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他问得好温柔,“你想要皇后的位子?”

“皇、皇上……”雪妃抖索着身子,恐惧地唤着夜夜与她结发共枕的一国之君。

皇甫迟只稍稍使劲就捏碎了她的颈项,并在一殿的人都惊恐地瞠大了眼眸时,看似随意地扔开手中的雪妃,笑意可掬地看向墨池。

“你还想立谁为后?”

“你……”事情来得太突然,心痛爱妃之死的墨池几乎难以成言,冷汗当下流遍了他的一身。

“她吗?”皇甫迟似也不想听他回答,随手挑了个花容失色的妃子,再次折断美人的颈项。

殿上被吓傻的众人,此刻总算是彻底醒过神,霎时殿上尖叫声四起,瘫软在地上的人们纷纷挣扎地想逃出殿外。

“还是她?”皇甫迟没理会逃出去的人有哪些,一双冷眸扫向另一个想爬向墨池的女人。

墨池的声音生生地凝结在喉际,愕然张大了嘴,看皇甫迟再次扔开手边的妃子后,不疾不徐地唤出两匹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黑狼,任凭那两匹涎着唾沫的黑狼跌至殿门外,凶猛地张口扑向那些想逃出殿外的妃子,以及循声赶来的大批侍卫。

皇甫迟像个没事的人,款款来到墨池的面前,凑至他耳边,低声道。

“敢动纪非与纪氏一根寒毛,我杀了墨氏一族。”

“你……”

皇甫迟一字字地告诉他,“反正能当皇帝的人,天底下,多、得、是。”

浑身被冷汗淹没的墨池,再也控制不住打颤的双腿,颓然滑坐在地上,怎么也没法挪动自个儿半分。

“既然你总看她不顺眼,那就甭看了吧。”皇甫迟转身走向多年来总让纪非日子不好过的太后,抬手就摘了她一双眼珠子。

“呀--”满面鲜血的太后掩着脸痛叫。

殿上四处弥漫的寒意与血腥,令怔坐在地上的墨池不住地瑟瑟颤抖,他惶惶抬起眼,看皇甫迟将那一只沾满血的手朝他伸来。

“日后不许你再踏入凤藻宫半步。”皇甫迟慢条斯理地拿他身上的龙袍揩净手上的血迹,“本座嫌脏。”

当下墨池再也受不住近在咫尺的刺骨寒意,两眼一翻,昏死在大殿上。

兰总管收到消息急忙赶来时,皇甫迟无视身后男男女女的鬼哭狼嚎,慢悠悠地走出未央宫,兰总管见了连忙上前将他拦下。

“国师大人……”他疯了吗?他都做了些什么?

皇甫迟眼中的怒意尚未散去,“朝中赞同废后的都是些什么人?”

兰总管一怔,在这当头也不知该不该把那些人名奉上。

“天黑之前把名单拿来。”皇甫迟也不管他在忧心些什么,迳自把话撂了转身就走。

“……是。”

后宫之内发生惊天动地的血案,这事没半会儿工夫,就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传进了纪非的耳里。

“娘娘……”春嬷嬷欲言又止地站在她身旁。

纪非没什么表情,“皇上怎么说?”

“皇上他……”春嬷嬷委婉地道:“吓病了。”

“太后现下如何?”

“太后性命无碍……但太医说,太后失了双目……”

她冷漠应着,“这样啊。”

“娘娘?”春嬷嬷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面上一派平静。

“就由皇甫去吧,总之不会翻了天的。”她能忍耐却不代表皇甫迟也需像她这般隐忍,想来,他这名被困在这座皇城里的修啰,的确是压抑太久了。

皇甫迟当然不会翻了这座由她辛苦打造出来的天地,他不过是在气疯了后,一时遏止不住满腔的杀意,所以……稍稍发泄了多年来满腔无处可泄的戾气而已。

所有曾在朝上联名上表赞同皇帝废后的大臣,次日清晨,被人发现一夜之间皆已亡故,死因不明。

当旭日高高攀上天际,所有枯等在承元殿上的文武百官,始终都等不到皇帝上朝,不久宫人来报,众官员在知悉昨日发生了何事,与今晨那些未到的官员又是因何未至后,随即满心惶恐地匆匆赶往钟灵宫。

无视于钟灵宫殿上因恐惧而面色苍白的官员们,坐在殿上的皇甫迟瞧了瞧外头,朝旁轻唤。

“兰。”

“老奴在。”

他起身往殿内走,“时候不早了,该叫燕儿他们回宫吃午膳了。”

“是。”

被留在殿上的官员们皆屏气凝神,无一敢抬头来,豆大的汗珠纷落在殿上,聆听着皇甫迟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们这才总算是松懈下紧张的心神,边抚着犹在发颤的四肢边退出宫去。

原本该是一件震惊全国的血案,却在皇帝的授意与百官的充分配合下,轻巧巧的,一笔揭过,就像从没发生过此事似的,一如事前纪非所料。

对于皇甫迟的所作所为,纪非她其实不是不惊愕的,只是她亦明白皇甫迟之所以会进钟灵宫,之所以会做出这些事来,全都是为了她、故此,她没有理由没有立场去责备他什么,她这凡人,更是没自个束着他这名修啰,因此只要他还懂得分寸,她不拦。

只是在几日后,她将燕吹笛给召来了凤藻宫中。

已经十五岁的燕吹笛,神情有些扭捏地坐在纪非指定的位子上。

他怯怯地瞧了瞧身边已经微笑看了他很久的皇后,然后又赶紧回过头来,装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满心不愿意承认,他其实还是有点怕这个看似庄重,可实际上在他小时候又很爱捉弄他的皇后。

“小皮猴。”

“娘娘?”

她摸着他的头,“日后,倘若你师父做了什么错事,你一定要原谅他。”

“为什么?”燕吹笛皱着眉,怎么也想不出自家爱民爱天下的师父能做出什么错事来。

“因他很呆,也很迟钝。”她带着浅浅的笑,似在回忆,“还时常把话都搁在心里不说出来。”

“娘娘,您怎知道?”

“因我比他自个儿还了解他。”早在那只傻鹰还不识得七情六欲时,她就一步看清她所喜欢上的究竟是什么修罗了。

燕吹笛揉揉发,“喔……”怎么他家师父……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等在凤藻宫外的轩辕岳,在燕吹笛愣头愣脑地自宫中走出来时,颇纳闷向来开朗乐天的自家师兄怎会出现这种表情。

“师兄,娘娘和你说了些什么?”瞧他两眉打结得跟什么似的。

他摇摇头,“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皇后问了一堆关于皇甫迟的事而已……坏了,他今儿个来凤藻宫的事不会已经被师父知道了吧?啧,等会儿回去后,师父又要拉着他问皇后的事问上很久了。

轩辕岳好奇的问:“娘娘她认识师父很多年了?”

“嗯。”多到打从他还是个娃娃起,就得夜夜陪师父一同吹冷风远眺凤藻宫,他都数不清他因此得过几场风寒了。

“听说他们是多年老友?”

燕吹笛很想翻白眼,“听说是……”倘若这种感情都只能算是老友而已,那全天下的妖魔鬼怪都是他亲生爹娘了!

“那--”

“甭问了,我有事先走。”燕吹笛不自在地推开凑上前的轩辕岳,有些消受不起那张美丽小脸蛋对他的影响。

“师兄,你要上哪?”

“我与妖有约。”他随口应付。

轩辕岳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师兄,师父都说过不许咱们与那些众生走得太近的。”

“交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事……”燕吹笛扁着嘴,有些哀怨地看着才十一岁就显得老气横秋的小古板。

“可师父他说--”

燕吹笛撒腿就跑,“行了,我去去就回,记得千万别告诉师父啊!”

“师兄!”

皇城里的日子依旧在过,经过数年,已没人再忆起当年太后是如何失去了一双眼,因备受百姓崇敬的皇甫迟,这些年来救苦救难的光辉形象太过深植民心,又或许是因为,尝过教训的皇帝,不敢将皇甫迟所说的话当作耳边风,百官亦不敢触怒时而救苍生时而杀苍生的国师大人。

燕吹笛自年满十六术法大成起,就被皇甫迟运派出宫外,代时常无暇离开钟灵宫的皇甫迟四处走动,探知各地灾情与百姓的需要。

三年后,轩辕岳亦加入了自家师兄的行列,但大部分的时间,他还是留在钟灵宫内,代逐渐不再掌管宫务的皇甫迟主持大局。

“你说什么?”燕吹笛一骨碌地自椅上蹦了起来,“三界想攻打钟灵宫?”

“此事千真万确。”方与他结识不久的茶妖,信誓旦旦地朝他颔首。

燕吹笛怎么也想不通,“钟灵宫里又没什么宝贝……”他家冰山师父又不好搜集什么,他们家哪值得那些三界众生这么惦记,还兴师动众的?

“……但有人间圣徒。”茶妖小声地在嘴边说着,并不动声色地一瞥,但很快又垂下眼帘掩住兴奋的眸光。

人间圣徒?

这四字怎么听来这么耳熟?

在他的印象里,他似乎小时候也曾在什么地方听过,而且那时,他的身边还有师父在,然后师父伸出手在他的额际上……

奇怪,怎么接下来的记不起来了?

燕吹笛烦躁地搔着发,“眼下那些众生在哪?”

“日前他们就已经集结出发,前往人间皇城攻打钟灵--”茶妖的话还没说完,燕吹笛已如道旋风急急刮走。

那票呆子!他家师父是他们这些道行低微的妖魔鬼怪惹得起的吗?统统都不要小命了?

一心赶往钟灵宫的他,边跑边召出式神急向钟灵宫报讯,因此他并未瞧见在他身后目送的茶妖,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收到燕吹笛派来的鸟儿式神,兰总管步上天台,将手中叽喳跳跃的鸟儿交给皇甫迟。

“国师大人,燕儿来讯。”

小小的雀鸟一碰触到皇甫迟的掌心,随即化为一封书信,皇甫迟在看过信后,唇边扬起冷笑。

又是人间圣徒……

都这么多年了,吃过那么多回苦头的三界众生,他们就是记不住教训,还天真的以为,只要他这个护着徒儿的师父不在了,他们就能吃了他们的燕儿?

攻打钟灵宫?真是异想天开。

“派出所有弟子加强钟灵宫戒备。”他转身吩咐,一会儿,又想起自个儿的另一名爱徒,“岳儿呢?”

“岳儿还在西南赈灾。”

“叫他不必急着回宫。”反正那小子就跟他师兄一样,都对其他众生下不了狠手,就算回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是。”

在兰总管退下后,天台上又只剩下了眺望着凤藻宫的皇甫迟。

连下了几日的大雪,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了,可此时斜斜挂在西边天际的夕日,却格外妖艳诡异,血红色的霞辉映在铺满厚雪的大地上,好似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正将十指探向宁静的人间。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心跳得厉害,有股说不出的不安。

当天夜里,由三界众生所组成的联军,的确是朝皇城进发了,已然做足了准备的皇甫迟却万万没料想到,他们所进攻的方向,并非钟灵宫,而是凤藻宫。

因将旗下弟子都调来钟灵宫之故,大批妖魔轻易地就攻破防御薄弱的凤藻宫,当冲天的火光在凤藻宫燃起并染红天际时,被大批鬼魅包围困在钟灵宫前的皇甫迟这才惊觉中了计。

难以收拾的恐惧一下子跃进了他的脑海,紧紧勒住他的喉际令他不能呼吸,他想也不想地就释出七星大法突破重围,转身朝凤藻宫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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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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