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楔子】

彷若着了火,浑身热烫得骇人……

禁锢在身子里的欲望,像是随时都会炸开来。

猝然进入时,男人与女人的抽气声同时响起—

男人睁着充满欲望的黑眸,蹙起浓眉,平素的冷静理智已不复见,染着酒气的双目,居高临下的凝望。须臾,男人选择的不是退开,而是更为强悍的挺进,继而霸道的埋首于身下诱人的娇躯,忘情的吻着、尝着、吮着……

才一松口,怀中可人儿的白嫩肌肤上,便有一抹抹红痕,像无数朵绽放的小花,艳丽异常。

多么令人爱不释手的软嫩触感,游移的大手无法自拔的揉着、抚着、陶醉着。

教人留连忘返的如兰馨香,似曾相识,像极了某人的味道,他贪婪的大口呼吸,用尽力气闻着、嗅着、汲取着。

女人在男人身下,同样醉眼迷离,星眸微闭,尽管咬住早已被吻得嫣红的唇,极力压抑情欲,却还是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发出几声娇吟。

多美妙的声音……

像是受到了鼓舞,男人吻得更热切,更急迫的掠夺女人的身子,引领女人产生一波又一波酥骨哆嗦的陌生欢愉。

「嗯……」

女人无助又急切的紧抓着男人刚硬的手臂,分不清是要制止还是催促,千言万语最终化作无言,成了微微张合的小嘴里吞吐的浅促娇喘。

女人指甲嵌入肌肉的细微刺疼,根本撼动不了男人,反而激得他更为狂喜。

交缠的两副身躯越来越热烫,越来越紧绷,原本牵系着彼此的弦已然濒临极限。

倏地,在女人发出亢亮呻吟声的同时,男人仰起面容,从略微紧涩的喉间滚出一声低吼,所有的感知在瞬间到达万丈山顶,稍歇,只剩下飘飘然的舒畅……

舒服极了!

真的,前所未有的欢畅淋漓,四肢百骸无一不痛快。

男人餍足的伏倒在娇软的躯体上,沉重的吐纳着,须臾,睁开迷蒙醉眼,未退的酒气仍教人意志迷茫,分不清真假。

隐约之间,男人彷佛看见一张熟悉的娇容……

「……芷娴?」

芷娴?安芷娴?思绪浑沌无法确定,片刻,男人自我解嘲的笑了。

一定是梦,这一定是梦,要不安芷娴怎么可能一丝不挂的躺在自己怀里?

不可能!这一定是梦……

但,这真是一场好梦!

梦里的一切美得如此不真实,美得教人忘却一切,好像有某部分的自己被彻底抚慰满足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再次疯狂的吻住就在眼前的鲜嫩红唇。

「唔……不能呼吸了……」

当他不舍的离开甜美的樱唇时,只听到懒洋洋的无辜抗议声轻轻呓出。

好甜的声音,像天籁,他喜欢极了,光是想象着甜美的嗓音呢喃着恋人间的情话,刹那间,情欲的野兽又被温柔的轻嗓给唤醒,令他再度蠢蠢欲动。

理智早已荡然无存的他,长指顺从本能,毫不迟疑地没入女人的秀发中,掌住不安分的脑袋,放肆的欺上那略微红肿的粉唇,霸道的占领—

既然是梦,他何不顺从自己的渴望,谁教梦境美得让人分不清楚真实或虚幻。

夜色深沉,双人床上的亲昵纠缠,还不打算停歇……

【第一章】

风雨欲来的傍晚,天光暗淡,云色阴霾。

河堤上有两个身影,十七岁的程海东穿着高中制服躺在草地上,双眸微眯的仰望天上厚厚的云,身旁,一名年龄相仿的女孩席地而坐,眉目低垂,让人无法看清楚她的模样。

女孩专注于手上的东西,足足有十来分钟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像极了一尊石膏像。

程海东瞟了她一眼,现下的气氛如此宁静安详,前提是,如果不要看见她手里拿的东西,如果不要听见喀拉喀拉的啃骨头声音,他相信一切都会很美好。

偏偏她啃食的声音实在太大,程海东不得不打断她大快朵颐的兴致。「安芷娴,小声一点好不好?」没好气的提醒。

安芷娴先是怔了一下,嘴巴停止动作,别过头,用灿亮的美目看了他一眼,像是做坏事被逮着似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笑,缩了缩肩膀,「知道了啦!」吐吐丁香小舌,旋即又自顾自的继续啃起骨头。

好吃,真的很好吃!

说这鸡爪冻是台中第一名产也不为过,鸡爪卤得极为入味,骨化肉软,啃起来完全不费力,这么好吃的东西,难怪有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她也是。

冷觑着她一脸陶醉的模样,程海东真的无言。

闷啊!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希望自己是那盒鸡爪冻,让她一并吞下肚算了。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认识十多年了,安芷娴总说他们是好哥儿们、铁交情,确实也是如此,他们几乎天天在一块儿,不管是吃喝玩乐还是念书都在一起,亲近的程度一点都不输给连体婴。

鸡爪冻是他昨天跟爸妈回老家探望阿公,特地买回台北要给她吃的,他知道她喜欢吃,想让她解解馋,但看她吃得旁若无人,几乎忽略他的存在,他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该不会在她眼里,他还比不上这一盒鸡爪冻吧?

他的目光定定的锁住安芷娴……

这些年的岁月洗礼,孩提时的黄毛丫头蜕变了。瞧,眉清目秀的瓜子脸,没有一般女生令人讨厌的扭捏骄纵,性情开朗又乐天,偶尔还喜欢多管闲事,她用热情拥抱生命,无奈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粗神经。

不,应该不能说是粗神经,而是根本没神经。

她明明也不笨,对感情却异常迟钝,喜欢上这种傻瓜,程海东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眼看同学们的初恋花朵都已经盛开了,他的却是哑巴花,如果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他已经被安芷娴这个爱情迟缓儿磨得很彻底了,老天也该让他们有个结果了吧!

不过,幸好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尤其在他严密的看守下,其它男生别想要占到什么好处,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终于等她嗑完最后一根鸡爪,「走了,回家。」程海东一古脑儿的站起身,走向停在一旁的脚踏车。

安芷娴满足的舔舔唇,急忙抽出湿纸巾把双手擦干净,开开心心的跟上去。

程海东牵着脚踏车走在前面,她则缓步走在他身后,他会不时回头确认她有没有跟上,如果发现自己走太快了,便会悄悄放慢脚步,不让两人距离太远。

不知道是第几次回头,风正巧吹起她的浏海,让他看到她眉角的旧疤痕,他停下脚步,蹙着眉,伸手摸去……

这是他的杰作。

还记得当时他刚学会骑脚踏车,便不顾大人拦阻,硬是要载她去公园玩,结果在路上发生车祸,他平安无事,她却差点赔上一条小命,那次之后,她净秀的眉角便有了这道明显的伤疤。

「以后赚了钱带你去雷射除疤,免得以后嫁不出去。」

「既然你这么担心,干脆你娶我好了。」她没神经的揶揄。不过就是个小伤罢了,他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真是傻瓜。

「好。」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一点也不觉得为难。

「咦?你、你疯啦?我是随便说说的欸。」

程海东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在心里冷哼一声。居然说他疯了?明明就是她没有神经,感觉不到。

他用食指狠狠弹向她的额头,「听着,如果到了三十岁你还没嫁人,我娶你。」

安芷娴闻言,先是微讶,继而看见他信誓旦旦的认真模样……咦,怪怪的,好端端的干么这么说,该不会是耍她的吧?她杏眼微眯,故作精明。嘿嘿,想耍她,那也得看她上不上当,她又不是笨蛋!

下一秒,她仰着脸,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嘴巴大得几乎可以看见她的咽喉。「三十岁?你也不想想等我真的三十岁,你这一天到晚收情书的家伙,说不定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娶我?分明有诓骗的嫌疑,少唬弄我了你。」

拜托,那些情书他一封都没拆过就直接扔进垃圾桶,「约定就是约定,干么唬弄你?」

唷,很敢说嘛,以为她不敢答应吗?那他真是太小看她了。「好啊,到时候你就不要给我落跑。」美目一瞟,挑衅说。

安芷娴本想要继续消遣他,偏偏大雨却在此时落下。「啊,下雨了!」

「上车。」野猴子怕雨,说是酸雨会伤发,她呀,其实是很爱美的。

听话的坐上程海东的脚踏车,双手牢牢圈住他的腰,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打得两人全身发疼,他使劲踩着脚踏车,用最快的速度往家的方向冲。

「海东,都是你啦,乱开玩笑,你看,老天爷都在惩罚你了!」

谁乱开玩笑来着,他可是很认真的,不像她,彻彻底底的傻瓜一枚!比起带她去做雷射除疤,看来他应该带她去什么神经科,把少掉的那条神经给补上,好让她可以开窍些。

算了,她不信没关系,总之,到了三十岁,他一定要把这个不解风情的傻瓜娶回家。

他越踩越卖力,恨不得时间像车轮一样快转,最好一眨眼就可以到三十岁……

距离三十岁,还有一年。

程海东从警大毕业后,高分通过特考,成为刑事局鉴识中心的一员。

仪器正在运转,等待比对结果出现的同时,他的心思不由得有几分远扬……

安芷娴那丫头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该不会是在法国酒庄里喝得烂醉如泥,像个傻瓜似的咯咯发笑吧?不知道那些自以为浪漫的法国佬,有没有偷偷觊觎她东方小女人的美色?又或是……

嗟!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没错,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依旧很好,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的关系了,不是他太逊,而是他有君子风度,绝口不提是不想给她压力,心想等她哪天开窍了,就能真正明白他多年来对她的心意。

但安芷娴这家伙这次未免太不够义气了,不开窍就算了,居然还撇下他,一个人跑去法国酒庄深度旅游!

想他打小有好吃好玩的,哪一回不是第一个想到她,她居然这样回报他,实在太过分了,现在是怎样,嫌他碍眼,想一个人出国看看会不会有艳遇吗?

可恶,这个没良心的小女人,亏他还以为野丫头进化了,亭亭玉立是个美人了,没想到比野猴子还不如。

被抛下的郁闷日夜发酵,程海东越想表情越狰狞,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海东?」突地,一道刻意温柔的女嗓轻唤着他。

闻声,他猛地回过神,看向来人,同事卢雅婷正朝着他笑,眼里有过度的小心翼翼。

「是不是比对不顺利?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她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心,却因他眼里的漠然,讪讪的收回手。

程海东不自在的摸摸眉宇,吸了口气,恢复他一贯平静的模样,淡声说:「没有,一切都照进度进行。」

「那是心情不好?」他方才看起来明明气恼极了。

「没有。」他用不想多谈的生疏口气回道,转过身去,安静的看着正在运作的仪器,清楚划下不容踰越的界线。

他知道对大多数同事来说,他并不是太好相处,总是和人保持着不冷不热的疏漠距离,对工作要求又多,实在不讨喜,有人说他过度耿直,也有人觉得他自以为是,这些批评其实他都知道,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联谊交朋友的,把重心摆在公事上,天经地义。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怎么了。」热脸贴上冷屁股,卢雅婷只好勉强自己找台阶下。

她望着高大帅气的身影,对他有说不出的情意,好郁闷……打从她第一天到鉴识中心,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他了,正确来说,是暗恋。

比例精准的五官,完美的分配在他俊帅的脸庞上,浓眉朗目,眸色深凛,直挺的鼻梁呼应着他一丝不苟的正直,双唇厚薄适中,活脱脱就是个美男子!

然而,她会喜欢程海东不单只是因为他长得帅,还有他负责的态度。

他对自己要求严谨,尽管每天面对相同又枯燥的工作内容,也不曾懈怠过,别人容易疏忽的细节,他从不错漏,正因为他的谨慎,帮助警方屡破奇案,难怪外界都大赞他是鉴识专家。

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欢夸大自己的能耐,嘴巴都很会说,办事却一点也不牢靠,只有他总是默默做着分内的工作,从不邀功讨好。

他若是她的男朋友,不知道有多好,他们一定很相配。

脸皮薄的卢雅婷看看四周,确认没有人,娇声开口邀约,「海东,你吃过饭了吗?附近新开了一家挺不错的餐厅,我……」

「我不饿。」不假思索的答。被某个女人气都气饱了,哪还吃的下,正确来说,她不在,他这几天根本食不知味。

「呃。」他拒绝的太快,害卢雅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但她不甘心,决定再接再厉。「今天是周末,大家都走了,你……」

「咦,你还不下班吗?」他突然问。

要,当然要下班,但是她想跟他一起下班啊!「……要啊。」呐呐的答。

「那慢走,再见。」礼貌的抢先说完话,他继续埋首工作中,完全把她晾在一旁。

卢雅婷咬了咬唇,程海东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该死的不解风情,要不是碍于淑女形象,她真想仰天发出猩吼。

她虽然喜欢他,但要她死缠烂打,她也拉不下脸,只能悻悻然的回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下班,别太累了,掰掰。」

原本还冀望他会回过头,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孰料,啥都没有,她只好挫败的下班走人。

听见脚步声确实远去,程海东暗吁了口气。

他又不像安芷娴少根筋,当然知道卢雅婷对他有意思,而办公室的小锺喜欢她,对他早就恨得牙痒痒的,他要是再不保持距离,说不定哪天鉴识中心就会发生情杀案件,再说,这辈子除了安芷娴,他想,他已经很难再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可恶,安芷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程海东忍不住低咒。

真不甘心,明明是自己的心,却莫名其妙的喜欢着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没神经的笨女人,看来,最蠢的其实是他自己。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讯息,连垃圾简讯都没有,原来被遗弃就是这种感觉。

今天是他生日啊,二十九岁的生日,安芷娴这没心肝的,不打电话就算了,居然连一通简讯也没有……

心情郁闷的完成工作后,他揉揉酸涩的双眼,看了下时间—快九点了,下班吧。

收拾好东西,在长廊上和几个留下来加班的同事点头打个招呼后,程海东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回家……

哔!哔!

以为幸福来敲门,阴郁的俊脸顿时闪过一抹光芒,程海东赶紧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熟练的打开简讯,不过才看了前面几个字,眼中的光彩马上消失……

不是他殷殷企盼的安芷娴,而是他老妈,跟他炫耀他们一群老人在南部玩得有多开心,最后才对他这形单影只的寿星敷衍的补了句生日快乐。

会不会太过分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大吼,不耐的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来到停车场,程海东坐上驾驶座,才刚将车子倒离停车格,手机又铃声大作。

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拿出来,按下通话键—

「喂,我是程海东。」声线比海岸线还要平直。

「程警官你好,这里是XX分局,请问你认识一位安芷娴小姐吗?」

程海东倏地挑眉,安芷娴?那家伙不是在法国度假吗?此时他听见某个熟悉的嗓音传来—

「警察先生,他当然认识我,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儿们,你应该跟他说我现在人在这里,请他快点过来救我,海东他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呀……」

程海东一听,脸上忍不住冒出三条黑线,他很肯定对方就是安芷娴,百分之百,因为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她的本事,但,她为什么会在台湾,而且还是在警察局里?

「认识,她是我朋友,我现在马上过去。」

匆匆挂了电话,程海东用力踩下油门,火速赶去。

赶到警局,弄清楚来龙去脉,程海东没好气的瞟了缩在角落,身上压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家伙一眼—

到底是什么样没神经的人,会把随身行李放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座位上,毫无警觉的跑去上洗手间,然后搞得身无分文的被出租车司机拎进警察局来?

程海东感觉自己在粉碎,严重怀疑她的大脑到底有没有在运作,要不是旁边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早就冲上去一把掐死她了。

幸亏是在台湾,出租车司机可以把她送到警局,一通电话就可以找到他,万一是在法国发生这种事,看她要找谁去救她。

程海东不自觉揉揉因为挂念而抽紧的胸口,偷偷在心里叨念她的迷糊。

还好安芷娴不算太白目,知道是自己的问题,眉目低垂,安分的坐在椅子上,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让程海东斡旋处理。

「程警官,请在这里签名,这样就可以了。」

接过警察递来的笔,程海东苍劲有力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谢谢,不好意思麻烦各位了。」

「都是自己人,程警官别客气。」值勤警察笑笑的说。

须臾,一道阴影笼罩住娇小的安芷娴,她抬起头,朝对方露出无辜又讨好的甜笑。

「还不走,是想住在这儿吗?」敛眸冷觑。

「才不要勒,我好不容易才赶回来的。」娇嗔咕哝。

不由分说,她攒紧怀里的东西,吃力的用一手抓住大包小包的行李,硬是腾出另一只手拉住程海东的手,匆匆跟警官们说再见后,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你真的很有办法,钱包、信用卡、护照都弄丢了,你怎么不干脆也把自己的脑袋也一起丢掉算了!」他没好气的念道。

「什么都可以丢,脑袋是绝对不能丢的,我以为你会在家嘛,所以就请出租车司机直接开回家,谁知道我们两家居然连个人影也没有。」

「安叔跟安婶不是去美国探亲吗?还是你出国前告诉我的呢!」

「一时忘了咩……你都不知道,没钱付车资,司机好凶,我超剉的,只好让他把我送到警局去,至少在人民保母的眼皮下,可以确保我的人身安全,你看,我也不是都不动脑的啊。」

呿!这种事也可以沾沾自喜,她脑袋里到底都装什么啊?天,他的头好痛……

「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他记得她当初可是豪气的规划了半个月的假期。

「所以提早看到我,有没有觉得很惊喜?」她眨着美眸,兴奋的问。

惊喜?难道……她是为了陪他过生日,特地赶回来的?程海东挑眉瞅着她。

只见娇俏的脸上扬起一抹狡黠,「你该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程海东撇撇嘴,不置可否。

「厚,什么嘛,对我这么没信心,我们可是交情很铁的哥儿们欸,我怎么可能忘记你的生日,说什么都得赶回来呀!喏,你的生日礼物可是我从法国一路亲手带回来的,为了它,我把身上的欧元都花光了。」

哼,还真是有良心呀,程海东别过脸,不让她看见自己的喜悦,免得这个女人太得意。好半晌,他才力持镇定的回过头,「重不重?」问她手里的行李。

她仰着头,笑咪咪的用力点头,程海东随即接手她的行李。

「别生气了咩,我都提早结束假期赶回来了……」她用肩膀轻轻顶了他一下。白皙的脸颊微微鼓着,泛着甜美的红光,水润的黑眸展现十足的诚恳。

暖了,心都暖了,只要看着她甜如蜜糖的笑容,他压根生不了气。

两人上了车,安芷娴开始喋喋不休的细说在法国旅行发生的事,她的表情、语调欢乐惊奇,令人不由得也跟着想象。

很吵,可程海东却听得津津有味,嘴角还忍不住的微微勾起。

「海东,下次我们一起去,我可以当你的私人导游,带你去体验亲手采收、酿酒的乐趣,米歇尔?巴尼耶先生是个很棒的人喔!」满脸怀念。

「米歇尔?巴尼耶先生?」靠,还真的有男人!程海东下颚微微紧绷,皱眉斜睨一旁一脸陶醉的女人。

「嗯,就是酒庄的主人,他好可爱,跟阿公一样可爱。」

阿公?呿,早说嘛,原来是阿公级的……

「不是番石榴票吧?」

「当然不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得豪气干云。

对生命充满热情的安芷娴就是这样,尽管长大了,性子还是没变。

「我是担心你的马都被你鞭死在路边了。」他忍不住揶揄。

「什么嘛!」她抗议的戳戳他的俊颜。「我寄了一箱酒,现在应该还在海上晃呀晃的,一瓶给程爸,一瓶给程妈,一瓶给老爸,一瓶给我老妈,阿公有两瓶,因为阿公超疼我,每次都送我好多东西,二叔一瓶,二婶一瓶……」她歪头扳着手指,开始分配。

安家的亲戚全都在国外,长长的名单中除了她自己的父母,其余都是程家的亲戚,就连她特别看重的阿公,其实也是程海东的阿公。

小时候每到寒暑假,安芷娴总会跟他一起回老家,在那儿住上几天,阿公把她当成自家孙女疼,偏心的有时连他这个正牌长孙都眼红。

咦,等等,名单里为什么没有他?

「为什么我没有?」驾驶座上的他猛地别过头来,瞪大眼睛瞅着她。

唔,有杀气……

「不就是一路从法国捧回来了嘛,米歇尔?巴尼耶先生超珍贵的私藏酒喔!我拗了很久,他才愿意割爱两瓶,别小看这两瓶酒,贵的勒,现在想想还真心痛。」她高举手中的提袋,孩子气的现宝。

程海东高傲的撇撇嘴,「这还差不多,不然就把你扔回警局去。」他故意恐吓。

折腾了半天,程海东觉得饿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安芷娴已经先嚷嚷,「海东,我好饿喔,我们买牛肉面回家吃好不好?我在法国超级想念台湾的食物。」她一脸期待的哀求着。

「好。」他什么时候让她饿过了?

「快快快,马上就去蔡伯伯的店,痛快的包它个两大碗,等吃饱了,我们一起来品尝米歇尔?巴尼耶先生超珍贵的私藏酒,看看是不是跟阿公酿的梅子酒一样好喝。」

「啧,两大碗,你是猪投胎的啊?」偏偏吃了也不长肉,浪费粮食,以后他要是没多赚点钱,吃都会被她吃垮。

安芷娴贼兮兮的笑,「我如果是猪,你就是猪哥,谁叫我们是好哥儿们。」顽皮的伸出手,硬是把他高挺的俊鼻,向上推成猪鼻子。

「安芷娴,快住手,我在开车!」

顽皮的她根本不怕他,开心的咯咯笑着,笑到差点喘不过气来。

总有一天他会被这女人搞疯,欠着,通通先欠着生利息,日后定要她一点一滴好好补偿他,程海东暗忖。

「欸,说好喽,今晚不醉不归,先喝醉的人要请对方吃一个礼拜的早餐。」

「真倒霉,原来是载到一个女酒鬼!」程海东戏谑。

【第二章】

光喝醉的那个人要请对方吃一个礼拜的早餐。那……如果是一起喝醉呢?

「……唔。」突然袭来的冷意,让安芷娴忍不住轻蹙起细眉,本能驱使,她蠕动身躯。努力往那源源不绝的热源偎去。

「怎么了?」程海东嗓音低哑地问。

「会冷。」

随即一只健壮的手臂,直接将她揽进怀里,热烫的掌心在她背脊上下温柔地搓抚着,努力想要帮她制造暖意。

好舒服的感觉,让人飘飘欲仙,像是在做梦。不过才刚觉得舒服,没多久,她又蹙起了眉。头好胀。像是有一列军队正勤奋不懈地操练踏步着。踏得她想经抗议,扭动身体。微微挣扎着。

「是不是头疼了?」

「嗯。」她可怜怜兮兮地轻应。

像是明白她的难受,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太阳穴,轻柔地按摩着,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舒缓着她的不适,也安抚了她。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有。」她像只舒服的猫咪,悠悠地叹息。小脸更往暖处贴近。

隐约间,一股镇定有力的声音,规律地在她耳边响着,扑通、扑通……像是定音鼓的声音,又像是……心跳。

心跳!对,就是心跳!但,谁的呀?疑问掠地脑门,诱发了好奇,安芷娴缓缓睁开惺松的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宽阔厚实的裸胸,肌肉紧实,看起来属于某个男人,不过,同样的疑问再现,是谁的裸胸呀?

她狐疑地抬起头,先看见凸出的喉结,像弹珠似的卡在喉颈间,是男人的喉结,她直觉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触一下,怎知凸出的喉结便上下滚动了起来,呼……怎么会这样?她瞠目结舌。

忽地,低沉性感的嗓音,无预警地在她头上响起——

「醒了?」

愕然,她微微施力把自己推离那片精壮的胸膛,猛地再往上一瞧,程海东的俊脸孔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海东!」她微讶惊呼,黑漆漆的双眸中闪着不明所以的迷感惑。

「早。」他黑发凌乱,深邃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你、你干吗不穿衣服?」身为哥儿们。她都不知道他有打赤膊的习惯。

要不是眼下情况特殊,程海东还真差点被她的没神经给逗笑了。「你也没穿,不是吗?」他灼烈的目光扫向她胸前的美景。

啥?她也没穿?怎么可能,她可没有裸睡的习惯!

不相信地低头一看,安芷娴的俏脸先是刷白,紧接着完全涨红。「啊!快把眼睛闭上!」她惨叫一声。

基于她异于常人的逻辑,她不是先遮住自己的身体,而是扑上前,紧张地盖住程海东的双眼,小手紧紧压住,确定他看不到,当机的脑袋才开始缓缓地动转……

这、这、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她记得昨晚他们快乐地喝着酒,和以前一样,天南地北地瞎扯,怎么一觉醒来就风云变色,而且她还光溜溜地睡在他的床上?

该不会他们已经……喔不!他们是好哥儿们啊,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指尖微微颤抖,背脊发凉,安芷娴全身像是被急冻似的,动弹不得。

「海、海东,告诉我,我们只是喝醉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对不对?」她咬着下唇,尽可能保持乐观,但喉头艰涩,吞吞吐吐的连话都说不好。

一阵沉默……

「事实上,我们,什么事都发生了。」低哑的嗓音平缓地回答。

又是一阵更为冗长的沉默……

半晌,他拉开她盖住他眼睛的手,坐起身,目光直直望着她,像要看穿她所有心思般的犀利。

早在她醒来之前,程海东就醒了。

看着赤裸的两个人,再看到她身上有着激情的吻痕。他很快就明白,昨晚的种种根本不是梦,他恣意享受,牢牢抓紧的美好根本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他和她,男人和女人。

他、要了安芷娴的第一次,毫不留情地吃干抹净,当她是自己的女人那样爱了又爱,直到餍足。

他不是不懊恼,他很喜欢她,但从来没想过要趁喝醉占她便宜,要不然他不用守在她身边这么多年。

但是、拥有她的事实,却让他该满怀罪恶的心里,又惨杂着浓烈的喜悦。

他很矛盾,很矛盾,思考着若她醒来,他该怎么面对她?他不断猜想她会有什么反应,是失望透顶地对他发怒,还是会噙着泪水埋怨他?

生气,他不怕,他怕的是她的眼泪,她若是哭了,他真的会不知所措。

果然,越想越心慌,他根本不敢叫醒她,只敢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她好美,沉睡的模样就像天使一样纯真,揪着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听到他这么说,安芷娴只是呆呆地坐着,根本无法思考。

看到她这个样子,程海东不禁皱起浓眉,连忙抓起一旁的被子,紧紧裹住她赤裸的娇躯。她刚刚说过会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海东!」她突然正经八百地喊。

「嗯?」他应声。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面对她的指责。

「我们,是哥儿们吧?」

微怔。「当然,永远都是。」

「那答应我一件事。」她抬起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目光坚定地直瞅着他。

「好。」

是他夺去她的清白,他很高兴为此负起责任,如果,她要说的是这个,他甘之如饴。

只见刚才还慌张的她,眼神顿时清明的像个侠义之士,笃定地对他说:「全部都要忘记!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待会儿下了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是铁交情的好哥儿们,这件事,谁都不许泄露出去。知道吗?」

「啥?」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程海东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有没有搞错,她居然强制规定他要忘记,她该不会要他装聋作哑,当作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见他没有反驳,她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脑儿地跳下床,裹着被子。沿途捡起散落的衣物,快速地遁入浴室。

这下换程海东愣住,他坐在床上,久久说不出话来,像是被雷电劈成两半,再也无法回神。

酒后乱性,要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好女孩,而这女孩非常宽容豪爽,不要求任何责任跟补偿,是男人都该觉得庆幸,但——

程海东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丢进大海里,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闷、闷死了!郁闷到了极致,转变成有苦难言的恼怒,像烈火般灼烧的难受充斥他的胸口。

过了一会儿,安芷娴整装完毕走出浴室,仿佛已经完全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又或者成功催眠自己失忆,白净有小脸已经没有方才的错愕惊傻。

「海东,我先回去喽!」嗓音娇嫩一如往常,还带着她独特的俏皮尾音。

「等一下!」

程海东猛地回过神来,飞快地跳下床,套上裤子,大掌压上门板,拦住正要开门离去的她,用满含浓烈情感的黑眸,专注地凝视着她——

「我们结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简单扼要的四个字此时对安芷娴来说,就像复杂的程序语言,让她霎时间无法理解,她小嘴微张,迟迟发不出声音,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得好圆,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好不好?嫁给我?」他沙哑地敦促。

她扬起古怪的表情,看了他好半晌。才啼笑皆非地说:「你疯了吗?我们是哥儿们耶!」

她的话,就像一桶冰水迎头泼向程海东,他先是狼狈地别开脸,直到调整好心情后,才又回过头来看向她。「我们发生关系了,就在昨天晚上。」他尽可能保持平静地提醒她一个不争的事实。

「发生一次就要结婚,那户政事务所每天光是办理结婚登记不就忙翻了。」

她的口气很顽皮,拒绝的力道却很到位,让他无法反驳。

安芷娴专注地望着他,「海东,我懂你,记得小时候我们因为贪玩偷骑脚踏车出去,结果发生车祸,我的眉角留下了伤疤,事后你比谁都自责,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心心念念着长大赚钱后,要带我去美容去疤,但我一直觉得,其实我自己也要负一半的责任,你不需要都揽在身上。这次也一样,是我约你喝酒的,你真的不需要因为这样而娶我,别担心,我老爸不会杀了你的,因为他不可能会知道,了解吗?」

她天真地以为他是担心万一哪天东窗事发,爱女心切的安爸爸会因此而暴怒。

这回,程式海东被打击得很彻底。

真他妈见鬼了,她懂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懂,这个没神经的女人压根儿没好好了解过他,他恨不得她老爸拿刀逼他娶她,这样他还乐得轻松呢,也可以避免被她没神经的反应给活活气死。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怀孕了呢?」他丢出一颗震憾弹,居心叵测地想看着她怎么自圆其说。

她猛然一怔,「不可能!」故作轻松地斜睨着他,「你想吓唬我,世上哪有这么刚好的事,一次擦枪走火就中奖,我要是莫名其妙就怀孕了,那些渴望孩子却不孕的妇女不就很怄?」

「但谁都不能保证没有这个可能。」程海东用尽全力保持冷静,理智地说,因为如果不克制住自己,他怕他会失手掐死她。

「同样的,我们也不能肯定会发生,所以——快点清除你的记忆,从下一秒开始,谁都不许再提这件事。」她拍拍他的额头。俏皮地假装已经替他消除记忆。

程海东沉默不语,他气恼她想要抹去的随便态度,心里难受极了。

「总之,不许再胡思乱想,拜喽。」

她乐天又乐观,撇下程海东,头也不回地回家去。

听见楼下大门打开又关上,程海东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脏话,懊恼至极。

忘记是哪首歌的歌词是这么写的——快乐,是回家往浴缸一浸,安芷娴也这么认为。

记得从小时候开始,每次只要跟程海东出去玩得浑身狼狈,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赶进浴室洗澡,把全身洗干净,明天才有继续瞎玩胡闹的本钱。

但,这一次呢?就算洗得再怎么干净,发生过的事实就能轻易被抹去吗?

她在浴室脱光了衣服,看到镜中的自己,才发现身上的痕迹不是洗澡就可以洗掉的,一个又一个鲜红色的吻痕,情狂时不自觉留下的印记,绵绵密密,仿佛烙印在她身上,不断提醒她昨晚的缠绵。

「没这回事,没这回事,忘记,通通都忘记……」

不管是心虚想要壮胆,还是专注的催眠,安芷娴努力对抗事实,喃喃自语了半晌,坐在按摩浴缸里的她,先是深吸了一大口气,旋即整个人没入水里。

忽地,像是画面快转达,以为不记得的纠缠灼烈,居然一幕幕涌现她眼前。

她清楚地看见,躺在床上身影妖娆的女人是她,压在她身上,不断亲吻她的男人,是程海东,他们正在做男人与女人之间最亲密的行为。

愕然心慌,忘了自己还埋在水里,她不自觉瞠目结舌,张开了口,温热的水顿时灌入她的鼻腔,呛得她痛苦挣扎,连忙窜出水面,猛咳了好久才停歇……

分不清是氤氲的热气,还是那激情交缠的画面让她脸红,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息。

唉,怎么会这么糊涂呢?她在心里哀鸣。

都怪她,喝光了米歇尔?巴尼耶先生的私藏红酒,就该散场回家的,怎么会听到阿公寄了梅子酒来,就又嘴馋地多喝了几杯,这下好了,酒后乱性……对象还是她从小最要好的兄弟,想想还真是糗毙了!以后见到程海东,她还能平心静气,坦然自若若地面对他吗?

想到一夜荒唐可能会搞砸两人多年的交情,安芷娴忍不住狠狠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朋友来来去去,唯独程海东是绝对不能舍弃的那一个,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经超越一般朋友,而是像家人一样密不可分了,她无法想象未来的日子她有可能会失去他。

下意识地摸摸眉角,当年的伤疤已不复见,皮肤光滑细嫩,是程海东强拖她去美容诊所做去疤手术。

其实她真的不在乎脸上是不是有疤,但又不希望他每次看到就一脸自责,她才会乖乖顺从。

他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揽在身上,固执得可以,这次两人酒后发生关系,不知道他又要挂念自责多久,她不要他变成那个样子。

没关系,真的,虽然一开始她确实被吓到了,但换个角度想,幸好是她打小熟悉信赖的程海东,万一是乱七八糟的野男人,她才真的要哭泣呢!

反正从小到大,他们也藏了不少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这次,就当作又多了一个秘密,反正只要他们不说,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没事没事,她还是她,海东还是海东。

没错,就是这样!

片刻,说服自己后,她从浴缸倏地站起身,故意不看那些惹眼的吻痕,擦干身体,套上干净的衣物,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明天不要忘记和程海东去健身房运动,她要用行动证明自己是真的不在意,不然,他又要耿耿于怀地说要娶她了。

忘记、谈何容易。

都有快一个月了,程海东不但丝毫没有忘记,记忆反则而变得更加浓烈清晰。

每天晚上躺在「案发现场」,他几乎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一晚美好到让他错认是梦的画面,就会自动不断地回放。

他记得她的粉唇有多甜美,记得她的身子有多软,记得她的声音有多媚人,更记得那酥骨的颤粟是如何刺激着他的所有感官,要他自欺欺人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完完全全做不到。

偏偏安芷娴做得好极了!她依然神色自若地出现在他面前,和他上健身房、谈天说笑,三不五时来他家打牙祭,两家人的聚会她更是一如既往,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好不欢乐。

她表现得越是神采飞扬,他的心就越深沉黯然……

不,他受不了了,再这样假装下去,她没疯,他就先发狂了。

坐在餐桌前,他右手拿着筷子,半天没动过,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无论如何都得赶紧想个办法,他不能再这样傻傻地等她开窍了,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都这么亲密了,而她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他就算是等到天荒地老,等到齿摇发秃,那个没神经的女人还是一样。

「妈,如果喜欢上一个没神经的女人该怎么办?」他烦躁地冷不防问道。

已经和老公交换过无数个关切眼神的程母,乐得顺势探问:「你和芷娴怎么了?」

程海东防备地挑眉,「关她什么事,是朋友有这个困扰,不是我。」想这么简单就套到他的话,门儿都没有!

好好好,不是他,是某个朋友,只是那个朋友凑巧叫程海东,喜欢的人也叫安芷娴。嗟,当他们这些大人都瞎了眼吗?谁不知道她这傻儿子有多在意芷娴,从笑到大,老是在人家身边转啊转达的,若不是在说她,还会有谁?

「儿子,这个问题很简单啊,只要不择手段把她骗回来就好啦!」程父如是说。

啥,骗回来?这是一个高中校长该说的话吗?居然教儿子做出拐骗良家妇女的勾当……不过,听起来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只是,要怎么骗?程家母子不约而同地看向一家之主。

「说你得了不治之症,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希望在生命的最后,能跟心爱的人步入礼堂,这种赚人热泪的爱情故事,女生最喜欢了。」

「呸呸呸,不好不好,哪个女孩子听到还敢嫁?又不是想当寡妇想疯了。」程母极力吐糟。

「这么感人还不好,那说命中有大劫,需要借由阴阳调和改运。」

「爸,这样跟骗财骗色的神棍有什么两样?」母子俩都忍不住瞪他。

「不然干脆说家里长辈病重,需要办个喜事来冲喜,中国人以孝传家,只要是为了长辈好,偶尔迷信一下不为过,芷娴那孩子善良没心眼,一定会答应的。」

「问题是,重病的长辈要说是谁?我们就住在隔壁,一个不小心,这种谎很容易就会被揭穿的。」程母看向自以为足智多谋的老公。

「对了,阿公有确定什么时候要住院开刀换人工关节吗?」程海东问。

程父眸光一烁,「兔崽子,你该不会是……你阿公要是知道了,铁定会操棍子,打得你屁股开花,居然敢诅咒你阿公。」他一掌呼上儿子的后脑勺。

程海东反应极快地闪过老爸的攻击,「都要开刀了,还不严重吗?再说,阿公那么喜欢芷娴,我们两个如果可以结婚,生几个曾孙给他抱,他老人家一定比谁都开心,哪还会在意我是不是诅咒他。」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程父开始思索可行性,不自觉轻轻点头。

「儿子,要加油啦,那天你安婶才在问,怎么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点表示都没有,害老妈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安婶说。如果可以的话,赶快把婚事搞定吧!」

他也想赶快搞定啊,再不搞定,他都要进精神病院了。

程家屋里阴谋重重,屋外,来回徘徊的安芷娴心慌得像只无头苍蝇……

该怎么办才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都怪她铁齿,说什么不可能,结果这下好了,她,真的怀孕了!

想来想去,眼下只有程海东能帮她了,撇除他也是当事人的身份,他向来是她最信赖的好哥儿们,她相信,只要有他在,一定能想到好办法,所以她鼓起勇气来到程家,颤抖着手,按下门铃……

半晌,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而来,门一开,看到是安芷娴,程海东的心又剧烈地跳了起来。

「刚下班?」他看她还是工作时的打扮。

「嗯。」不自觉地咬了下唇,她扬起双眸,「海东,我……」欲言又止。

忽地,程母的声音自儿子身后晌起,「咦,是芷娴啊,怎么不进屋来?吃饭没?阿姨今天有煮你喜欢的五更肠旺,要不要进来吃点?」

安芷娴表情不甚自在,结结巴巴,「阿姨,不、不用麻烦了,我只是……」

敏锐的程海东一眼看穿她有心事,「妈、芷娴计算机坏掉,我过去看看。」随便搪塞了个理由,便关上大门拉着她就往外走。

她的手很冰,每当她心里感到不安时,小手就会像刚从冰窖出来似的,冻得骇人。

程海东牵着她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那边坐着等我。」接着他转身从架上拿了一罐热可可、付了钱,与她一起坐在座位区,拉开拉环,放到她的手上。「喝一点,暖暖身。」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果然是铁交情的好哥儿们,不用明说,永远都知道她需要什么。她捧着香暖的热可可,轻啜了几口。

「说吧,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僵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热可可。转头怯怯地望着他,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鼓起勇气说——

「海东,我怀孕了。」

【第三章】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你、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医院把……」

吞吞吐吐的她还没来得及说到重点,程海东猛地喊了她的名字,打断她,「安芷娴!」

她怔了一下,不安地望着他。

程海东目光灼灼地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惊喜。

不是惊吓,是油然而生的惊喜——芷娴怀孕了,怀着他的孩子,这无疑是他这辈子最梦寐以求的事!至于她后面要说的话,他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什么,喝止她说下去,是不想毁了这份惊喜。

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说点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她的神经就是比正常人少,若不用点非常手段,难不成非得等到她去夹娃娃后,才懊恼地捶胸顿足吗?

不行,那是一条小生命,还是他程海东末出世的心肝宝贝!身为精子贡献者,他怎么也不能让安芷娴做出这种伤害自己身体、扼杀新生命的蠢事。

「海东,我知道这样说有点残忍,我也不想,可是我们……」

没让她把话说完,程海东狡猾地转移话题,还装出极为担忧的表情,「芷娴,阿公生病了。」

「阿公生病了?他要不要紧?」果然,她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担心起那个头发花白,疼她至极的程家阿公。

他摇摇头,「二叔在电话里讲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已经住院了,情况恐怕不乐观,正在安排动手术,周末我打算陪我爸妈回去看看阿公,顺便了解病情。」

不乐观,阿公的情况不乐观……怎么会这样?闻言,安芷娴陷入沉默。

虽然他是程海东的阿公,可她从小就很喜欢这位老人家,小时候跟程海东回去老家,阿公就会带她一起酿梅酒、一起去果园玩,还会去溪边钓鱼。

因为有阿公,她的童年才会过得如此丰富,对她来说,他就像是她的亲阿公,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一想到可能会失去这么一个可爱又疼她的阿公,她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芷娴,我不想失去阿公,我希望他赶快恢复健康。」程海东沙哑地说。

「我也是!」她急切地用小手覆上他的手背,一脸焦虑。

「如果你还当我是哥儿们,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或许这么做有点迷信,但,只要是能让阿公好起来,任何方法我都想试试看。」

「好,我帮,我一定帮!」她信誓旦旦地应允,只差没当场挖出自己的心以示证明。

唉,果然是个没心眼的丫头,程海东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缓缓说:「我们结婚。」

「啊?」一列乌鸦低哑地叫着,从安芷娴的脑门上聒噪飞过。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会被她一脸僵顿的傻样给惹得哈哈大笑,他趁她还没察觉,连忙稳住心神,继续说:「老一辈的人有个说法,要是家里有长辈生病了,为了让他快快好起来,当晚辈的就结婚,用喜事冲掉不好的坏运。」

「阿公一直盼着我这个长孙娶妻生子,可我却一直没能做到,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嫁给我,把肚子里的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替阿公冲喜,让他早日恢复健康,好不好?」他的语气非常真挚。

他们目光交会。程海东那双幽深的黑眸专注地凝视着她,望着她不自觉一阵昏眩。如此诚恳的态度,让她怎么也无法拒绝,更何况,她心里也急迫地希望阿公能赶快恢复健康。

恍惚之际,安芷娴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个关系着一辈子的重要字眼,就这样脱口而出——「……好。」

激动万分的程海东倏地展开双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安芷娴被搂得动弹不得,傻里傻气地望着店里刺眼的灯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她不是要跟他讨论孩子的事吗?怎么搞到后来,居然变成他们两个要结婚了?咦,这到底又是哪里出了错?怎么这么难懂……

程海东发誓言,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感激她的没神经!

他怀里搂着安芷娴,一颗心怦怦地擂动着,露出这些日子以来久违的笑容,开心得就连阴郁多时的黑眸,都盈满浓浓的笑意。

老爸说的没错,不择手段骗回来就对了!

卑鄙?嘁,无毒不丈夫呀,更何况他也只是小骗一回而已,善意的谎言,无伤大雅啦!

浴室里正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安芷娴坐在双人床上,略略不安地看看天花板,看看新房的摆设,看看自己身上的粉色睡衣。

真的就这样结婚了,妙的是,结婚对象还是自己的好哥儿们。

说真的,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当程海东的新娘,因为他们从小打闹惯了,突然要当夫妻,实在很别扭,叫她对着他的脸说甜言蜜语,她保证,不出三秒,她铁定会笑场。

幸好,他们结婚不是为了谈情说爱,而是为了冲喜,阿公病了,需要办喜事来冲走坏运,这才是这段婚姻的意义。

尽管婚礼决定的很仓促,但该有的礼数可一点都没有少。听说是阿公特别交代,无论如何都要把她风风光光地娶进程家,阿公真的很疼她呢!

原以为只是从自己家搬到隔壁,没有想到他们却大费周折地搬到市区的新公寓。阿姨说……啊,现在要改叫婆婆了,婆婆说,要让他们小两口过过小夫妻的新婚生活,不要和他们这些老人搅和在一起。

其实从决定结婚到准备婚礼,她始终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就连早上礼车来迎娶时,特地在社区附近绕了一大圈,她这新娘子都还觉得像是别人家的事。直到平日总是威严的老爸,突然语重心长地对程海东交代——

「海东,我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疼她,知道吗?」

听到老爸这么说,她才惊觉,她要嫁了,要离开生活了这么久的家,心突然慌了起来。

当时盖着婚纱的她,泪水涌上,眼前一片模糊,突然一个温暖的大掌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耳边响起熟悉的男嗓,以无比坚定的口吻保证——

「爸,我保证这辈子就只会疼她一个。」

真是够义气了程海东,不愧是她的好哥儿们!

只是,妻子这个身份已经够陌生了,偏偏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几个月后,她还要成为一个母亲,望着仍旧平坦的小腹,她突然感到好茫然。

程海东洗好澡,顶着湿发,从浴室走了出来,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迷惘模样,忍不住问道:「不会是认床睡不着吧?」

闻言,安芷娴突然回过神,本能地抬头看去——

他只穿着一条深色睡裤,赤裸着上半身,胸膛厚实,腰腹间的肌肉线条更是完美,没有一丝赘肉。

唔,她一直以为程海东是文弱书生型的家伙,从没注意过他的身材居然这么好,一点都不输那些偶像明星、模特儿。

「哇,你那是什么眼神,一副随时要饿虎扑羊的样子。我会怕!」程海东抗议的同时,还不忘搞笑地假装直打哆嗦。

怕?她又没有对他做什么,说得她好像非礼他似的。

「……我、我才没有。你洗完澡干吗不把衣服穿上?」她忙着反驳,没注意到自己的脸正窘得发烫,举手投足流露出新嫁娘的娇羞神态。

新婚之夜,望着魂牵梦萦的女人就坐在床边,羞窘地望着自己,是男人都会激动的。此刻,程海东就强烈地感觉到身体里有股热气在奔窜。他得卯足了力,才能压抑冲动,保持自制。

他掩饰地咳了咳,佯装自若地说:「刚洗完澡,觉得热。」说完,收回视线,拿着毛巾胡乱擦着头发,故作忙碌。

「喔。」她不自在地拉拉衣摆,平常总是喋喋不休的聒噪小嘴,现在却词穷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化解尴尬。毕竟,这可是新婚之夜呀,很难不紧张。

擦干了头发,转过身,看她傻里傻气地踢蹬着腿,不禁莞尔,「该睡觉了,大肚婆!」

大、大肚婆?他居然喊她大肚婆。「我才不是大肚婆,我肚子明明还这么小。」

「那是现在。等过几个月,你的肚子就会像吹气球一样,越变越大。」他边说,边从容地坐上床。

看她一脸防备地望着他,忍不住逗她,「新婚之夜不想睡,你该不会是想……」

只见她的小脸瞬间爆红,直接倒到床上,别扭地拉起棉被,紧紧盖住脸。程海东忍不住爆出爽朗的笑声,笑到连床都跟着震动。「又想哪去了,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在想家。」

原本蒙在被子里的安芷娴气呼呼地探出头来,「你太不讲义气了,居然捉弄我,亏我还当你是好哥儿们。」

「我才觉得你奇怪勒,累了一整天,精神还这么好,你不是凌晨就起来梳妆打扮了吗?放心睡吧,在下我睡相很好,绝对不会三更半夜把你踹下床的。」他用轻松的语调,努力化解她的紧张。

虽然他很渴望跟她亲近,但在她还没习惯新身份之前,他不会贸然出手的,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宝宝呢。老妈千叮咛万嘱咐,怀孕初期一定要戒急用忍。他哪还敢动她一根寒毛。

再说,从现在开始,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得完成——宠她。

一定要宠得她身娇肉贵,宠得她百般依赖,宠得她死心塌地跟着他才行。嘿嘿,这是老爸教的,据说当年老妈就是这么上当的。

「说得好像我睡相多糟似的。」她孩子气地皱皱小鼻。

「是没多糟啦,只是曾经一脚踹在我脸上而已。」

好像是小学时候的事,她跟程海东去阿公家过暑假,一群孩子安安分分地睡在通铺上,只有她连睡觉都手舞足蹈,不是把脚压在他的肚子上,就是拳头乱飞,最凄惨的一次,是一脚踹上他的脸,害他猝不及防地跌下床去。

「哈哈哈哈……拜托,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不会还在记恨吧?」她微眯起眼,睨着他。

「我记忆犹新、心有余悸啊!糟糕,忘记通知我的保险业务员加保意外险,真是失策。」他煞有其事地叨念着。

「厚,我现在不会了啦!」

「确定?」他故作狐疑地瞟她一眼,「好吧,姑且相信你,不然我得先做好申请家暴的心理准备了。」

「嘁,睡觉啦你!」横手捶了他一拳。

被他这么一闹,安芷娴果然忘了担心新婚之夜。原来一切都没变嘛,就算结婚,她和他还是像过去那样,是爱斗嘴的好哥儿们,呼,那就好,那就好……

程海东关了大灯,留了角落的一盏夜灯。

夜晚非常宁静,两人躺在大床上。安芷娴轻轻地问道:「海东,你说,阿公什么时候会康复?」

「我也不知道,不过有听人家说,只要结婚的晚辈们相处的越融洽,感情越好,冲喜的力量就会越大,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喜上加喜,我想,阿公一定很快就会康复的。」

「哈,那简单啦,我们一定会处得很好的,因为我们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哥儿们啊!」她笑眯眯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是啊,所以快睡吧,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尤其生活要规律,知道吗?」

「是,老大。」放松了心情,安芷娴这才觉得真的累了,觅得一个好角度后,没多久便沉沉跌入梦乡。

见她睡了,程海东却一直睁着眼睛,舍不得闭上。

他深情的目光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牢牢锁在她不设防的睡颜上,看着她又长又翘的睫毛。看着她辱畔缀着浅笑,几次她非常不淑女地抓抓脸,毫不矫饰的模样实在可爱逗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情不自禁,他无声无息地缓缓欺近,轻轻地衔住那微张的粉唇,不敢躁进霸道,只敢温柔浅尝。

「……唔。」她不自觉发出软弱轻喘。

怕惊扰了她,他赶紧退开。

须臾,她眼睫动了动,嘴里无意识地呢喃,「海东……」

唉,不过是听见她唤了自己的名,居然就觉得幸福到快要飞上天,程海东啊程海东,跟她比起来,你才真是个傻子吧!

他将掌心温柔地贴上她的额头,盖住她的眼,在她耳边低哄,「听话,快睡。」

果然,她马上又乖乖睡去,剩下傻瓜兀自回味着她的呓语呼唤。

看来,新婚之夜果然不适合睡眠,太兴奋了怎么睡得着?直到跨越子夜,程海东才渐渐有了睡意。

暖热的气息紧紧包圈着安芷娴,让睡梦中的她感到十分安心,就像是幼时还在母亲怀里,那么安稳舒服。

小脸满足地蹭呀蹭,小手不安分地搓揉挪移,恣意地感受着那源源不绝的暖意,唔,好结实的触感,充满弹性,线条也很不错呢!

摸呀摸,流连又忘返,直到脑门上响起一道猛烈的抽气声,放肆的小手突然被抓住——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迟缓地调整视线,往头顶上瞟去,冷不防的,对上一对犀利的目光,对方皮笑肉不笑,看起来似乎不太友善。

「唔,海东?」哈,原来是他啊,她还以为是谁呢,一见是自己非常熟悉的程海东,她不以为意,慵懒地吁了一口气,正想要舒服地伸伸懒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牢牢抓住。「你干吗抓着我的手?」无辜地问。

「再不抓住,只怕我就要被某人摸个精光了。」没好气地揶揄。

真是没神经到极点,她难道不知道,醒来的男人可是很脆弱的,哪经得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这样抚摸撩拨,如果她没那个意思,就请务必管好自己的手,不然,君子也会变成禽兽的!

「我又没有对你怎样。」

「是没怎样,只是在我身上乱摸一把而已。」还差点正中要害!

「你胡说,我才没有。」她羞赧地噘嘴否认。

「没有?那麻烦你告诉我,刚刚在我身上像小蚂蚁乱爬一通的手指,是谁的?」他挑着眉睨着她。

「我哪知道!」

好个安芷娴,说不知道就没事了吗?

程海东利眸微眯,「我记得之前连续发生好几起袭胸案件,警方束手无策,最后是透过鉴识中心的同事在被害人身上验到歹徒指纹,才把逍遥法外的袭胸之狼逮捕到案。不如我们也来验验看,看看刚刚在我身上留下指纹的人是谁?」他就是喜欢逗她。

难不成她刚刚真的对他上下其手?「不然你想怎么样嘛?」她窘着脸嘴硬说。

好嘛,就算她真的摸了,可她也是无意识的,人在睡觉时,脑袋本来就会比较迟钝一点呀,摸一下就大惊小怪的,切!

他眸光闪过一丝狡黠,饶富兴味地笑道:「很简单,让我摸回来。」口气非常理所当然。

「什么?让你摸回来?我才不要!」

开玩笑,男女有别,想到他的手要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的俏脸瞬间涨红,整个人就像泡在滚烫的热水中,全身发热。

她急忙甩呀甩地挣开他的钳制,迫不及待地就要跳下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挣扎的同时,身体已经移到床边了,一个不稳,只见她双手凌空挥了挥,整个人便作势倒头往下坠——

「小心!」程海东眼捷手快地扑向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将她拉回床上,紧紧抱在怀里。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惊恐地喃喃说着,仰头看去,不经意对上他同样饱受惊吓的黑眸。

程海东被她吓到了,真不敢想象他若没及时反应过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结果。虽然床不高,但是她现在可是有孕在身,比搪瓷娃娃还娇贵,万一摔下去,可是会伤到宝宝的。

他心一急,忍不住厉声斥道,「安芷娴,你的大脑可以开始工作了,都要当妈妈的人了,以后不许再这样毛毛躁躁的,知道吗?」

「海东……」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惊骇的模样,心猛地抽紧,方才危急之下攀住他的手,还圈在他的颈后,两人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对方。

瞧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吓得不轻!安芷娴一脸歉意地望着他。

直到许久,才见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眉心的皱折稍微舒展开来。下一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往她光洁的额头烙下重重地一吻,「对不起,我不是要凶你,我是因为担心,是我不好,刚刚不应该闹你的,对不起……」

他的吻在她额头上留下了温馨的暖热,一股陌生的异样感觉沁入她的身子里,令她心里的某个部分出现了裂缝,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她还不晓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是讨厌。

她满怀歉意地抿抿嘴,「对不起,也害你吓到了。」

「是啊,细胞又死了一半,欠着,改天赔我。」

「不会要算利息吧?」

哈,安芷娴果然了解他。「当然。」

「喔,你这样太狡猾了啦!」

「少废话,去刷牙洗脸,妈妈不爱干净,万一宝宝也这样就糟了。」

「爸爸这么狡猾,以后小孩像你才糟糕。」嗔了他一声,她便嘟着嘴下床去,不忘抚抚肚子,奸笑地拉拢道,「宝宝乖,爸爸是坏人,我们不要跟他好。」

「安芷娴,不公平,不准你跟宝宝说我的坏话。」

「哼,我偏要!谁让宝宝在我肚子里。」她随即扭头走进浴室,关上门。

哼,没有他那晚的卖力耕耘,宝宝会突然跑进她肚子里?天方夜谭。

不过,撇除刚刚的惊险插曲,婚后第一天的感觉其实还不赖,他也算是个有妻小的男人了!

程海东默默窃喜,躺在床上忘我地打滚。

当安芷娴梳洗完毕走出浴室,就看见他像个傻瓜似的在床上打滚,惊讶地张大嘴。「程海东,你疯啦?」

正在滚动的身子瞬时一僵,须臾,只见他缰着极为正经的表情从容起身,镇定地刷牙洗脸去——嘿嘿,抱歉呦,他正常极了。

【第四章】

考虑到安芷娴怀孕,又还是初期,怕胎儿会不稳定,所以他们并未安排蜜月旅行。

程海东陪她这个新嫁娘回娘家吃了顿饭,又绕到程家搜刮了程母精心准备的鸡汤补品,还在新婚假期中的两个人,突然觉得时间多好多。

「现在要做什么?」

程海东神秘一笑,也不答腔,只是开着车,缓缓离开安、程两家多年来比邻而居的社区巷子。

「到底要去哪里,说一下啦!」她性子急,顾不得什么淑女气质,伸出食指,不客气地戳着他的肩膀。

「急什么,到了就知道了。」他好笑地睨了身旁的急惊风一眼。

他轻松地哼着歌,兜风似的开着车,上了高架桥又下桥,不一会儿,居然大咧咧地把车子开进汽车展示中心。

先前他已经自己来挑过一回,不过既然要送礼,礼物也要当事人喜欢才行,所以才决定趁今天有空,带她一起过来看看。

「你的车子出问题了?」安芷娴一脸不解,他们为何要来这儿?

「你的脑袋才出问题了?」他啼笑皆非地说完,径自打开车门下车去。

销售人员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大鞠躬,「程先生,您好,想必这位就是夫人吧?」

安芷娴还在纳闷,程海东已经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手伸向她。「快下来帮自己挑辆新车。」

「我?」她惊讶地望着程海东,莫各其妙地被带下车。

十年前他们两个一起拿到驾照后,安芷娴就再也没摸过方向盘,反正住在市区,出入有便利的大众运输,要不然,也有程海东这个好哥儿们主动当她的专属司机,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开车。

再说,这年头养车太麻烦,她压根儿没想过要买车代步,所以听到他叫她帮自己挑辆新车,一时间脑袋还真转不太过来。

「你现在怀孕,基于安全跟便利性,我觉得买辆车当作你上下班的交通工具会比较好,阿公也这么说。本来我要自己出钱,谁知道阿公一直跟我抢,幸亏爸跟二叔居中协调,所以现在结论就是,我们祖孙俩各付一半,资金充裕,随便你挑。」

想起那个带着病容,坚持来参加婚礼的阿公,安芷娴的眼眶当场红了。

她的阿公去世的早,是程海东的阿公给了她宝贵的祖孙情,还把她当自家孙女般的疼,阿公病了,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仓促地和程海东结婚冲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作用。现在阿公还要花钱买车送她,她真的觉得好惭愧,好希望阿公能早日康复,让她可以好好孝顺他。

「阿公不应该这样宠我的……」她感动得渗出薄泪。

「喂,安芷娴,厚此薄彼喔你,我也待你不薄啊!而且点子是我先想到的,钱我也有出一半,怎么你只感动一半?」虽然是自己的阿公,程海东仍旧很吃醋。

「干吗跟阿公计较,我又没有说你对我不好。」她用力吸吸鼻子,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既然感动,就开开心心地收下礼物,居然还哭了?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是个爱哭鬼?」

「就是因为太感动了才会哭嘛,女人感动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掉两滴泪平衡一下情绪,连这都不懂,亏你还是我多年的好哥儿们,逊!」她瘪着嘴,不依地往他胸膛捶了一下。

「比起掉眼泪,我更喜欢人家献吻。」

「程、海、东——」故作凶狠地睨着他。

「好好好。去哭去哭,哭够了再来。」他啼笑皆非,宠溺地揉揉她的发。

多可爱的小女人,难怪他一喜欢就是那么多年,不过她也太小气了吧,害他想趁机捞个香吻都没有机会,他这个老公当得还真心酸。

机灵的销售人员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对感情不错的小夫妻,赶紧趁机介绍。「如果是夫人这种娇小的女性要开的车,个人强力推荐我们公司推出的这款小车,不仅色彩亮丽,性能又好,安全性佳,出入停车都很方便……」

她眨去眸里的水气,望着面前这辆全新的迷你小车,还真是越看越喜欢。

「海东,我又不懂车。」她偏过头用求救的眼神望着他。

她一个眼神,程海东就知道她的困扰。于是他帮她看看内装,又和销售人员讨论了几个较专业性的话题,思索片刻才终于点头。「可以,很适合你,虽然轻巧,但座位空间不会太拥挤,就算过阵子肚子大了,坐在驾驭座也举觉得有压迫感。」

「原来夫人怀孕啦,恭喜恭喜,我们这辆车不只性能好,安全更是不马虎,不但有防锁刹车系统,更有全配备的安全气囊,绝对保证夫人安全无虞,夫人可以亲自试乘后再考虑要不要买。」

「可是我很久没开车了……」她看看程海东又看看销售人员。腼腆地说。

「那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常常开车,因为你会对我们的车爱不释手。」销售人员打趣地说。「不如,就上路试开看看吧!」

原本程海东是想趁这几天休假,陪她重新熟悉车性再上路,熟料安芷娴已经兴致勃勃地点头应允,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款小车。

坐在驾驶座,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对程海东笑了笑,启动引擎踩下油门,当车子突然往前暴冲。她顿时一慌,赶紧又用力踩下刹车。车上三个人狠狠往前倾了一下。

「啊,对不起!」她满怀歉意地看看两位乘客。

「呵呵,夫人反射神经不错,呵呵……」销售人员暗暗抹去冷汗,努力陪笑。

程海东拍拍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别慌,稳着点,油门要慢慢踩,不要急,安全最重要。」

眸光灿灿,两颊泛着兴奋的红润,安芷娴像个小学生似的乖顺点头,吸提了一口气后,重新踩下油门,车子旋即像箭一般飞了出去。

Shit!这个没神经的女人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安全,她以为她是车神舒马赫吗?还是幻想自己正在参加一级方程式赛车?有必要开这么快吗?

她开着车,在路上飞快前进,程海东浑身紧绷,销售人员更是脸色发白,只有驾驶座上的小女人兴奋得两眼发亮。

此起彼落的喇叭声一路追着捣蛋的小车。没多久,程海东便忍无可忍地失控大喊,「停车!停车!安芷娴,我命令你马上给我停车!」

吱——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后,销售人员浑身瘫软地倒靠在后座椅上,只差没口吐白沫,程海东则面色铁青地夺门而出,蹲在路旁久久无法站起身。

他居然晕车了?而且是被十年没碰过方向盘的安芷娴,用超人驾驶法搞到晕车,他的脑神经此刻脆弱得几乎要断光光。

「海东?」始作俑者打开车门,仍是一脸无辜,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以为他会赞美她的快狠准。

许久,蹲在路旁的程海东收敛心神,缓缓站起身,带着僵硬的笑容,尽可能好声好气地说:「请离开驾驶座,然后坐到副驾驾去。」

见他的表情不太好看,语气异常坚持,意犹未尽的安芷娴这才勉为其难地交出方向盘,

十分惋惜地改坐到副驾驶座去。

极力忍住胃袋翻搅的不适感,程海东用速度与平稳兼具的完美技巧,飞快地将车子开回汽车展示中心。

「非常谢谢你的服务,但在我的妻子还不能做到确保交通安全之前,我决定亲自接送她上下班。」程海东刻意强调「亲自」这两个字,是为了说给她听的。

虽然失去一笔订单,但换来安全,销售人员非常理解地马上点点头。

唯独某人不满意这个决定。「为什么?我觉得我越开越顺手了。」

「乖,以后还有机会。」他摸摸她的头发安抚,不愿正面回答,因为他害怕自己只要一回想,就会吐出来。

回家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安芷娴,嘴里不断问着为什么,密集得像唱片跳针似的,他则是充耳不闻,什么都不想解释。

太可怕了,她那个样子根本不是开车,而是玩命。

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当鳏夫,虽然这个女人神经粗,但他还想跟她一起快快乐乐地迎接新生命,过过幸福的家庭生活,当孩子的大玩偶,他没必要花钱买担心,他虽然疼她,但还没到这么自虐的地步!

直到他们安全抵达家门,双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芷娴还在据理力争。

被她念到头昏脑胀,他明白地说:「我必须考虑到广大路人的安全,好歹我也是个警官,这是基本职业道德。」

「程海东,你给我说清楚,我明明开得很不赖,而且会越来越顺手的,你休想贬低我的技术。」她不依地嚷嚷着,嘟着小嘴,双手叉腰,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气定神闲地瞟她一眼,「嘴嘟这么高是怎样。要我亲你吗?」戏谑调侃。

「哼!」她满脸怨怼,藏着杀气的眼神仿佛是在无声警告他——你敢,我就宰了你!

偏偏有人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程海东目不转睛地紧瞅着她可爱的小嘴,粉嫩嫩,水润润,若不尝一口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何况她都亲自嘟着送到他面前,不关照一下怎行?

他冷不防凑上前,轻啄了她的粉唇一下,偷香之后,便面不改色地从容起身,走向厨房,留下沙发上的傻女人径自陷入极大的震惊当中。

他、他、他真的吻了她?

安芷娴惊愕地捂着嘴,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放肆,太超过了,实在是太超过了,震惊之余,她一把抓起方才在路上买的巧克力,焦躁地啃了起来。

不,一定是她自己想太多了,那充其量不过是故意捉弄她的小把戏,根本不能算是个吻,再说,程海东这家伙三不五时非要作弄她一下才开心,如果跟他认真,她就输了。

对,就是这样!

此时,他蹦着水杯悠闲地走回来。「讲了那么久的话,渴了吧,喝点水。」

哼,她偏不喝!哪有人这样,给了惊喜又收回去,安芷娴边生闷气,边啃着微带苦味的巧克力,就是不肯看他。

「其实,十年没摸方向盘,你算表现得很棒了。」他安抚地开口说。

「是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乱没骨气的某人眼睛骤亮,展开一抹得意扬扬的笑。

「所以你也别心急,等你车开得更稳,速度再慢一点,道路状况再熟悉一点,我们就去把车子买回来,让你的车跟我的车一起在地下停车场做伴,当好哥儿们。」

一起做伴当好哥儿们耶,她喜欢。「真的?」表情泛甜,嘴角弯弯。

「真的。」

「那我们改天再找机会出去练车。」她满脸雀跃。

「好,」连忙牵起一抹俊美温文的笑容。

嗟,好个鬼,要是再让她坐上驾驶座,他程海东三个字绝对倒过来写。当然,这个狡猾的想法不适合跟她分享,免得可爱的小女人又要暴走。

都已经快当妈了,安芷娴对人性黑暗面的认知显然还只有幼儿园程度,完全不懂某人邪恶的心思,才会这么天真兴奋地咯咯发笑,白嫩的小脸还染上迷人的红光。

也罢,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好像很好吃。」程海东温柔淡定的目光浅浅望向她手里的巧克力。

不疑有他,「很好吃喔,要不要吃一口?这边我咬过了,你可以咬另一边。」她慷慨地分享手中的巧克力。

他饶富兴味地笑,拉过她的手,故意顺着她咬过的痕迹,豪气地吃了一口,十分享受地咀嚼起来。

「啊,都要被你嗑光了!」她孩子气地惊叫一声,急忙把剩下的巧克力往嘴里塞。

瞧见她嘴边尚有一小块巧克力还来不及吃进去,程海东便伸出手,捏住她精巧的下颚,发迅雷不及腌耳的速度低下头去,双唇大胆衔走那最后一口——

他的唇,无可避免地碰上她的,热烫的舌还故作不经意地轻轻刷过,留下一股酥麻的颤栗。

安芷娴呆愣得近乎石化。

程海东神态自若地舔舔唇,得意挑眉,「不错,很好吃,改天出去再多买一些。」接着径自起身。「我先去洗澡,别看电视看太晚,早点睡。」话落,转身离开。

待他离去后,客厅只剩下安芷娴一个人,此时她的脑袋完全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耳边不断有杂音在嗡嗡作响,黑漆漆的双眸流露出孩子般的不解。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又把唇靠了过来?

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已经两次把唇贴到她的嘴巴上,而第二次还那么亲昵地抢夺她嘴边的巧克力!

……那,算是亲吻吗?他,是在吻她吗?还是这又是另一个恶作剧?

她心慌地摸摸唇瓣,仿佛还留着他的温度,暖暖的,软软的,她舔了舔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一股汹涌的热潮以前所未有的态势,排山倒海地朝她扑卷而来,瞬时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全部淹没。

两颊烫得厉害,心跳怦怦不休,一个不曾有过的念头乍然而起——

真希望下一次他的唇停留在她唇上的时间可以久一点,她好想体验看看被温柔亲吻的感觉,没有酒精催化,而是在百分之百清醒的状况下,感受一下接吻的感觉,是否真如小说里写的那么美好。

然而下一秒,她又被自己的疯狂想法给惊骇住。

她疯了吗,她和程海东是最要好的哥儿们啊,而她居然幻想和他相濡以沫?酒碎乱性还可以把责任赖给酒精,可如果连清醒时都胡思乱想,那该怪谁?

捂着胸口自暴自弃地仰躺在沙发上,她不忘敲敲混沌的脑袋,敦促自己赶快清醒过来。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精神错乱了!

不同于她的心情起伏,站在莲蓬头下,浑身赤裸的程海东单纯地窃喜着。

吓着她了吧?

他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只是他实在太渴望跟她亲近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却让他全身细胞都好舒服得忍不住想要大声欢呼。

下一次,期待下一次可以光明正大、温柔地亲吻她,汲取她的香甜,品尝她的嫩唇,跟她的柔软小舌来一场热烈的缠绵。

浴室里,一个快要三十岁的俊美大男人,默默对着墙壁开心地傻笑,模样好呆,却很可爱。

每个人的血液里,多少都有叛逆因子,似乎是越被禁止的事,就越渴望去做、去碰触。

安芷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咖啡瘾,只是觉得偶尔喝一杯好像还挺不赖的。可打从怀孕后,她可以说被强制剥夺了喝咖啡的权利。

忍,一定要忍!几乎每个人都这样劝她,但现实总是这么奇怪,本来不成瘾的,却因为刻意制止而在无形中膨胀了心中的渴望,反而变成一种令人焦躁的煎熬。

凌晨时分,休内的咖啡虫喧闹鼓噪,安芷娴浑身不对劲,辗转难眠,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醒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可恶,不就是一杯咖啡,又不是海洛因,为什么孕妇就不可以喝?不会平、不公平!可是每当她开始抱怨,耳边就会响起某个人的可怕的道德劝说——

你是准妈妈,要为肚子里的宝宝忍耐。

迫切渴望与不得不忍耐形成难分胜负的拉锯战,持续煎熬着她,直到身体里的两个自己达成协议——好啦,不喝可以,那煮来闻香总行了吧?她很认命地退而求其次。

对于自己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非常自豪。安芷娴偷觑了身旁形同狱卒的男人一眼,这家伙睡得可熟的,睡吧睡吧,本姑娘去去就来。

房间角落的暖黄色小夜灯一直都开着,那是程海东特别为她留的,好方便她随时下床喝水上厕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床,连拖鞋都不敢穿,踮着脚,鬼崇地飘出房间,直奔厨房。

几乎在她坐起身的同时,程海东就醒了。

他本以为她只是去上厕所,却突然发现她的身影异常鬼祟,四周笼罩着一股欲做坏事的气息。

果不其然,他眯眼偷看,她连拖鞋也没穿,便像个小贼一样偷溜出房间了。

程海东坐起身,笑容阴险。看来今天晚上有好玩的了,抓贼去喽!

不知行迹败露的安芷娴,正从厨房柜子里翻出咖啡机,搜出被藏在深处的咖啡豆,一打开包装,她就兴奋得难以自抑。

一颗颗饱满的小咖啡豆还在手动磨豆机里跳跃,她就被咖啡香迷眩得几乎要飘起来了。香,实在太香了!

她没有开灯,只是借由窗外的月光,神秘小心地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接着她将磨好的咖啡粉舀进机器后,纤指按下电源键,哈哈哈,很快就会煮出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喽!

她开心地趴在柜子前等待,目光着迷地望着正在运作的咖啡机,小屁股可爱地扭来扭去……

当程海东悄声来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她充满诱惑的身影不断在他眼前摆动,喉头一紧,突升的欲望眼看就要苏醒,若不是他强得压抑,他真想直接冲上去抱住她,让她可爱的小屁股贴着自己,满足他一直以来的渴望……

安芷娴浑然不知危机已慢慢靠近,还悠闲地哼起了歌,声音听起来愉快轻柔,还有更多更多的兴奋雀跃。

当刚煮好的咖啡注入壶里,她兴奋得两眼发亮,杯子杯子,得找个漂亮的杯子来装才行。

就在她摸黑寻找的时候,一道低沉嗓音,充满魅惑地自她身后响起——

「是在找这个吗?」

她遍寻不着的咖啡杯居然在这种时候诡异又巧妙地出现在眼前!原本期待的心情转为颤栗,一股恶寒瞬间从她的脚底板直接窜上脑门,下一秒,嚓的一声,灯光大亮,她完全不用回头,就知道大魔头来了。

Shit!就差一点点了,他不是在呼呼大睡吗?她懊恼得好想捶胸顿足。

一股热气欺近,她感觉自己被困住了,被困在某人身前。

仗着身型的优势,他环着她,长手从她身体两侧伸到她眼前,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抓起咖啡壶,慢条斯理地把咖啡倒进杯子里,不忘说道:「瞧我娶了一个多贤慧的妻子啊,知道我爱喝咖啡,居然愿意牺牲睡眠,特地起床帮我煮咖啡,这么体贴的小女人。我要是不好好珍惜,我程海东恐怕会被天打雷劈哟!」

虽然他句句都是赞美,但此时听到安芷娴的耳里,却让她全身搔痒难耐,快要吐血了。

「嗯,果然好喝极了。」倒好后,他啜了一口,还故意发出啧啧的赞赏声,「想不想喝一口?」

「……想。」扭扭手指,她超没志气地说。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断了她的想望。还当着她的面,把一大壶咖啡通通倒进水糟里。

她愕然瞠目,「快停下来,我的咖啡,我的咖啡……」

倒得一滴不剩,她悲痛万分,心都碎了。

安芷娴忿忿地回过头,瞠着可恶的他。「你会遭天谴啦,竟然糟蹋一壶这么香浓的咖啡!」

「我爽!」挑高眉。

「我、我不爽啦!」她心疼极了,这么一大壶咖啡,她连尝都没尝到一口,这个死没良心的程海东居然倒个精光。

越想越恼,她干脆抡起粉拳,朝他身上就是一阵乱打。「赔我,把我的咖啡赔给我啦!」

她孩子气的嚷嚷和举动,让程海东又好气又好笑,更想要逗她了。

「你这么想喝啊,如果我不让你解解馋,好像真的太残忍了一点喔?」

「本来就是,连味道都不让人家闻,你这个坏人!」充满怨念地看着他。

闻味道?那简单。「来吧!」

安芷娴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纳闷地望着他,只见他张大嘴巴凑到她面前。非常欠揍地朝她哈了两口气。

「程、海、东!」

暴走了,他的亲亲老婆暴走了,他还是赶快把她抱走吧!

二话不说,他一把抱起安芷娴,大步走回房,一路上,怀里的小火炉还在猛烈劈里啪啦地烧着,他只能苦中作乐地想——哇,好热情。

这件事,她足足气了他三天三夜,把剩下的婚假都气光了,最后,是他在月黑风高的晚上,不辞千里买回她想吃的烤玉米,她这才消了气。

只是……烤玉米?哪门子的怪嗜好?他还以为孕妇都爱吃酸酸甜甜,像梅子这种小零嘴,这个安芷娴还真是特别,居然想吃烤玉米,而且还吃得很豪迈。

看着她认真啃食的模样,程海东不自觉想起多年前的某个下午,那个在河堤上狂啃鸡爪脚的身影。真那么好吃?他忍不住抓过她的手,咬了一口她手中的烤玉米。

「喂,我的啦,别抢。」

「一起吃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好哥儿们吗?」说完,他又再咬了一口。

见她没有反驳,程海东时不时就把她的玉米抓来啃一口,吃着吃着,居然就吃到她嘴巴上去了……

安芷娴瞠目结舌地瞠着他,「你……你在干……干吗?」舌头打结。

「吃烤玉米啊!」贼兮兮地笑。

「那明明是我的嘴巴。」

「可是你嘴里有烤玉米啊!」话落,他捧住她的小脸,真真切切地啃食起来。

四片唇瓣在相触的那一刹那,就像磁铁一般。瞬间紧贴,接着两道浓重的呼吸声相互融合,一把在他体内潜藏多时的欲火、狂放地迸发出来。惹得她浑身发烫,仿佛随时都要融化。

安芷娴满脸涨红,脑袋顿僵,小嘴被他密密实实地封住,只能发出轻微的闷哼,根本说不出话来,她觉得头好晕好晕,身体却轻飘飘的。

忽地,咚的一声,手里那根早被两人啃得精光的烤玉米,突然掉到地上,安芷娴想开口提醒他,声音却随即被他吞噬,当她又分神想要瞟去。

「别管它……」他的唇依旧贴着她的,轻声道。

她确实也没多余的心神去管,因为下一秒,他便把自己的舌,霸道地喂入她的嘴里。

「唔……」天啊,这未免也太刺激了,她吸提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他充满阳刚的男人气息肆无忌惮地入侵她的世界,以从来没有过的霸道,夹带着近乎毁天灭地的气势,而她羞怯生涩的小舌,只能被动地被他紧紧纠缠着,细细挑逗着。

蓦然,他让她倒在沙发上,居高临下跨跪在她身侧。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便再次吮去她所有气息,让她整个人陷入过度兴奋后的昏沉。

理智断裂,意识渐渐远扬,她隐约听到自己的低吟,羞得连脚趾都不自觉紧紧蜷缩。

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感觉,四片唇贴在一起,就可以焚灭人的理智,更可怕的是,她的心还执意沉沦其中……

当他的唇依依不舍地离开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各自剧烈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只能透过目光纠缠追逐。

她不敢看他,偏偏又躲不开他犀利的注视,只好闭起眼睛,装死到底,过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没有任何动静,她按捺不住好奇,想偷看一下,怎知她才刚睁开一只眼,就见他无声噙笑,紧瞅着自己,她的心一慌,赶紧又把眼睛闭起来。

下一秒,他爽朗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宣泄而出,笑得她耳膜都跟着震动,正当她感到羞恼,想要抗议,怎知笑声骤歇,他随即把头一低,唇几乎是贴在她耳上,轻声又暖味地低喃。「明天,我们再买烤玉米一起吃……」

这句话,让安芷娴顿时一阵酥软,忍不住打起哆嗦,却又暗暗期待明天……

【第五章】

结束婚假第一天上班,程海东在停车场得到一份令他啼笑皆非的友谊。

过去对他充满敌意的小钟,居然在他要下车时主动向他问早,还满口的恭喜兼祝他新婚愉快。

「海东,你也真不够意思,平常低调也就算了,连婚都结得这么低调。」

「不是什么大事。」

当初要结婚,程海东并没有在办公室里广发喜帖,所以大家听到消息时,已经是婚礼的前一天了,他依照规定把手边未完成的工作交接好,隔天就开始休假,是以这一整天,少不了恭喜,少不了调侃,少不了被大家都说他不够意思,居然这么保密。

以上,他通通一笑带过,装傻。

「说什么话,终身大事还不是大事?不过,还是恭喜你啦,希望你早生贵子,替我们萎靡的生育率尽点心力吧!」足足矮他一个头的小钟,很兄弟地拍拍他的肩膀。

多么让人受宠若惊的祝福,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程海东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秉持过去一贯的作风,不冷不热地说句,「谢谢。」

「客气什么,大家都同事那么多年了,自己人。」

自己人?以前只要卢雅婷多跟他说一句话,小钟就巴不得要拿刀追杀他,还真把他当成自己人啊……

「吃过早餐没?想吃什么?我请客。」

程海东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用了,我吃过了。」这个所谓的自己人,怎么连他从来不在办公室吃早餐也不知道?

「也是啦,结了婚就是有家室的人,肯定是老婆一早起床把早餐准备好,让你吃饱饱再上班,不像我,早餐自己吃,午餐也自己吃,晚餐都还是自己吃。」

听,好心酸呐,让人忍不住都要掬一把同情泪了,然而程海东没反驳的事实真相是——

才怪,是我一大早起床把早餐准备好,端到房间让老婆大人吃饱饱,小钟啊小钟,你是电视剧看太多了,我是娶老婆,又不是买丫环,老婆是拿来疼的,不是用来使唤,叫她做东做西的。

整路都在听小钟唉声叹气,让他烦不胜烦。突然,抱怨声停止,他纳闷地抬头,果然看到卢雅婷就站在不远处的饮水机前。

「雅婷,早。」小钟满脸通红地问候。

卢雅婷淡淡瞟了小钟一眼,平淡地回道,「早。」

然后,小钟就急忙靠了上去,让程海东终于松了一口气。

忙碌了一整天,程海东看看手表,快下班了,他开始收拾未完成的案子,时间一到,当他拿起公文包站起身时,几乎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射向他。

是怎样?不能下班喔,他的工作可是都有照进度进行耶。

「海东,你要下班了?」卢雅婷问出大家的疑问。

「对。」

「结了婚就是不一样,以前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现在居然是第一个!」调侃者一号率先开口。

「各位再见,我先走了。」

这时,一抹身影急切地走了进来,「呼,海东,幸好你还没走。」

隔壁指纹室的吴筱雯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走来,把一个小纸袋交给他,「喏,这是你之前问的妊娠纹淡化霜,我手边还有全新没开过的,这两条你先拿回去让你老婆擦擦看,觉得OK再去买,这里有在卖。」接着又给了他一张写着地址的便利贴。

「学姐,这两条多少钱?」

「客气什么,不用了啦,反正我自己也用不完,就当作帮我消耗一点吧,不然我老公又要骂我乱买东西了。」

「学姐谢谢你,你要下班了吧?我开车送你。」

「好啊,那得先等我一下,我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好,我等你,你慢慢来。」

吴筱雯一走,大伙儿开始鼓噪。

「妊娠纹淡化霜?那不是孕妇在用的吗?」调侃者二号惊讶地问,「海东,你老婆该不会已经怀孕了吧?」

「对。」他回答得非常理所当然。

「厚,海东,你果然深藏不露,我看你平常一板一眼的,居然也会奉子成婚?」调侃者三号加入。

「海东,我真羡慕你,男人一辈子该有的你都有了。」小钟忍不住哀号。

「原来是因为有小孩,才会这么仓促地结婚。」卢雅婷闷闷地说。

「唔,女人心机,海东,你该不会是被设计了吧?」四号调侃。

「有可能喔,海东这么忠厚老实,不过你也真傻,怎么就乖乖认帐了呢?」一号调侃者又说。

呃,现在是怎样,搞得他好像变成什么仙人跳案件的受害者,这些人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一点?

「海东本来就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他以前是因为他善良,居心叵测的是那个设计他的人。」卢雅婷忿忿不平,马上声援他。

「那我有点同情你了……」小钟如是说。

「海东,虽然你很正直,但你有没有想过,奉子成婚是不会幸福的,你又不是真的爱她。」卢雅婷激动得只差没有把「赶快离婚」四个字说出口。

程海东闪电结婚的消息让她大受打击,明明也没听说过他在跟谁交往,怎么突然就结婚了,让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现在真相大白,原来他是遭到设计才不得不结婚,她替他打抱不平,她瞧不起那个用小孩绑住他的邪恶女人!

程海东不悦地蹙起眉,觉得卢雅婷干涉太多了,他不在乎大家怎么看他,但绝对不允许有人诬蔑他的芷娴。

「我想,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很爱我老婆。没错,我们确实是先有小孩才结婚的,但那并不代表我们没有感情基础,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怀孕,芷娴恐怕不会那么快答应我的求婚,所以严格来说,应该是我设计了她,是我逼她对我负责的。抱歉,我得去接我老婆下班了,再见。」

他爱她?他还低声下气地要女人对他负责?卢雅婷再次受到打击,不甘心油然而生,迫使她疯狂地想要一睹那个女人的庐山真面目,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可以让他这么爱她。

「海东,我正好也要下班了,让我搭你的便车吧!」

「抱歉,我结婚后搬到新家,不顺路。」

「我跟筱雯学姐的家在同一个方向,你都可以送她了,多我一个没关系吧?」

「真的不行,我老婆禁止我让未婚女人搭便车,从结婚前就是这样,虽然我在鉴识中心工作,但我们家芷娴的敏锐度可不输给我,只要一点点蛛丝马迹,她都察觉得到,所以真的很抱歉。」

芷娴、芷娴,口口声声都是我们家芷娴,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雅婷,我有开车,不如我送你。」小钟自告奋勇。

「不用,我想起来我还有个案子要赶。」卢雅婷阴着脸,重新坐回座位上,腹诽着,那个叫芷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可怜的海东,居然瞎眼喜欢上坏女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市彼端的办公室里赶着在下班前确认货船抵达时间的安芷娴,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哈啾——」

「安芷娴,你感冒啦?」隔壁同事王洁关切地问。

「没有啦,只是鼻子突然觉得好痒。」她揉揉鼻子。

「该不会是有人在骂你吧?」座位前面的如如戏谑说。

「搞不好是她老公在想她,人家现在可是婚婚燕尔哦!」王洁调侃。「早上送你上班,待会儿海东哥哥也会来接你下班吧?」

「嗯,应该会。」安芷娴心不在焉地回道。

「安芷娴,你怎么这么幸福啦!」几只魔爪不约而同地朝她伸去,在她脸上或戳或捏或揉……

厚,够了,不要再把她当玩具了。

看到母亲出现时,安芷娴又惊又喜。「妈,你怎么会来公司找我?」

打她进这家贸易公司工作,算算都好几年了,老妈从不曾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她,更别说亲自到公司来找她。

「帮你爸到附近银行办点事情,想说中午了,过来找你吃个午餐再回家,还在忙吗?」安母温柔问。

「差不多了,我去拿钱包,我带妈到后面的小餐馆吃地道的烤肉饭。」

「对了,这些小点心拿去请你的同事们吃。」

「好,妈,谢喽!」

把点心交给同事后,安芷娴拿着钱包,牵着妈妈的手,母女俩开开心心地去吃午饭。

香喷喷的烤肉饭一送上来,安芷娴的五脏庙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妈,这饭超香的,连海东那个挑剔的家伙都赞不绝口,快趁热吃。」抓起餐具,安芷娴先开动了,谁叫她肚子里还有一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呢!

安母慢条斯理地吃着,看女儿胃口大开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海东把你照顾得很好,你的气色看起来好极了,你爸刚刚还在叨念,说担心你怀孕又要工作,身体会吃不消。」

「有吗?」她纳闷地摸摸脸蛋,不觉得气色有什么好或不好,「叫爸别大惊小怪的啦,现在很多女人怀孕了还是一样出来工作,放心啦!」

「我也这样跟他说,何况,现在已经把你交给海东了,让海东去担心就好了。」安母欣慰地啜了一口茶。

「干吗非得把我交给他?我有什么好不让你跟爸放心的,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她努努鼻子,非常孩子气。

「不一样,妈当然知道你长大了,但是,如果有一个爱你的好男人可以守护着你,爸妈自然就开心啊!」只不过不管女儿几岁了,在她眼里都还是个孩子,她拿起面纸,帮她擦擦吃得油腻腻的嘴。

「程海东哪里爱我了,他每次都跟我抢烤玉米吃。」她嗔告状。

「不爱你干吗跟你交往这么多年?人家海东又不是条件不好。」

交往?她跟程海东什么时候交往了,她怎么不知道?常常搅和在一起就叫交往,那她跟他不就可以回溯到包尿布时期?

「妈,你今天说话真怪,我跟海东从小一起长大,本来就是交情超铁的好哥儿们,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还交往勒——」不以为然。

「又嘴硬,每次妈说什么你就要狡辩。」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才没有嘴硬,海东说我的嘴巴可软的勒。」因为每天都吃他买的食物,吃人嘴软啊!

安母却直觉联想到小两口之间的亲密举动,「啧,你这丫头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害臊。」

「明明就是妈太古怪。」咕哝。

「之前看你们两个拖拖拉拉这么多年,看得妈都快急死了,幸亏有孩子来敲边鼓,不然,你们两个不知道又要耗多久。」

「妈,听到我怀孕,你都没有被吓到吗?」老爸可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呢。

「有什么好吓到的,迟早的事,我不是你爸那个傻瓜……对了,你有乖乖去做产检吧,是男生还是女生?」关切问。

「当然有,不过,我不想先知道宝宝的性别,健康就好。」

「对,孩子健康,当爸妈的才安心。」安母语重心长地拍拍女儿的手。

「妈,多吃点啦你。」瞧,她都吃的快要见底了,妈的那一碗还满满的。

「好。」安母若有所思地吃了几口饭。

走出餐馆前时,安母还是忍不住叮咛,「好好爱海东,当人家妻子的,不要太孩子气。」

「为什么要我爱他,怎么不是他爱我?」她很爱跟老妈唱反调。

「他还不够爱你吗?成天在你身边打转,总是优先考虑你的事,而且他如果不爱你,干吗老让你欺负!」

呦,谁欺负谁啊,明明就是程海东欺负她比较多。算了算了,妈老说海东好,从小到大都这样,没救了。

才刚送走母亲,程海东的电话就来了。「吃饭了没?」

「吃饱了,连我妈的唠叨一起吃下肚了。」安芷娴把刚刚老妈说的话,全部重复一次给他听。

电话那端的程海东听完,忍不住闷笑。

「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

「你真的跟你妈说,我说你嘴巴软?」没好气地问。

「是呀。」理所当然。

程海东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傻女人了,以后看到岳母可尴尬了。

「你不觉得我妈今天超怪的吗,居然要我好好爱你。」突然,她无预警地问,「海东,那我问你,你爱我吗?」

嘿嘿,真难得,这个没神经的女人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了。「如果说……我爱呢?」

「那好吧,我也爱你,很公平吧!」

切,谁稀罕这种公平?害他白开心一场,她依旧没开窍嘛!程海东气恼极了,白吃了,那些烤玉米真是白吃了。

安芷娴当然无法理解他的拯救,她只是突然有个疑问——那,究竟什么叫爱呢?一起生活就是爱了吗?

唉哟,好烦喔,不知道啦,这是什么鬼问题,管他什么爱不爱,反正她跟他相处非常好,这样就好啦!

「海东……」她轻唤。

「嗯?」

「今天可以再买烤玉米给人家吃吗?」她用可爱的娃娃音,软软地问,心里有些害羞又带着点期待。

其实芷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究竟是真的喜欢吃烤玉米,还是喜欢上和程海东一起吃烤玉米时的相濡以沫。

程海东挣扎了半天,才干涩地说,「……买。」

「谢谢你,海东你真好!」

不客气呀不客气,其实他自己也爱,只是,这个笨女人,烤玉米都吃了那么多,好歹也要开点窍吧?

若要问怀孕对安芷娴造成什么样的改变,那应该就是吃跟睡吧!

她超容易饿,感觉在她肚子里的不是小可爱,而是一台惊人的食物搅碎机,别人肚子里的早餐都还没消化,她已经准备要吃第二餐了。

可怕的是,浅尝即止是无法满足她的,得确实来上一顿餐点,才能阻止可怕的饥饿感继续扩大。

「安芷娴,你不要再吃了啦!你刚刚才嗑过面包耶。」王洁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制止。

「不行,我好饿,不吃饱我会没力气工作,让我吃啦,我要吃饱饱的。」

不夸张,这就是怀孕后的她,连程海东都不只一次被她的食量吓到,她忍不住开始对肚子里的神秘小家伙有了怀疑,一定是食物搅碎机,一定是……

不只会吃,她也变得很会睡,常常觉得自己睡眠不足,动不动就打盹。

下班回家,她整个人就瘫在沙发上,跟尸体一样动也不动,都是程海东煮好晚餐,她才带着困意,饥肠辘辘地爬到餐桌前,努力填补肚子里的无底洞。

程海东常说,怀孕之后没看过她有哪一次是好好坐着的,因为她常常看电视看到一半,就很理所当然地歪倒在他身上,睡死了,非得他三催四请外加恐吓利诱,她才会不甘愿地睁开眼,步履蹒跚地去洗澡。

「安芷娴,起来把肚子擦一擦,不然到时候妊娠纹跑出来,以后不能穿比基尼,你就不要哭。」沐浴过后的程海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戳戳那个嗜睡的小女人,一脸兴味。

她是被睡神附身吗?随便一倒都可以睡到狂打呼,他恶作剧的捏住她的鼻子,她懒洋洋的也不挣扎,可笑地张开嘴巴,一开一合地呼吸。

这小妮子可以再懒惰一点!他索性一手撑着床,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低下头去封住她的嘴,他倒要看看,这个样子她还能怎么呼吸。

几乎不到一秒钟,她就开始挣扎了,小手乱挥一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孩子气的模样逗得程海东忍不住哈哈大笑。

傻瓜,真是个傻瓜,可是,怎么会傻得这么可爱呢!

「程海东,你很坏耶!」气呼呼地睨他。

他耸耸肩,不以为意,比起被她不痛不痒地骂了句你很坏耶,抢到一个吻的他还是划算很多。

而且……她似乎越来越习惯他的亲近了。

现在就算他偷袭她,她也不会再用那种要杀人的眼光瞪着他,虽然她还很害羞,但他感觉得到,她并不排斥他的吻,而且有越来越着迷的趋势。

虽然每一次结束,她总是会娇嗔薄怒地指控他,却也不是真的生气,反倒像个娇羞的小女人,脸上有着意犹未尽的神态,不着痕迹地在向他撒娇。

好想要她,每次看到她那个模样,他就特别想要她,但又怕伤了她和宝宝,只好继续苦苦压抑着满腔的欲望……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他停止脑袋里的遐思,从柜子里拿出妊娠纹淡化霜递给她,她不再抗议,乖乖地翻起衣服下摆,乖乖地抹着。

她虽然没神经,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因怀孕而爬满了丑陋的妊娠纹。

他不是没想过帮她擦,但她不答应,窘着脸哇哇大叫,说什么就是不让他翻开她的衣服、碰她肚子。好好好,不碰就不碰,谁叫她是孕妇,孕妇最大!

「最近什么时候要产检?」

「后天。」她把淡化霜挤在手心上,轻轻地涂抹自己的肚子。

「我后天请假陪你去。」不是征询,是结论。

「请假太麻烦了啦,你最近不是有很多案子吗?我自己去就好了。」

兴许是为母则强吧,怀孕之后,安芷娴渐渐意识到自己是有责任的,是该学习去承担点什么,而不能老是依赖别人帮她把每件事情都做好。

既然宝宝在她的肚子里,那么确保小家伙的健康安全就是她的责任,再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还不错,除了嗜睡,比起其他准妈妈被折腾的惨样,怀孕并没有让她吃什么苦,所以也觉得自己去产检并没有什么。

「案子是永远做不完的,不用担心。」没等到她的回应,程海东才觉得纳闷,就听见她猛地抽气声。「怎么了?」他赶紧转过身来,着急地问。

她眉心微拧,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还拿着淡化霜,表情即惊讶又呆傻,浑身僵硬不敢动。

「芷娴,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肚子痛吗?」程海东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大量地分泌。

她缓缓抬眸,表情怔然地看着他,微张小嘴,嗫嚅道:「好像动了,他,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下一秒,她整个人又抽了一下,圆滚滚的眼睛瞬间迸射出惊喜,「真的,他又动了,我摸到了!」

「真的?我摸摸看。」他蹲下身,把手掌贴在她鼓鼓的肚皮上,不一会儿,掌心下果然传来胎动。

「是不是,真的是宝宝在动对不对?」

「对,他碰了我的掌心,他在跟我打招呼呢!」他觉得好不可思议。

安芷娴旋即卸下不安,开心地笑开,弯弯的眼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欣喜而显得湿润,可下一秒,她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别哭呀,刚刚不是还很高兴的吗,为什么突然哭了?」他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搞得手足无措。

「海东,他真的有在长大,真的在我的肚子里慢慢长大了。」她难掩激动地哽咽说。

「这是好事,不是吗?」

「我感动啊,没想到原本只是一个小点点,现在居然可以在我的肚子里手舞足蹈了,我不是伤心,我是、我是太开心了!」

唉,这就是女人,伤心也哭,开心也哭。程海东疼宠地环住她稍嫌单薄的肩膀,轻轻安抚。

「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她带着浓浓鼻音问。

「如果是男生,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如果是女生,一定会是个贴心的小丫头,都好。男生女生都好。」

「嗯,都好,健健康康的就好!」安芷娴忙不迭地点头。

「别哭了,都当妈妈了,还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女生一样。」他的语气里,有着怜惜,有着满满的宠溺。

「嗯。」她吸吸鼻子,抹去眼泪。

真不可思议,回想他们开始一起玩耍的时候,两个人还穿着纸尿裤,走起路来像两只小鸭子,摇摇晃晃的,没想到再过不久,他们的孩子也要诞生了。

明明已经认识了那么久,眼里的她,有时候还像当年的小女生,可爱得令人心疼。

那个晚上,他兴奋得睡不着,身旁的小女人怕也是如此,躺在他身边,不停地动来动去,钻呀钻的,就钻到他怀里来了。

「动来动去做什么?」他莞尔问。

安芷娴鬼灵精怪地转转眼珠子,「我觉得宝宝想要你抱抱。」

轻轻一哂,程海东也不戳破她,大方地展开手臂,紧紧揽住她。

她抹开甜甜的笑花,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其实,是她想要他抱,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干爽的皂香揉合他的阳刚,总觉得在他怀里,心就变得好踏实。

来吧,亲近我吧!欢迎将我占为己有。程海东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第六章】

都说了只是例行性检查,不用陪的,前几次她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来,偏偏这次程海东就是莫名地坚持。

他说:请不要剥夺我跟小孩见面的权利!听听,多么理直气壮啊!说得好像她是黑心的坏妈妈似的,随便啦,爱跟就跟,到时候就不要不耐烦。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他坐在妇产科的产检门诊等候区,尽管被满坑满谷的孕妇给包围。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别扭,还很专心地翻着妈妈手册,看完之后,又拿起一旁陈列的妇女杂志来看。

虽然安芷娴现在的肚子又变得更大了一点,不过其他的准妈妈们,肚子都大得吓人,她这样还只是小意思。

瞧。别人还不都自己来做产检,有的手里还牵着半大不小的娃娃呢,反观自己,肚子明明是最小的,却一副身娇肉贵的模样,心虚呐……

「叫你不要来,干吗硬要跟来?你看,大家都很独立,只有我让人陪着来,很糗耶。」

程海东神色自若地看着四周的准妈妈,「可是她们看起来都是很羡慕你耶,她们一定在心里觉得我是个新好男人。」跩跩地说。

「拜托,少在那边自吹自擂,还新好男人耶!」吐槽他。

程海东笑开,低头继续阅读手中的杂志。

刚知道她怀孕时,他有好一阵子都睡不好,因为先前听筱雯学姐说过她怀孕的惨痛经历,害他很担心她也会每天吐得死去活来。幸好这几个月下来,她除了爱吃爱睡,一切都很健康也很平安。

看着杂志上的宝宝写真,他忍不住想,不知道他们的宝宝会是什么模样?是像芷娴多一些呢,还是像他多一点呢?

好期待,他真的很期待看见自己的小孩出生。

等待产检的同时,安芷娴面前来了个小男孩,约莫三岁,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又害羞地看着她。

「哈啰,小朋友!」安芷娴主动扬起笑容跟他挥挥手。

「我不是小朋友,我要当大哥哥了,妈咪肚子里有baby了。」童言童语,实在好可爱。

「所以,要喊你哥哥喽?」她点点小男孩的鼻头。

「姨姨也有baby吗?」

「有啊,在姨姨的肚子里。」

小男孩望了望不怎么显眼的肚子,纳闷地说:「没看到啊!」

安芷娴啼笑皆非,「姨姨的baby还很小,还在慢慢长大。」

「……喔。」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高举捏着糖的小手,伸到她面前,「给baby吃,快快长大。」

安芷娴受宠若惊,「姨姨替baby谢谢你。」

挥挥手,小男孩又咚咚咚地跑回妈妈身边,在妈妈怀里撒娇。

安芷娴正好对上小男孩母亲的目光,两人对视而笑。

「你老公很体贴喔!」

程海东听见了,不着痕迹地偷偷捏了她手臂一把,显然颇为得意。

不过就在快轮到她的时候,诊疗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来,一名神情凄惶的少妇走了出来,才走了两三步,就当场瘫软。

「海东,快!」安芷娴见状连忙心急地喊。

敏捷的程海东赶紧上前扶住对方,「太太,你还好吧?」

那一句你还好吗,惹得少妇悲从中来,顿时号啕大哭了起来,「没有了,我的孩子没有了……」

微隆的腹部该是生命的开始,孰料却胎死腹中,哀恸的哭泣声让整个候诊去气氛霎时变得好凝重,直到护士过来安抚少妇的情绪,带她离开后,每个人仿佛还能听见她那锥心的哭泣声。

拥有后又失去,比从来不曾拥有过还要令人悲痛。

心软的安芷娴始终红着眼眶,当透过超音波听到宝宝的心跳,她更加明白,这个规律的跳动声,对一个渴求孩子的母亲来说,有多珍贵。

几个月前,她曾经慌乱地想要残忍扼杀宝宝生存的权利,现在想想,她当时实在蠢得可以,她明明是如此幸运的一个人,怎么会想要逃避呢?

想到自己差点亲手断送这分上天给的宝贵礼物,她的内疚更加强烈。宝宝,对不起,原谅妈妈曾经有过那样的念头,好不好?

产检结束,坐到车上,安芷娴的脸色依旧苍白。

他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吓到了是不是?乖,别胡思乱想,我们的宝宝很健康的,医生不是说没问题吗?」

「海东,我觉得我之前实在太坏了,我竟然有过不想要他的可怕念头,要是他知道了,你说他会不会……」话都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直落。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宝宝的存在,也爱上了宝宝的存在,她好害怕会突然失去宝宝,害怕像那个少妇一样。

「不会的,你那时只是被吓到,并不是真的不要他,瞧,你现在不是很爱护他吗?忍着不喝咖啡,不吃你喜欢的冰淇淋,每天都想着要给宝宝最好的,怕宝宝会过敏,连最爱的虾子、螃蟹都忍着不吃,你这么努力,宝宝一定会感受到的。」程海东将掌心温柔贴在她的腹部,用轻柔的嗓音耐心哄着。

「真的?」她渴望一个有力的保证。

「真的。」

虽然有他的保证,但她还是忍不住轻轻抽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容易感动,容易发怒,还很爱哭……她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啊!

看她噙着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程海东的心顿时一紧。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大拇指指腹忙不迭地抹去她纷纷落下的泪珠,孰料,越抹就越多……

「别哭,再哭我要吻你了喔!」他故意恶声警告。

没等她抗议,他便欺身上前,轻轻地吻去她的泪,他的吻宛若羽毛般轻柔,像是担心会弄伤她似的,极为小心地压抑着自己强烈的情感,满怀怜惜地在她爬满泪痕的瓜子脸上,不断落下细吻。

她闭起眼睛,眼睫轻颤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紧张和浓烈到几乎要满出来的甜蜜,同时在拉扯她的理智,让她觉得好害羞。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起生活之后,他已经吻过她好几次了,从第一次的错愕,到后来,她也情不自禁投入,随着天旋地转。

但就算如此,每一次只要他靠近,她还是紧张万分,不敢贸然开眼,以为可以就此佯装平静,孰料,一颗心却早已为此深深悸动着……

现在冷静想想,好像不一样了。

她和程海东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他们还是时常说是彼此的好哥儿们,可又心知肚明,两个人的关系和以前不同了,因为哥儿们并不会那样接吻……

现在出现在她心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每当程海东这样对她的时候,那些无以名状的陌生感觉就会不断涌上来?

她有点急,想知道,可是迷迷蒙蒙地让她怎么也想不透。

有好长一段时间,在有限的座车空间里,只听得到两人浅促的呼吸声,只不过这次没有掺杂任何情色欲求,只有很单纯的温柔感动。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望着早已认识好多年的男人,她突然觉得好羞涩,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你,你为什么像小狗一样舔着我的脸?」她撇撇嘴,别扭地说,她不敢直接说他为什么要亲她,因为怕一旦这么说了,那种会让她晕眩迷离,真正的吻又要发生,心又要无法克制的沉沦。

呵,果然不解风情得很彻底!程海东曲起手指,朝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被你收编为专属的101忠狗,汪汪——」

他有趣的话语,还有故作调皮的小狗叫,果然让她破涕为笑,看到她的笑容,他才放心下来。

确定她的心情稳定一点后,他发动引擎,离开停车场,安芷娴以为就要回家了,偏偏车子却往反方向驶去。

「我们要去哪里?」

「Shopping!帮你买几件漂亮的孕妇装,也帮小家伙买些衣服跟玩具,好让小家伙知道我们有多期待他的到来。」

「你已经买一整个衣柜的孕妇装给我了,而且现在买小孩的衣服和玩具,会不会太早了一点,离预产期还有好几个月呢!」现在她倒是挺理智的。

潇洒地挑眉,「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慢慢买,慢慢布置婴儿房。」

安芷娴好笑地睨了他一眼。说也奇怪,怀孕的人明明是她,怎么他比她这个准妈妈还要疯狂?

百货公司的玩具楼层向来是最受欢迎的地方。

几乎每个小朋友到了这里都会受不了诱惑,十秒内彻底沦陷,非得爸妈死拉活拖的,才肯大哭大闹或依依不舍地噙泪离开。

很合理,毕竟是孩子嘛!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海东一个大男人坐在小朋友的扭扭车上,玩得惊呼连连,还不断地吆喝安芷娴一起加入,实在让人很傻眼。

安芷娴很想假装不认识他,偏偏这个男人却不放过她,害她只得频频对服务人员露出抱歉的尴尬笑容。

「海东,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你会把玩具弄坏的。」

她真的很怕下一秒会听到玩具车的破碎声,那他们两个大人可真是糗大了。

「放心,我们的玩具很耐玩,这款扭扭车非常坚固,不管怎么碰撞都不怕会坏,而且它的长型座椅设计,就是希望家长可以陪小朋友一起玩,虽然价格高了一点,但是相对的,使用的期限自然也比一般玩具车长,很划算的。」

「芷娴,要不要一起来坐坐看,真的很不错喔,将来我们可以轮流坐在后面陪小家伙玩,我们买一台回家,好不好?」他边绕着圈圈,眼睛发亮地问。

哈,说是买给小家伙的,但在她看来,明明是他自己想玩,也不想想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童心未泯,也不看看周围,有哪个大人像他这样!

「程海东,我脚软了,我们回家了啦!」她使出苦肉计。

「再让我玩一下。」玩心一起,就连说话方式也很像小孩子。

服务人员很机灵,马上拉来一张椅子,「这边有椅子,别客气,坐着休息一下。」

「谢谢。」安芷娴窘得都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看程海东笑得这么爽朗痛快,好像真的很好玩,看到他这么快乐,她虽然也很开心,但叫她也坐在小车车上,像他那样转来转去,她真的……办不到。

「安芷娴,别说我没告诉你,这个扭扭车阵的很好玩喔,趁着你现在肚子还没有很大,我们可以一家三口一块儿玩,喏,你跟小家伙坐前面,我坐后面。」程海东还不死心,极力游说。

「不用了,谢谢。」她赶紧拒绝邀约。

安芷娴托着腮帮子,啼笑皆非地望着眼前这个超龄分子,有一瞬间,她真的怀疑程海东是她另一个孩子,一个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大孩子。

忽地,一道女嗓诧异地响起,「……程海东?」

被点名的程海东跟坐在一旁的安芷娴,同时拾起脸,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走道上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目光直瞪着坐在扭扭车上的程海东。

天啊。若不是亲眼所见,卢雅婷真的不敢相信程海东会有这么童趣的一面。

她还以为程海东这个人耿直得救像一块匾额,永远方方正正,一丝不苟,没想到平常看来严谨冷漠的他,不只会哈哈大笑,还会坐在小朋友的玩具车上,玩得乐不思蜀。

这,这真的是她每天上班看到的程海东吗?

一看到卢雅婷,程海东随即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从扭扭车上站起来,接收到芷娴眼神透露出来的疑问,他淡淡地说:「鉴识中心的同事,卢小姐。」

「卢小姐,你好。」安芷娴连忙起身,笑着跟卢雅婷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

「我老婆。」程海东恢复在办公室里的招牌表情——面无表情。

原来,程海东的老婆就是长这个模样!「你好。」卢雅婷的目光像是探照灯似的,不断在安芷娴身上来回打量。

她一直耿耿于怀,被程海东爱着的女人究竟有什么能耐,要不然怎么能让他这个大男人死心塌地的爱着,顺从着,让未婚同事搭便车都不敢,还得耍小手段,她才会点头下嫁。

她原本不断猜想这个女人是不是长得特别娇艳动人,还是性情特别野蛮骄纵,或是像菟丝花那般楚楚可怜,让男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可是现在看到本人,事实证明,通通都不是!

程海东的老婆非但没有万种风情,也不精明过人,更别说是有什么荏弱的气质,即使模样还算清秀可人,但,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女人啊!

比较起来,卢雅婷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输给她,为什么程海东不喜欢她?

而且从不请假的程海东,居然请假和老婆一起逛百货公司,真让人意外。

「世界真小,没想到我们不约而同请假,现在居然又碰到面,一起去喝杯咖啡吧,好不好?」

咖啡!安芷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变得黯淡。不行,她不能喝,为了宝宝,她一定要忍耐。

程海东一眼就看穿卢雅婷的心思,喝咖啡只是借口,她根本是想打探他和芷娴之间的事,偏偏他是在没兴致提供自己的私事,当作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不好意思,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有事得先走了,再见。」他语调平淡地拒绝。一边揽过安芷娴,从容地离开。

「再见。」安芷娴微笑告别。

离去前,程海东不忘对服务人员说,「谢谢你,扭扭车真的很好玩,不过,我得先回家说服她才行,没办法,妻管严。」

「呵,没关系,欢迎以后再来玩。」

说得她好像是什么凶婆娘似的,安芷娴不满地斜睨了他一眼,以示抗议。

程海东不以为意,淘气地朝她笑了笑,耳尖的他还隐约听到卢雅婷悻悻然地在身后咕哝,「我当有多美呢,原来就长那样,也不过尔尔。」

可惜这种不友善的言语无法激怒程海东,因为他根本不把卢雅婷这种人放在眼里,还愿意客套,是因为每天在办公室都还会碰到面,不需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不然,他会彻底把她当空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对别人来说,安芷娴或许不是多美艳出众,但是对他而言,她绝对是最宝贝的,至于那个卢雅婷,连安芷娴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真的不考虑吗?那个妞妞车朝好玩的,买一台给小家伙啦,好不好,老婆大人?」只要面对安芷娴,他马上就恢复大小孩的模样,卑微地请求。

啥?他喊她什么,老婆大人?咦,是也没错,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只是听起来怪不好意思,也怪不习惯的,但……心里感觉挺甜蜜的。

「少来,明明是你自己想玩,别拿小孩当借口。」

「哈哈哈……这么轻易就被拆穿啦,我的意图有这么明显吗?」他开心地爽朗大笑。

「有。」她用食指戳他戳他,死命地戳他。

「呃、啊、喔、哦……」每戳一次,程海东就很配合地做出痛苦的音效。

幼稚装甜蜜!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嘻哈打闹的模样,杵在原地的卢雅婷既羡慕又嫉妒。

为什么?她明明就不输给那个女人。程海东的眼光真差!

【第七章】

一阵香风飘了过来,哼着歌,还踩着轻快的步伐,停在安芷娴的座位前。

安芷娴感觉自己被一团暗影笼罩,纳闷地抬起头——吓,好惊人的乳沟!她本能往后一仰,连忙用双手盖住肚子,惊呼道:「宝宝不要看!」

「安小娴,我恋爱了,我恋爱了。」连说了两次恋爱了的女人,是跟安芷娴同期进入这家贸易公司的王洁。

「是你恋爱了,还是你的乳房恋爱了,它们……有点不安于室呢!」安芷娴含蓄地说。

「你不觉得这样很性感吗?我家那口子可爱得很呢!」王洁娇声细语。

安芷娴一脸错愕,这是她认识的五洁吗?那个燃点很低的大女人王洁?原来她的声音也可以这么柔细,该不会去动了声带手术吧?

「恋爱的感觉真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她又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

「王洁,你到底是跟谁谈恋爱?」

「小刘。」害羞地扭了一下。

「小刘?你是说业务一部的那个小刘?」王洁不是说跟他站在一起,她只看到他的头顶的发旋吗,怎么现在又会跟他凑到一起了。

「嗯,就是他,我们最近正在热恋中。」喜滋滋的。

「呃,王洁。」安芷娴小手招了招,「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你要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在恋爱?」好奇地问。

「恋爱的感觉就是……」顿了一下。

「就是什么?」

「你自己回去问你老公。」都已经是人妻了,居然还问她恋爱的感觉,欺负人呐。

「王洁,拜托了,告诉我嘛。」她又没有谈过恋爱,真的好奇啊。

王洁以前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现在却说和小刘正在热恋中,所以她很好奇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不要!」王洁斩钉截铁的拒绝,「你之前说等你从法国回来,就要安排我跟程海东吃饭认识的,害我这么卖力的当你的职务代理人,结果你回来后,居然跟他怀孕生小孩,我到现在还在记恨,才不会告诉你勒!」

对于王洁的指控,安芷娴一脸无辜,她也不想啊,哪知道一次喝醉酒,就弄出人命来了。这种不为人知的心酸,她只能默默地吞下肚,没办法跟别人诉说的。

「不然,你也去法国玩,我当你的职务代理人。」这样够义气了吧!

最好王洁也多带两瓶酒回来,跟她的小刘酒后乱性,弄出人命,这样就能明白她是真的有苦难言了。

「不要,我才舍不得跟小刘分开,我们现在每天都很甜蜜,这个周末还要去约会。」王洁的脸上难掩娇羞,还有几分炫耀。

「约会?去哪里约会?你们约会都在做什么?」安芷娴真的很好奇。

「约会就约会啊,说说甜言蜜语,吃吃东西,看看电影,当然啦,还要滚滚床单。」王洁爽快地说。

「滚床单?」那是什么,安芷娴不懂。

「喂,安小娴,少跟我装清纯,你的孩子再过不久都要蹿出来了,你休想糊弄我你没滚过床单,没滚过,怎么会弄出人命来?」

吓,原来滚床单指的是那件事啊……受教了,受教了。安芷娴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去。

「可你们还没结婚啊,不是才刚交往吗?」

「虽然才刚交往,虽然还没结婚,但就爱上了嘛,不管他做了什么,你应付完全无法招架,深深地喜欢,不自觉只想为他一个人融化,放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别死板地以为夫妻之间才能这样,夫妻又不是机器,也得要有喜欢的心情才能做那些事啊。」

太前卫了!王洁的描述让安芷娴听得脸红心跳,完全不敢搭腔。

「你害什么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亏你还是人妻。」王洁被安芷娴窘得爆红的脸,逗得哭笑不得。

「王洁,你还没说恋爱是什么感觉啊?」她努力地转移话题。

「恋爱的感觉啊,就是很甜蜜啊,时时刻刻都想跟对方在一起,会脸红心跳啊,会亲吻对方。想碰触对方,做很多平常不会做的事,还会说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什么话?」瞪大眼睛问。

「厚,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为什么还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呆瓜?」不耐烦。

她确实没谈过恋爱啊!安芷娴忍不住在心里抗议。

「说,他最近是不是冷落你了?」王洁压低音量问。

「谁?冷落?怎么说?」寻思不解。

「程海东啊,我知道有的男人会对大肚子的女人没兴趣,快说,你们两个最近一次滚床单是什么时候?」王洁很老练地问。

滚床单那回事啊……哇,可久的勒,因为他们也就滚过那一千零一次,就是她从法国回来的那天晚上。

「别怕羞啊,我是在帮你解决问题。」很健康的口吻。

「嗯,就……我从法国回来的那一天晚上。」她低下头,答得很含糊。

「什么?」大惊。王洁被这可怕的间隔时间吓到了,她以后一定不要怀孕。

「太、太久了吗?」

「何止是久,简直快要破世界记录了。」至少她自己就没办法撑这么久,她是个随时需要恋爱感觉滋润的女人,「难怪你一直问我恋爱的感觉,可怜的孩子。」

安芷娴疑惑地转动大眼睛,是有这么可怜喔,可是她觉得很好啊!

「别说你没关照你,看在我们同事一场,喏,这个给你,趁明天刚好是周末,邀他去快乐一下。」

安芷娴接过王洁的券,一看,不禁当场傻眼——宾馆折价券?

「一定要去,去了就知道什么是恋爱的感觉了。」王洁颇有深意地眨眨眼睛。

真的吗?去了就会有恋爱的感觉?其实,她和程海东现在相处得还是不错,只是偶尔会觉得有点可惜……

她这辈子都还没有被追求过,还没好好谈过恋爱,床单也就不小心滚过那么一次,而且还是在喝醉的情况下,谁知道这么快就当了人家的老婆,马上还要当妈妈了!

正因为如此,她实在好奇恋爱的滋味究竟是什么,常会幻想是不是像偶像剧演的那样缠绵揪心,是不是会像王洁一样,每天春风满面,大喊恋爱的感觉真好?

可……王洁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因为她想要知道的是恋爱的感觉,而不是肉体的感觉啊,要她约程海东一起上宾馆,不如让她死了吧……

当天傍晚程海东开车来接她下班回家,安芷娴还来不及销毁折价券,只好对折又对折,藏在包里,而且像是做坏事怕被人发现似的,死抓着包不放。

「明天……」

程海东才刚开口,她便不自在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不寻常的小动作。

她连忙笑着摇摇头,「没、没事……你刚刚要说什么,明天怎么了?」

「明天你想回你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去。我明天得加班,手边的案子有点急,我怕你一个人在家会无聊,不如我送你回家,等我晚上加完班,我们再去我家吃饭,好不好?」

原来他明天要加班,那王洁给的折价券也没有用了,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感觉有点小小的失望,但随即回过神来,不对,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啊,该不会真的想约他一起去欢乐吧?

「不,不用了。我还是一个人在家就好。每次回家,我妈和你妈老是紧张兮兮的,怀孕的是我,她们却比我还紧张,我还是待在家就好,你放心去加班,等晚上回来看你想吃什么,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她说要待在「我们家」等他回来,程海东在心里暗自窃喜,看来这个小女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纳入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不怕无聊?」

「不然你要带我去上班吗?」她没好气地问。

当然不行,带她去上班,他就别想专心工作了,因为他会忍不住一起注意着她,想要和她说话,想要跟她牵手,想要抱抱她、想……

抱着新买的扭扭车走到百货公司的停车场,程海东忍不住猜想安芷娴看到后的反应。

少不了一顿数落,她可能又会说他蓄意带坏未出生的小家伙,假公济私……巴拉巴拉之类的,哈,光想都觉得她的口气真的很有妈妈的味道!

把扭扭车放在后车厢,程海东缓缓驶离这停车场。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是这阵子案子累积太多了,害他不得不牺牲假日赶进度。

忙了一整天,他现在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疲累,而是情绪的沉重,虽然在过程中,他可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得到很大的成就与满足,然而每个案子的成立就代表有人受害,他一想到受害者的惶恐无助,想到家属悲痛的眼泪,工作带给他的成就感便不再那么甜美,心里也就更挂念安芷娴,想要紧紧拥抱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快快回家找她。

周末他不在身边,她一个人不知道在家都做了些什么。

等红灯的时候,一对年轻情侣走过车子前,女孩手足捧着几乎快把自己淹没的花束,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娇喜,就连走路时,都要黏着男朋友。

认真想想,他好像从来没送花给安芷娴过,要是让老爸知道,一定会嘲笑他很逊,连送花这么好的招数都不会用,难怪她老是不明白他的心意。

很快地做了决定,等信号灯一豪迈绿灯,他马上加速,绕到最后的一间花店,选了一束紫玫瑰,嘿嘿,今天小家伙有礼物了,妈妈也有礼物,他可是个公平的男人!

半个小时后,他抱着礼物打开家门——

登登,傻眼!

他想像过会看到一个凸着肚子,睡死在沙发上的娇憨孕妇,也想像过会看到她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喜剧却哇哇大哭,更想像过她会坐在小凳子上,打开冰箱门,专心地觅食,但他绝对没有想像过这个画面——

肚子大到快要顶到琴键的孕妇,竟一派优雅地坐在钢琴前,双手专注地抚弄黑白琴键,弹奏着……呃,七零八落的曲调。

嗯,好啦,如果把声音抽掉,画面其实是很美的!

他把手中的礼物放到沙发上,缓缓走向她,双手搭在她肩上。

「回来啦,累不累?我今天用电饭锅煮了绿豆汤,去喝一碗吧!」她头也不回地说,两眼专注地盯着琴键,僵硬的手指要黑白键上乱弹,叮叮咚咚的。

「好,我先去换件衣服,待会儿出来再喝。」

他噙着笑意回房更衣,迅速喝了一碗绿豆汤,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她身边,和她并肩坐在钢琴前。

突然,有气质的美丽孕妇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真复杂,通通忘光光了啦!」

对嘛对嘛,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安芷娴啊,他记得她从小就没办法安安分分坐在钢琴前练习,「今天兴致不错哦,居然想到弹钢琴!」他忍不住调侃。

「每天只知道吃,睡和看肥皂剧,这样对宝宝不好,我也是有胎教概念的。」要不是为了陶冶宝宝的性情,做好胎教,她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坐到这座庞大的催眠机面前。

程海东挑眉:「那现在不弹了?」

「你在家,当然是换你弹啊!」指派工作她倒是做昨又快又确实。

好,他弹,免得宝宝还没出生,就被她不成调的旋律抽得精神错乱。

修长的手指架式十足地摆在琴键上,下一秒,一串优美的旋律便随着指尖的跳跃悠然响起,灵巧又动人。

程海东会弹钢琴,说来也是阴差阳错,端看某人的陷害。

记得五岁时,安芷娴也为了上钢琴课,策划了一连串的捣蛋计划,每次要开始上课前,她就赖在地板上大吵大闹,最夸张的那次,还足足闹了一个多小时,哭得安叔安婶头痛不已,钢琴老师甚至差点翻脸走人。

他奉命来当说客,谁知道安芷娴居然要他陪她一起上课,就这样,他莫名其妙展开他的钢琴不归路。

每次上课不到三分钟,安芷娴就在旁边摸鱼玩耍,就算被钢琴老师威胁要敲她的手背,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依然故我。

好几次她真的把老师惹毛了,挨揍了,但她还是不痛不痒,简直是十足的小油条,倒是他,越弹越好,俨然成了老师眼中的爱徒,差点就要走上音乐之路。

一曲弹完,程海东侧过脸,啄吻她的脸颊一下,「送给你跟宝宝。」

她喜不自胜地摸摸肚子,笑得好满足,「再弹一首好不好?就弹高中的时候,你常常弹给我听的那一首。」

「梦中的婚礼。」也在暗示她,他对她不同的心思,怎知这丫头听着、听着,居然靠在他肩膀上,用媲美雷响的打呼声替他伴奏,让他足足气了好久,现在想来还真是好笑。

好吧,难得她主动想听,他当然要满足老婆大人的要求,马上演奏。

浪漫的旋律响起,弹着弹着,程海东仿佛回到高中时期,现在他身边依旧坐着安芷娴这个不解风情的傻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搞不好几分钟后,打呼声又要开始帮他伴奏……

然而奇妙的是,当他弹完整首曲子,记忆中的打呼声没有响起,倒是在他别过头的时候,看到一双浸润着水色的黑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令他没来由地感到心头莫名一阵悸动。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低哑地问。

认识这么多年,她好像不曾这样看过他,这么近,这么静,这么仔细。

他的眉是她熟悉的,他的眼是她熟悉的,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也都是她熟悉的,这么熟悉的一张脸孔,她为什么不曾这样仔细的瞧过?

安芷娴忍不住伸出手,将他秀逸清俊的五官轻轻抚摸了一回,娇声说:「我终于知道大家为什么要喊你钢琴王子了,因为你弹琴的样子……好帅。」

好帅?她觉得他好帅?程海东觉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地大叫。

「既然我这么帅,你有没有被我迷倒?」他嘴角微扬,表情勾人又魅惑。

「哼,我又不是高中的那群傻妞,被你迷得团团转不打紧,还天天送你情书巧克力。」噘着红唇,用食指点点他的额头,语气微酸。

程海东好像嗅到以往没有的酸味,心情更乐了,一扫先前工作的沉重。

「还好意思说,那一大堆巧克力,最后还不全都进了你的肚子里。」

「哈哈哈……没错,没错,我还记得隔壁班的美女班长买的巧克力超好吃,是高级进口巧克力哦。」她一脸意犹未尽。

「对啊,好吃到某人没义气,口口声声说是好哥儿们,结果居然为了区区几块巧克力,就逼我牺牲色相。」咬牙切齿。

哎哟,小心眼的男人,不过就是让他陪美女班长出去喝喝下午茶,他也要这么计较,又没有叫他「捐躯」,充其量不过就是陪陪笑,又没什么损失。

再说,他回来不也一直称赞人家不愧是大美女吗?男生就是这样,明明自己心里爱死了,还要装委屈。

还记得当时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模样,说有多相配就有多相配,可惜美女班长没多久就被家人送出国念书了,不然,她应该是程海东的初恋,而现在跟他结婚的,应该也不会是她了。

唉,往事不能再提,再提,小心眼的程海东一定又要说她出卖他。「哈哈,我有吗?不记得,我不记得……」

她想要装傻开溜,却被某人从身后一把抱住,钳制在怀里无法逃脱。

「不能打人,我是孕妇,我很脆弱的!」她嘻嘻哈哈,根本一点也不害怕。

「为了奖励你今天乖乖在家,我买了礼物要给你。」

安芷娴一听,随即停止嬉笑,一脸期待地转头看他,「什么礼物。」

他放开她,起身走到沙发旁,拿起那束紫玫瑰,坐到她身后,「送你。」

瞬间,她的眸光闪动着异彩,像是一百盏烛光同时被点燃,灿烂炫得令人不可置信。

花!玫瑰花!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耶!天啊,她是在做梦吗?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送过玫瑰呢!

安芷娴一手捧着花,另一手的指尖则爱不释手地抚毒害丝绒般的花瓣,表情满是娇羞喜悦,藏都藏不住。

「喜欢吗?」

「嗯,喜欢,好漂亮!」她笑弯的嘴角像是撑了蜜,甜极了,粉扑扑的脸颊透着光彩,明媚又动人。

感染到她的喜悦,程海东再次张开手臂,将她圈在怀里。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心血来潮送好她玫瑰花?人家都说玫瑰花代表爱情,他送她玫瑰,也是代表他爱她吗?

才刚这么揣测,安芷娴便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难道,她其实也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她和他……

可是他是程海东啊,她可以对青梅竹马的他有这样的念头吗?

感觉到他正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以指代梳,滑过她的发丝,然后将它们拢成一束,摆放到左侧的肩上,露出她左边肩颈线条。

他好像不曾这样把玩过她的发,顶多就是安抚地摸摸她的头,而不是这么仔细地梳拢,好像她是他的芭比娃娃似的。

才正想要揶揄他,忽地,她感觉到劲窝处有股暖热的湿意,他似乎正在亲吻她,将她敏感的肌肤熨烫得又湿又热。

一下,一下,又一下……

那种触碰轻得像羽毛扫过,却又炙热得像火苗,令她无法忽视,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顿时在她的喉间。

坐在身后的男人重重吐出一口气,哑声说:「你身上好香。」他情不自禁地收紧双臂,将娇小的她搂得更紧。

明明是用同一管牙膏,她吻起特别甜,明明是用同一罐沐浴乳,她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就特别香,或许不是牙膏,也不是沐浴乳的有关系,而是她与生俱来的独特馨香,迷惑了他,让他深深着迷。

「才、才没有。」她赭着脸,傻气地说。

「有,香极了,香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好害羞,他怎么会对她说这么害羞的话?安芷娴忍不住缩缩肩膀,羞赧的微热感飞快涌上,让她连耳根都红了。

「你在害羞?要不然……为什么连耳朵都红了?」

「没、没有……」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他冷不防地张口含住她敏感的耳垂,然后放开。

她的气息刹时抽紧,紧张害羞的心情还来不及舒缓,接着就感觉到更多更多的亲吻,绵密地落在她的颈窝,肩膀、耳际……

她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感受着那令人战栗的酥麻,没多久,她便忍不住开始轻轻娇喘。连脚指头都兴奋得忍不住往内缩,接着双手一软,原来捧着玫瑰花束,就这么跌落到地板上……

他亲昵地吮吻着她,热热地呼息喷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叫她敏感得骚动不已。

她感觉到他的手在他身上游移着,状似漫不经心,却像带着火苗,不断在她身上点起一把又一把醉人的火。

「你的心跳得好快,要我停下来吗?」他突然这么询问,却不停止爱抚。

要停下来吗?可为什么她又觉得渴望他的碰触呢?突然,她的脑中闪过王洁说过的话——

虽然才刚交往,虽然还没结婚,但就爱上了嘛,不管他做了什么,你就是完全无法招架,深深地喜欢,不自觉只想为他一个人融化,就想他对自己为所欲为,别死板地以为夫妻之间才会这样,夫妻不是机器,也得要有喜欢的心情才能做那些事啊。

她喜欢程海东吗?

不是因为他们是哥儿们,不是因为他们是夫妻,而是以一个女人恋慕着男人那样的心情喜欢着他吗?

要不然,为什么她也有那种不管他对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招架,只想为他一个人融化,放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的渴望?

她的思绪好乱,整个人都发烫得快要无法思考……

「要吗?芷娴,你希望我停下来吗?」他嘶哑的再次问着。

「……不……」她无法思考,只能顺应本能,破碎地说。

蓦然身子腾空,她吓得赶紧攀住他,「海东,放我下来,我很重。」怀孕让她变得臃肿,变得沉重,她怕他会笑她。

「一个男人若不能稳稳抱住自己的老婆跟小孩,那还算是男人吗?」

他轻松地抱着她,从容地迈开步伐,神情仿佛是在说她的重量根本不算什么。

意识到两个人即将发生什么事,她紧紧抓住他的前襟,心里既期待又觉得不安。

才刚让她躺到床上,他的吻,就迫不及待地欺向她,她有些不安地想闪躲,他则软声安抚,「别怕,我会小心的,决不会让你跟宝宝受伤。」

她凝望着他,看他带着一抹温文的浅笑朝自己靠近,接下来,他们几乎没有机会说话,嘴巴忙着亲吻对方,双手忙着爱抚拥抱,就连身体都迫不及地想要贴近彼此。

这一次,没有酒精,她清醒地感受他每一次抚触,程海东并不焦躁,相反的,他相当温柔克制,以她的感受为优先,让她完完全全享受爱抚的舒服。

蹙眉,为那陌生却刺激的兴奋,舒眉,为那不言而喻的欢愉。

好美妙,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竟是这么美好,像是要飞上天似的,飘飘欲仙。

随着快乐的感觉越积越多,他们的呼吸不自觉益发急促,目眩神迷的那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舒畅,像退潮的海水似的,从四肢慢慢传递出去。

有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都还沉醉在方才的喜悦之中……

他的手指怜爱地拂去她颊旁汗湿的发丝,在她眉心落下轻吻。

曾经,她这株含苞的花蕾,束缚在花萼里,青涩纯真,不曾为谁染上红艳,而今,这朵花蕾已经在他面前,完完全全绽放自己的美丽。

「你还好吗?」他深情地注视着她,关切地问,怕自己太过忘情而伤到她。

她闭着眼睛,小嘴还不断吐出浅促的喘息,他也不惊扰她,轻柔地抚着她的肌肤,让她知道他就在身边。

许久,她才开口问,「……那一天,我们也是这样吗?」

他嘴角微扬,「嗯,也是这样,很亲密,但我更喜欢今天。」他喜欢清醒的拥有,而不是虚幻的美梦。

她也喜欢,喜欢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

「海东,抱我好不好?」

他伸出手,圈住她,享受着激情过后的余韵。

他们亲密地将自己交给彼此,不是国为他们是夫妻,不是国因为喝醉,而是因为他们的意愿,因为他们的情感,因为——爱。

爱啊,她,爱程海东。

晨光洒进房内。床上的小女人慵懒地舒展着身躯,脸上尽是满足的表情,微启的小嘴发出像猫咪般舒服的低喃。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那么舒服,那么令人依恋。

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周末,照理说应该充饱电力,精神抖擞。可是——她不想醒来,因为她不想去上班。

偏那个闹钟已经响过了三回了,唉,好希望每天都是周末,她想要赖在他的身边,让他疼宠着,当他的宝贝。但是……不行,老板会杀人的,工作开天窗,大家都会死的很难看。安芷娴,振作!

对自己精神喊话完毕,她猛地睁开眼。「吓!」

养眼俊美的男人正噙着邪笑。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他早已着装完毕,显然已经看了她好久。

「早安。」程海东莫开微笑。

「你在这里多久了?干吗不叫醒我?」她娇嗔道。

「看你好像睡得很舒服,连嘴角都带着笑,想让你多睡会一会儿。」如果把她叫醒了,他还有机会这样好好欣赏她不设防的睡颜吗?

她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别看我,这样很窘。」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很不好意思。

他也不想想,她才刚睡醒,眼睛搞不好还有眼屎,口气糟透了,头发乱得像稻草,满脸油光,对照他已经梳洗整洁的模样,她活像是个疯婆子。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完美的模样,虽说她从小到大在他面前,也没多有形象,不过以前没神经不晓得害羞也就算了,但现在知道她是喜欢他的,所以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变得格外敏感,害怕让他留下不好观感。

「你这样才怪勒,你全身上下早就被我看光光、摸透透了,现在突然在害羞什么?」

什么看光光、摸透透,他的用语就不能优雅一点吗?

「程、东、海!」

「中气十足,看来睡饱了,快点起床梳洗吧,要准备上班了。」他朝她伸出手。

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安芷娴这才嘟着嘴把手搭上去,让他把她拉坐起来。

「我去看看早餐好了没,我煮了粥,你刷牙洗脸完就快点出来吃。」

「好啦。」

他正要起身,她冷不防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怎么了?」

「……没事不能耍赖喔?」好半响她才松开他,拽拽地下床梳洗。

程东海觉得很好笑,揉揉鼻子,也不多说什么,便走出房间帮她准备早餐。原来,那个没神经,让人很吐血的笨女人,也是会撒娇的。

虽然只是看似不经意地把头靠过来,拉拉他的手,但那害羞回避的眼神,刻意野蛮的口吻,早已泄露了她那点小心思。

不错,有开窍就好,至少不枉他的一番苦心和一片真心。

虽然他很开心她会主动靠近他,但……不管他抬头几次,却都看到那个应该大口喝粥的家伙,一直用满带桃花的大眼紧瞅着她。

「我脸上有食物吗?还是我长得像大汉堡?瞧你一副想把我吃掉的样子。」他忍不住调侃她。

杏眼园瞪。「哪有,胡说八道,我、我只是在思考工作的事。」安芷娴说的正经八百,煞有其事,然而小脸却红了,心虚地低下头,舀了粥就往嘴里塞。「啊!烫烫烫……」

「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跟你说过要先吹凉了再喝吗?我看看。」

她又羞又窘,连忙推开他的手,「不用啦,只是烫了一下,没事啦!」

他蹙起眉,忍不住伸出手,敲敲桌面,「从现在开始,不许你想工作,也不许你想着碗粥以外的事,给我专心把早餐吃完,听到没有?」

呃,凶的嘞,好嘛好嘛,不想就不想。

像个犯错的小孩子,安芷娴垂下脑袋,安安分分地出着汤匙里的粥,小口小口地送进嘴巴里。

好香哩,是用去油的鸡汤精华熬得山药粥,一点也不油腻,因为程东海说过,早餐一定要吃饱,这样才有力气工作,宝宝也才会有营养。为了她跟宝宝,她一定要把他早上特地为她煮的爱心早餐吃光光。

磨蹭了老半天,两个人终于可以出门上班了。

坐在车子里,相同的街景今天看来格外养眼,她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朵朵小花不断在绽放着,忍不住瞄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程东海的鼻子又直又挺,瞧,他的嘴唇也很性感,难怪吻起来那么舒服,人长的帅,就连眉毛都很有英气。

还有还有,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好看极了,修长又很有力,不但可以拥抱她,还可以做很多事情,好比说开车送她上下班啦,弹钢琴给她听啦……

多完美啊!

她陶醉地沉浸在自己练满的幻想里,媚眼如波,浑然不觉身旁的男人已经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如坐针毡。

「安芷娴,你可不可以让我专心开车?」程海东忍不住在抗议。

「我又没有弄到你……」她一脸无辜。

「但是你一直在看我。」

男人当然喜欢自己的女人用崇拜爱慕的眼神望着自己,若是平常,他会抱抱她,回报她的注目,问题是他现在掌握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人身安全,手要控制方向盘,眼睛还要注意前方的状况,她这么毫不含蓄地望着他,是想要他着火吗?

安芷娴瞟了他紧绷的脸庞一眼,旋即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瞪大双眸,「你在害羞吗?海东,你耳朵红了耶!」

「闭嘴!」

「哈哈哈……程海东,原来你也会害羞啊,而且你脸红害羞的模样好可爱,好像个小姑娘,乖,姐姐疼,别怕、别怕喔……」她没有形象的疯狂大笑,还不知死活地伸出食指,轻挑他的下颚。

小姑娘?她居然说他像小姑娘?哪个大男人可以容忍被自己的女人说是小姑娘?程海东恼极了。

车子一抵达她的公司楼下,程海东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旋即把笑得花枝乱颤的她抓到怀里,狠狠地吻住她,吻到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还是小姑娘吗?」

「……」她羞红着脸,猛喘气,根本没办法回答。

须臾,他又抱抱她,温柔地低喃敦促,「快跟我说再见,不然,我们今天谁都别想好好上班了。」

「再、再见。」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她连忙拿起包,娇羞的打开车门。

程海东跟着下车,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午餐跟点心都放在里面,有妈做的五谷杂粮面包,肚子饿了可以吃,快上去吧!」

接过他递过来的袋子,安芷娴傻气地走向大楼,忽地,像是想起什么,她顿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程海东以为她又迷糊的忘了带东西,还来不及开口问,安芷娴已经一股脑儿撞进他的怀里,像只耍赖的小猫

,在他胸口蹭了又蹭,这才意犹未尽地退开。

几次回头挥手,每回总是笑的又娇又俏,看得程海东心都酥了,等她走进大楼,他才回过神,连忙低头看看手表,啊,快来不及了,匆匆上车离开。

「周末过得很快乐喔!」

安芷娴还在座位上陶醉不已的时候,听到一句调侃在耳边响起,连忙回神抬头看去。只见一对漂亮的乳房露出一大半,不用看脸,她立刻不假思索地开口,「唔,王洁,早啊!」

「总算回魂了,看你们刚刚难分难舍的模样,如何,是不是很有恋爱的感觉?」

「瞎说什么。」她不好意思,回避王洁的目光。

「跟你搂搂抱抱的,是你登记有案的丈夫,又不是随便找来的野男人,干吗怕人家知道?」

是不怕人家知道,但不想让人家知道啊,因为她想一个人慢慢陶醉、回味啊。

「好了啦,王洁,该工作了,不然待会儿老板又要把你叫进办公室听他念经了。」

「哼,再敢对我念经,老娘就先去皈依佛门,再回过头来念给他听,看谁的功力比较高。」恶狠狠的口吻。

王洁回到座位后,安芷娴一个人想了想,忍不住又笑了。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她喜欢程海东,「喜欢」喜欢程海东的自己。

「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怎么会答应这种事?」办公室里,卢雅婷无法理解地瞪着程海东。

程海东表情淡然地抬起头,瞥了她一样,大概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事,没有吭声,低下头继续做他的工作。

然而他的闷声不吭声,反倒激起了卢雅婷的愤怒。

「程海东,难不成你想出名想疯了吗?以为自己真是媒体所说的什么了不起的鉴识专家吗?那明明就是一个混蛋,一个早该被判刑的烂人,你还出面帮他,这样外界会怎么看我们这些鉴识人员?受害者的家属又会怎么想?大家往后还能信任我们吗?」卢雅婷气急败坏地说。

一桩陈年旧案,一条香消玉殒的性命,一个坚称自己是清白的嫌疑犯,在二审时又被判处重刑,嫌犯不服,再度提出上诉,要求在三审之前重新检验证据,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是嫌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三审订议,无论结果是对嫌犯来说有利有害,都无法再改变了。

消息一旦传开,大众舆论一面倒,监识中心里没人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程海东会答应接下来,不是以为自己很厉害,更不是为了要出风头,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案子发生的时间已经太久远,但是许多监识方式并不先进,现在既然有更好的技术和更可信的设备,为什么不做呢?

如果那个人真的有罪,就给他一个百口莫辩、心服口服的结果,让他清清楚楚明白,只要犯错,就该付出代价,也能让这个案件尘埃落定,还被害人一个公道,让家属们宽慰解脱,但倘若嫌犯真的是无辜的,就更该还给他一个清白,还他一个平静的人生。

这是他答应的初衷。

至于那些媒体炒作的生命威望,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监识人员,不是什么国籍巨星,这些光环关照,就免了吧!

案子这么多,三天两头加班他又不是不累,他也想早早回家抱老婆,问题是,良心这一关过不去啊!

「程海东,你说话啊!」卢雅婷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痛恨他的沉默。

「你要我说什么?我已经答应了,就会把事情做好。」

「你,你,你……如果有一天发生不幸的是你的老婆呢?」卢雅婷一激动就口没遮拦。

程海东脸色一凛。这算什么?她在诅咒芷娴吗?

「卢警官,请你收回刚刚的话。」程海东沉声警告。

一旁的小钟见状,赶紧出面缓和,「你们两个冷静一点,自己人吵什么吵?雅婷,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说那种假设性的话,快道歉。」

「本来就是这样,如果是自己的家人,他就会明白被害人家属心里的煎熬。」卢雅婷坚持不肯道歉。

她会这么生气,是因为她一直认为程海东是个正直的人,就算所有人都会随波逐流,只有他会始终保持清醒,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重新检验这个案子。

「我们手边的案子都快处理不完了,你还答应去帮一个混蛋脱罪,分明是想出名想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是为了正义吗?我真的看错你了!」

先是眼光很差地娶了个极为普通的女人,现在又迷失正义之心,接下这么不公道的工作,程海东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亏她以前乱爱慕他一把的,结果现在证明,当初是眼睛糊到蛤蜊了。爱错认了!

卢雅婷怒气冲冲,炫风似的离开办公室以后,程海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心情很沉重,什么话都不想说,阴着脸,默默地作者自己的工作。

他知道很多同事都很不以为然,觉得他太自以为是,认为他只是想出风头。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一只黑羊,只要无愧于心,黑羊还是一只羊。

「海东,别把雅婷的话放在心上。」

「她说什么都没关系,但她不该把芷娴扯进来。」

「我懂,不过,你真的答应要重新检验那个案子吗?」

「对。」他别过头看向小钟,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骂你嫌案子不够多啊。可又觉得应该信任你,因为你这家伙在专业上有多严谨,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程海东完全听不出小钟到底是褒还是贬,不禁感到啼笑皆非。「既然你支持我,要不把我手边几个案子拿去做?」

「喂,你是打算让我天天睡在这里啊?」小钟抗议。

程海东轻轻一晒,不再捉弄小钟。

心烦,整个晚上都睡不着,怕自己翻来覆去会影响安芷娴的睡眠,索性在她睡着后,一个人来到阳台,对着满天星空,闷闷地抽着烟。

他都快忘记最后一次抽烟时什么时候了,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凑到嘴巴,吸了一口——

好陌生的味道,但反复几次之后,倒也慢慢找回吞云吐雾的熟悉感。

安芷娴睡到一半惊醒,伸手往身旁一摸,发现海东不在,急忙下床找人,走出房间找了一下,就看见他站在阳台,眉头深锁,像在吸毒似的不断把香烟息道身体里,然后仰头朝向天空,一口一口吐出白色烟圈……

看着他这模样,安芷娴好心疼,缓缓走上前,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程海东浑身一惊,「芷娴?别吸,闪远一点!」

他赶紧捻熄手中的烟,双手拼命在空中挥舞,想把来不及散去的烟雾挥开,就害怕她和宝宝吸二手烟。「这个时候不乖乖在床上睡觉,跑出来做什么?连外套也没披。」他担心她会着凉,忍不住心急唠叨。

「对啊,这个时间不乖乖在床上睡觉,跑出来看什么夜景,抽什么烟?」她把他的唠叨稍加修改,全数奉还给他。

程海东一时词穷,不自觉地搔搔头。

「是不是觉得心烦?」她柔声问。

「没事,别担心。」

「还说没事,刚刚你附近有两只蚊子在飞,原本是以为有人血可吸,没想到才一靠近,就见你眉头一挤,当场捐躯,超可怜的。」她拐个弯告诉他。她早就看到他深锁着的眉心。

程海东笑睨了她一眼。「你脑袋瓜都装了些什么?」

「简单,先告诉我你心里转了什么,我就会告诉你,我脑袋里又装了什么,很公平的。」

「真的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烦而已,没事的。」

「说啦啊,不说我要生气喽!我要跟宝宝告状,要宝宝以后不要理你。」娇蛮地威胁着。

被她拗的没办法,程海东只好坦白,把陈年旧案的事情娓娓道来,说完,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你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去做,其他都不重要。」她很信任地拍拍他的胸口。

「你又知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搞不好我收了嫌疑犯家属的好处,打算帮他脱罪,又或者是我想出名。」他想到同事们对他的误解,忍不住嘲讽自己。

「唔,也不是不可能啦,不过前提是,你得改改你的脾气,不然,以上听说的假设,几乎不可能成立。」

一个严谨又挑剔,清高又骄傲的男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任人收买?这种男人比谁都在乎理想、操守,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生命中极为守护的东西,让自己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喂,你到底是在挺我还是在损我?」没好气的问。

「如果你希望我挺你,那我就在挺你,如果你觉得我在损你,那我就是在损你喽!」答得模棱两可。

「狡猾!」

「没你狡猾,自己跑出来欣赏夜景,害我跟宝宝睡得超不安稳,你都没有善尽做爸爸的责任。」她撅嘴娇嗔。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请两位速速回房间,快快上床,让小的帮两位值夜。」讲的很卑微。

回到房间,两个人躺在床上,他疼惜地抱着她,但这时候该乖乖睡觉的女人,忍不住又说话了,「海东,如果是我,我应该也会跟你做一样的决定。」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法官,我没有罪责判决的权利。但是,我有监识专业。倘若那个人真的是嫌犯,我就用证据让他百口莫辩,让他被判刑,还受害者一个公道,因为受害者家属想要看到的是真正的嫌犯伏法认罪,而不是一个莫名其妙被抓来的家伙。」

听完她这么说,程海东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监视器,居然连我的心声你都知道,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下……蛊。」安芷娴故意眯起眼睛,用阴森森的口气回答道。

他被她故弄玄虚的口吻和表情逗笑了,看来他没有爱错人,没有等错人,安芷娴果然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他饶富兴趣地笑问。

知道才有鬼,他还真当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不过安芷娴决定先下手为强,二话不说捧住他的脸,嘟起嘴吧野蛮地贴住他的唇,来个以吻封嘴。

程海东这下是真的两眼发直了,太神了!原来她真的知道呢,看来以后不能随便糊弄她了。

惊讶过后,他索性闭起眼睛,深深地回吻她那稚嫩可口的小嘴,交缠出一阵阵令人叹息的欢愉。

这就是他的女人,他程海东唯一想要捧在手心,爱一辈子的女人。

原来,被心爱的女人理解,是这么令人快乐的一件事。

她呀,真的越来越开窍了!

【第九章】

上头长官要调职,大伙儿借口欢送,名正言顺地上餐厅吃喝一顿。因为开放家眷参加,安芷娴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赚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这也是她第一次和程海东的同事们碰面。

宴席上,程海东低调沉默,一副跟同事不太熟的模样,话少得可怜,又面无表情,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不过他的脾性她从小就知道,他对待熟人和普通认识的人,态度真的差很多。

只是,她只要一想到大家每天都得忍受他这张不怎么赏心悦目的扑克脸,她就备感同情,只差没站起来跟众人举怀,聊表歉意。

众人热烈地闲聊一会儿,便开始上菜了。

虾!大龙虾!龙虾拼盘一上菜,安芷娴兴奋得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只是……

「不能吃,宝宝以后容易有过敏体制。」程海东三两句,当场浇熄她眼里的火花。

安芷娴非常不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家伙不去和同事聊天,干吗一直在她耳边啰唆啦,讨厌!

念归念,程海东还是很贴心地夹了一块鲜嫩的鱼,小心地去一刺,这才放到她面前的碗子里。「快吃,这很新鲜。」

呃,又是鱼,说什么有DHA,吃了对宝宝好,问题是,对她的心情不好啊!安芷娴只能含泪看着大家举起筷了,纷纷探向龙虾,虽然,也只能默默吃着这块爱心鱼肉。

「海东,看不出来你是这么体贴老婆的。」一号调侃者呵呵地笑了。

「还把鱼刺挑掉才给老婆吃呢。」二号赶紧补强他的体贴。

「海东,怎么不弄点龙虾给老婆吃?」小钟问。

「她现在怀孕。吃带壳的海鲜会诱发过敏,所以不能吃。」

「啊,你好可怜喔,怀孕的禁忌还真多。」小钟同情地看向安芷娴。

「对啊,而且他好严格喔,一小口都不准吃。」她的语气委屈到不行。

「我懂,他真的很严格,对于工作也都是一板一眼的。」小钟好像找到知音,忍不住答腔。

「是吧、是吧。我都怀疑他是个控制狂。」安芷娴煞有其事地说。

程海东不吭声。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安芷娴,这丫头脑袋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会不知道?去吧去吧,尽情地数落他吧,记得要开心一点呵。

「哈哈哈,海东,原来你是控制狂啊!」

小钟爆笑出声,一旁的同事们也跟着附和,纷纷趁机调侃一下这个平日一脸严肃的家伙。

程海东懒得解释,只是看向安芷娴,不悦不火的眼神仿佛在问:你开心了?看我被大家揶揄,你就乐了?你这女人,回家你就完蛋了。

安芷娴接收到他的警告眼神,却一点也不害怕,也不打算收敛,甚至还笑得更开心,程海东忍不住在桌面下捏捏她的手,对她完全没辙。

坐在隔了两人好几个位子的卢雅婷,全程目睹两人的眉目交流,看得火气都来了,打破沉默,故意说:「我以为你们家是妻管严,听海东说,你不准未婚女人搭他的便车?」

唔,双眼带着腾腾杀气,似乎来者不善喔!安芷娴看看卢雅婷,又瞧瞧程海东,随即意会,马上点头说:「没错,绝对不行!」

众人没料到她答得如此坦率,纷纷把视线转向她。

「只是搭便车而已,你会不会太多疑了?」卢雅婷口气尖锐。

「那是因为你还未婚,不了解当人家妻子的心情,不过你应该听过温馨接送情吧?很多感情就是在那个小天地里,从一开始的顺便,慢慢滋长蔓延,当妻子的如果不小心谨慎一点,说不准哪天就被篡位了,不得不防。」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你真聪明。」一旁的大嫂团们纷纷点头附和。

「这是因为两人之间缺乏信任。」卢雅婷弄不清她那一套说法,鄙薄至极。

「既然大家有心交往,有心要经营一段婚姻,自然就要有所牺牲,与其说是缺乏信任,不如说是对彼此的尊重,感情不是拿来考验彼此信任与否,我要求海东,也用同样的标准要求自己,决不搭男同事的便车,好让他安心。」

「应该的,夫妻相处就是要这样,要互相体谅。」大嫂团又附和了。

「再说,各位都是警界的人才,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优秀出色,男的俊女的美,工作能力又好,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好对象,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好老公,怎么可以放任别人觊觎呢?」接着安芷娴话锋一转,问道:「小钟哥,你说,你要是我,防不防?」

「防、当然防。」小钟答得可快勒,但一接到卢雅婷眼中冒出来的杀气,又马上龟缩。

「对自己有自信,又何必怕别人来抢?」卢雅婷又酸道。

「因为我只是一个没有自信的平凡女人,我也只能用我的方式来守护我平凡的婚姻,我相信我老公会谅解我的,是不是?」她温柔地看向程海东。

没神经归没神经,若真要斗嘴,安芷娴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程海东抹开浅笑,「好了,喝点汤好不好?」

「老公,谢谢。」安芷娴回以微笑的同时,不忘用眼神问他——海东,你该不会得罪人家了吧?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如果不爱她就叫得罪,那他也没办法。

眼见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就算妻管严,谁又有权置喙呢?卢雅婷原本想当着众人的面让安芷娴出糗,没想到却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直到宴席散了,她都没再开口说话。

离开餐厅,程海东牵着安芷娴,两人缓步走向前方的百货公司,打算去逛一逛,当作散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渐渐能够体会,幸福,不是锦衣玉食,而是能够跟心爱的人手牵手,走在一起,互相做伴。

嘻,心爱的人,原杰程海东对她来说,已经是心爱的人了呢!她忍不住更挨近他一点,紧紧地依着他的胳膊。

程海东没有说话,只是握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两人瞬间相会的深情目光,充满了甜蜜。

「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我,卢小姐喜欢你。」

「所以呢?我又不喜欢她。」

「为什么?」

如果这是恋爱中的女人专属的傻问题,那么程海东总算稍微安慰一点了,因为这代表安芷娴确实在恋爱。

「不为什么,因为我很早以前就有喜欢的人了。」

安芷娴一脸傻气地睁大眼睛,「是谁?」

还会是谁?这个超级大傻瓜,不会动动脑袋!哼,她越想听,他就偏不说。他不想这么容易就把答案说出口。毕竟,这得要某人自己去发掘才有意义,不是吗?

如果某人感觉不到,他就算说了几百次,几千次,都只是茫然。

他故意不看她,两道目光直落向远方,其深不见底的黑潭,神秘得无法触碰。

「海东?」她开始有点急了,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肯说?难道是不能说的人吗?

「这里人多,走路要看路,小心一点。」他蹙眉叮咛。

「……喔。」还是不说,他真的很讨厌耶!安芷娴暗自在心里偷偷嘀咕。

再往前走一小段,两个人终于知道为什么人潮会这么多了,原来是新柜开幕正在举办促销活动,很多人趁机来抢便宜。

「海东,是新开的巧克力专卖店!」安芷娴被醒目的招牌转移了心思。

完了,这下不买不行了,程海东摇头苦笑。「走吧,买完我们就回家吧。」人这么多,万一哪个没长眼的撞到他的亲亲老婆和宝宝,他怕他会一时失控,揍人!

「海东,你真好。」

哼,现在才知道我对你好!程海东在心里咕哝。

逛了一圈,安芷娴每一种巧克力都想尝尝看,不过,啧啧,这个价格真不亲民啊,但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她还是忍痛买了一小盒。

「我真败家……」安芷娴满是忏悔地望着程海东。

「有诚意一点,就干脆直接戒掉爱吃巧克力的坏习惯。」他毫不客气地切中要害。

「不行,那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她把巧克力紧紧搂在胸前,像宝贝似的护着。

真的是没法度,看来他这辈子注定要被这个小女人吃得死死的了。

「既然买好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程海东——」

就在两人正准备离去时,突然有人喊了程海东的名字,他们同时转头看,喊他的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大美女。

「尔倩,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回国的?」程海东松开安芷娴的手,不可置信地迎上前。

「呵呵,果然是你,瞧我眼力多好。」美女也开心地走向程海东,还热情地抱了他一下。

「最近好吗?」

美女做了个俏皮的表情,「还不错,就是累了点,这次是因为工作回国的,喏,这个巧克力就是我代理进口的品牌,多谢捧场。」

「了不起,你真的做出大事业了。」程海东对她竖起大拇指。

美女没说话,竖起食指,在程海东面前摇了摇,笑得神秘又诡异。

站在原地的安芷娴不发一语,只是表情怔然地望向大美女……是她?高中隔壁班的那个美女班长——徐尔倩!

她留着一头浪漫的波浪长卷发,高挑婀娜的身段,精巧动人的容貌,优雅甜美的笑容,好美,就算经过这么多年,她还是那么美,不,是更美了。

她回来了,而且还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程海东。瞧他们说话那个熟稔的样子,好像这些年都还有联络。

咦,他们不是只出去喝过那么一次下午茶吗,怎么就建立起这么好的交情,连分开了十多年都不见生疏,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但对程海东来说,就太不寻常了,他只有对待比较熟的人,才会这么热情。

「怪了,你又不爱吃巧克力,说,是买给谁的?」徐尔倩好奇地问。

「你说呢?」程海东挑了挑眉,转身在人群中寻找安芷娴的身影,发现她之后,笑着对她招招手。

安芷娴回他一抹虚弱的微笑,压抑不安的心绪,缓步走到他身边。

「还记得她吗?」他温柔地问着安芷娴。

当然记得,美女班长耶。「徐尔倩,隔壁班的班长。」她轻轻地说。

「我也记得你,你是安芷娴,小娴,天啊,你怀孕啦,几个月了?」徐尔倩一脸惊讶。

「七个多月,快满八个月了。」

「恭喜你要当妈妈喽!」徐尔倩白了程海东一眼,像是在指责他为什么都没说。

「谢谢。」安芷娴礼貌地回以微笑。

突然徐尔倩身后有人高喊她名字,她连忙回头比了个手势,再转向两人,道歉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忙,改天我们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是很认真的喔,不是客套话。」

「没问题,你再打给我。」

「那就这样说好喽,拜拜。」徐尔倩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入人群。

程海东笑着目送她的身影远去,这才回过头看向安芷娴,「走吧,我们回家了。」

「好。」她沉默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顿时,她觉得方才买到巧克力的喜悦,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回程的路上,安芷娴不断地脑海中重复播放刚才他们两人重逢的画面,每播放一次,她心里的不安就更加深一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高中的时候,你和徐尔倩只出去喝过一次下午茶吗?」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不然呢?时间,地点不是你这出卖朋友的家伙负责敲定的吗?」程海东莞尔反问。

对,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安排的,花了好久的时间说服程海东,他老大才阴着一张脸去赴约。

「之后都没再一起出去过?」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你们女生,三天两头喝什么下午茶,怪别扭的。」

要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生坐在气氛古里古怪的地方,拘束地喝茶,套句她说的话——干脆杀了我算了!

「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陌生。」

「出国前,她来找到我打过几次球,好像就是那时候才慢慢变熟的。」

她和程海东打球不稀奇,但是徐尔倩这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来找程海东打球,那就很不可思议了,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住在隔壁,身为好哥儿们的她,居然完全不知道!

这个天大的发现让她的胸口没来由的一阵郁闷,像是被什么异物压住似的,沉得让人无法推开。

她拼命地转动脑袋,忽地灵光一闪,终于发现了方才一直没找到的古怪。

这两个人正经八百地说要约出来吃饭,却没见他们互相留下电话号码,而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早就有对方的联络电话了。

哈,不枉她跟程海东这个鉴识专家认识这么多年,总算也让她学到一点抽丝剥茧的能耐了!自我解嘲地想。

虽称不上是晴天霹雳,但安芷娴感觉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裂开,崩解了……

「你们刚刚说要吃饭,却没有互相留电话,难不成你已经有她的电话?徐尔倩不是出国好多年了吗?」

「好像是大学的时候吧,有一次她回国,来家里找过我,我当时不在,她有留下联络方式,我也有回电给她,问她找我什么事,她说刚好回国,想找老朋友叙叙旧,之后她有急事要赶回去,所以也没见到面。」程海东把那次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所以你们这些年都有联络?」她语气略颤地问。

「嗯,过年过节都会互寄E-mail,简单地问候一下。」

偏偏有时候越是简单的问候,越是真诚可贵。

「这些……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微酸在她心里发酵。

「这种小事还要跟你报告啊?」程海东没有感觉到她不太对劲,出言调侃。

小事?不。这过不是小事,至少对她来说不是……

她一直以为她对程海东的事无所不知,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世界上其实也有她所不知道的程海东,她太自以为是了。

跟一个老朋友联络不算什么,但,最让她感到失落的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

难道,他对徐尔倩真有不一样的感觉?要不高中时,她说服他和徐尔倩去喝下午茶,他怎么会去的时候一副臭脸,回来的时候却咧嘴猛夸人家漂亮?

等等,刚刚他有说,他很早以前就有喜欢的人了。难道他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的那个人。是徐尔倩?

这次真的是晴天霹雳了……

原来是徐尔倩,亏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无话可说的好哥儿们,没想到,程海东一直隐瞒她。

「海东,那你现在还喜欢当初喜欢的那个人吗?」

驾驶座上的他别过头,静静地看着她,须臾,「喜欢,一直都是。」

呵,一直都是呐!

从小认识他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有被排拒在他心门外的感觉,她感到自己的心,慌慌的、乱乱的、躁躁的……

月华暗淡,夜色如墨。

半夜突然醒来后,安芷娴就再也睡不着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明酸涩,却了无睡意。

寻着平稳的鼻息声,偏头看向睡在身旁的男人,脑袋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和徐尔倩的重逢,思绪纷杂的乱跑一通后,最后又回到眼前这张俊俏的侧脸上。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乎是打她有记忆以来,程海东就在了,而她一直这么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地依赖着他。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在自己身边。,原本一直觉得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可是现在,安芷娴却不确定了……

她想,如果当年徐尔倩没有出国念书,他们两个说不定就会开始交往,相信多年后的今天,和程海东结婚的人就会是徐尔倩,而不是她了。

这情况就好像是A改变了B,所以B改变了C,一个转折便扭转了每一个人的命运,但即便结果可以扭转,却改变不了他喜欢徐尔倩的事实。

安芷娴不懂的是,程海东既然喜欢徐尔倩,他为什么不去争取,他们明明都还有联系的不是吗?为什么程海东要跟她结婚?

若是为了替阿公冲喜,徐尔倩也可以啊,难道……是因为宝宝?

可恶,她就知道是这样。孩提时一个小伤疤,就可以让他挂念那么多年了,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一条宝贵的小生命,他怎么可能放手不管?

笨,她真是笨,还以为自己帮了程海东什么大忙,为阿公尽了孝心,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让他委屈自己。

她惊愕又懊恼,脑袋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程海东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她会成全他们的,可是现在不行啊,她已经喜欢上他了,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为什么现在才要让她知道这个令人心碎的真相呢?

霸道的占有,她心虚,大方的退让,她心碎,唉,老天爷这不是在整她吗?

好想哭,但可恶的是她哭不出来。

她侧过身去,觑了熟睡的他一眼,苦涩的笑意凄凉地挂在嘴边,她忍不住挪动身子,把脑袋靠向他的肩膀……

以往心里觉得慌,只要往程海东身边一靠,所有的问题就会神奇地迎刃而解,可是这次似乎失灵了。

该不会是不够近吧,那再近一点好了……

好不容易找她熟悉的位置,闻到她熟悉的气息,她又觉得慌了,她担心,担心这个胸膛还能够一直属于她吗?

【第十章】

不知道是第几次,程海东担忧地望向那个愁眉不展的女人。

不知道是第几次,安芷娴居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就停留在她身上。

她打开电视,两眼发直死盯着屏幕,戏里的演员哭得柔肠寸断,她面无表情,像棵植物一样僵坐在沙发上,演员笑得乐不可支,她却不为所动,跟平常那个非常投入剧情的安芷娴,完全不一样。

「芷娴,你在做什么?」

「看电视。」

究竟是她在看电视,还是她在给电视看?程海东感到非常不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

「你不是最爱吃巧克力了,为什么都没看你吃?」他指着那盒完好的黑巧克力。

她勉强拉开一抹弧度,目光无神地说:「这很珍贵啊,舍不得吃,等快到保存期限的时候再一口气嗑光它。」

用字遣词没问题,是她一贯的说话风格,但是,语气不对,她满口歪理的时候,总是笑得眉飞色舞,好像她说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圣典圭臬,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僵硬平直。一定有问题!

「芷娴,你是不是觉得那里不舒服?」他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啊,差不多了,我该去刷牙准备睡觉了。」

程海东想要拦住她,把话问清楚,怎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只好先接听,「喂,我是程海东。」

安芷娴听不到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只知道没多久,他的声音陡地提高——

「尔倩,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人在哪里?要不要紧……什么地方?说清楚一点……好,好,你别紧张,我现在马上过去,你等我。」

程海东挂了电话,两个人的目光就对上了。

「尔倩出了点意外,情况有点复杂,一时找不到人帮她,所以我得赶过去一趟,你别等我,先上床睡觉,知道吗?」

安芷娴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点点头,他匆忙抓了车钥匙,便出门去了。

他离开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安芷娴陷入极端的寂静之中,应该说,她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觉得茫然慌乱,脑袋几乎无法运作。

徐尔倩打电话来说需要帮忙,其实,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出去,她不想让他们碰面,她很自私地想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很坏是吧?是啊,她也知道自己很坏,但是,她不想当好人呀,她一点都不想把他让给徐尔倩,尽管她现在已经知道他们两个对彼此的心意,但她就是没办法这么大方地放手。

诗歌是这样唱的,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但是对此刻的安芷娴来说,爱是苦苦煎熬看不到明天,爱是满满的嫉妒!

她觉得心都抽紧了,快要不能呼吸,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讨厌被嫉妒淹没的自己。

但是,她没办法成全他们,她是那么深爱着程海东,她没办法放手!

因为厌恶这样的自己,她忍不住沮丧地哭了起来。谁能救她?谁能救她?

边哭边想,最后她胡乱抹去眼泪,拿出手机,急忙打电话给王洁——

「王洁,告诉我,如果不想要眼睁睁地失去挚爱,我该怎么做?」

「安小娴?你这个孕妇不睡觉就算了,还打电话来没头没脑问这个什么问题?太瞎了吧!」

「王洁……你知道的吧?我爱他,我是真的爱他,可是现在我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爱他,我好怕他要离开我了……他说,他一直都还喜欢那个人……」

「安小娴,清醒一点,不要无病呻吟,讲话讲重点。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给老娘说清楚!」王洁大女人的性格一整个爆发。

花了大半时间听完安芷娴的叙述,王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安小娴,要是以前,我会怂恿你去抢,极尽所能地去抢,但是现在,我不会这样建议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成全他们吗?不要,不要,我不要……」她心慌地拒绝。

「你听我说,程海东知道你心里的担忧吗?你有跟他说过吗?」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萎靡困顿的语气。

「那你就更应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告诉他你喜欢他,你爱他,把你对他的感情说给他听才对。」王洁受不了地大叫。

「然后呢?」幽幽问。

「然后问他有什么决定,是要继续你们的婚姻,还是要去追寻他的旧爱,请他一定要做出决定。」

「如果……他选择徐尔倩呢?」

「那也只能让他走了,心不在,留个躯壳做什么,等着让人借尸还魂吗?嗟。」王洁不以为然地嗟了声,继而放软语调,「别看我这么大女人,其实我也在爱情里跌过跤,被一个王八蛋伤得遍体鳞伤,那时我不顾一切地去抢,想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我几乎耗尽一切去抢夺,耗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深渊里,间接的自我毁灭。」

「结果呢?青春岁月的精力就这样耗光了,猛地一回想,才发现自己好傻,抢一个王八蛋干什么?老娘可是值得其他好男人来疼的,干吗硬是这么执着?所以,听我的劝,表达完你的心意,让他做决定,如果他珍惜你,他就会留下,如果他不珍惜,那就趁早让他走,女人的青春很有限。」

「可是如果他真的走了,宝宝就没有爸爸了……」安芷娴越想越难过,忍不住低泣。

「没有爸爸,我来当他爸爸。」

「可是你是女人,胸部很大的女人。」

「那我还可以帮忙喂奶,多好,父兼母职指的应该就是我这种人。」

安芷娴笑了,被王洁这种非常有义气的说法给逗笑了,噙着眼泪,哽咽地说:「你说的喔,到时候要记得帮我喂奶喔,要记得父兼母职喔!」

「好啦,好啦,通通包在我身上。」

挂了电话,安芷娴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着,就说吧,把自己的感情全部都说出来吧!

程海东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她若要强留他在身边,其实也不是不行,但,那不是她要的程海东。

他有权利去追求他一直都喜欢的那个人,而她也有权利拥有一个完全爱她的男人,只是,那个男人不叫程海东罢了。

始终睡不好,安芷娴索性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顺便好好思考该怎么跟程海东开口。

正巧程海东也很忙,晚上还得加班,她平白多赚了一点时间来拟她的讲稿,免得到了真要开口的时候,脑袋却一片空白。

她仔细回想这几个月来的婚姻生活,说真的,程海东真是个没话说的好丈夫,百般纵容她,宠溺着她,陪她在婚姻生活里摸索,领着她一步步走向准妈妈的路,容忍着她的古怪脾气,虽然是她怀孕,但他也没有比她轻松。

他是这么样的一个好男人,任何女人都会爱的……

失去当然会舍不得,但这一次,就让她这个哥儿们也为他做点什么吧!

等程海东加完班回到家,安芷娴正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温文娴静的浅笑,一听到他的声音,她急忙起身迎上前,「累不累,我帮你准备了蛋炒饭,饿了可以吃一点。」

「为什么不躺着好好休息?你这两天气色不太好。」他皱眉。

「只是有点失眠,白天睡了好久,现在好多了。」

「今天在家都做了些什么啊?」

「当然是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啦,你先去洗澡,我帮你把饭热一热,待会出来吃。」

「好。」他疼惜地摸摸她的脸,这才回房去。

他一离开,她顿时放下紧张,连忙吁了一口气。太温柔了,他总是对她这么温柔……万一真的分开了,日后要是回想起来,是甜蜜,也是惆怅。

沐浴完,程海东神清气爽地坐到餐桌前,接过她手中的餐具,开始大快朵颐。

安芷娴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不曾拥有,就不觉得失去的苦,不曾爱过,也就不觉得失去的痛。偏偏,她拥有了,也爱了,苦和痛才会这样螫着她的心。

忽地,程海东舀了一口饭,送到她嘴边,「你也吃一口。」

她张开嘴,吃下去,努力地对他微笑,可是……好难喔,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几乎快要看不见他了,她忍不住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

「怎么了?」她好像越来越善感了,像个小可怜似的,程海东忍不住摸摸她的发。

她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头抵着他的肩膀,直到啜泣声响起。

「芷娴,怎么了,为什么在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就这样让我靠着,拜托……」

程海东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有所动作,就这样让她静静靠着。

「海东,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有你跟我一起分享承担……」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他觉得古怪。

「嘘,听我说好不好,听我好好把话说完……」

「好,你说,我听。」他保证。

「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我最要好的好哥儿们,也打算要一辈子跟你当好哥儿们,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生活,我发现我渐渐喜欢上你,甚至爱上你了,对你的感情不只是好哥儿们那样单纯的依赖,还有更多更多的依恋。」

听到她说爱他,程海东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隐忍多年的情感,终于可以得到她的响应,可下一秒,他马上从天堂跌入地狱……

「你说你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知道是谁,老实说,我很嫉妒,嫉妒那个被你喜欢的女人,我不是没有挣扎,但是,在明知你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我不能自私地独占你,所以,我让你选择,你要留在我身边,还是跟徐尔倩在一起……」

程海东感觉一大桶冰水朝他泼了下来。

「我不懂,这关尔倩什么事?安芷娴,你给我说清楚!」他双手握住她的双肩,逼她抬起头看向他,他目光炽烈地瞪着眼前这个小女人,看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知道一直以来,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是尔倩,我知道你喜欢她……虽然我也爱你,不想失去你,但是我决定给你选择的权利……」

「你再给我说一次!」咬牙切齿。

「我说你喜欢尔倩——」到底要她说几次啊,他难道不知道她每说一次都是煎熬吗?

「很好,安芷娴,光是这句话,就足够让我亲手掐死你一千次了!」程海东气得浑身紧绷,双眸生寒,额侧青筋浮现。

「啊?」她怔然地望着他。

「下一句呢?知道我喜欢尔倩,然后呢?」他抹开一抹诡森的笑,阴阴地询问。

「虽然我也爱你,不想失去你,但是我决定给你选择的权利……」她的眼里满是泪水,让她的美眸更是水汪汪。

「好,这句话至少可以保住你一条小命,但是,你还是完蛋了!」他暴怒了,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恶狠狠地瞪视着她。

「……海东。」她觉得好不安、好害怕,从小到大,他从没这样生过她的气。

「是谁告诉你我喜欢尔倩的?我说我很早以前就有喜欢的人,但我有说那个人是徐尔倩吗?」怒声质问。

「……没有。」讷讷地答。

「想象力很丰富嘛,我没说过的话,你都能自己乱扣在我的头上。」深邃的眼眸眯成一条细线,看来着实危险。

「可是你……我、我……」她的脑袋马上当机,没办法好好说完一句话。

此时,程海东的手机响了,他阴冷冷地瞟了安芷娴一眼,给了一个叫她闭嘴的眼神后,旋即接起电话,「喂,尔倩,什么事?嗯,好,我这就下楼去。」

挂断电话,他眸光冷冽地瞅着她,「徐尔倩打电话来,要我下楼去跟她见个面,我现在要下去,你,也跟我一起下来,我倒要请你指教指教,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程海东喜欢徐尔倩!」

她被他的吼叫声吓得瑟缩了肩膀,连眼泪都不敢擦。

程海东抓过外套往她肩膀一披,便拉着她一起下楼去。

徐尔倩从一辆豪华房车里出来,手中拎着东西,见两个人一起下楼来,诧异地问,「怎么一起下来了,你们的感情会不会太好了点。」

「尔倩,安芷娴说我喜欢你,打算要让我跟你一起走。」

「啥——」徐尔倩吓了一大跳,整个人还当场往后退了一大步,「为什么?」

「你问她啊!」程海东没好气地说。

「海东说他很早以前就有喜欢的人,我想来想去,那个人应该是你……」

「拜托,小娴,你别又乱点鸳鸯谱了好不好?以前是安排喝下午茶,现在你该不会是要安排我们结婚吧?我老公会杀人的。」徐尔倩无奈地说。

「啥?老公?」安芷娴诧异地杏眼圆瞪。

徐尔倩往身后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一指,压低嗓音说:「喏,就是那个像大猩猩的家伙,我欣赏程海东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嘘,我老公的中文进步很多,他如果听到会发狂的,小娴,其实你说的那个人我也知道,海东有跟我说过。」

安芷娴看着脸臭到不行的程海东,又再看看徐尔倩……为什么徐尔倩知道,她却不知道?这个臭程海东真是厚此薄彼,居然不跟她说。

「是谁?」

徐尔倩抿唇微笑,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镜,打开,推到安芷娴面前,「就是这个人。」

「……我?」大惊。

「不是你,我干吗跟你结婚?蠢。」忍了很久的程海东,毫不客气攻击她。

居然骂人家蠢,呜呜……

「哈哈,看你们两个吵架真高兴,我有种终于报了仇的快感,你知道吗,那次你安排海东跟我喝下午茶,这个浑蛋一来,就追问我巧克力是在哪里买的,说要送给他喜欢的女生吃,实在很不给我面子,我们两个差点在咖啡厅里打起来,后来我跟他呛声,总有一天要他为了女人,来跟我买巧克力,看,现在我做到喽!」

安芷娴偷偷觑了一旁头顶正在冒火的男人,又满脸歉意地望了望徐尔倩。唉,她怎么会搞出这种乌龙?

「程海东,我想,这应该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你们慢慢处理,这些巧克力送给你们,一边吵架一边吃啊,我跟我老公先回去了。」

徐尔倩优雅离开,留下两个陷在爱情迷宫里的傻瓜。

程海东闷不吭声,扭头就要上楼回家。

「海东,海东,等等我啦……」安芷娴急忙捧着肚子追上去,紧紧拉住他的手,死也不肯放。

「抓那么紧做什么?不是要把我让给别的女人?」冷冷地问。

「不让,人家爱你,不让不让不让……」

「没神经归没神经,大脑还是要用一下好不好?」语重心长。

「一直都有在用啊,哪知道是误会一场,谁让你什么都不跟人家说。」

「所以是我的错喽?是我活该吗?」神情睥睨地瞪她。

「我的错,是我搞错了,对不起啦……」可怜兮兮地猛吸鼻子。

「那你现在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了吧?」

「知道。」也好开心。

「不用表示一下吗?」跩跩地问。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以后绝对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他捏住她的下巴,「这两天睡不好,哭哭啼啼的就是因为在胡思乱想?」

「嗯,只要一想到不能再爱你,心就觉得好痛好痛。」她低着脑袋,撞进他怀里。

他心疼地伸手抱住她,「傻瓜,你果然是个没药医的傻瓜。」

「可是傻瓜爱你啊……」

程海东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爱到一个笨蛋真是伤脑筋,以为她会自己开窍,没想到反倒搞了这么一个大乌龙,还一个人偷偷伤心难过。

算了,他认了,以后再也不玩这种等她顿悟的游戏了。

因为,以后都是他说了算。

【尾声】

每次回老家探望阿公,程海东都会在车上重复同一句叮咛——「记得,待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跟阿公提起冲喜的事,知道吗?」

「厚,我知道啦,每次回来看阿公,你就要唠叨一次,我知道,不能说,不能说……」安芷娴不耐烦地回嘴。

「乖,知道就好。」他宠爱地摸摸她的发。

下了高速公路,当车子缓缓驶近老家,远远的,她就看见阿公老早就坐在透天厝前,伸着脖子翘首远眺,车子才刚停好,他老人家便笑呵呵地迎上来。

「阿公!我好想你喔!」安芷娴马上给他一个超大拥抱。

「哈哈哈……阿公也很想你,喔,肚子又更大了,快生了吧?」

「嗯,预产期是下个礼拜,想说趁生宝宝之前,先回来看看阿公,不然就要等到做完月子了。」

「一定要给阿公生个白白胖胖的小曾孙喔!」阿公开心地说。

「好,我一定会。」软声保证。

「外头天气热,我们快点进屋去,别热坏了。」

从头到尾,阿公都没有看过某人一眼,径自拉着大腹便便的安芷娴,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进屋去,至于程海东这个真正的孙子,则莫名其妙地被晾在一边。

又来了,每次都这样,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会开心地把他这个长孙兼司机给忘了,根本就是把他当仆人,连行李也扔给他一个人搬。

真是天没天理,人没人性!

程海东垮着脸,奋力地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头,心里满是感慨。

他不是程家的长孙吗?怎么待遇差这么多?好歹那个小曾孙也是他努力播下的种耶。

「婶婶,我跟海东回来了,叔叔呢?」安芷娴走到厨房探头问。

「我让他去买酱油,坐车坐很久了吧,累不累?」

「不累。」安芷娴深深吸了一口气,「哇,好香喔,只要想到可以吃到婶婶煮的好菜,坐车一点都不累,婶婶,我来帮忙。」

「你别乱动,快去坐着休息,只是炒个青菜,我来就好。」婶婶赶紧安抚这个大身大命的孕妇。

「婶婶,是医生交代说要多动一动的,到时生产会比较顺利。」安芷娴撑着腰,走进厨房,和婶婶一起坐在椅子上挑捡青菜。

「阿公最近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当然,打从知道你怀孕,知道自己要当曾祖了,他每天都开心得跟街坊邻居炫耀。」

「原来冲喜真的有用耶!」

「冲‘洗’?」是洗照片还是洗什么?程家婶婶一脸不解。

「就是冲喜啊!海东说阿公病了,情况不乐观,所以才急着结婚,想帮阿公冲喜。」安芷娴把程海东说的话,简单扼要说给婶婶听,还不忘刻意压低嗓音,怕被阿公听到。

「啥,病了?情况不乐观?可是阿公没有生病啊,他的身子骨向来硬朗得很。」

「可是在婚礼上,阿公明明坐着轮椅。」她还为阿公担心了好久。

「那是因为他动了手术,去换人工膝盖,瞧,现在可是健步如飞呢!」

「可可可……海东怎么说阿公病得很厉害……」现在是怎样,她怎么糊涂了?

「好啊,那个兔崽子竟敢说我生病,还不乐观,我现在就去把他打得屁股开花,换他不乐观——」

「阿公!」安芷娴赶紧捂住嘴巴,可是,来不及了。

只见阿公神勇地快走出去,抓起门口的扁担,吼道:「阿东,你这个兔崽子,你阿公我今天就打得你屁股开花,居然诅咒我生重病,还说什么给我冲喜,冲你的大头啊……」

听见阿公气沉丹田的吼叫,程海东知道自己死定了,笨芷娴,不是交代她不能说的吗?

「别走,我打断你的脚骨!有胆别走……」

「阿公,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阿公、阿公……」苦苦哀求。

「阿公,不要生气,快把扁担放下来。」发现自己搞出大事,安芷娴很慌。

「阿爸,冷静一点,你会吓到阿娴啦!」

「我先修理这个憨孙再说。」

透天厝前,祖孙俩一前一后追逐着,突然,咚的一声,程海东被阿公的扁担打中额头,只见阿公得意洋洋地笑,「我就不信打不到你,换了人工膝盖,阿公我健步如飞。」

「痛——很痛!阿公,很痛啊!」程海东痛得哇哇大叫。

对,痛!很痛!真的很痛……站在门口的安芷娴突然脚一软。

「芷娴,你怎么了?」婶婶担心地问。

「我……肚子痛,好像……要生了。」安芷娴苍白着脸,颤抖着嗓音说。

「不是下个礼拜吗?」阿公紧张万分,「阿东,快来,阿娴要生了。」

孕妇一句要生了,整间屋子旋即闹腾起来,刚刚逃得远远的程海东,马上火速奔回安芷娴身边,「别怕,忍耐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就这样,在众人紧张的喧哗声中,安芷娴被火速送到医院,在痛了好几个小时,痛到想要杀了程海东后,安芷娴终于为程家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曾孙。

程海东在病房里陪着虚弱的她,心疼又不舍。「芷娴,你还好吗?是个胖小子,肥嘟嘟的胖小子。」

「你好坏,居然骗我跟你结婚。」她嘴一瘪,眼见就要哭了。

你就傻傻的很好骗啊,不把你骗回家当老婆,难不成等你一辈子,变成老光棍啊?

当然,这种心里话不能说,程海东只能一脸忏悔,「对不起……都怪我太爱你了,可是你不觉得真的很神奇吗?阿公居然可以追着人打耶,你看,冲喜还是有用的。」

嗟,居然还敢狡辩!

转眼又是八个月过去……

周末加完班的程海东一回到家,就听见游戏间传来母子俩的嬉笑声,他把公文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只见安芷娴环着八个月大的儿子,坐在扭扭车上玩得不亦乐乎。

啧啧,儿子都笑到流口水了……

「唔,宝贝你看,爸比回来了,快跟爸比说声辛苦了。」安芷娴抓起儿子肥嫩的小短手,朝程海东开心地挥了挥。

程海东笑着走进房,拉起儿子胸前的小手帕,帮他擦一擦泛滥的口水,儿子一见到他,便张开手臂,咿咿呜呜地要他抱抱。

「等一下才抱抱,爸比得先去换干净的衣服,待会儿再抱抱……干脆你们父子一起去洗澡吧,我正好可以准备晚餐。」

「喔,那好吧!我们父子来洗鸳鸯浴。」

安芷娴啼笑皆非地睨了他一眼,抱着儿子尾随他回房去,张罗好父子俩的衣物后,她便到厨房准备晚餐。

她的手艺越变越好,趁父子俩共浴的时间,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也热腾腾地端上桌了。

程海东把洗得香喷喷的儿子安置在移动式的婴儿床上,让小家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喝着牛奶,夫妻俩也可以趁机享受一下两人晚餐。

他们边吃边聊,程海东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忙到都忘了告诉你,这个礼拜我收到了一封信。」

安芷娴不置可否,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从容等待下文。

「安芷娴,你有没有听到,我收到一封信!你难道就不担心是某个爱慕我的女人写给我的情书吗?」程海东蓄意挑拨她的情绪。

但她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除了我这个笨蛋会上你的当,应该不会有其他女人也像我这么蠢的了。」她还记恨着他骗婚的事,不时要拿出来戳他一下。

「讲这样,都解释过这么多次了,我是因为爱你才这么做的啊!」他赶紧放下碗筷,来到老婆身后,抱着她就是一阵甜言蜜语。

「别毛手毛脚的,快说,到底是谁写信给你。」她佯装生气,制止他。

「你还记得一年多前,我接手一件重新鉴识的案子吗?」

「当然记得,你不断被舆论攻击,连同事都不支持你,晚上还背着我跟儿子,偷偷躲在阳台抽烟。」

那件案子经过他的重新鉴识后,不但证明了嫌犯的清白,也让警方依循最新的DNA鉴识结果,逮到了逍遥法外的犯案者,程海东一夕之间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张先生写了信给我。」

「是吗,他怎么样了?过得好吗?」

「他回到老家,现在跟爸妈种菜维生,信上说,他很珍惜跟爸妈一起生活的日子,劳动让他觉得生命很有意义,他也祝福我们全家平安快乐。」

「好欣慰,知道他过得好,真替他开心,海东,你的努力是有意义的。」

「是啊,我也很高兴自己的专业可以帮助人,不过我更感谢你支持我。」嘿嘿,晚上等儿子睡了,他决定用身体好好报答她一番。

「对了,明天回去看阿公吧,阿公下午打电话来,说很想念小家伙呢!」

「啊……又要回去喔?」程海东的表情活像吃了黄连。

打从东窗事发那天起,阿公每次见到他,就用暴力款待他这个孙子,光想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对,又要回去,在阿公还没原谅你之前,你都要乖乖地接受惩罚。」

程海东垮着脸,坐回原本的座位上,闷闷地扒着饭。

完了,看来明天免不了又要一阵皮肉痛,今天晚上他更别想抱着亲亲老婆,快乐过通宵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偷播种之一《一夜老公》;

02、偷播种之二《胖胖前妻》;

03、偷播种之三《冲喜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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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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