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灰蒙蒙的窗户上摆着一瓶半死不活的万年青,几片零星的碎叶勉强点缀着一点残余的绿色生命,窗台上静静躺着两片雕黄枯叶,余阳的残辉映落在上面,带出一丝金黄。

我挠挠头发,不慎把烟灰撒落在草图上,一团焦黄的印记马上呈现在雪白的纸上。

竟然又忘了手上的烟。

只能苦笑。

没想到戒烟戒到最后还是要拿着燃烧的烟才能有灵感,虽然不再吸烟,但它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份,如同柴米油盐一样,不可缺少。

叮铃铃──

电话永远都是在我最不想接的时候响起。

我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话,红色的信息灯一个劲的鼓励我拿起它。

最好不要是董老头,不然我一定会说打错了,然后马上挂掉。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放弃」,恼人的铃声在响了两分钟后,我终于不得不接这通电话。

「嗨。」

『云烽老大,嘿,是我啊!』

我迟疑了半分钟,印象中除了老姊外不记得有谁这么热诚,还叫我「老大」?一点印象都没有。

『老大,我知道这几年没有给您老通讯真的是很该死,可是小的也有难处啊……』电话那端的人继续讲着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而且还没有间断的意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我们是兄弟呢?对了,我那些书还在你那吧!呵呵,当初为了那些书差点被我老母打出家门……』

书?打出家门?

好象有点印象……

『还在你那吧?唉,我就知道只有你才是最可靠的……』

「你是段晴天?!」

『唉呦,我的老大,我说了大半天,你现在才知道我是谁?我刚才不是全废话了吗?!呃,我跟你说,我有要事要拜托你,你还住在东区那个鬼地方吧!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那端传来一片宁静。

他居然就这样挂了?我瞪着电话半晌无语。

段晴天一会就过来的这个事实马上把那几乎快遗忘的一幕幕记忆翻了出来。

那年我在上中学时,父母离异,母亲和姊姊带着我搬来了东区,这地方全市最不安全的地方之一,但租金便宜,别无选择的母亲只好暂时在这里安身。刚刚搬来的第二天,我们的楼下发生枪战,一颗子弹打碎了面街的那扇窗户的玻璃,另一颗子弹射在天花板上,至今还能看见那个在天花板上的黑洞。

我还记得坚强的母亲每天早起送我们上学,直到姊姊考进外州大学时,她才松了一口气。我那时也上了高中,东区两家公立高中的其中之一,学校里的情形和街道上的差不多,帮派冲突,偷摸拐骗,强取豪夺,连窄小的洗手间都沦为犯罪的交易场所。

在那样的环境里学习,天生好强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我,久而久之我身边围绕了一个小团体,而我更莫名奇妙地被扣上了「老大」的头衔。反正只要不妨碍我的就无所谓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委托我帮他们办些事情,多半都些小纠纷和解调停存放之类的事,慢慢地,我窄小的房间里更开始堆积各类对象……

我环顾了一下房间,这里百分之八十的东西都不是我的。

现在总算想起来了,段晴天是那个眼镜仔。那时他不知从什么地方买到了一套三级全彩漫画,结果被他老妈发现,他不得已抱着那叠足足有二十多磅重的画集跑来我家,求我收留那批画集。我随手把那包重东西塞在一个什么地方,之后段晴天就被他老妈禁足,直到考SAT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那该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吧?

撩拨一下散乱的头发,有些粘粘的,也该清洗一下了。

明天还要去交草图,省得董老头看见我这副样子又开始教训我。有时真受不了他那超级鸡婆的性格。

我慢吞吞地收起草图,塞进画筒里,收拾一下桌面的画笔画尺,才发现肚子好饿。算来我从早上泡了一杯面条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呢!唉,怎么办,自己煮东西好麻烦……

还是去叫外买吧!

我家楼下就是一间中国快餐馆,店主兼厨师是个热情的上海人,他那的菜色也算新鲜,我在他那吃了七年的上海菜,唯一的心得是,他们盐罐子里放的都是糖。

我拿了张二十就下楼去。

快餐馆里寥寥几个食客,都是住在附近的懒人,和我一样,图个方便就在这里一吃吃了好几年。

「嗨。」

我和他们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柜台后,刘师傅一手拿锅一手拿铲,笑呵呵地看着我说:「丁丁,看这个懒鬼不就爬出来了吗?今天你要关门喽。呃!我说啊云烽,你不如就娶了我家丫头算了,你那么个懒鬼,谁都伺候不来的。呵呵……」

我只能干笑。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拿着一个纸包放在我面前,一手夺过我手里的二十元,闷声闷气的说:「你们知不知道买卖童女是犯法的!」她迅速打开收钱机,给我找了五元,又说:「云叔叔,我知道我老爸很喜欢你,不如你嫁给我老爸算了。」

我听见身后的食客喷饭的声音。

我咧,上次还是大哥,现在晋升叔叔了。我苦笑地摸摸额头,说:「我好象还没有那么多皱纹可以被升级吧?」

「你这毛丫头!」

刘师傅做势要用锅铲敲她,丁丁做了个鬼脸,从柜台底下躜出去了。

「臭老头,我要去接弟弟了。你们愿意发疯我不才管咧!」

「这丫头,大了连老爸都欺负上了。」刘师傅一边摇头,一边继续炒菜。

「刘师傅,她还小嘛!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啦!」我笑着安慰他,「那我走了,谢谢了。」

「行,下次再来……唉呦,你瞧我这都说顺口了,改不了了。呵呵……」

我笑着拿起那包食物,踢踏着拖鞋回去我的狗窝。

我住的大楼处于背光的位置,走廊里长年开着路灯才不至于让人摸黑。不过那盏服务了多年的路灯终于完蛋了,走廊里黑呼呼的,如果不是住在这里的楼客,多半会摸黑撞墙。

忙碌了一天的我早就饿得前心贴背心,根本没有注意黑暗的走廊里还有人。懵懵地撞上了,第一个反应是拿好那个包着我晚餐的纸包,其次才是那个被我顺便踩了一脚的倒霉家伙。

「对不起,没事吧?」

那人却捉着我的衣角不放。

「喂,你怎么了?」

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是不小心踩了你一脚,你还想怎么样?!

「……撞……腰了……」

我突然想起,住在我隔壁的几个老家伙在上个月向管理员申请在走廊上安装扶手,方便他们行走,这家伙多半是撞在新装的扶手上,难怪说不出话来,一定很痛。

「是这样啊!我家就在这,你先进来坐一下吧!」

我赶快摸出钥匙开门,灯都没有来得及开就先扶他到沙发上。我也搞不清他到底撞在腰哪里,又要顾着另一只手上捧着的晚餐,就随手把他往沙发上一放。

「好痛啦!笨蛋!」

「不要乱动!」

「啊──」

东西倒塌的声音……

我倒抽一口气,连忙摸索过去开灯──

啪。

柔和的黄色灯光下,少年双眼火爆的盯着我。

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我多半已经变成一千九百九十九片了。?

沙发两边堆积的杂物都倒塌了,还好死不死地压了大半在他身上,他头上还顶着一张书签……实在是太滑稽了!

「嘿嘿……别动,我来就好了。」嗯,总不能笑出来吧?

我七手八脚地把东西都叠回沙发两边,虽然背对着他,我依然能感受到背后焦热的视线。

不必恨我恨得要用眼神杀了我吧?

「行了。」

我示意他可以坐下,他却一脸「不敢恭维」的样子,拉了我的工作椅坐下。

尴尬,无比的尴尬……连空气都是涩涩的。

我随口扯开一个话题:「你不是住这的吧?」

「来找人。」

喔?我的兴趣来了一点点。

「找谁?这楼里的人我都认识。」住了十几年,不认识才有鬼。「要不要我帮忙?」

「不要。」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间公寓吗?」

「不、知、道。」

他还瞪了我一眼,好象嫌我烦一样。

「不知道?那你找谁啊?」

从来没有见过态度这么恶劣的小鬼,该不会是来投亲戚的吧?

「我怎么知道!」他倔强的脾气真是不敢恭维。「你好啰嗦!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你哪管这么多!好了,我走了。」他干脆就站起来,非常俐落帅气走出去,还大力的甩上门。

哗啦──

附近的积压物品又倒了一地……

我苦笑地摸摸头,今天我是得罪哪位神仙吗?

认命地开始捡起这些好不容易才砌起来的东西。已经分不清哪些原来是叠在哪一堆上的,我随手把它们都叠在一起,反正这些都不是我的东西,怎样对待都可以吧?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来,我慢慢晃过杂物堆,打开门一看,一位男子好奇地看着我,我却皱眉地看向他身边的少年。那个瘟神不是刚刚才从我的公寓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男子露出一个非常的友好,近似乎小狗般的笑容,握住我的手还在我肩膀上拍了两拍,说:「云烽啊!我是段晴天,不认得了吧?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混得不错嘛!」

我有种再次被人设计的感觉……

「其实是这样的,这是我表弟,叫段其昱,是我老爸那边亲戚的孩子。」段晴天拉着少年的胳膊,硬把他拖进来,指着我说:「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快叫云大哥。」

段其昱的目光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根本不理段晴天在说什么。

我苦笑不得看着两人在我的公寓里闹别扭,真是应验了「闲置家中无事干,天外横祸飞过来」这句真言。

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没关系,你们还是坐下来说吧!」

他两人同时看看挤满东西的四周,然后看向我……嘿嘿嘿……我不由的干笑两下。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不好意思让客人坐在危机重重的沙发上,我也不想四周好不容易才叠起来的东西再次倒塌。

段晴天笑说:「没想到你还保留了这么多东西,这么久了,没有人回来拿回东西吧!」

「嗯,是啊!」的确没有,我突然想起他的东西还压在这些东西里,就说:「让我找找你那些东西,不然我又会忘了。」

他连忙阻止我,说:「不要紧,我来不是为了那些东西,其实是这样的……」他有些为难地看看依旧低头不语的段其昱,轻叹了一口气说:「小昱的父母闹离婚,谁都不愿意收留他,本来他外婆同意收养他的,可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她就因心肌梗塞突然去世了,大家都推来推去的……我下个月要结婚了,新居里实在没有办法收留他,所以……」

段晴天非常诚恳地和我说:「如果你能收留他一阵子,等我找到愿意收留他的亲戚。我会付他每个月的伙食费和零用……」

我为难了。以前同学和朋友来这里寄托东西,我都没有问题,因为是些死物,怎么摆怎么放都没关系,可这是一个大活人,还是一个上中学的少年。

我只好推托:「这不太好吧?我还要上班,没有时间照顾一个小孩子。」

段其昱听到这一句时突然抬头瞪了我一眼,脸上明显的受伤表情让我认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

也许他的亲戚们也是用同样的话拒绝收留他。

他突然大声地说:「你们不收养我就算了,不要把我当成废物一样推来推去!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一点都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说完就这样跑出我的公寓,大门被甩得乒乓乱响,刚刚才叠起来的杂物再次无辜地被台风波及,滑落满地。

「哎呀,这小鬼!」段晴天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冲出去追。

我看着满地的杂物,如果不是饿得太厉害,我实在是缺乏力气来生他们的气。看看桌上已经冷了的晚餐,我苦笑的想,我真和食物无缘了。拖着疲乏的脚步,我锁上家门,边走边抽了根烟叼在嘴边点燃。

走出楼下大门,夏夜的空气带了丝凉意,鼻息间隐约能闻到一股雨味,街道被泛黄的街灯包围,四处繁灯已着,空旷的街道上只有我和几个常见的少年在他们大楼门前坐着聊天。

我向他们点点头,都是从小看大的家伙,就算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也认得他们的样子。

「唉,你们有没有看见两个家伙跑过?」我形容了一下段晴天和段其昱的样子。

其中一个少年说:「有啊!那个小鬼向公园方向跑去了。另外一个我只看见他一出来就打手机,好象是走了反方向。」

「谢了。」我微笑着道谢,慢慢地向公园方向走去。

身后的少年们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上,不时听见他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年轻真好。

我想起以前还在中学时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总说着长大后要干什么干什么的,谁又能想到,当人长大后,很多事情都不能靠想象来进行,许多理想也无法实现,因为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阻碍,太多的意外……

公园在街道的尽头,是条死路。花草树木占满一条街的范围,相当幽静,平常除了定时来清理垃圾的园林工外,看不见任何一个管理人员,是属于情侣们的圣地。

在这种成双成对的地方,发现一个人影蜷缩坐在长凳上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尤其那人还甩了我两次门,把我好不容易整理起来的东西连续倒塌三次。

想不认识他都不行。

我叹了口气,拖拉着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他扭过脸,不愿意看我,却让我听见他的冷哼。

我不禁哑然一笑,还是小孩子心性嘛!

我灭了手上的烟,靠在长凳背上,硬硬的木条怎么靠都不舒服,我认输了,只好弯下腰,手肘抵在大腿上,转头看着他的耳根。

他突然扭过脸来,气呼呼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

我毫不在意地说:「男人我见过很多,只是没有见过小鬼充大人的。」

「你!」

他怒目而视,想骂人却骂不出来,似乎想用眼睛把我射死。无奈我怎么看多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好象墨西哥牛蛙鼓起气的样子,实在是很好笑。

「好了,不要闹脾气了,还是回去见了你表哥再说吧!不然一会就要被雨淋了。」我好言相劝。

「下雨?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谎言!」他怒视我,把我当成他的假想敌人。「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回家的,反正我又不是断手断脚,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你们不要我就直说,干嘛把我推来推去,我……」

一滴水珠落在我的鼻梁上,我把手伸出,接住了第二滴从天而降的雨点。

「下雨了。」我话音才落,哗啦的雨声从远而近地冲洗过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变成点点金光击落在地上。

公园里的人早已经跑去避雨。

段其昱傻傻地坐在雨中,雪白的衬衫顿时被雨点击湿,沾在身上,显出清瘦的体型。

我好笑地把手搭在他消瘦的肩膀上,硬拉他起来往回走。

「走吧!难道你想在公园里接受洗礼?」

他忽然抬头看着我说:「你是神经病吗!这么大的雨你还慢慢走?!」

「反正都已经湿了,还能湿到哪里去?」我耸耸肩不以为意,继续以平常的速度走回家。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被雨点覆盖的地面。

我搂了搂他的肩膀,说:「听说在下雨天哭泣,能洗去所有的悲哀。」

他闷哼了一声,身体明显没有之前的僵硬,任由我的右手环在肩膀上,在雨中靠着我走。

回到家后,我让他去洗个澡,趁这时间打开桌上被遗忘了的晚餐,掰开卫生筷,将就的吃了。

电话铃忽然响起,拌和着窗外下得更快乐的雨声,有点像音乐。

我拿起电话,有气无力地「嗨」了一声。

『云烽,我找不到小昱,雨下得这么大,他能去哪里?』

段晴天焦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没事了,我找到他了。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我瞄了一眼浴室,里面的水声已经停了,段其昱应该快出来了吧!

『唉──这样的话,其实不必了。』他沉默片刻,可能是在想该怎么和我说。

『我能拜托你这一阵子吗?我其实已经跑过了所有的亲戚,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也不好勉强他们。我和莉亚说过,莉亚是我未来的妻子,她说等我们结婚后,她可以考虑收养小昱。所以在这之前,可以打搅你一段时间吗?』

我揉揉发痛的脑袋,说:「我说不行的话,你现在会过来接他回家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嗦嗦声,然后他说:『对不起,我现在实在没办法,对不起。』

他不住地对我道歉,我明白了。

「算了,就这样吧!」我一阵心烦地挂了电话。

等我再次拿起冰凉的饭盒时,我才注意到段其昱赤脚站在浴间门前,地上被他湿漉发稍上滴落的水珠弄湿了一片。

「你……坐下吧!」我指着身边的位置,让他先坐下,再去找双拖鞋给他穿。

他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穿着连我有觉得有点大的T恤,勉强挂在他身上。

我扔下拖鞋让他穿上,递过一个冷了的饭盒说:「吃点吧!虽然已经冷了,总比没有的好。」

他默然接过,随意扒了两口,根本没有吃进去多少。

今天第N次叹气,我只好跟他说:「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他点点头,低头看着放在腿上的饭盒,摆动着卫生筷。

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毕竟我不是他的什么人,也不了解他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想必他已经不想再听了。我想了想才说:「你就住我这里吧!我这个人是非常好相处的,把我当做你大哥,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我最听不懂拐弯抹角的东西了。」

我在心里合十字,原谅我吧!这已经是我能想得出最好的说词了。

果然,他用狐疑的眼光瞟向我,居然说:「你才不是我大哥!这么老了还到处认弟弟。」

我──忍!可以明白这是他表示谢意的方式,不过……

「25不算太老吧!不然你要叫我大叔吗?」我实在是有气,今天已经第二次被人硬升为叔叔级,难道我有这么老吗?!

他扬一边眉毛,挑拨似的说:「才25?」

我决定去洗澡,然后睡觉,明天就会天下太平了。

哗啦啦的水声充满浴间,我享受着热水的冲击,洗去一身的疲乏。

没想到大学完结后,居然又被人找上门来拜托东西。以前常因为这点被大姊臭骂,好歹有点男人的样子,人家才说两句你就心软了!你呀!家里迟早要成垃圾缸!

我扯过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的人泛起一抹苦笑。

唉,养一个人而已,应该不会很难吧?又不是养一辈子。

我对镜子笑了笑。努力吧!

等我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少年已经歪歪倒倒地斜躺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鼻鼾。

看着段其昱有些苍白的脸颊,我不由地升起一丝怜惜。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父母离异已经是很不幸了,居然谁都不愿意要他,我实在无法想象亲生父母不爱自己的骨肉,就是我父母亲离婚时,虽然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爱情已经死去,但他们还是爱着我们的,两人为了争夺姊姊和我的扶养权差点在法庭里打了起来。

他在沙发上微微蜷缩起身体,可能是有些冷吧!最近的天气很不正常,前几天还冷冷的,一点夏天的感觉都没有,昨天突然高温放晴,今天晚上就下起雨来,气温一下就掉到了七十一度。

心中毫无来由的一阵烦躁。

我摇摇头,挥去那一丝莫名的感觉,把沙发上的少年抱上床的里端,替他盖上被子。我躺在床边,侧身拉过一角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希望明天是个晴天,不然我的画稿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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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轨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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