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时光飞逝,暑假旺季又再次来临。

夏天的晨光相当刺眼,放荡又狂肆地从窗外挥洒进屋内,恰恰笼罩了叶峰一身光辉,周边的光晕,亮晃晃的使人昏眩,叶峰在睡梦中纠结起浓眉。

看来,他被阳光骚扰得有些苦恼。

但是陈思琪舍不得喊他起床,也舍不得去拉上窗帘,因为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他一直的想望,并且也太美、太璀璨,他就像沐浴在阳光下假寐的俊美神只。

瞧,艳阳终究会眷顾在他身上,毫不吝啬地施予光亮。

陈思琪弯起一个动人的微笑,情深意切的俯下身,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思及今天中午才需要去机场接客人,决定还是让他再睡一下,她转身打算去做个营养早餐,待会儿再叫他起床。

手腕陡然被抓住,她惊呼一声,长裙因瞬间的旋身而荡起,裙摆因离心力划了一个圆,圆周未竟,她已经被压在一堵浑厚的热烫胸膛下。

“你这种行为,就像只偷了腥就跑的猫。”他用一只手肘撑起上身,懒懒的嗓音带着笑。

陈思琪微笑不语,深情抬眼凝望,甘愿迷失在他那一双迷人的俊眸里,她抬起手指,轻轻描绘着他被晨光染上一层金黄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唇线……

从一开始的夜夜溜进她的房里,到现在两入住在同一间房里,她还是一样贪恋他的怀抱,应该是说越来越离不开了,就像此刻,她一点都不想推开他温暖的厚实胸膛,真是糟糕……这个男人使人严重的上瘾。

“亲爱的,我可以假设这是晨间双人运动的邀请吗?”

陈思琪停在下巴的手一顿。

噢!她都忘了他有多危险,她可不想再被他拖到中午才下得了床,然后出去接收巧巧和春花姨暖昧的眼神,她已经有过好几次的切身之痛。

“阿峰,别闹!”她一手拉开胸前的魔爪,一手挡住凑过来的唇.笑语低呼。

“你这样会严重伤害我的魅力自信。”叶峰动手搔她的小蛮腰,趁她两手护腰时,俯身吻住她的唇瓣,小人奸计得逞。

陈思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娇瞠地咬他迷人的薄唇一小口。

“昨天那两个绕着你打转的小女生,证明了你的魅力依旧惊人!”她动手推推他的胸膛,“我真的该起来了,阿勇哥说今天一大早会送一些海鱼过来——”

话尾被再次凑过来的薄唇打断……用这种色情的深吻方式……看来他不打算放过她了……

叩叩!

“?”

叩叩叩!

“琪……”

“嗯……”

“有人在敲门。”

叩叩叩!

“?”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索命连环敲。

“琪……”

陈思琪火气忒大,骤然推开叶峰,扯开嗓门对门口大喊:“是哪个不识相的王八蛋?”

叶峰怔了怔,然后抱着肚子笑倒在一旁。

“这就在亲热,是有没有那么令人发指啊?”阿勇在门外忿忿不平。

陈思琪爬下床,整整身上衣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干嘛?”陈思琪一张脸孔涨得红通通,半气半羞的。

“外面有一个叫阿强的人找你,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勇目光越过陈思琪头顶,落在叶峰身上。

笑容在叶峰的脸上瞬间冻结,半晌后才对阿勇吐出一句话:

“我知道了。”

一记闷雷迎面劈下,陈思琪的心霎时往下坠落,心底的声音告诉她——阿峰要离开了。

“洪老大早就知道我是你的人,这些东西是他之前就交代过,说是要给你的,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叶峰一脸冷漠,冷冷的眸光定在海面上,看也不看摊在一旁的东西一眼,也不回阿强只字片语。

“峰哥,其实洪老大——”

叶峰冷冷的瞥他一眼,阿强噤若寒蝉。

“你走吧,记住,我不再是大哥,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感伤的情绪纠上阿强的心头,他已经跟了峰哥快十几年了,自然知道峰哥对他说这些话是故意说得死绝,想让他对峰哥感到失望。

他从不违背峰哥的心意,既然这是峰哥下达的最后指令,他必定遵从到最后。

阿强深深一躬腰,“峰哥,保重,从此互不相识,视同路人。”他转身离开。

一阵海风拂来,吹乱了叶峰的头发,吹鼓了他的白衬衫,吹散了一地资料,他仍然无动于衷的静静望着海面上那片波光潋滥。

陈思琪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找到了叶峰,然后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景象。

伫立在叶峰身后,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孤寂得让她一阵心疼。

她拾起一地的资料,稍微瞟了几眼,发现是一些土地权状和房地产,还有几本存摺,以及一些刻着他名字的印章。

她走过去将东西放在他身边,捡起一颗石头压住,然后在一旁并肩坐下,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

叶峰握住他腰上的小手,沉默不语。陈思琪把头靠在他肩上,静静地陪着,不打算开口询问,照他的神态来看,事情可能不简单。

良久后,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

“他死了。”

陈思琪怔住,她震惊得无法说话,无法做任何回应,这个答案超出她的意料太多,她当然知道叶峰指的“他”是谁。

他转过头来,扯扯唇角,摸摸她吓傻的脸。

为什么叶峰还要笑得那么牵强?笑得那么难看?她看了好难过,一颗心揪痛得无以复加。

“几天前在中部的山区内被仇家干掉,”他苦笑,“我想,我也算得上是凶手之一,我让他太招摇——”

“这不关你的事,别这样想,不要这么说!你明明比我还清楚那个环境有多可怕,你也知道他的仇家本来就多,我不准你这样怪自己!”她打断他自愧的言语。

“那我要怪谁?”他笑得凄怆,“多可恶的人是不是?就连好好活着让我怨怼、让我怪恨也不肯,他既然是个祸害,又怎么能轻易的就这样死去?”

他抓起一旁的权状晃了晃,“他以为他留这些东西给我,我就会原谅他对我妈的无情,相对我的不闻不问?他以为他留这些东西给我,我就会为他的死流下一滴眼泪?”

“阿峰,别这样,你没那么恨他……”

“不!我恨他——”

“别……你只是难过而已……”陈思琪感受到他的悲恸,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她心痛得潜然泪流。

“我不会为他难过!”他将手上的权状用力往旁边一抛,纸张再次散落一地,“我绝对不会为他的死流下一滴泪,他不值得我,恨他!”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试图压抑自己太激动的情绪。

“嘿,你知道吗?”她轻抚他的脸,轻声呼唤。

叶峰缓缓睁开那恢复淡然无波的双眸。

她瓣他温柔地微笑,柔声说:“展现一点脆弱,天并不会塌下来。”

嘿,你知道吗?展现一点脆弱,天并不会塌下来。

他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你没必要强颜欢笑。”她捧着他的脸,吻着他的眼睫轻柔地说。

你没必要强颜欢笑。

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有一丝崩裂。

“还有——”她笑着,一串被艳阳照得闪闪发亮的泪珠,从她的服角颗颗坠落,“你不必这样,你可以大哭一场没关系,”

你不必这样,你可以大哭一场没关系!

他的眼眶再度泛红,紧紧拥她入怀,搂得似要把她揉碎般的用力,那样的紧。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颤着肩膀,任由自己的热泪染湿她的肩头。

“你这个——”他哽咽,欲言又止,

她轻抚他的背,陪他一起流泪,柔声地问:“我这个什么?”

他的肩膀仍剧烈抖动着,半天才用沙哑的嗓音吐出一句话,“你这个残忍的小东西!”

陈思琪噗的一声笑出来,“现在不适合搞笑。”

两人互捧着脸又哭又笑,帮对方拭着怎么擦也擦不完的泪水。

高空炽热的阳光更为狂放,海边恋人互偎的心房,渐趋暖烫……

在那之后,叶峰告诉陈思琪,他该离开了。

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到底会离开多久。

这一年来,她当然相信叶峰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他们的感情基础始终建立在扶持过往的伤,相伴没有亲人的孤寂,他们的爱情成分究竟又占了几分?

如今,他心中的那块阴影已经消失,他还需不需要当初带给他光明的那股力量?

他的所在之处,遍地光亮,他还需不需要她这颗米粒之光来照亮他?

一年的时间,太短,又太长,但也足够让她沾满一手对他的触感记忆,足够让她满心满肺皆占据他的气息。

“我走了,很快就回来。”他揉揉她的头顶,拉回她失神的状态。

陈思琪勉强对他牵起唇角,还笑得出来,这点连她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叶峰回她一笑,又轻轻捏捏她的脸颊,“我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转身走掉。

一句“我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让她的脸色丕变。

心里如果被埋植上名为“不安”的种子,那么任何一句敏感的话、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化作超级肥料,一旦被灌溉,那颗种子便会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茁壮,保证比杰克手上的那颗豌豆还神奇百倍。

他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他说很快就回来,还要丢下这一句?

那句很快,能有多快?既然允诺会回来,为什么不能承诺一个确定的日期?再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为什么他手上的袋子,沉重得仿佛装走了这里所有的过往、所有的记忆?

他的手抓得那样地牢,那样地紧,是不是因为很迫不及待?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台北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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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朵牵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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