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这个……好歹也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嘛。」这要让二师兄倒贴银两的话,依她看,甭说是上坟烧纸了,明年她坟上的草都会长得很高了。

「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实力。」野风已经不太相信她家的招牌,虽然这回来的人数有点多。

月穹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回我们铁定能办成。」不就是干掉几个魂役和魂主?放心,这事他们熟手得很。

「你肯定不会再砸锅?」她可不想白白浪费那三十万两。

「那自然是。」月穹边说边走上前,贿赔似地交给她一只包袱,「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宫主你千万别客气。」野风伸手解开那只包袱,在看见了里头的那一套艳二娘精装全集后,她忍不住飞了飞两眉。

「好东西啊。」她决定了,往后叶慈床边的新读物,就是这套艳二娘全集了!

月穹心有灵犀地对她眨眨眼,「您内行。」

「既是如此,那么司徒霜之事,我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野风坐回椅中,两手交握着十指,「不限时间,你们何时完成皆可,但我一定要有结果。」

「你要什么结果?」她的眉边泛起冷笑,「司徒霜的命。」

「那我三师兄所欠下的债银?」

「何时办妥就何时一笔勾销。」

「行。」

送走黄金门一行人,野风在人前堆出来的笑容便垮了下来,她阴郁地握紧了拳心,带着一身的冷意走回她的寝宫中。

叶慈落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在她又再次来到殿后的那座玉池边上时,叶慈取来了伤药在她的身畔坐下。

她盯着水面上漂浮着的杏花花铺,面无表情地问。

「你想说什么?」

叶慈单刀直入地问:「你恨司徒霜?」

这样都能看出来呀……她侧过脸庞,面上的神态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

「我自认我从没表现出来过。」

「可我不是别人。」长时间跟在她的身旁,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情绪起伏,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想知道原因?」

叶慈拉过她的掌心,定眼看着她掌心中,因过度用力而掐出来的血痕。

「我是想问。」她不像他们一样,神宫之人与司徒霜结下死仇,是因司徒霜的所作所为越过了界,也伤害了他们所在乎的人们,而她呢?在进入神宫前,她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司徒霜。

看着眼前幽幽荡荡的池水,野风仿佛又再次看见了当年整座县漫天的火光与血花,和她心上永不能抹灭的痛。

「因我原本的人生尽毁于他之手。」

她当初之所以会痛快地与他回来神宫,不光只是因为她的身分和责任,也不只是为了积欠他和众多神捕的情谊,她是为了,那个开启天下魂祸的主谋。

今日人们在提及十三年前的魂祸之时,莫不感慨一会儿当年的死伤惨重,或是为那些死去的人献上一声叹息,将那些不忍再探的往事给轻轻放下了,大多数的人都觉得,如今天下之所以大定,各国安据于一方,大半的原因要归功于当年众国因魂祸之故。

当年众小国为方寸国土,动不动就引兵相见,长年各国相互并吞残杀,导致了天下动乱不安。但经历过魂祸之后,众小国纷灭,而实力雄厚的大国也在经过鲜血的洗礼后浴火重生,国力与民心比以往更甚,并在十三年的努力经营之下,这才开创了如今天下安稳不再动乱的局面。

可在他们赞许着世事福祸相依,魂祸所带来的也未必全只是死亡与权力,有谁想到当年那些死于魂祸战火下的百姓?

谁会似她一般记得,她那为保护百姓而死在魂役手上的爹娘?谁来可怜可怜被一把大火烧死在牢中的奶娘?又有谁能体谅她这失根漂流于世的孤儿,这十三年来历经风霜的心情?

叶慈抚上她微微抖颤的掌心,将它包拢在他的大掌之中,透过彼此的肌肤,他仿佛能透过她手中的温度,真实地去碰触到她那埋藏已久的伤痛。

可沧海已成桑田,他无法替她分担她的折磨,他也不能替她痛。

「其实不光只是他,我还恨着这世上所有为恶的魂役。」野风仰起螓首,望着枝头上被风带离了原处的飞花。

「为何?」

「自然是因他们也是刽子手。」

叶慈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你也知道,魂役之所以为恶,大多是奉魂主之命而为。」

「你可曾想过,魂役并非是对魂主百依百顺,而是会抗命的?」阅魂录之所以遗失在外,是因何?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谁能够全面控制谁,因灵魂与心,从不会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束缚的。叶慈震惊地喃喃,「司徒霜的身边就出了个魂役叛徒……」是啊,魂役就算抗命不从了又会怎样?难道魂主真能耐他如何?

她轻声冷哼,「再者,魂役若有杀心,就算不用魂主吩咐他也改变不了他嗜杀的本质,而一心为善者,又怎会任由魂主予职予求,纵容魂主去涂炭生灵?」传说中魂纸束缚魂役的效用,是真的存在着没错,但却也不是全部,因她自小看过太多重新获得生命后,就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魂役,在他们心里,就只有他们的性命才是珍贵的,其他人等只是他们刀锋下可屠戮的牛羊。

「宫主……」

「我之所以那么努力的活到今日,是因为我的恨意必须找到一个出口,你懂吗?」她苍凉地笑着,在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悄声落下。

当生命中的挚爱,一个个都离她而去,其实要一个人孤独又勇敢的活下去,真的很难。

为此,当年她在赵元广辞世之后,她给自己许下一个愿望。为了那死去的人们,若她有能力,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回阅魂录,也定要手刃司徒霜,她需要有一个理由,好让自己努力活下去。叶慈低叹地将她拥入怀中,她转身抱住他的宽背,任由她苦苦压抑了多年的泪水落在他的怀里,将他的衣裳染湿了一片。

当殿外的日光已西移,哭够的野风不再啜泣,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叶慈仔细拭净她颊上残留的泪痕,然后俯身将温热的唇印上她的眉心、带着湿意的眼睫,再款款落至她的唇上轻轻吸吮。

她茫然地眨着眼,「这是做什么?」

「从了你。」

「这么贴心?」虽然他能主动是很好,但他该不会是又开始逆来顺受那套了吧?

「我是在争职。」有些急促的吐息滑过她的耳边。

怕痒的她微缩着颈子,「争取什么?」

「代替你失去的亲人,永远都陪着你。」

转眼间,野风先前还堆在心坎上的伤愁,都似飞絮般被春风柔柔吹飞得老远,她瞬也不瞬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叶慈,浓浓的不舍盘据在他的眼底,可他的面上却带着她最爱看的笑颜。她抬手轻抚着他的面颊,「傻成这样,你也不容易……」

「是你招惹我的,既是你开的头,就不许你后悔。」他闻言负气地低首咬在她的唇瓣上,一双手臂将她紧锁在怀中。

「宫主、宫主,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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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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