不迭想逃开他身边……唉!世事就是这麽讽刺。

「我跟你非亲非故,没有我出主意的余地。」他甚至不明白为何戴逸玲要对他说这件事,难道她真以为他会因为这一点而同情她吗?「我会开除你并不是因为你怀孕的关系,所以也不会因此而打消这个决定,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口舌,还不如去跟孩子的爸爸好好谈一谈。」

说完便端起眼前那杯连他都不知道是什麽东西的饮料,在嗅到那股熟悉的微香时先是一怔,随即敛下目光,慢条斯理的啜着那杯热茶,感觉从喉头一直暖到心里。

算梁怡君那女人有良心,还记得他习惯喝什麽,不枉他疼她一场。

但是当严允哲喝完了茶,抓起帐单走到柜台边时,面对他热烈凝视的却是梁怡君抿着唇,满脸不赞同的神色。

「你要走了?」接过他递来的帐单,她瞄了依然坐在原位的戴逸玲一眼,小小声的问。

「不,我打算在外面等你下班,跟你好好把话说清楚。」别以为他会这麽宽宏大量的放过她!

一向脸皮薄的她听严允哲这麽说,脸色又是乍红乍白的,分不出是惊是羞。

最後仍是咬了咬唇,再度将目光移向角落那个垂头哭泣的女孩,「那她怎麽办……」

「随便她想怎麽办。」

「可是——」心里的质疑冲口而出,却是後继无力的无法完整吐出那句连含在嘴里都令她万分苦涩的话语。「可是……她……」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严允哲若有所悟的同时,也跟着勃然大怒。「梁怡君,难道你以为我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父亲?」

他虽然压低了音量,但话中的火气依然清晰可察,明显得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就要因此而自燃了。「我知道刚才那些话听起来很暧昧,别人怎麽想我懒得管,但我是怎麽对你的,你应该最清楚!我是那种还跟你牵扯不清,就跑去跟其他女人乱来的人吗?」

梁怡君没有应声,但那低着头的心虚模样,却隐约透露出她的确有这样的误解。

「如果我真的把心力移到别人身上,那又何必像现在这样缠着你不放,只为了听一个或许根本不重要的理由?」他咬牙切齿的轻声怒道,如同一头受了伤的猛兽,朝着胆敢对他出手的家伙狺狺低吠,「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欠了你几辈子的债,得把自尊捧出来让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羞辱!」

严允哲话里的伤痛让梁怡君更加慌了手脚,她明白严允哲对她好,但她哪里知道他在分别一年之後,再见到她时的激动与纠缠究竟是延续着过去的感情,或者只是出於不甘心的执着?

更别说他们刚才那番引人联想的暧昧对话,虽然听得不甚齐全,但女生要是怀孕了,会商量的通常也就是孩子的父亲不是吗……

「我、我就是这麽讨人厌!」一时的赌气,再加上必须对他隐瞒心意的苦衷,梁怡君硬着头皮说出违心之论,「所以你、你别再来打扰我,我……我已经……已经不喜欢你了……」她什麽时候才能顺利的昧着良心说话而不结巴?

虽然这番话让严允哲听得怒火焚心,所幸最後一丝理智并没有跟着烧尽,他哼笑一声,将帐单与钞票推到她面前,同时冷声道︰「就算知道你说的是谎话,我也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旧恨未解,新怨又增,看她到时打算怎麽赔他这番精神损失!

一直杵在吧台里不发一语的骆惟阳,此时突然开口插嘴,「本店营业到晚上十点。」

乍听之下似乎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严允哲飞快的瞄了腕表一眼,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那个让他气得最痛,却又最舍不得凶的女人脸上,「你给我好好等着,我把这件烂事处理完就回来,再跑就别怪我不客气!」保证把她这锅生米煮成皮蛋瘦肉粥。

不等梁怡君开口,他转身看向那个还在抽抽噎噎的麻烦制造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戴逸玲,我送你去车站搭车,拜托你发挥一下成年人应有的智慧,自己回去把事情处理一下。」

「呜!总监……」

「省省干!桂以为多叫个两声我就会改变心意。」他的耳根子可是比钻石还硬,「还坐在那边干嘛?打算在这里安胎吗?」别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看着两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店门,严允哲还回过头来,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梁怡君局促的垂下头,但又忍不住偷偷瞄向两人离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见他依然这麽在乎自己,她当然是很高兴的,只是……

默默的整理好桌子,梁怡君站在水槽边,彷徨而沉默的盯着他喝过的杯子,心里严重的动摇着。

「如果当初被留下的是你,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麽?」

她抬起头,看向一脸若无其事,边擦杯子边说话的骆惟阳,不太确定他想表达什麽。

「我不知道你对他有什麽想法,为什麽要离开他,但是既然他对你依旧这麽执迷,你再继续逃避也只是让两个人都不好过,何不乾脆试着把话说开?不管你是真的不愿意和他继续相处,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离开,总是要好好的说清楚,让他明白你们之间已经没有缘分。」

骆惟阳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转过头来看向她,依然平稳无波的目光却显得深沉灼亮,「还是说,你宁愿让他这样提不起又放不下,继续怀抱着无谓的希望,虽然不能和你在一起,却也无法死心的和别人在一起?小君,如果他真的陷入这种境地,你会开心吗?」

听了骆惟阳的话,梁怡君终於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

严允哲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强大无畏的模样,好像什麽事都打不倒他;当初她怀抱着为了他好的想法而离开,多少也曾自私的认为他的自尊心这麽高,对於她的背叛或许也只是一副「你要走就走,难不成还要我跪下来求你」的无所谓模样,接着或许会怨恨她、讨厌她,最终就……忘记她。

但梁怡君没想到再见面时,严允哲看着她的目光里,除了想像中的气愤与怒火,还有着往常那些令她脸红心跳的眷恋与渴望,让她惊觉当初自以为最适当的决定,或许对他造成了比她想像中更深的伤害。

「我到底做了些什麽……」站在已经熄了招牌的咖啡厅门前,被围巾裹住了半张脸的梁怡君喃喃自责。

她一开始就该想到的,那个既死心眼又恋旧的男人,依他的条件,若只是怕寂寞而想找个人,哪会没有对象?若不是真的放进心里,又怎麽会主动说要和她在一起?既然已经和她在一起,又怎麽会如她所以为的轻易放弃?

她的擅自离开,只会让他往牛角尖里钻得更深、伤得更重而已。

「小君,你要在这里等他吗?」关好店门的骆惟阳跟着出来,幽黑的眸中有些担心,「我把钥匙给你,你进去等好了。」

天这麽黑,风这麽大,那家伙只不过送人去车站,到底几时才要死回来?

梁怡君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後还是摇摇头,「谢谢,不过他刚刚打电话来说今天车站人多,所以拖了一点时间,但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想应该很快就到了吧!不用麻烦。」

店门都关了,而且她也不想占骆惟阳便宜,因为自己的私事而浪费店里的资源。

「我还有点事要办,不能陪你……总之你自己小心点,有什麽事打电话给我或大君。」

「嗯,再见。」她笑着应道,朝骆惟阳挥了挥手,便蹲下身坐在店门口的小阶梯上,呆呆望着路灯在人行道上投射出的苍白光晕。

独自坐在寒冬的夜里,刺骨的寒风吹过人迹渐渐稀少的街道,梁怡君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将外套拉紧了些,抱着膝盖将身体缩得小小的,脑中则预演着要对严允哲述说的内容。

匆匆赶回的严允哲在附近的红灯前踩下煞车,目光已经搜寻到那个穿着白色羽绒外套,宛如一颗圆滚滚的毛球般蹲坐在咖啡店门前的女孩,原本一直吊着的心也在见到她时终於松了一口气,但是另一股难解的骚动却随之翻涌而上。

他该拿她怎麽办?

虽然他要求她为当初的离开给出一个解释,但严允哲很明白,他真正想听的并不是那个原因,而是在把事情说开之後,她愿不愿意继续和他在一起?

从小到大,他一向都很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并且尽其所能的去完成,唯独对感情、对梁怡君这个女人,他渴望得最深,却也最使不上力。

梁怡君离开时,她的不告而别和避不见面让他伤痛恼怒,自暴自弃的想着既然找不到她,那乾脆乘机忘了她,他严允哲难道是个会为了男女私情、小情小府而绊手绊脚的家伙吗?

直到昨天再见到她,心里的那股震撼、激动,立刻就证明了——没错,他就是这种人。

那又怎样?他不在乎自己是哪种人,他只要她回来,回到他身边。

看着灯号转绿,严允哲有些郁闷的踩下油门,让车子驶到梁怡君面前停下,自己则板着一张看似不悦,实则心烦意乱的臭脸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停在她脚跟前,俯视那双仰望着自己的柔和双眼。「上车吧!」

有些不安的看着他明显阴郁的神色,梁怡君不晓得他在生什麽气,但八成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不能在这里说吗……」逃跑比较方便。

「很冷。」严允哲马上一口反对,「反正待会儿也是要送你回去,直接到车上谈。」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她到底是要拒绝他几次?「你以为我会放你在这种时间,一个人走路回家?」

他强烈的保护欲梁怡君心知肚明,只好顺着他的心意上了车,坐进那个一度专属於她的熟悉座位。

车内的暖气拂上她冰凉的四肢,一入冬就深为手脚冰冷所苦的梁怡君偷偷的舒了一口气,稍微拉下了围巾,暂时放纵自己享受这一刻的温暖与舒适。

瞧向她冻得发白的手,严允哲努力忍住将那双手揣进自己掌心取暖的冲动,只是默默的将暖气又开强了一些。

问清了她的住处,他俐落的将车子掉了头,刻意放缓了速度,好让两人相处的时间能多一些些。「你可以开始说了。」

她自己确实下定了决心要将前因後果告诉他,但是真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又显得艰难万分。「我……对不起,是我不好。」

「然後呢?」他已经听腻她的道歉了。

「我觉得我们之间差异太大,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哦?」严允哲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不接受她这个说法,「哪两个世界?有良心和没良心的?」

虽然自知理亏,但被他这样一酸,梁怡君也有些气闷,忍不住就直接回道︰「上流阶级的世界和普通百姓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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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男友的小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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