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桃园中正机场

站在候境大厅中,莫葳琦翻阅着手中的资料,企图将资料记入脑海,而站在她身旁的广田浩二则像个教小学生的尽职老师。就见他僻哩啪啦的对着莫葳琦这交代那叮咛的,搞得莫葳琦也跟着神经紧张,猛点头应合他又得快速记下资料。他们身旁浩二的两位助理则频频看着手上的錶又盯着入境门板上的字幕及旅客入境的萤幕。

中午莫葳琦急忙忙地赶到浩二的公司,整个早上自接到浩二的电话后她便心神不安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呃||基本上也算大事了啦!

原来,今天傍晚广田浩二要到机场来接一班重要的班机。原因是美国近五年来最具规模的"J&D"百货公司派人来台评估国内市场,并且这趟行程中有意与广田浩二所属的日资公司合作在台湾开发一间超大型的购物百货中心。日本主公司很重视这个合约,今早还特地来电叮咛广田浩二千万要争取到合约。

但无可预期的,今早便排定的翻译接待员临时请假,匆忙中广田浩二想到葳琦的能力可担任这份工作,这才急呼呼的叫她来帮忙。

"葳琦,你有没有记清楚?千万记得待会……"广田浩二一脸焦急不放心的喊着。

他又说日文了!

这是广田浩二最大的毛病。只要他一紧张就会开始叽叽呱呱地说着一连串日文。

"拜託!浩二,你弄得我也跟着紧张了,都三十岁的人了,你怎么还像个第一天上学的孩子这么慌张!?"莫葳琦甩甩手中的资料,不耐烦地抱怨着。

其实一张娃娃脸的广田浩二看起来还真像个孩子,再配上有点圆胖的身材看起来更显几分稚气;他并不是胖,只是同莫葳琦一样体质上是属於丰腴型的人。一百七十三公分的身高在男人中并不高,但跟穿上高跟鞋勉强凑上一百六十二公分的她站在一起,画面上倒还算协调匀称了,更有人笑说他们俩天生长得有夫妻脸。

"这是我调派到台湾后接的最大笔Case了。总公司的人很重视这笔大合约的,如果被搞砸了,我还混得下去吗!?当然得谨慎些,是谨慎!不是紧张!"

"好、好||"莫葳琦歎口气双手交叠在胸前,懒得跟他再多争论。

每次只要说出一个观点,浩二就有办法扯出一大堆有关联没牵扯的理论来推翻、争辩,而他也总有办法扯到最后让人不得不点头同意。不是因为他老兄演讲的多深入人心,而是因为……烦!莫葳琦为了图耳根清净,只得连声说"好"来让他闭嘴。

"你别敷衍我。你到底记清楚了没有?"广田浩二仍不放心的跳脚哇哇问着。

"清楚了!"莫葳琦没好气地喊着,乾脆搬出手指一一扳着背给他听。"J&D百货公司在美国成立於一九八九年,以黑马姿态并吞了许多在美东滨临破产的各大百货公司,五年内迅速成长,目前在全美有二十六座超大型的百货购物中心。今年开始扩张到国外,第一个据点便意外地考虑到台湾开发市场,并且有意跟贵公司投资合作。"

莫葳琦每说一句,广田浩二便在一旁点头外加"嗯"声来配音。

"那这次对方派来的是谁?"浩二抽考般地问着。

"J&D副总裁和总经理。"

"对,那名字呢?"

"副总裁叫RAY"……RAY?葳琦拧起秀眉,心突地漏跳一拍。

"你看你,我就知道你会忘记!"浩二一见她秀眉皱起便断定葳琦肯定是忘了而急跳脚呱呱喊着,"我再重複一次,你别又忘了,他叫﹁瑞伊V将姆斯﹂!

"

哦,日本人!老是发不准卷舌音!

莫葳琦被浩二那奇怪的英文打住心中的怪异幻想,她受不了地拍额几乎爆笑的回话。

"什么跟什么啦!是RayV.James啦!"她流顺地念出音,笑着说:"发音标准一些,不然等会儿人家一听你乱喊他的名字,一气之下掉头就搭下班飞机回美国!"

Ray?美国?

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呸、呸、呸!你别诅咒我!"广田浩二轻斥了一声,又开始抽考地问着,"那总经理的名字呢?"

"希欧卡森。"莫葳琦很快回过神,恰巧听见浩二的询问并正确地答着。

在美国名叫Ray的少说也有八、九万个吧。她实在是太杞人忧天了。根本是多费心瞎猜,都该怪昨晚没事竟拗不过乔伶的耍赖,才会再次说出八年前的过往。

"嗯……"广田浩二还想再多抽问一些客户的资料时,身旁的一名助理突打了个手势,他回头静默等着助理开口。

"广田桑,旅客开始入境……"

四个人便伫在原地开始用力的紧盯着入境大门,广田浩二还紧张的掏出手帕频频擦汗,另外两名助理则高举着手上先前准备的板子,上头显目的写着欢迎某某人莅临台湾等客套话,活像个失物招领等着主人认领般的愚蠢。

莫葳琦好笑的想着,这里头大概只有她是唯一不紧张的人吧!

就在这班机入境的旅客几乎走光时,三位高醒目皆戴着墨镜的西方人笔直地朝他们走来。

为首的那位男子瘦高而英挺,每个步伐都是如此的自信与强势。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对煞羨世人的男女。那名男子的身形如同为首那位同属瘦高俊美,但不同为首那名男子的冷酷,而是脸上泛着金童般和煦的笑容。而另一名女子则是有着世界顶尖模特儿仪态的高金发美女。

在候境大厅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好莱坞三名国际艺人来到台湾而惊喜地频频侧目。

莫葳琦在看见那三名西方人第一眼时,心狠狠地猛颤了一下。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她便感到自己整颗心揪痛到无法呼吸,只能怔怔看着那为首的男子。

是他?

那名男子丝毫未察觉大厅中传来清楚的爱慕低语和浅笑声,踩着坚强的脚步走至莫葳琦的面前站定。

这一幕的情景让莫葳琦的思绪猛地拉回八年前在一间PUB里,一位身着白色汗衫合身牛仔裤的男人也踩着同样的脚步朝她走来。

而当那名男子摘下墨镜时,莫葳琦震慑地下意识倒退了一步,无助地掉入那棕色深黝的眸中,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对视着。

广田浩二未细察出四周怪异的气氛,急切地上前握住那名为首的男人伸出的手,说着一连串发音诡异难懂的英文||如果那真的是英文的话。

雷伊紧蹙起英眉,瞪着被那矮胖的日本人紧抓住的右手,一会儿又再度把焦距调回莫葳琦的眼,却心惊的看见一串串晶亮的泪珠儿似断了线般不断滑落在那张娇颜上。

她仍是这般美丽,甚至多了份女性的成熟美。

雷伊深凝着莫葳琦脸上的每一寸。施着彩妆的她让人感到艳丽,盘起的发髻中几绺不安的青丝飘落在粉颊边多了份娇柔。

为什么哭?

雷伊以眼神无声地问着。

倏地他心中燃起一把盛炙的怒火,他竟在多年之后仍为了她的眼泪而感到心疼。

广田浩二不知是否紧张过度仍未察觉出空中诡谲的气氛粒子,仍一人像个小丑般用那发音不全的破英文寒喧演着独角戏,甚至还不停地直嚷:

"葳琦,快帮我们翻译介绍。"嚷了两次仍得不到回应,"葳琦?"他一转身有些动怒的唤着,却被莫葳琦那满是泪水的脸而震慑住,惊吓的喊着,"葳琦,你怎么了啊?为什么哭成这样?"

莫葳琦在广田浩二的摇晃中回神,看着浩二的嘴在眼前一张一合地问着,又抬头见到雷伊那紧皱着眉的怒容,这才惊觉到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隐形眼镜可能沾到髒东西很不舒服,失礼了,我去一下洗手间。"莫葳琦故作轻松的以流利的英文向他们解释着,话甫出口不等他们反应便匆忙转身离开。一路上还差点撞到旁人,怔愣了一下,直往化妆室奔去。

"葳琦!"

"葳葳!"

雷伊在见到她快跌倒时忍不住地喊了出来,幸好广田浩二跟他同时出声才不致让人发现。

广田浩二瞪着莫葳琦奔出去的背影,全然搞不清楚状况而感到莫名其妙。他气恼的回过身,歉疚对雷伊他们打哈作揖的道:

"对不起,我未婚妻失态了,请见谅!"

当浩二察觉自己又说日文而考虑到对方可能不懂而想再以英文解释时,雷伊倏地攫住他的左臂,厉声地吼叫:

"你说什么,未婚妻?"

"啊||原来你会说日文,这样我就不需担心沟通的问题了。"浩二欣喜於雷伊会说日文的发现,却没细想雷伊那突兀的动作。

一直在雷伊身旁默不作声的希欧卡森上前暗示他的失态,雷伊这才硬生生将心中翻滚的激动情绪压回。

这个白癡!

日本人进佔美国市场这么多年了,做生意的不会讲几句日文,难道要乖乖的等着被宰!?

希欧冷眼地看着雷伊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关系,心中则啐骂着广田浩二的少根筋,但金童式无害的笑容仍安好的挂在脸上。

方才雷伊那声焦急的"葳葳"他可听得一清二楚呢!

看这情形!

有意思!真有意思!

"对不起,我刚刚没听清楚,你说那位女士是你的……"未婚妻这三个字,雷伊怎地也说不出口。

"未婚妻。"广田浩二好心的替他说出这句日文,又弯腰抱歉道:"该是我说对不起。今早原排定的翻译接待人员因为发高烧而请假,临时又找不到可信任的翻译人选,我才想到葳琦||就是我的未婚妻,她英、日语都说得不错,而且她也算是个翻译人员才找她来帮忙的。没想到会失态了,真是抱歉!"

雷伊在听见"未婚妻"三个字后,耳朵便自动关闭起来,全然不理会广田浩二在那喳呼些什么。

未婚妻!

可不是吗!?都事隔八年……他早该想到会是如此的,不是吗?

也许更该讶异的是,她竟还未结婚生子。

可是为何他却觉得自己在这短短的几秒中,像跟敌人大战了三千六百回而虚弱难受!?

雷伊冷冷的盯视着朝他们走来的莫葳琦,显然她已整理好失态的情绪。然而此刻他的情绪却如同煮沸的水翻腾不止。

看着那矮胖的日本男人上前不疼惜的攫着葳葳的手,说着一大串责难的斥喝,雷伊再度紧皱着眉。

这男人的话真多。

EEE

稍晚回到台北时,雷伊一行人便以无法适应时差为由婉拒了广田浩二代表日本公司的接风餐聚,直接到达他们下榻的酒店。

但跟希欧他们两人用过简单的客房服务晚餐后,雷伊仍丝毫没有补眠以调整时差状况的情绪。

以他现下乱烘烘的思绪来说,就算马上倒进那柔软的大床中大概也只有睁眼到天明的命运吧!?

雷伊自嘲苦笑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透澈的液体随着冰块碰撞杯沿再度沈静,他抬起酒杯啜了一口,涩辣的液体缓缓滑入喉间,灼烧着他的胸、他的腹。

透过窗鸟瞰着中山北路川流而过的车流,四道橙黄与橘红的光束交错呼啸而过,闪烁七彩的霓红灯亦争宠似地眨巴眨巴变化着。

是不是真的开始步入老化的阶段!?

最近他愈来愈常有在暧昧迷思的夜晚透过窗俯瞰城市的举动。

三十四岁也的确开始接近中年期,早过了那荒诞冒险寻求刺激的梦幻年纪了。

该死的!他竟开始哀悼起自己的年纪了!

叩||叩!

轻脆的叩门声倏地打断了雷伊沉思的自虐折磨。

"进来吧!"

微蹙起浓密的英眉,雷伊歎口气头也不回认命的应诺着。等待门外的来人进来时,他再次轻啜口酒,这才回头看着进门的人。

他早该知道这两个人是不会辜负自己的好奇心而乖乖上床补眠不来吵他的。

先进门的是那位在机场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金发美女,而身后则跟着那高硕的男子轻带上门,金童式的笑容则夹着宠溺与好奇的光彩跟着那美女走进来。

模特儿匀称高的身材全隐在那一身宽松的运动服里,一头微卷丝滑的金发披在肩上,灿蓝的眸中则闪着慧黠与调皮的神采,完全不同於工作时那精明有效率的神色。她一进门便大剌剌往那柔软的大床上一跳,咯咯笑着盘起修长的腿坐在上头面对着雷伊。而跟着她随后进门的男子则安分地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

"娜拉,都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一进到别人的房间就往别人的床上跳?"雷伊揪着眉斥喝道,但语气则多了份无可奈何的溺爱。

被唤娜拉的金发美女在听了雷伊的斥骂则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又嘻嘻笑着望向雷伊,根本不把他的责骂放在心上甚至还耍赖抱怨道:

"有什关系嘛!你又不是外人。"

雷伊没辙地侧头看向仍一派悠闲、宠溺笑瞪着娜拉的那个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受不了的嚷喊:

"希欧,管管你老婆!"

希欧卡森在听见雷伊的抱怨后这才将视线调向雷伊,他双手一摊,无所谓地笑说:"只要她不跳上除了你跟我以外的床,那我就没关系了。"

黑发灰眼的希欧和金发蓝眼的娜拉站在一起那简直是幅令人赏心悦目、生羨爱慕的画面,活像一对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金童玉女,天生相属彼此的。

但希欧和娜拉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还真令人印象深刻。

那天希欧刚结束三天在西雅图的会议,才刚下飞机又被急急的召回总公司处理他先前接触的合约。

三天来少得可怜的睡眠已经让老是在脸上挂着金童式无害笑容的希欧有些许不耐烦了,再且搭了长途机程回到纽约又发现天公不作美的掉了一大沱眼泪来哀悼时,更搞得他心烦无处发泄。怎知一连串的衰事似乎仍没停止的迹象,当他从机场开车回到公司,车才刚停在大楼门前后,就来了一辆福特嘉年华求爱似地亲吻上他的爱车尾。

希欧恼怒地迎着雨走过去,才开口要大吼叫骂时,怎知那辆小车的车门毫无预警砰地一声打开,正好将站在门边的他推倒在泥水之中。

希欧狼狈呆拙,俗巴巴地坐在泥水中,很快地自惊讶中回过神,伸手抹了把污泥的脸,然后就见一双纤细匀称的腿车内跨出。

"你以为你在干嘛啊!?白癡!"他狂怒地对着那生平见过最雪白细嫩的双腿大吼。第一次金童式无害的笑容自他脸上消失。

"先生,你在排演马戏团小丑的谢幕吗?"一道像唱歌般好听的女性嗓音带着些许不屑的语调自希欧头顶上方传来。

"你……"他愤懑不已地抬起头想给这不知死活的小妞上一堂课,却被那天仙似的美丽震慑地说不出话。

又是一个被她外表迷惑的愚蠢男人!

娜拉詹姆斯在心里不屑的骂着。

"先生,显然你的演出有待加强。因为你的姿势和表情无法成功的博得笑声和雪片般的爆米花。"

话甫落也不管他有何反应便跃过仍坐在泥水中的他,风也似地奔往大楼中,留下他张着大口错愕的瞪着她翩翩而去的背影。

一股怒火熊熊烧着。

他发誓,如果再让他逮到那狂妄的妞儿,铁定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不然他就开车到中国城买块豆腐来撞,或把自己噎死。

毕竟在那栋大楼中找个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的事。

就这样他们彼此结下了一辈子都解不开的樑子。而当希欧得知娜拉便是雷伊新上任的秘书之后,大战就此开始,始终维持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吵,半个月搞一场辩论会的战况。

而这场男人与女人战争中,最可怜的就是夹在中间的雷伊。一个是他换帖的兄弟,另一个是他疼到心坎的亲妹妹,让他帮这也不是,骂那也不可的。搞烦了,只要这廝杀的两人别误了公事,他乾脆表明中立立场,甚至有时看好戏的跟"D"买一堆麦叔叔的薯条、汉堡蹲在一旁,边啃边观赏男人女人过招七十回的戏码。

也不知怎么搞地,这对冤家竟也吵吵闹闹地逗出爱情火花,因而让希欧决定最好的"毕生难忘的教训"便是将娜拉娶回家,绑一辈子来驯服她。

不过,结局往往他是被驯服的一方。

而这两人的爱情指数在婚后大大增加,浓情蜜意的直让雷伊和"D"喷鼻血的想将这对爱情鸟隔离。

想当然耳,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雷伊很欣慰的看见自己疼爱至极的妹妹能寻到如此美好的归宿。将娜拉的手交到希欧的手上,他衷心的祝福也相信希欧能给娜拉终其一生的珍爱。

EEE

"说吧,别再费脑筋想方法要我招供了。"

雷伊放下杯子,双臂交叠在胸前,背轻靠着窗台,一副认命地等着被拷问的没辙神色对着这夫妻俩。他明白,如果今晚不交代好事情始末,这对好奇心氾滥的夫妻会舍弃甜蜜的独处时光而跟他耗上一整晚的,而当这两人进来后,他早放弃了能独自沉思的机会。

"OK!我也不想绕话题玩招供游戏,宝宝和我想知道葳葳那小女人跟你的关系。"希欧耸耸肩,放下交叠的腿,一开口就直接揪问出心中好奇的主题疑惑点。长夜漫漫,他希望能跟雷伊速战速决解开这一整团的迷雾,好得以回房抱着娇妻补眠。没想到他的直截了当却换来雷伊的激动大吼。

"别叫她葳葳!"雷伊猛地站直身,握拳在侧蓦地朝希欧咆哮。他的突然吼叫让盘腿坐在他床上的娜拉也惊吓地在床上弹跳一下。

"吓||Ray,不会吧,这么激动!?我没喊错呀,在机场我明明听见你喊她﹁葳葳﹂的。你没忘了我听力很好的事实吧!?"其实早在机场时,他便对雷伊和莫葳琦之间的关系猜到七八分。再者,五年前当他和"D"找上雷伊时便将有关雷伊的事调查清楚。只是,五年来雷伊这傢伙正常太久了,不趁机逗逗他实在对不起当初自己在追求娜拉时所受的讥笑鸟气。

"她名叫莫葳琦,在机场时你也很清楚地听见介绍。你可以称呼她一声莫小姐或是葳琦,就是不准你喊她﹁葳葳﹂!"雷伊放低回正常的音量,但语气中仍是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

他很惊异於自己竟在多年后仍有如此的专制态度和失控。但,他就是忍受不了有人在他面前喊莫葳琦"葳葳",因为那是他专属的称呼,八年前是,八年后依旧是。

"你是只有我不准喊她葳葳,还是任何人都不准喊她葳葳呢?"希欧佯装一脸极度疑惑地在那儿推理沉思的问着,完全不理会雷伊那铁青的脸、杀人的目光和恐吓的怒吼。

"你||"

希欧故意忽略雷伊咬牙的发言权,突然双眼一亮,弹起手指、惊喜万分地道:

"啊,我明白了。﹁葳葳﹂这个称呼只有老兄你能喊,任何人都不能喊她﹁葳葳﹂;这就好比,我叫娜拉﹁宝宝﹂是一样的。因为﹁葳葳﹂是你对她专属的暱称。

是不是这样呀?"希欧一脸无辜地笑晲着一脸青筋暴跳的雷伊问着,还不时对着趴在床角蒙在枕头后笑岔气的娜拉眨眨眼,惹得娜拉笑得更大声。

"希欧卡森。你是故意的!"雷伊站在他面前,握紧双拳,气懑的咆哮出声。

一吼完终於制止住娜拉的咭笑声,但希欧仍是那一脸欠揍的邪笑。

"好啦,好啦,别这么小气嘛!"希欧金童式无害的笑容多了几分戏弄,他摆摆右手,好似如此便能搧熄雷伊狂炙的怒火。然后又一副"你很小气"的表情睨着雷伊,用活像自己施了多大恩惠给雷伊的口气道:"我还不是一样很大方的让你喊娜拉为﹁宝宝﹂,我都不计较了,你老兄也别这么激动了吧!"

雷伊也不想表现得如此像个不让人抢走糖吃的孩子。但可恶的是,他就是该死的如此介意这件事。

看着希欧不可一世地摆出救世主的姿态,多少浇熄了些他心中的闷气。雷伊可不想让这讨人厌的傢伙屁股挂满汽球,高傲的飞上了天,他双手环胸一抱,低晲着仍一脸奸笑的希欧,摆出比他更高傲的态度道:

"是吗?先生,你可别忘了,我是娜拉唯一的﹁亲大哥﹂,而你是我的﹁妹夫﹂。再者,﹁宝宝﹂也是﹁我﹂从小对她的专属暱称,﹁我﹂才是那个不计较你跟着喊她宝宝的人!"

"哈哈,是、是、是。"希欧低低笑了起来,佯装一脸惶恐的应道。没多久又眨眨闪过促狭光彩的灰眸,笑着道:"反正大舅子你都不计较小弟我跟着喊娜拉﹁宝宝﹂了,那乾脆也让我们不计较地跟着你喊葳琦﹁葳葳﹂吧!"

"希欧,我发誓你再喊一次,我就把你从十九楼丢下去。"明知道他是故意惹火自己的,但他就是无法沉住气接受。

"喂,喂……"希欧这下也跳起来哇哇嚷着。

"拜託,你们两个!别再讨论这么没建设性的问题好不好?你们都偏离了今晚的主题了啦!"

原坐在一旁看好戏的娜拉在他们再度挑出称谓这种无聊的老问题时,再也忍不住嚷嚷抱怨起来。

在得到全部注意力后的娜拉,这才沾沾自喜地佯装不悦的"数落"着丈夫,"希欧,你也真笨。哥在採用迂回战术故意不回答你的疑惑,你也没发现还傻傻的跳进去跟他争辩。哥哥不让你喊葳葳﹁葳葳﹂,那就别跟着喊葳葳嘛!"

雷伊咬牙气恼地呻吟出声。

希欧则由原先的委屈不满转而开心大笑,他离开沙发椅走过去将娜拉圈在怀中,啧啧有声吻着她的颊,哈哈笑道:

"还是我老婆聪明!"

真是被打败了!

雷伊再度无可奈何地呻吟出声,开始发现自己是这场游戏中的少数可怜份子。

他翻白眼,没好气的对着甜蜜蜜的他们道:

"你们夫妻俩如果睡不着,为什么不加把劲,努力制造些小壮丁、小娃儿呢?

省得你们日子过得太无聊!"

"Ray!"娜拉羞红着脸娇嗔道。

希欧则乐得大笑,然后在得到娜拉一记拳头后又一副可怜兮兮的口吻道:"我也想呀!可是,我老婆的好奇心又氾滥了,如果不满足她的好奇心,你知道后果的。没办法,我只好带她过来,让你说个睡前故事给她听。"

雷伊看着他们一脸关切而坚决的神色,脸上的笑容再度退去。

"她就是金环的主人。"希欧在见到雷伊眼中闪过的沉痛后便肯定的替他说出开头。

雷伊脸色冷冽倏地一怔,气氛再度凝滞着。

希欧察觉到怀中的娜拉也因这句肯定的推测而浑身一僵。他轻歎口气,将圈住娜拉腰间的手一缩,给她无声的安慰。

他知道,这几年娜拉一直自责的认为雷伊当年就是为了保护她而失去真爱和自由。

"是的。"

雷伊轻声的承认。他转过身再度凝望夜着景,缓缓地说出八年前那段与莫葳琦癡狂的爱恋回忆。

从相识、相恋,到后来父亲的阻挠、分别的苦痛和对莫葳琦在机场失约的忿恨,一古脑决堤的全倾倒出来。

"这就是所有的故事。"

雷伊第一次将八年前那段深埋的记忆对别人诉说,说完时,他就像个筋疲力尽的战士。

娜拉在丈夫的怀中无声落泪,心中自责不已。希欧轻声安抚着她,思量了一会儿,对面向他们抵靠在窗前,低头凝思的雷伊说出心中的疑问:

"如果,她的失约是有原因的呢!"

雷伊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讥笑忿忿地道:"哼||她没来就是最好的原因,我只是她的旅客罢了。"

"不||这其中也许真有误会。"希欧毕竟是个局外人,更可以理智地分析出其中的困惑。

娜拉自他怀中仰起那带泪而迷濛的蓝眸中闪着希望的晶灿望着他。

希欧心疼地以指腹轻轻替她抚去泪珠,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爱怜的轻点吻她的眼才接续道:"想想,八年前葳琦在认识你时,仍是个青涩而不解人事的小女孩,而她对你的感情却深刻到明知你将离开,仍愿将最珍贵的自己交给你;没有承诺,没有未来的。仔细想想,对一个在如此保守、传统中环境成长的她来说,那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执着!?为什么?我想我们都有答案。除了真有不可抗拒的原因让她对你毁约,我不认为她是个会无故失约於人的女子。"

真是这样吗?

雷伊瞪大眼,心悸的倒退一步,心中狂乱反覆的问着自己,思绪千回百转地翻飞着。

"嗯,希欧的推测没错。"娜拉点着头,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开口,"Ray,也许||"

"你们别忘了,她还有个未婚夫!"雷伊烦躁地抬头大喝一声阻止了娜拉进一步的推断,他不想让自己再燃出太多的希望。希望愈高,往往都会跌得更惨。失去莫葳琦那种锥心的痛,他不想傻得让自己再经历一次。

"是啊,你们别忘了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人家甜甜蜜蜜地是个待嫁新娘了。讨论这些不觉得毫无意义吗?她不再是八年前的葳葳了。"他又再次讽刺、讥嘲笑说着,心却揪痛得更令他喘不过气。

"Ray,公平点,谁不是不同於八年前的自己?没有人能用保鲜膜让自己永远保鲜的。未婚就代表了是个未知数,那只是你害怕的藉口罢了!"希欧理智的说道,全然不惧於雷伊那仿若可杀人千百次的寒冽目光。

"结束了,你们还不明白吗?故事已经结束了!"雷伊咬牙低吼,极度压抑着自己奔腾狂乱的思潮。

"也许,只是也许。"希欧轻拥着娜拉离开床,暗示她别再出声折磨雷伊,在拉开房门时他回头丢下一句炸破所有雷伊心防的话。

"Ray,我们都清楚的明白,在机场,她的眼泪和你的失控都泄露了太多的秘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雷伊烦躁地将酒杯掷向墙脚。一瞬间,玻璃碎片和浓烈的酒液飞散在那个角落。

他急喘着气,坐在椅中,爬梳着发,不停地问着||

她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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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恋一生的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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