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日，靳筱淇安排了饭局，靳筱淇、方骥与乐悠悠三人，一同走人装潢精致的小餐馆。
才落坐，靳筱淇便满怀兴趣地．嚷嚷问道：“悠，怎么样?我哥的旅店很棒吧?这趟旅行很满意唷?”
“呃……”乐悠悠坐在她对面，神色有点僵硬。
“嗯。”点点头，乐悠悠别，开目光，也回避与靳筱淇谈自由旅店。
见到筱淇，乐悠悠感到强烈的心虚。她与筱淇认识几年，两人情谊甚笃，知心的程度如亲姐妹一般。
乐悠悠问自己：如果她爱上好友所深爱的男人，无论精神上或各方面，都是背叛她们的友谊，是吧?!
乐悠悠虽然不想谈及自由旅店，但靳筱淇仍对她这趟旅程兴趣浓厚。
“我哥很好，对不对?”她追问着。
“很好。”乐悠悠回答得十分简短。她低头捧着水杯喝水，并不直视靳筱淇那双闪烁着兴奋光彩的眼眸。
靳筱淇闻言感到失望，闷闷地埋怨问她：“喂?就这样啊?‘很好’两个字就没了?”
“就……很好啊，你还想要我说什么?”乐悠悠苦笑。
她知道，筱淇最关心的是靳行云，想深聊的话题，也当然是他，但她实在很怕谈论他。
“啧!”靳筱淇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
“我哥可是有无数、无数的优点，足以让所有的女人爱上他，你的反应这么冷淡，好像他在你跟中很平凡耶!”
靳筱淇心目中的他，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在地眼中，只有他一人，并且盲目迷恋。
“好吧，他的确是有让所有女人都爱上他的魅力，怎么样?这么说，你满意了吗?”乐悠悠叹口气，迎合着靳筱淇。
唉……是呀，靳行云那男人，很容易让人爱上的。
好糟糕，她是不是也爱上他了?应该……是吧!乐悠悠的眸海黯然，心情变得十分低落。
她的神色蒙上淡淡的忧郁，论及靳行云，她怎么也无法谈笑风生。
“呵呵，很满意!”靳筱淇满意得唇角都弯弯的上扬。
她撑肘支住下巴瞅着乐悠悠，再瞧瞧安静陪坐一旁的方骥。靳筱淇觉得，乐悠悠好像哪里不对劲?
但是，这种怀疑从何而来，她也说不上来，她只是关心地问着：“悠，怎么啦?你不舒服啊?怎么脸色不太好看?”
以前悠悠旅行回来，一定都是拉着她叨叨絮絮谈着旅途种种，可是今天的她显得反常了。
乐悠悠闻言忙抬头看她。
“没有啊!”
她猛摇头否认，担心怕被看穿，筱淇察觉她的不对劲了?不，她不能让筱淇知道。
曾经，她认为筱淇反叛世俗的爱恋很傻，但她自己呢?’
可是，怎么会让单纯放在心里面的莫名依恋变得这么复杂?上天不该让她再遇见他的，这分明是捉弄。
唉……在知心好友面前藏心事，真是好难受的感觉。又闷又心慌，又觉得好罪恶。
靳筱淇噘嘴、眯起眼睛睨着神色慌张的她，随兴地吐出玩笑话语。
“悠，你干吗呀?今天变得好奇怪唷，嘿嘿……你该不会爱上我哥了吧?”
这当下，乐悠悠让她大胆的玩笑吓坏了，她失措、慌忙观了方骥一眼，然后咽了咽口水，镇定下来。
她回嘴，并瞪靳筱淇一眼。“你发什么神经!我怎么会爱上你哥!”
这是最胆战心惊而违心的谎言!乐悠悠否认得好痛苦，也讨厌说谎的自己，但她毕竟不能承认。
“噗——”她很紧张，靳筱淇却是噗哧笑了出来。
“噢——真抱歉，开这种玩笑简直太对不起方骥了。”视线由乐悠悠脸上转往方骥；
方骥无奈耸耸肩。“反正我习惯了，靳筱淇你这家伙是什么玩笑都敢开。”
这会儿才有他说话的分哪!他开始加入交谈。
靳筱淇盯着一脸无辜的方骥，然后俏皮笑道：“呀，对不起、对不起，以水代酒跟你敬一杯，你心爱的悠悠，怎么可能会爱上我哥嘛!我该打，不该随便乱开这种玩笑。”
她挤眉弄眼调侃道。
“这还差不多。”方骥笑着与她干杯。
乐悠悠偷偷吁了口气。
希望，今天这顿饭如同以往轻松愉快，但有可能吗?她觉得自己是做了坏事、藏起罪行的小人，她好难坦然地面对他们。
※※※※※※※※※
餐点送上，三人开始用餐。
方骥与靳筱淇闲聊着，突然扭头对乐悠悠问了声：“靳大哥真的那么好?”
“嗯?什么?”乐悠悠心头又是一阵狂乱紧张，她假装没听清楚，放下汤匙，以纸巾擦拭唇边油渍。
她以为，可以不再讨论关于靳行云的话题了，岂料方骥又把话题转回靳行云身上!
然而，面对方骥清亮中带着分锐利的眼眸，乐悠悠不敢明显地拒绝掉靳行云这话题。
“你跟靳大哥这些天的相处不错吧?筱淇把她哥说得那么优秀，我真好奇他是怎么样的人。”方骥很平静地说着。
“他……”乐悠悠嘴唇蠕动着，太过于小心思索应对，语态便显得不自然了。
“是蛮优秀，人也很健谈，挺特别的一个男人。”
靳筱淇听闻乐悠悠的赞美，与有荣焉一般，温柔地浅笑着。她心爱的哥哥，当然是最好的、最棒的男人。
“嗯哼?”方骥继续用餐，聆听她的回答，但摆明了还想听她多说一些。
乐悠悠偏着头，又想了想，她竟无法完全坦白地说出、靳行云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她只是很表面地叙述，并企图撇清。
“靳先生的厨艺很棒，煮咖啡的功夫也不赖，他长得蛮帅，不过，那样的男人看起来就是有点坏坏的，好像很风流耶，呵。”
她干笑片刻，说这串话的口气带着过分刻意的敷衍，与方才的简洁态度相较起来，显得突兀了。
然而在她心中，靳行云……他很好，好极了!但她却故意以这样掩饰自己的言论，对他们表达她对他的否决。
听了乐悠悠所说，靳筱淇马上表示抗议，她嚷了句：“什么啊?我哥才不是坏坏的风流男人咧!”
乐悠悠感到抱歉，讪讪一笑。
“我只是说‘看起来’吗。”
“啥!原来你对我哥的印象是这样啊?难怪刚刚问你都没啥兴趣的样子，哼，下次不跟你说他了。”靳筱淇嘟嚷着，然后不理会乐悠悠。
乐悠悠悄悄叹息。
不说，自然是最好，这样她才能逃避去面对关于靳行云的种种。
靳筱淇所言所想皆率直，也没多想或怀疑乐悠悠。
但方骥却没有忽略乐悠悠刚才的那声悄叹。她太习惯藏起自己，这次，她藏了什么？
席间，靳筱淇与方骥的交谈热络，乐悠悠却心事重重、没啥胃口，也未加入交谈。
她一直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
思绪飘忽，她有时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有时……想起“他”的吻。只要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便加快，下意识以手指轻抚唇瓣，怔愣了起来。
她的沉默，方骥一直看在眼里，直到三人走出餐馆，与靳筱淇挥利之后——
方骥若有所思地站在她身侧问起：“你今天好安静……”
他将双手插入裤袋，凝视着远方，不想直视乐悠悠的表情，他担心……看到乐悠悠说谎的表情。
乐悠悠惊觉，用餐席间，她似乎一直发愣想起靳行云?!
她呐呐回答方骥：“有……有吗?”
他低头，缓缓问道：“怎么了吗?这趟旅行不开心?你好像闷闷不乐?”
“没有!不是!”乐悠悠很快地摇头否认。
“真的?”方骥问得很小心，语气很轻柔。
“真的!”她又是既快而坚决地回答。
“嗯。”
方骥点点头，藏起失望，不再问下去。“我送你回去。”
她心里面，似乎放了另一个人?与她这趟乌来之行有关?!去乌来之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希望只是自己多疑，但是，这样的直觉却愈来愈强烈。
“好。”她松了口气。
“有吃饱吗?想带些什么回去吃?或者想去哪买东西?”
他执起她的手，领她走往停车处，如以往关心地问着。
“都不用。”
“冷不冷?”
他关心她，关心她的全部，但他的嘘寒问暖，开始让乐悠悠感到压力了。
“不冷。”她回答得很小声，甚至有些不想回答。
乐悠悠这时刻是很明白的——她不爱方骥。
这事实也让她自己难过。
方骥的种种关爱、实际的守候，竟抵不过她对另一人虚妄的依恋?
那分依恋甚至在她漫长的十年岁月中，与她毫无交集，惟有她自己单方面幻想着、偏执地一再加深它的份量，所以时时陷入各种奇异的梦境，直到再度相遇深埋的情感于是清晰了起来。
但方骥这么好的男人，已经在她身边守候了这么久哪……
她该怎么办才好?
※※※※※※※※※
从乌来回到高雄已过了半个多月。
天知道乐悠悠这段时间怎么过的!她工作也无心，饮食也无心，整个心思都极不踏实地悬着，与方骥约会时，更是比以前沉默寡言，老习惯发愣。
靳筱淇在这天下午来了电话——
“悠!”她好兴奋，劈头就是掩不住的喜悦语气。
“我哥来高雄，等会儿会来看我，我们跟他一起去吃饭?”
他来高雄?!
—听到这消息，乐悠悠瞬间欢喜了起来，她的心脏狂跳，整个人振奋起来，但她藏起这样的心情，也不敢去见他。
“不!”乐悠悠马上就拒绝。“我……”
“有事?不能一起去吗?”靳筱淇的口吻略带着分失望。
她想，既然悠悠与哥哥已经认识，一同吃饭见个面也好，只是没想到悠悠会拒绝。
“嗯，我跟方骥约好了。”这端，乐悠悠抓紧了话筒，轻声扯了个小谎。
“好吧，那我只好单独跟他吃饭了。”靳筱淇并不强迫她。“可是，悠……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她当然喜欢与靳行云单独相处，只是啊……心里面那情怀，叫她面对他的时候会非常忐忑。
乐悠悠听了苦涩一笑，至今，靳板淇仍当她是惟一的知己，吐露她的真心，这叫乐悠悠难受，自己怎么可以偷偷爱着筱淇所爱的人?
“别紧张，你不是很想多见见他吗?你们一南一北分开，也没有时间常聚聚，要珍惜这次相处呀。”乐悠悠口中吐着劝慰话语，心中也滋味万千。
“我知道，我会珍惜。”那端，靳筱淇的语气很低柔。
乐悠悠可以想象，她现在的表情，一定也很温柔吧?为了他而温柔……
“好好吃一顿，好好聊聊。”她其实也想再见到他，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只能祝福筱淇有一晚愉快心隋。
“嗯。”靳筱淇开心地笑了，在挂电话前，她又问了一次。
“你真的不陪我一起去?”
“不了，先答应方骥的，昨天就说好了，我不想失约。”咬着下唇，忍住心中难过，乐悠悠很坚持地告诉她。
“0K!那挂电话了，我要准备换衣服去了。
那一头，靳筱淇喜孜孜地准备迎向令她雀跃的晚餐。
而这一头，乐悠悠坐在电话旁怔忡了起来。
她想见他！内心明明这样渴望。
但不行，再见他，她矛盾拉扯的心绪只会更乱。
可是，压抑着道分渴望，让她好难受啊。
闭上眼睛，她深锁眉心，双手掩上自己的脸。
不，她不能坐在这里想着这些。
她想，拨个电话，让方骥陪在她身边吧。
尽管乐悠悠逃避着，但老天实在太爱折磨她，就在她与方骥夺着手走过一家咖啡店时，面对面地遇上才从店内走出的靳行云与靳筱淇。
“悠——”靳筱淇大嚷，唤住那对情人。
“筱淇……”这一瞬间，乐悠悠的心跳险些停止。其实在筱淇发现他们之前，她就已经看见，并且低着头，步履匆匆想要离开。
“这么巧?”方骥笑着迎去，他紧握着乐悠悠的手，未察觉她乍变的脸色。
乐悠悠的脸蛋马上低垂，她不敢抬头，紧紧咬着下唇。
他——靳行云，只是严肃地站在原地，双手插入裤袋盯着她。
她旁边的男人是她的谁?
靳行云冷眼看着那对男女交握的手，心中醋意让他的神色蒙上一丝愠意深沉。
“对啊，本来找悠悠一起来的，可是她说昨天就跟你约好了。”靳筱淇眉开眼笑，看起来十分快乐。
方骥听后不着痕迹观了乐悠悠一眼。昨天就约好了?她为什户要跟筱淇说谎?
而且，这一时刻，他觉得乐悠悠的手，正想挣离他手心。
他眉心蹙起，并未多说。舒展眉宇后，对着靳筱淇后方的男人看了眼。
靳筱淇马上提高音量为他们介绍：“嘿，这位就是我最帅、最优质的好哥哥。哥，这是方骥，跟悠悠一样，都是我留学时候的同学。”
方骥颔首致意。“原来是靳大哥，久仰大名。”
他放开乐悠悠的手，伸手欲与靳行云交握。
初见靳行云，方骥觉得这男人出众的相貌与体魄堪称卓尔出群，浑身上下都发散着沉潜刚克的气势。虽尚未了解靳行云的内涵与能力，但这第一眼，他服了靳筱淇对自己哥哥的肯定。
“你好。”靳行云伸手轻握便放开，应付地点了点下巴，将视线走在乐悠悠的脸上。
方骥眼见他的视线，原本嘴角的笑容凝了住。
这时，方骥肯定了乐悠悠的不寻常，以及靳行云那冷冷的脸孔与别具深意的视线，似乎并不单纯。
“乐悠悠，又见面了。”
靳行云不疾不徐地吭声，眸中的意味与表情，在旁人看来，是一种高深莫测的神采。
随后，靳筱淇的笑容也钦起。
方才与靳行云聊天时，他话题常常兜着悠悠打转，他关心着悠悠的近况、关心着悠悠的生活，所有与悠悠有关的话题，他都专注地聆听，但当言谈脱离悠悠后，他便显得恍惚……这种种，已经让她感到疑惑，现在，他看着悠悠的神情，更让她不安了。
“嗯，靳先生。”乐悠悠的两个拳头悄悄握起，满心激动与心头的复杂滋味，她不知道如何抑制，好让旁人不起疑。
此时，她怕透了!怕她与靳行云之间的秘密公开。
“这么冷淡?没其他的话跟我说吗?”
靳行云挑眉睨她，唇角讥讽地扯动。她不告而别，真卑劣；而现下见了面的表现，也让他很不满意。
他颇具别意的话语一吐出口，那三人都脸色一僵，各怀心思。
方骥冷静观察；而乐悠悠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至于靳筱淇——
她伪装着很平常的玩笑口气，略带试探地开口说话。“是啊，悠悠，怎么你对我哥好像都很冷淡?”
包括私下相处时，乐悠悠对所有关于靳行云的话题，都显得漠不关心，即便没有交情，也在乌来之行后认识，怎么说都不该是那么漠然的表现，还漠然得有些回避意味?!
除非——隐藏着什么，隐藏着自己心里面的想法。是什么想法?靳筱淇感到怀疑!
乐悠悠感到莫大的压力，她一一看着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惶恐、觉得几乎要被看穿，在她苦思着怎么也无法平静应对之际，索性像个逃兵般抛下他们。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她奔开，头也不回地跑着。
她管不了方骥的感受，管不了板淇是否会怀疑，只要快点回避靳行云那么迫人而威胁的注视。
靳行云盯着她的背影。他没有阻止她逃跑，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这一趟，就是为了擒拿她。
而靳液淇心头抽痛了下，她害怕方才所猜测的事实——她所爱的哥哥、爱上了悠悠?而悠悠……心中也藏着情怀?!
现场三人各怀感受。
方骥，忧郁地深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