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鸡蛋吃起来没那么苦?」

「对。」他点点头。

「炒青菜不是黄色的?」

「是。」

「你以为我每天辛辛苦苦在你们互浆、炒蛋、青菜里加的料是什么?」云清虚翻了个白眼。

他以为是山上厨娘功夫不好,原来他们是从小被加料到大的?

云仰突然有点了解为什么他的内力真的很厉害了,看来是那堆丹药强灌了十多年的结果……

「云师父,原来你真的挺疼徒儿的。」柳泌轻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满□‘老道士、老道士’的叫,一听我对他好,就改口叫‘云师父’了?」他笑嘻嘻地道。

「说什么呢!」柳沁娇颜一红,啐他一口。

云清虚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交绐她。

「这一罐你收着。」想了想,他又掏出另一罐绐云仰。「这罐是‘大还丹’,平时练功时服上一颗,对内力修习极有益处,受伤时服了可以暂保心脉一一你省着点用,很贵。」

「是。」云仰接了过来,知道师父终究放心不下,心中微觉温暖。

云清虚摸摸爱徒头顶。人家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好师父,对吧?

「既然孟珀已死,无法帮沁儿解毒,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云清虚问道。

「她在青省有个相识之人,或许可解蚀骨销魂散的毒性,徒儿得陪她去求医。」

云仰一顿。「师父,两位师妹的事……」

「我明白,阿咏的事你无须担忧,我自会去寻她。」云清虚脸一沉。「那个古怪帮少主下手如此狠辣,倒是不能让阿咏在他手中太久。」

「师父,你要是找到阿咏,千万要传个讯绐我。」云仰松了口气。

「知道了。」云清虚又拍拍他。「泌儿,你那个朋友所在何处?离此远吗?」

柳沁看看云仰,再看看他师父,脸色有些迟疑地开口:「他……他住在玉雪峰上。」

九月,在赤省依然是南境秋水多温软,在黄省依然是枫红满山秋意凉,到了青省却已是瑟瑟秋风利如刀。

北境夏日酷热,冬日苦寒,大多为宽广贫瘠的旷野。往南边一些还能见到一点树林,越往北去林木越稀,到最后只剩下薄薄的青草琨杂着粗糙的砂砾岩石。风起时,砾石满天飞舞,刮人如刀,景象萧条万分。

在国境的最北方,人烟已然极度稀少,城镇与城镇间的距离也越来越长。起初相隔几十里还能见到下个小镇,最后隔了上百里才会出现一个部落小居,中间全是广大无尽的不毛之地。

北长关位于东北角,是北境最偏远的一道关口,一出了关就是少有人能攀登的崇山崚岭,第一高峰玉雪便在此处。

整片玉雪山脉横跨了平朝、礼那两国,进了礼那国境之后,当地人称它为「莫礼洛山」。

在北境走货的商队极为复杂,各个国家、种族皆有。每年的四月到九月是气候最宜人的时节,各国商旅往来于此地通商。然而,一进入十月,北境就算进入冬天了,所有商队渐渐绝了迹,直到来年开春之前,整片旷野便如死域一般,寸步难行。

葛鲁库司是北长关内最后一个聚落。

北境里类似这样的「聚落」有不少,之所以不称之为「村」或「镇」,是因为这种聚落其实并不适合长居。它们大多是砾地中的绿洲或细小水源所形成,足够做为旅人一时歇脚之所,但一般人若要定居在此,必然熬不过酷烈严冬。

「葛鲁库司」一词是礼那的语言,原意为「救命之地」。若是在北境里迷失方向,能不能找到这片「救命之地」,便是生与死的关键。

从葛鲁库司遥遥望去,远方的玉雪山头早已泛白,白澄澄的雪线彷佛一日日往下蔓延。

尽管聚落不宜长居,葛鲁库司却很罕得的住了一对年轻夫妇。

丈夫的名字叫古纳,是一个礼那人,今年三十出头。礼那国人长相极为特异,金发白肤蓝眼之人比比皆是,古纳的相貌便是如此。他的妻子宋香莳则是平朝人。

就因为北境的营生艰难,夫妻俩想了想,趁年轻能吃苦时多赚点银两,于是便来到这片小绿洲上。每一年四月到九月他们都居住在此处,十月时搬回宋香莳娘家所在的青棵镇,来年开春再回来。

他们在葛鲁库司立了两只大帐篷,其中一只当做通铺,另一只是供膳的膳帐。

在大通铺后头另外有三个小牛皮帐子算独立单间,可睡两人,价钱比通铺贵一些。

在砾潢中,往来的商队见到这种有吃有住的地方,自然最是欢迎,因此夫妻俩的生意还不算差。

距离此地最近的青棵镇约有一天的路程,每隔一阵子宋香莳娘家的人就会为他们送来补绐,这座位于葛鲁库司的小行栈倒也有模有样的经营了两、三年。

这一日古纳瞧了瞧他们储存粮食的小帐,找到了妻舅四天前送来的一只乳猪。

「今天已是九月十八,再过不了多时我们也要撒回青棵镇,不如今晚就把乳猪烤了吧!免得浪费。」古纳将乳猪抱了出来,操着略有口音的平朝语说道。

宋香莳抿唇一笑,「你自己嘴馋不说。要烤就烤吧!趁今晚人多,等商队走了之后,一整只乳猪没人分着吃,浪费了可惜。」

比丈夫小几岁的她相貌虽然不美,却颇为可亲,一张圆脸笑起来极讨人喜欢。

古纳满意地点点头,将乳猪抱到外头的空地上,开始架柴堆、生营火。

今天来投宿的是一队正欲往礼那国而去的商队,总共有六个人。他们的头子和副头子是兄弟俩,合住一间小帐子,其它四个帮手住通铺。

一进入九月,潢地里的行旅便越来越少,难得这时节还有六个人的商队出现,夫妻俩都觉得应该好好招呼一番。

「哟!今晚吃烤乳猪?」商队头子福长生走出帐子,立刻看见他们收抬干净的乳猪。

「对啊!不加钱,大家一起吃。」古纳蓝蓝的眼睛笑起来很迷人。「我现在放下去烤,半个时辰就好了,正好当晚餐。」

商队的其它人听说有乳猪可吃,起了声哄全都靠过来,在营火旁边烤火边聊天。

虽然才申时末酉时初,天色已然半暗了下来。

凹呜一——

一阵狼号突然响了起来,接着又传来第二声、第三声……众人都吃了一惊。

狼声虽然距离尚远,商队的人已不安地频频回头。

「没关系,那个狼不会到这边来,太远了。」古纳安慰他们。

「是吗?如此便好。」福长生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一眼。

过不多时,乳猪的皮开始逼出油脂,一滴滴落入火堆里。「嗞一一」的一响,肉香味扑鼻。所有人等得心痒难搔,眼睛直勾勾冲着烤架上的乳猪瞧,真恨不得现在就能啃上两「咦,那是什么声音?」坐在最靠外头的年轻小伙子郭致清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什么?」其它同伴连忙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身后的旷野已经是一片漆黑,狼号声从远方隐约传来。莽莽天地间,只有他们这里才有火光。

等了半晌,福长生没听到什么动静,反手拍了他的头一下,正要斥责,蓦地一——

——嗤!——嗤!

一种东西在野地里拖行的声音,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所有人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葛鲁库司没有遮蔽,他们的火光几里外就能瞧见。

在一片浓黑之中,任何野兽猛物彷佛都有可能窜出来。远方的狼群在此时又号叫起来,更令人胆颤心惊。

凹呜——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郭致清跳了起来,指着前方。

手边有家伙的人马上抄出家伙,没家伙的人随手抓起地上的木柴或石头傍身,连古纳都匆匆奔进膳帐里抓了柄柴刀出来,宋香莳则被他推回帐子里躲着。

那黑影看起来累累赞赞的一大团,来的速度奇快无比。

终于,那团物事进入火光之内,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是一个人拖着一辆板车,正往他们奔来。

那人身上穿着薄袍,头脸用布包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背后的板车亦用布罩得极为牢实。

那人把板车拖过古纳围起来的一圈矮石墙,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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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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