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红衣女子】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丹阳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东风客栈里此时正挤得水泄不通人满为患,视线越过一个个黑色的人头,来到正中心的位置。那是一个穿着朱红衣裙的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明眸皓齿,长长的青丝从耳际分发,在脑后叠成一个小小的垂云髺,以银色细丝为饰垂下,尾端为各色琉璃珠,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线下呈现着不同的光泽,如秋水熠熠,惑人心神。

这是个很妖娆的女子,至少第一眼看上去是。

“有一家四兄弟他们四个人的年龄乘起来是十四,请问他们各自是多少岁?”少女声如泉水丁冬,自成一曲乐章。

顺着她的视线,才发现她的对面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穿着赭红锦衣,一个穿着月白儒衫,都是面如冠玉的少年郎,只是因为这两个男子坐在靠外的位置,身后贴满了人群,一时竟被人群给挡住光华,不过此时细细看来,倒也都是人中龙凤。

穿着赭红锦衣的男子“哗”的一声,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就多了一把金丝装饰的纸扇,他用力地扇啊扇啊,然后怒目道:“怎么可能?十四只能分成二和七相乘,顶多就是一乘二乘四,也就三个数。”他嘴里虽是这样说,眼中也闪动着懊恼的光芒,但是更多的,似乎是在好奇眼前这女子会给一个怎样的答案他。

少女微偏着头抿着唇角乖巧地笑着,两只手各伸出食指成一字,“因为有两个一岁的孩子啊,他们是双胞胎,一乘以一乘以二乘以七,不是刚好十四吗?”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哦,是哈!”

这种问题一旦知道了答案,当真就没有什么新奇处了。

赭红锦衣的男子仰着头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就算你说得有理,这顿饭就当本少爷请姑娘的。”

不过就一顿饭嘛!十几两银子只当买个开心。

真是的,他明明已经说出有一个“一”了,为什么没想到再添一个“一”呢?这就是九十九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啊!

少女眉眼弯似弦月,“那就多谢成三公子了。”

她偏过头对一旁正看热闹的小二道:“小哥,把你们店里最贵的十道菜上上来。”

东风客栈是丹阳城首屈一指的客栈,素来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最便宜的一道青炒白菜况且要一两银子,其珍贵的佳肴更是近乎天价,目前最贵的一道松鹤延年,以蟹肉、鲍鱼、红曲鸭子、盐水虾为主,配料为醉冬笋、卤冬菇、酱牛肉、黄瓜,值白银五十两。

待一道道珍肴玉馔被摆上后,掌柜的一张嘴都笑歪了,算盘拨得飞快,一共是四百三十八两,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

“啪”的一声,手中折扇被内力折成两半,成三少眼睛红红的,四百三十八两?她一个人一顿饭竟要吃四百三十八两,他累死累活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五百两好不好?

太狠了。

少女似乎感觉到他的哀怨,不好意思地弯唇一笑,“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平时都没有人请我吃饭的,所以偶尔遇到一个好人,自然要吃个够本,你说是不是?”

成三少嘴角抽搐,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该死的她说得对极了,但前提要是他是客人才对啊!

他自然不会想到,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不过玩笑般的一个问题罢了,这女人居然这么狠,像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定要吃得他倾家荡产。

他不是心疼一顿饭,只是心疼这么贵的一顿饭。

“姑娘贵姓?”他咬牙问。

少女眼睫轻扬,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如河塘粉莲,妖饶至极。

“在下燕晓来。”

东风客栈有三层,可是却只开放一二层,一楼为大堂,二楼为雅座,三楼据说是贵宾室,非有上万家财不可入也,也不知是真是假,东风客栈的店小二在客栈做了六年了,也从来没有上过三楼,更没有看过有什么客人光顾过三楼。

这三楼,也就渐渐地被人遗忘了。

而此时,三楼上的雅间,隔着层层叠叠的轻纱珠帘,男子斜靠在白狐貂皮铺就的软榻上,一身雪色长衣,衣上零星点缀着朱砂红银的梅花,未见其人,已叹其姿。

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

这男人,应是慵懒缱绻的。

看着楼下的景况,丰润的红唇流泻出轻轻的笑声,似乎十分愉悦,“我说今天宜出行吧!果然就遇见这样好玩的人事。”

站在一旁的女子年约二八,一身鹅黄春衫,仔细看来也端的是个美人儿,只是案上轻烟缭绕,迷了人神,以至于她花一般的模样也略微模糊起来。

她含笑应着:“这姑娘好生不客气,人家好意请她吃饭,她竟是要故意吃穷人家似的。”

燕晓来每道菜都尝了些,脸上满是赞叹的神色,“虽然和小希做的菜还有点差距,不过也算是不错的了。”

她看了看一旁面色不佳的成家兄弟,笑道:“这么多的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知道两位成少爷愿不愿意赏脸共享?”

成三少丝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本来就是他出的银子,不吃白不吃。

一直没有说话的穿着月白儒衫的成家四少的目光已经是第六次落在眼前这妖俏少女发后的琉璃珠上了。据他推测,琉璃珠虽然并不值什么钱,但是这少女发后的琉璃珠光泽与平常的并不一样,似乎多了丝妖异,以他下商海十余年的男人的第六感来看,绝对是珍品,若再用些手段,供上什么稀世之宝的噱头也不是不可以的。

“咳——”他握拳轻咳一声,然后笑得儒雅万分,“燕姑娘,在下成风,家中排行老四,这位是家兄成炎,今日能和姑娘一遇,实属有缘呐!”

他说得感人肺腑之至,她听得连连点头,不忘帮忙念下旁白:“千里有缘来相会啊!”

一旁的成炎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弟弟,咽下一杯酒,决定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姑娘刚刚的谜题十分有趣,不知还有没有?在下十分感兴趣呢!”成风微眯着眼笑着。

她眨了眨眼,“你也想猜?刚刚令兄猜不出来可是输了我一桌菜呢!”

成风呵呵地笑着,“我们也可以立个彩头,这等春日雅事,岂不快哉?”

她双眸微亮,“你想立个什么彩头?”

成风拿起桌上一杯酒水,轻轻晃动了下,“由燕姑娘出题,如果我兄弟二人答出来的,想讨姑娘一件随身的物什,若我兄弟二人答不出来,燕姑娘想要什么?”

她想了想,“我又不想要你们随身的物什,不如麻烦你兄弟二人帮我办件事可好?”

成风点头,“只要燕姑娘开口,我兄弟二人一定倾力相助。”

“可是你到底想要我什么随身物什呢?”她眼中透出微微疑惑,“我这次下山下得急,可是什么都没带呢!”

想起这次下山,她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们几人说风就是雨的,才说下山就迅速地分道扬镳了,而这时她才发现,她们什么也没带,就是空手下山的。

青衣那书呆子会不会饿死?

小希那丫头会不会被拐带?

她看了看窗外,两只春燕相伴掠过,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

真是令人操心呐!

若是能让这两位成家公子前去相护,她也可以省些心了吧!

成风微微弯着眼睛,“在下唐突,若是侥幸胜了姑娘,希望姑娘能将姑娘发后的琉璃珠赠一颗给在下。”

燕晓来拨过披在脑后的发丝,掌心安安稳稳地躺着几颗琉璃,光华流转,摄人心魂一般。

“这个?”她问。

成风的目光似乎黏在了那几颗琉璃珠上,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一旁的成炎眼角跳动数下,又来了,他这贪财的弟弟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掉舔唇的习惯啊?他这个做哥哥的觉得很丢脸好不好?

“什么样的腿最长?打一成语。”

“一步登天”

“最细的针打一成语。”

“无孔不入”

“关公兵败走麦城打一字?”

“翠。”

……

“啊,只剩一颗了。”楼上的女子轻声叫了起来,“公子,这姑娘都已经连输五局了,怎么还不收手?”

半倚在软榻上的男子似在闭目养神,只是唇角微微弯起,说不尽的风流写意,“颜儿,不要急,我们只是看戏的人。”

只要有戏可看,谁赢谁输又有什么关系?

“啊!”燕晓来苦着脸,看着空荡荡的银丝尾端,“都输完了啊!”

一旁的成风十分得意,“姑娘承让了,天色已晚,我兄弟二人就此告别。”

赢了就想走吗?

燕晓来微微垂下眼睑轻轻哧笑,然后从身侧摸出一个朱红掌心大小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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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染霜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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