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总角之宴

第十章 总角之宴

自醉仙楼回来后,安风每日在东宫,不再出宫去。他想那日李昊远之言,总觉不妥,却又想不出有何纰漏。

一日太子下朝后,气急败坏而来,见了安风道:"江南西北两营,不肯奉旨。说南人不习马战,北人不习水战。交换将领,实不可行。雍王一党皆在朝上附和,父皇没了主意。先行暂缓了。安风定要入朝为官,压压这些叛逆的气焰。"安风道:"雍王布置多年,有些波折,也在情理之间。太子不必动气。况且这些将领的家眷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太子道:"父皇要去南方围猎,任我做监国,正是绝好机会。安风便先做个御使。助我将雍王一党尽数扫清。"安风道:"就如殿下所想。"心道:皇上南下,太子素无威仪,如何算得好消息。雍王手下岂有白给之人,御史只有弹劾之能,又怎能轻易撼动李昊远的布置。

他一生所受折辱,皆拜李昊远所赐,真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太子偏偏是个无能之辈,每日里只会发些无聊脾气。安风道:"我今日要出宫,明早方回,太子可于明日颁任我御史旨意。"太子道:"你镇日呆在宫中,有何处可去。"安风道:"我去会一位故人,希望他为我传些消息"太子道:"我派人暗中护你。"安风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安风叫宫娥选了件带面遮的帽子,天色略暗时,从禁宫后门出去。七转八转,连太子所派随从亦远远甩脱。天将黑时,他人已进了雍京极着名的古刹大乘寺。与通报僧低语两句,通报僧将他领到一间供外地僧人来此挂单的居所。

安风轻施一礼,待那引路僧去了。手微微颤抖,推开室门。门内一人凝神看着他,正是旧香教现任教主伊随云。两个人默默站着,安风觉心中千言万语。半晌方跪了下去道:"参见教主。"伊随云忙扶起他。安风道"教主当日所托,安风已尽全力。"自怀中掏出他下山时伊随云所赠玉瓶。道:"教主拿回去吧"。

伊随云闻言心中一痛,安风开此玉瓶,自是存了寻死之心了。旧香教以花炼药,这玉瓶中所装是碎心散。少量可令人日日心痛,多服会经脉尽断身亡。即便当世名医,也只会当做急病而死。当日他见安风远走,知他心高气傲,不甘受辱,不愿他多受折磨,给了他这教中秘宝。可安风毕竟不是平常人,因此在药瓶中又装了一纸本教之人才能看懂的记号短书。

安风道:"教主说将圣教弟子迁往楼兰,大宛。不知教内长老有否阻拦。"伊随云道:"经中原一役,倒也还顺利。长老们已明白中原武林势力盘根错节,轻易难动。"看着安风又道:"师父清减了"安风这三个月来,日日愁苦不堪。此刻见了这从小的伙伴,耳边听道熟悉亲近的声音。强忍住心头激动,道:"教主不该亲来雍京,此地危机四伏,皇上虽免了我教魔教之名,却并不许我教弟子再踏中原,七派联盟仍在暗中窥视,李昊远更是危险。"伊随云看他眼圈发红,叹息一声。他这小师父从小最爱哭,一点不称心事都要大闹一场。幸亏才智高绝,在教中人人宠爱,向来说一不二。现今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侮辱。

伊随云见安风仍站着,过去关了门,又唤道"师父"顿了一顿道"坐下慢慢说",伸手扶安风在床上坐下。屋子十分狭小,并无桌椅。安风被他碰到,身子一抖,躲了开去。伊随云见他如此,心中真是痛如刀割。安风道:"教主恕罪"在床边上坐了下来。伊随云在他身边坐下,感觉安风微微发抖。忽的一把抓住了他,安风惊叫一声。伊随云将他拉在怀里,哽咽道:"师父,是我,是我。你不要怕。"他抱紧安风,只觉万箭穿心。不知要多少痛苦凌辱,才能把当初那个睥睨天下的人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安风伏在他身上,微微发抖,过了一会抬起头,看伊随云面上心痛神色,道:"教主不必如此,我只是不惯与人这样亲近。"他素来擅长自控,今天是因为乍见伊随云。心情激动至极,现下已慢慢平复。伊随云道:"师父莫要怪我来此,我实在放心不下。那天师父走后,我分批送走各堂弟子。心中焦急,片刻难安。好不容易已见头绪,只怕来迟了一步。"安风不动声色从他怀中闪了出来。道:"教主万金之躯,不该轻易涉险,安风已是圣教罪人,若再牵连教主,真是万死难赎。"伊随云恨恨道:"我们过去是师徒,如今是教主罪人。你…你…"。安风只是不做声。伊随云想起他在雍京的遭遇,一颗心软了下来。道:"师父还记得么,我们小时候,在雪山上练功,偷偷跑到有温泉的山洞里去。"安风道"怎么不记得,爹还抓住我们打了一顿。都是你笨,连累了我。从前我自己偷懒,从来都没被抓过。

伊随云看他面上露出开心神色,方对他道:"你在雍京所做之事,我有所耳闻。然太子懦弱无能,不足依靠。雍王费心与之夺位。已无暇再来对付圣教。我将武功较低的教众尽数西迁,雪山所留皆是本教精英,又住在高处,山路难行,外人轻易难觅踪迹。师父无需再顾忌雍王,不如随我回去,我们…"安风露出思索神色。半晌之后道:"不,李昊远一日不死,我一日不会快乐。你就算要我回去,也只是一个废人了。"安风说到此处,凄然一笑,道:"随云心意,我过去不懂,现在已经明白。我的功夫已散,你若要我,我…"说到这里,伸手将自己身上外衣解下。伊随云看他如此,真是肝肠寸断。抓住安风的手,不让他再动。道:"师父,你何苦这样自轻自贱,师父在我心里,永远和当年随云初见你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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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信来年别有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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