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沈荟致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季清衣一回到家里就隐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也看得出是强装出来的。

他知道沈荟致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吃过饭后并没像往常那样回到房间,而是陪着她在沙发上看电视。

两个人都异常的沉默,只有季阳夏毫无感觉,还夹在中间不住地说话。

季清衣感觉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心里的不安也随之加重。

一直等到季阳夏去洗澡的时候,季清衣才将电视的声音关小,轻声的说:「妈妈有话要说吧。」

沈荟致点头,十指局促地交缠在一起,「是关于……你母亲的事。」

季清衣身子一震,他握紧拳头强忍住心头的惊讶。他在季家十八年来,从来没有人主动向他提过他的身世,甚至在他主动去追问的时候也答得含含糊糊,所以久而久之他也不再问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尽可能保持冷静的问她。

相较之下,沈荟致就表现得比他慌张许多。「那个……我们换个地方谈,让阳夏听到的话……不太好。」

「好的。」

季清衣刚刚站起来,就听到季阳夏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

沈荟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季阳夏正站在后面,他已经洗完澡而且换了睡衣,刚才的话不知道究竟听了多少?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季阳夏的神情有些激动。

「阳夏,这件事对清衣的影响很大,你就不要介入了!」

「正因为跟清衣有关,我才非要知道不可。」季阳夏异常坚持。

沈荟致一时没了主张,只得往季清衣看去。

季清衣淡淡地说:「就让他听吧!」

沈荟致无力的坐了下来,神情非常的复杂,过了好久才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季清衣的面前。「照片上面的人就是你母亲。」

季阳夏连忙抢过去看,照片上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只是瘦得很厉害。

季清衣对照片并不在意,只关心接下来要说的事。「还有呢?」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早在一年前就曾找过爷爷,说要接你回去。」

季阳夏听到后猛地站起来,冷冷的说:「什么回去?回去哪里?」

沈荟致变得更慌张,「你们听我说完好吗?」

季清衣伸手拉着季阳夏坐下来,示意他冷静一点。

沈荟致于是继续往下说,将已经隐瞒多年的事实说出来。

「以前我曾经告诉过你们,清衣的母亲在医院里生下他之后就失踪了,其实那不是真的。其实清衣的母亲叫作何伊佳,是美国华裔的豪门千金。而清衣的亲生父亲跟你们的爸爸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他在美国认识了何小姐,进而交往。

「何小姐非常的爱他,可因为双方家世背影的悬殊而受到家人的反对,他们最后一起离开美国,那个时候何小姐已经有了身孕。他们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亲人,所以只能跟我们住在一起。

「清衣的父亲以前是跳舞的,他在无意间认识了一个剧团的人,邀请他加入舞台剧的演出。我跟你们的爸爸经常一起去看他的演出,但是看着他被钢丝吊在舞台的上空四处飞舞,我们都很心疼。」

沈荟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个秘密她隐瞒太多年了,使得她几乎快要崩溃了。

「有一天我跟你们的爸爸接到电话,说是他出事了──那天他在为新剧排练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后来正式演出时舞台上的器材掉了下来,他因为脚受伤而无法躲开。当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只看见他血肉模糊的遗体……

「何小姐受到的刺激太大,结果就在同一天晚上早产生下清衣,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怀了阳夏。

「清衣的父亲去世之后,何小姐回到自己在美国的娘家,但是生下清衣的事情却必须隐瞒,清衣也就由我们收养了。」

季阳夏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冷,他看到季清衣也是同样的脸色苍白;即使早就知道他是由季家收养的孩子,但在听到他的身世时,仍然觉得好象被扼住呼吸般的痛苦。

「为什么?」季清衣盯着沈荟致,痛苦地质问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

「对不起。」沈荟致泪如雨下,「你出生之后你妈妈非常的高兴,她常常说你是在你亲生父亲离开的那天来到这个世上的,上天把他的好友带走了,却把你还给了她,我们只是希望你能过着幸福的生活!」

季清衣茫然的看着沈荟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沈荟致擦去脸上的泪水,她还是无法正视季清衣,只能尽可能用平静的语调继续说下去:「清衣的母亲──何伊佳在两年之后嫁给了同样是华裔富商的贺家长子,不幸的是,她的丈夫在几年之后因为绑架案而遭到撕票。由于受到太多的打击,从那之后清衣的母亲的精神状况就变得很不好,听说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

「而贺家在知道清衣的存在之后,也愿意接受清衣,并且打算接清衣回去,所以爷爷才要我跟清衣商量一下,让他自己好好考虑……」

「这种事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季阳夏忽然激动地大叫起来,「想要把清衣带走,根本就是休想!」

一旦扯上关于季清衣的事情,季阳夏就立刻变得固执,一点也不妥协。

季清衣坐一旁还没有说话,他的反应倒相当的激烈。

「总之,我绝对不同意!不管有什么理由!」

「阳夏,你听我说……」

「我不听!反正不管说什么我也不要清衣离开!」

「这应该是由清衣决定才对啊!」沈荟致没想到儿子的反应竟然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激烈,心里的不安不由得越来越强,「我也不舍不得清衣,可你为什么不想想何小姐的感受?她只有清衣一个孩子,这些年却还要一再隐瞒自己曾经生过孩子的事实,她一定比谁都要痛苦,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更需要清衣……」

「我知道她很可怜,但是如果因为这样而带走清衣的话,那我会变得比她更可怜!我可以向她保证我比她还需要清衣!」

「你……你怎么能够这么说!」沈荟致双脚一软,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清衣也很想念自己的母亲?也许清衣很希望能够回去?以何家跟贺家的财势,他将来一定会有不可限量的发展,他才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

季阳夏连忙用力拉着季清衣的衣袖,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着,急得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清衣,你快告诉妈妈,说你不会走,你……你快说呀!」

一直没说话的季清衣被他用力摇晃着,浅褐色的发丝不小心地掉到了额前,他回头看着季阳夏,过了很久才开口:「让我考虑一下。」

霎时,季阳夏像是被人当面狠狠打了几个耳光一般,所有的动作都因此而静止了。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季清衣。「你……」

「让我考虑一下。」季清衣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疲惫地往房间里走去。

季阳夏跟着季清衣进入他的房间,然后用力地将门甩上,他不顾一切地握紧季清衣的手,抵着他退到墙壁上。

「告诉我你不会走!」

「让我考虑……」季清衣摇头,不看他的眼睛。

季阳夏悲伤不已的望着他,「你想离开吗?」

「就算我走了,我也是会回来的。」季清衣顿时心软了,强烈的矛盾在他心里冲突着,还有那些难以立刻消化的事实,他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

「你果然想走。」季阳夏觉得无力了,「你会回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一天都不要!」

季阳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般痛哭着;季清衣伸手轻拍着他颤抖的背部,紧紧抱住他。

季阳夏终于抬头看他,屋里没有开灯,那微弱的光线令他俊美绝伦的脸模糊而阴暗,眼里像大雨过后般死寂得可怕。

「别哭了。」季清衣柔声说。

「那你不走了吗?」

「让我想一想。」

季清衣在他的坚持下声音变得越来越低,神色也越来越痛苦。

「不要走!算我求你!永远都不要走……」季阳夏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季清衣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他想帮季阳夏把眼泪擦掉,没想到手指却被烫到发痛,于是一下又缩了回来。

季阳夏却靠近他,让他连抵抗的余力都没有,他的头发冰凉地贴在脸上,两个人在墙角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终于,他低低的说了一声:「好吧……我答应你。」

「真的?」季阳夏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嗯。」

「真的吗?」他又确认一遍。

「嗯。」他点头。

「太好了。」季阳夏的眼泪再一次崩溃,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既想哭又想笑。「太好了……太好了……」

他顿感安心,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在季清衣点头的时候,他甚至认为自此拥有了这个人,就算季清衣离开他,他也会死缠烂打的找到他,用尽所有的生命拥抱他。

夜里,季阳夏忽然浑身冒冷汗的惊醒过来,他惊慌地坐起来,轻唤一声:「清衣……」

他习惯性地拖着尾音,但还是忍不住在最后的余音抖动了一下,仿佛有说不出的情绪在舌尖打着转。

「怎么了?」季清衣也醒了过来。

「还好。」他松了一口气,「你没有走……」

季清衣轻轻拨开他额前的浏海,发现他的额上全是冷汗。

「做恶梦了吗?」

「我梦到你走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季阳夏心有余悸,一直往季清衣的身上靠,熟悉的栀子花香窜入他的鼻息里,他忽然想哭,只有季清衣在自己身边才有真实的感觉。

「我只记得小时候,我怎么也跑不过你。」季清衣忽然用轻松的语气对他说道:「是啊,那时候你都不喜欢跟我玩,总是躲着我。」季阳夏的情绪逐渐平稳,听他说起小时候的事,不由得怀念起来。

「但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特别缠人,不管我怎么躲你都找得到;后来我干脆丢下你跑了,结果你总是能马上追过来,还清衣、清衣的叫个不停。」

「可是我现在跑不过你了。」季阳夏露出怅然若失的样子,「所以如果你要离开,我是追不上的……」

「不一定啊,不然什么时候来比赛一下吧?」

「比了也比不过。」季阳夏没忘记他是学校里短跑纪录的保持者。

「我当然会让着你。」季清衣笑了一下,「所以注定了还是跑不过你。」

「注定了吗?」虽是疑问的口气,季阳夏却相信这是真的。

他不知不觉的笑了,是啊,是注定的。

***

既然季清衣说了想考虑一下,沈荟致也不便再问起。第二天见面谁都没提起昨晚的事;仿佛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季阳夏看得出来季清衣心里的矛盾,虽然他完全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但季阳夏觉得自己明白就够了,所以丝毫不在意。

放学之后,季清衣偶尔会被许老师留在化学实验室帮忙,本来他叫季阳夏先回去,但不管说什么他都不肯,非要等他一起,季清衣没辙只得答应他。

不过留在学校里有些无聊,季阳夏就一个人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坐着。

「我会尽快过来的。」

季清衣虽然这么说,但季阳夏也知道最少要等到七点,反正时间还早,他干脆将自己的笔记拿出来看;又等了许久,时间却还不到六点,正在哀叹没事可做时,他忽然看到何轩跟一个女孩子走进咖啡厅,两个人坐在临窗的位置。

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显然要比何轩大上两岁,不过不像OL,应该是个大学生,看来那家伙最近的口味似乎稍微正常一点点。

何轩看到他之后虽然没有走过来打招手,不过两个人相视一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季阳夏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何轩在女伴的面前跟在朋友的面前完全是两个人,虽然面对的是比自己年长的女性,但他表现得相当潇洒自如,季阳夏开始怀疑那个平时总是没耐心,动不动就对他又吼又骂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他?或者到底哪一个他才是装出来的?

收回自己的目光,季阳夏觉得一直看着别人约会的行为有点太过无聊,只得用手支着脸往窗外看。

这时,他看到外面有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人。是胡瑜静!

季阳夏觉得她跟上次看到的时候有些不同,穿着黑色的短裙、画过妆的她变得更漂亮了。

季阳夏想起自己上次还对她说:「我也可以给你钱,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当时她似乎相当生气,所以后来才有走围墙的事。他为自己说话不经大脑的行为而感到后悔,特别是在了解她的经历之后觉得格外同情,不知道有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钟头才七点,不如出去跟她道个歉吧!

胡瑜静看到季阳夏走过来的时候,显然相当吃惊。

季阳夏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上次的事我觉得很抱歉。」

「你等一下。」她沉声说道。

季阳夏只得退后几步,他明白她是在等人。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她走过来,小声的对她耳语;季阳夏他不便听,看到她一直摇头,男人坚持,伸手搂着她。

最后她沉默了一下,悄悄的看了看季阳夏,转身跟那个男人一起走了。

如果她没有对他说「你等一下」,如果那时她没有看他,季阳夏或许就这么任他们走开。他总觉得不跟她谈谈也不太好,于是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走着,他们大概也不是要去太远的地,要不然就不会选择走路。

他们从街口拐进一条巷子,这一带的房子相当的老旧,而且也很复杂,所以季阳夏以前很少踏进这里。

男人一直很热情的找话说,胡瑜静显得非常的冷漠,终于他们在一座窄院外面停了下来,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最后还是很不甘心的走了。

季阳夏这时终于走到胡瑜静的身边。

「你刚才要说什么?」胡瑜静的神色比起平常要柔和了许多,大概是看到季阳夏一路都跟了过来,不好意思再以冷脸对他。

「刚才两个人是……」

「你看了就该明白了,这种事还需要问吗?」她脸色一沉。

季阳夏知道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话,不由得脸上一红。「对不起。」

「算了,有话就快说吧。」

「呃……那天我说要你做我女朋友的事,虽然可能你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但是我想解释一下,我并没任何轻浮的意思,只是当时对你非常的好奇才有这种想法;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现在向你道歉。」他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全盘背了出来,心里也轻松不少。

胡瑜静不认识似的看着他,「你真是天真,怪不得季清衣那么保护你。」

季阳夏呆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窄院里传出一阵争吵声,胡瑜静立即神色一变,匆忙地对季阳夏说:「没事了,你走吧。」然后就快步的走了进去。

季阳夏觉得好奇,也跟着她走到院子门口,正好看到胡瑜静的奶奶追出来骂人的模样。

胡建全有一张方脸,前额很短,眼睛又细又三,红红的脸明显看得出来是喝醉了,满身酒气,完全看不出来他会有胡瑜静这么漂亮的女儿。这时他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对母亲的骂声像是一点也不在意。

一看到胡瑜静出现,他的两个眼睛都顿时亮了起来。

争吵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他说手头很紧,想回来借点赌本。

胡奶奶推说自己没钱,最后破口大骂起来,正好时胡瑜静回来,胡建全就找她要钱,原本他还低声下气的一直说好话,但胡瑜静却冷冷地不肯理他,他不禁恼怒了。

「不给就算了,摆脸色给我看做什么?别忘了我可是你老子!」

胡瑜静冷冷一笑:「就算我有钱也不会给你,以后你最好不要回这个家!」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胡建全气得几乎跳起来:「你以为这是谁的地方?亏我一直留着这间房子就是为了你好!你这么不知好歹,我干脆把房子卖了,你就带着这个死老太婆去找那些野男人吧!」

胡瑜静气得全身发抖,「别说得那么好听,房契老早就已经被你抵押出去了,要不然你会留到现在?」

「你这个臭丫头,居然敢这样跟我讲话!」胡建全怒不可遏地瞪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我辛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竟用这种态度对我?」

胡瑜静对父亲的厚颜无耻愤怒到极点,她僵了一下,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叠钱。

胡建全楞住了,还以为她是要给自己的,没想到她却当着他的面把那些钱撕得稀烂。

「你别作梦了,我就算把钱烧了也不可能给你!」胡瑜静似乎从这种行为里得到某种报复的快感,忽然大笑起来。

胡建全扑过去就要抢她手中的钱,但没抢到,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将钱撕碎。

「你真的那么想要钱,就全部捡起来拿去拼吧!」

胡建全狠狠地瞪着她,然后一拳打在她的脸上。「你给我闭嘴!」

胡瑜静被他揍倒在地,她抬起头,浑身发抖地看着无赖的父亲,满脸的恨意。

「你去死!」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尖刀,不顾一切地向他扑过去。

胡建全闪开她,然后用力地甩她一个耳光,那把刀就扔到了地上。

「不知好歹!」他再用力地对着她脸上挥出一拳,毫不留情。

血丝从胡瑜静的嘴角淌下,她强忍着剧痛,目光冷冷地直视着他。

「你最好有种就杀了我,要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乖乖听话,我就让你再也神气不起来!」胡建全暴怒地吼着,拳头继续落在她身上。

季阳夏在外面终于看不下去,他跑了进去,用力将他推开,然后将胡瑜静拉到自己的身后。

「你住手!」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赖的人,心里觉得无比的愤怒。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给我滚开!这不关你的事!」胡建全丝毫没把眼前的小子放在眼里,想拉开他继续殴打胡瑜静。

「你够了没有!」季阳夏再次挡在她的身前,「你看清楚,她是你的女儿!我从来没有看过像你这种人,你有没有对她的人生负过责任?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给我滚开!」

胡建全失去理智地大叫,将所有的怒气都往季阳夏的身上发泄,他揪住他的衣领,用力的摔到墙上,然后挨过去疯狂地踢打他。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跑到我家来胡说八道!」

季阳夏撞到墙上然后滑下,只觉得头晕,他想要反抗却没有一丝力气,踹向腹部的那一脚让他整个身体都不由得蜷缩在一起,拳头如雨点般紧接着落下,他勉强挡在胸腹前,可脸上中的一拳让他头晕目眩。

隐约中,他听见了胡奶奶冲过来阻止胡建全,却被凶性大发的他推开,她摔在地上顿时晕了过去;胡瑜静尖叫一声,连忙过去扶她。

季阳夏痛得连指头都无法动弹一下,只能趴在地上任由胡建全踢打。

忽然,胡建全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往后面跌倒,发出一阵惨叫。

季阳夏用尽所有力气才能勉强抬头,他看见胡建全的肩膀上被人用刚才掉在地上的尖刀刺了一刀,血溅了出来,衣服湿了一片。

而拿着刀站在他后面的人,竟然是季清衣!

他眯着美丽的眼睛,如同鬼魅般一步步走过来;胡建全痛得在地上翻滚,血因此流得更厉害了。

「清衣!」季阳夏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只要他一动,全身就像被捏碎一样的痛。

清衣为什么会来这里?对了,一定是他到咖啡厅去找自己的时候没看到人,所以问了何轩;听到自己跟胡瑜静一起离开了,便找到这里来。

季清衣慢慢走到胡建全的身边,将他按在地上,接着当面狠狠揍他一拳。

「清衣……糟了……静、静!」季阳夏看到他一反常态的举动,惊慌地叫着胡瑜静,他从来没有在季清衣的脸上看过这么可怕的表情。「快……快阻止他!」

胡瑜静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奶奶在她的怀中已经昏迷不醒。

「静!」见她不语,季阳夏颤声地道:「再不阻止他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胡瑜静还是一动也不动,本来美丽的脸上已经肿起,眼里布满了血丝,季阳夏知道自己看起来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在她眼里那一抹残忍的快意让他陷入莫名的恐惧中。

这时,季清衣举起了手中的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向胡建全的大腿,然后再用力拔了出来,鲜血顺着伤口冒出,胡建全再度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然后他开始求饶。

「住手……求求你住手!」

季清衣仿若未闻,什么话也没说,他再次举起刀,这次对准了他的胸口。

「不要!」季阳夏在那一瞬间从地上挣扎起来,他不知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踉跄着跑过去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季清衣,惊恐的泪水滚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不要!别这样……我没事。清衣,住手……」

季清衣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刀尖在离胡建全胸口一寸的地方停住,他忽然像是从恶梦中惊醒一般,手中的刀猛然坠落在地。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季阳夏,神色恍然。「我觉得就算杀了他我也不会犹豫……为了你,我会这么做的,你相信吗?」

季阳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点头哽咽着。

季清衣转过身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替他擦掉泪痕。

「该回去了。」

季阳夏还是点头,用力握紧他的手。

季清衣拉着他走到胡瑜静的面前,犹豫了一下。「对不起,我最近心情很糟糕,你快送他们到医院吧,医药费我会付的。」

胡瑜静只看了他一眼,表情非常的复杂,随后冷冷一笑。「你可以走了。」

季清衣不再说话,拉着季阳夏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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