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了会比较好吧？
望着雨发青的脸，碧姬不禁这么想。雨的表情好恐怖啊……她从没看过雨这般生气，那愤怒的火焰在他眼中狂燃，比当初知道晓璇没保住孩子的理由时更吓人。
失去唬人笑容的雨，是会噬人的。
“你说什么？”唐傲雨精明的眼眸眯起来，目露凶光。
叛徒不只唐癸一个，除了放走雷炙，碧姬还是害死孩子的帮凶？！
竟然不是晓璇的无知造成孩子的死……面对身心受创的爱妻，他竟然只是给予羞辱和责难。回想这些日子他对待晓璇的方式，他的心紧紧揪起来。
他不懂，为何她从不说出真相。
是哀莫大于心死吗？莫怪他当时仿佛从晓璇的眼中，看见了绝望。是他该死！竟还以为是一时多心。她的绝望……是对碧姬……还是对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竟栽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是天谴吧。
“我……真的对不起……”吓傻的碧姬，除了道歉之外说不出任何话。
一步错，步步错。再多的解释都于事无补，她该死的理由不会少。
只要雷炙平安无事，她并不打算为自己求饶，早有为爱牺牲的打算。
“对不起？”唐傲雨步步逼近她，那神情几乎可以冰冻人心，“你以为这三个字，能弥补你所造成的错误吗？”
傲雪想举步向前，终究还是僵在原地没动。
碧姬的死罪，要他来赎都不为过，是他放纵碧姬对雷炙爱得过了头。至亲的妹妹竟害死雨的孩子，他何尝不为此痛心。
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但她不该，枉费了九龙对她的信任。
晓璇私出银门，离奇闪过阙龙人眼目的事，就算曾有蛛丝马迹，因为信任，雨也不曾将碧姬列入“嫌犯”之内。谁知碧姬让雨输得彻头彻尾。
“碧姬，你太不应该了。”望着傲雪脸上的寒心，傲辰摇头叹息。
“我知道我罪该万死，道再多的歉，都弥补不了我的自私和犯下的错。”碧姬回傲辰一眼，便逼自己面对雨的怒气，也算是一种赎罪，“请你处置我吧！任何的处分，我都会心甘情愿接受。”
“你是罪该万死！”唐傲雨的眼神和口气都绝冷。
晓璇的离家出走事件，果然是唐葵一手操纵欺骗。碧姬救出晓璇之后，竟然让晓璇自他的生命远去，他真不知该将她杀千刀还是万剐好！
现在，他是真的失去妻子的踪迹了。
不怪晓璇不想再回到他身边，还说什么想另觅一片自由的天空；想透了，是他让她缺乏安全感，让她伤透了心，一切是他的错。
“我知道……”碧姬的声音好小。
“你知道你还会这么做？！”唐傲雨已站在她的面前，甚至十足凶恶地扯起她的领口。
“雨。”傲雪开口了，终究无法漠视碧姬的死活。
“雪，没关系的，是我罪有应得。”碧姬以眼神祈求傲雪让她赎罪。
她愿意接受惩治，但傲雪怎能就真的不管她。
与傲雪的眼神交会，时间仿佛就此停住。傲雪从不求人，也从没求过身为阙龙首的他任何事，此刻——傲雪以眼神祈求他的原谅。
放下所有的身段，他只冀求雨原谅碧姬的罪无可恕。
傲雪习惯独来独往，没有太多的感情负累，碧姬却是他惟一的亲人。
一把甩开碧姬的衣领，唐傲雨的表情冷漠非常，离去前只撂下一句话：“你们最好祈祷我的妻子没事。”他不要傲雪的感激，只是将行刑日延缓。
晓璇若是出事，该死的一个也活不了。
不用说，所有的阙龙人，都将立即搜查起艾晓璇的下落。
※※※
躲了几个月，艾晓璇不敢回艾家，几乎用尽身上碧姬所给的现金。她不敢使用信用卡，怕使用信用卡会让雨查出她的落脚处，导致她步入走投无路的窘境。
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头，有时停下脚步望望街上的人群。
难过的，不是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家；而是她的心中补不满的空洞，让她常感到怅然若失，不能停止对雨的想念。她想他，真的好想他。
想到想哭，想到为自己感到悲哀而悲伤。
人自由了，她的心仍是不自由。像阿拉丁神话里，被禁锢在神灯中的大魔神，她没有自主的能力，只能等待许愿的人将她解放。
唉，谁能许愿让她重获自由呢？
没有人会想到，她不留在日本反而躲到这儿来吧。
以假护照通关时，她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却还是熬了过来。日本是雨的地盘，她自然不能留在那块土地上坐以待毙。
要逃，她就要逃得远远的，若非怀有身孕，她会逃到地球的另一端去。
走累的她，捧着凸起的腹部，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休息。
挺个大肚子，果然是没人会录用她工作，更何况她还国籍不明。来到海岛后，她是曾找些临时工做，等到她的小腹日益隆起，却没人敢再请她。
连三千块的房租都缴不出来，她只好带着简单的行李，就此流落街头。
白天在街上晃和找工作，夜晚在火车站暂睡度过。不知道过了几天这样的生活，身心都已渐感吃不消，她仍完全没有回到雨身边的意思。
想念归想念，她不能回去！为了肚于里的宝宝，再苦的生活她也会熬下去。
※※※
离开“青门”后，柯露露带着满肚子不快，开快车朝她的住处飞驰而回。
傲辰那家伙是不是有问题，他家阙龙门老大的老婆不见了，关她什么事啊？特地叫她去青门一趟，害她以为有啥好玩的事可以凑热闹，结果竟然是要她浪费精神去帮忙找人家的老婆，简直是莫名其妙。
那笨家伙有没有大脑呀！亏他还是青门龙主，有那么多人在他手下听他指挥。人家老婆在日本不见的，要他们这儿的人多事找什么？
啐！也不想想隔一片大海，没有入境资料，难道会从海里游过来不成。
陷入自己的思潮中，她没注意把车愈开愈快。
倏地，一条人影晃人她的视线之内，吓得她猛力踩下煞车。
“啊——”刺耳的煞车声长鸣，正走到路中央的人傻住，呆若木鸡不动。
砰——咚！
亲眼见对方在碰上后倒下，柯露露不禁暗恼诅咒：“真衰，今天根本不该出门，都是死傲辰害的！”停妥车，她快速开车门往下跳。
一个怀胎少说有六个月以上的女人，此刻躺在车子正前方的地上。她所提的手提袋掉在另一头，里头的东西散乱满街。
发现是个孕妇后，柯霜露整张悄脸都白了。
完蛋了，一尸两命……这下她上不了天堂了。
“见鬼了，吃饱没事干的人真多！”既然注定上不了天堂，她哪还管得了父母千叮万嘱的口德和什么可笑的淑女形象。
围观的人潮渐聚，吵嚷的声音让柯露露更加诅咒不已。
没有太明显的外伤，这孕妇是被撞晕还是吓得休克她也不太确定。紧急煞车时她太紧张，光是车轮刺耳的磨地声，就已令她失去思考的能力。
三秒钟的考虑时间过去，她二话不说推开指指点点的观众。
还有呼吸……检查过孕妇的呼吸后，不知哪来．的神力，她将晕厥的孕妇抱上车，当场撇下多事的围观者扬长而去。
除了认衰，她无话可说，只求这女人别死得太早了。
神啊！保佑这孕妇撑得住，她绝对和他们母子无冤无仇。
※※※
青门
面对情绪低落的雨，傲辰实在无从安慰起。
消息网灵通的阙龙门，找艾晓瑾找了数个月，竟然会一点眉目都没有，真是天意要让她“自由”吗？否则这是极不可思议的情况。
阙龙门要找的人，就算藏在地洞里也会被翻出来。
九门在全球发布消息，不仅阙龙人作地毯式搜索，更赏重金寻找。这样还找不出艾晓璇的下落，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或许，她不属于我。”唐傲雨突然说。
“雨……她是你的妻子。”此刻，傲辰还真希望其他伙伴也在。
安慰人，绝对不是他的专长，何况得安慰的对象还是雨。
在他的记忆里，九龙里能快速转换情绪的人，应该是雨才对。艾晓璇真的不简单，竟能改变他们印象中的雨，让大伙看到雨最不外露的一面。
“缘分你懂吧？”唐傲雨淡淡苦笑，声音里有放弃的意味，“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不来，不是常有人这么说吗？”找得太久了，久到快让他疯狂。
“命运是自己创造的，阙龙人向来不向命运妥协，你相信什么缘分！”傲辰皱起眉，不敢相信雨会成为宿命论者。雨是最没权利信宿命的人，否则他便推翻了娶妻以前视命运为有趣挑战的“唐傲雨”。
“我不能吗？”唐傲雨仿佛在自问。
“谁都可以，就是你不能！”傲辰有些火了，想揍雨一拳，好让他清醒清醒，“别忘了你是谁，别忘了你的身份，别忘了你还有我们！”
“振作一点，OK？”
唐傲雨突然笑了，轻声调侃：“你安慰人的样子挺好笑的。”
八个伙伴和阙龙人对他的关心，放在心底不代表他不知道。
“去你的。”傲辰有些脸红，看见雨露出往常的笑容却松口气。雨这家伙，不知有多久没这样笑了，难免令他们担心不已。
还有精神调侃人，代表雨还是“雨”。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傲辰给雨一个眼神便先接起电话。
刚好有个转移尴尬的机会，死也要接这通电话，他不把握才是呆子。虽然知道他专属手机号码的人不多，想必也是那几个人。
“死傲辰！都是你害的，我撞死人了啦！要是这女人死了，我绝对要你替我去坐牢，你别想逍遥自在放我在苦牢里蹲，快点把医生给我准备好！”
按下通话键，劈哩啪啦的怒吼传进傲辰耳里，大声得连唐傲雨都听得见。
柯露露不是才离开青门吗？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唐傲雨摇头失笑。看见傲辰一脸苦相，仿佛十分怀疑自己这辈子为何得和那女人搭上关系。
“大小姐，安定一下你的情绪好吗？”傲辰叹口气，换只耳朵接听，慢条斯理地道：“第一，告诉我你撞死谁了；第二，说清楚为何是我害的；第三，既然人已经被你撞死了，还准备医生干吗？”
第四，要他去蹲苦牢，也得看警局敢不敢收他。
“别啰唆，反正就是你害的！谁还有心情跟你在那里耍嘴皮子，我哪知撞的是哪尊大佛。还有，人还没死啦！你再挑我语病我就跟你翻脸。快把门给我打开，先把医生给我准备好！”怒气冲冲地把话说完，柯露露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呵呵。”
脸色铁青地收线，傲辰瞪向显然心情变得不错的唐傲雨。
“看来，你遇到克星了。”敢对青门老大这样吼，那女人胆子不小。
“你少幸灾乐祸。”傲辰也很怄，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哪天真该将那个女人吊起来打一顿。
她以为阙龙门是医院？撞了人竟往青门送。青门是什么样的地方，她说开门就开门，这里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简直是——算了，她的用处还很多。准备医生去。
※※※
“快看看车上那女人怎么了！”
柯霜露将车开回青门，冲下车，迎上带医疗小组等着的傲辰。
“柯霜露小姐，你以为你在对谁发号施令？”以眼神示意手下去抱车上的伤者下车，傲辰好整以暇面对紧张兮兮的人。若非是从小的旧识，以柯霜露对他的态度，早被丢进海里喂鲨鱼，哪还能在他眼前活蹦乱跳。
女人果然不适合开车，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少给我摆你老大的架子，有本事你剁了我再去我家解释！”从小没当过乖乖牌、吃软不吃硬的柯霜露，不甩威胁这套。
有趣的女人，傲辰竟有点吃不消了。跟着踱出大门看好戏的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但他的笑声，止于看见被抱出车子的人——
“晓璇？！”他不敢相信眼睛所见。
听见唐傲雨的惊疑声，傲辰和柯露露也转过头。
一个箭步冲上前，唐傲雨直接抢过属下手中的妻子，笑意完全消失。
“是她……”傲辰也呆了会，匪夷所思地望向柯霜露，“你千挑万选找人撞的吗？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我哪知道……她是雨的妻子？不会吧……”雨的妻子真的在本地？！这下可好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坐苦牢，她的死期也不远了。随便撞撞，就撞了他们阙龙人找了近大半年的人，柯霜露不禁要佩服自己。
佩服是一回事，她可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反而更努力祈祷晓璇别有事。这种情况之下，唐傲雨可不会感谢她找到他的妻子。
都是死傲辰害的，今天别叫她出门蹬这淌浑水就没事了。
唐傲雨要扒她的皮，她肯定要傲辰替。
※※※
“她没事，只是惊吓过度才晕了过去。”阙龙门的医生在替艾晓璇仔细检查后，说出让所有人松口气的结论。
在病床旁坐下来，紧紧握住妻子瘦削的小手，唐傲雨的心中百感交集。
“喔，对了。”退开的医生，走之前突然说：“她肚子里的宝宝也没事，小心脏还活蹦蹦跳着，大可不必担心。”
“她怀孕了？”唐傲雨的视线，猛然从艾晓璇的脸往下移动。
唐傲雨的震惊，引来柯霜露拍额翻白眼，傲辰则失笑。
那么圆的肚皮，多明显的事啊！雨真是紧张过头是不是？发福和怀孕是不一样的，要是说雨看不出来，他们会吐血。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何况晓璇又不是第一次怀孕。
惟一的结论是——雨根本没注意过妻子的肚子。
从头到尾，他的视线只胶着在妻子苍白的脸上。
雨对妻子的关爱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突然间，柯霜露有点羡慕起躺在病床上尚未清醒的艾晓璇。能让阙龙门惟我独尊的龙头老大付出那么多关注在意的人，世上恐怕也没几个。
艾晓璇是得天独厚的一个。
“呃，显然是的……”被龙主问得有些错愕的医生，显然找不到更好的答案。就如同所有人早就看到的，那个肚子里装的绝不是枕头。
暗龙主的问题不嫌多余吗？敢想他却不敢说。
“嗯，你下去吧。”唐傲雨当然也知道自己问得多余，倒没去管别人的想法，他只在乎得到的讯息是否正确。晓璇竟然再度怀孕了。
“太好了。”忍住笑，傲辰站在唐傲雨的身后道。
“好什么？”唐傲雨淡淡地反问。
柯露露和傲辰互望一眼，主动开口：“不好吗？你找回老婆，也快当爸爸啦！”
“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唐傲雨的声音开始降温。
“为……为什么？”柯霜露隐隐嗅到危险的气息，其实不太想问。
傲辰并不说话，仿佛已经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唐傲雨沉默了，一个劲儿地望着艾晓璇紧闭的眼睫。
“因为她不想让雨知道她怀孕。”傲辰代为回答。
“啊……”怎么会这样！
柯霜露瞪向雨和床上的晓璇，慢慢领悟出所有的道理：“不想知道让雨知道她怀孕，所以她才不回雨的身边？那等她醒来不就——”
看到他们和雨的脸——不就会二度吓晕！恐怕，她会被艾晓璇恨死。
“知道就好了，没人要你解释得那么详细。”傲辰的声音里有些警告的意味。这女人真不懂得看时机说话。
“为什么呢？”没理他的警告，她是真的迷惑了。
“因为她恨我，想自己拥有这个孩子。”傲辰想说什么，唐傲雨却突然冒出声音：“对她来说，最佳的报复方式，就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离开我。”
用手背轻抚艾晓璇的轮廓，唐傲雨的语气淡得像是微风吹过。
其他人却倍受震撼。
“雨！不会的——”傲辰想为晓璇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毕竟除了想要自由，晓璇离开雨的真正动机，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
“对呀，怎么可能有人选择这样的报复。”柯霜露也深感疑惑。
所谓的报复，应该是让对方过得不好，而不影响自己才叫报复吧！否则，得到的结果叫作“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们不会懂。”这是唐傲雨惟一的解释。
伤害晓璇的人是他，只有他才懂，他是怎样对不起妻子。那些该死的“错”，让她流落街头，成了眼前憔悴的模样。
这些日子，她一定吃了不少苦。是他的愚昧，造就了今日的局面是不？
她……会原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