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等到他们从马车底下出来时,再也看不到一个人,活的、死的都没有,只捡到他娘缝在腰带内的金链子。

他们走到个小镇典当了金链子,靠着那些银子,他们才徒步回到京里。

「秋桂呢!在哪里?」肯把孩子送回来,没中途丢下他或是卖了他,算是有良心了。

一提到秋桂,江成涛眼里的金豆子就不断往下掉。「秋桂说她没钱了,养不起我,她带我到庙里找老和尚,她说当了小和尚就有饭吃了。」

「是到普陀寺?」

「对,可是涛哥儿不想当和尚就跑了出来,看见姑姑上了马车,涛哥儿就在后头追……」他追了好久好久,嘴巴喊得好痛好痛,姑姑都没看他。

邵小蓉苦笑着。这也是缘分吧!她被拘在侯府好几个月,第一次死缠活赖,还拖上老夫人才出得了门,没想到就撞见这具身体的侄儿,还真是不能不信邪,或许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将两个在世上无亲人的人和在一起,成为彼此的牵挂,也好过孤伶伶地存活于世。

「落英、缤纷,他只是个孩子,你们容得下他吧?」他已无处可去,除了她,无人可依靠。

「主子?」落英一脸讶色,不解她何来有此一问。

「主子。」缤纷颦眉,想着主子为何刻意提到她和落英,马车里不只她两人。

「我知道你们是大少爷派来保护我的人,看在我从没把你们当外人看的分上,先别告诉大少爷此事让我缓上数日,我会亲口把这件事告诉大少爷。」她需要时间沉淀,静下心好好想一想,养一个孩子不是一只碗、一双筷子,他至少是往后二十年的责任。

「主子?!」落英与缤纷同时惊愣得睁大眼。

邵小蓉笑了笑,轻拍江成涛的背,哄着终于把饼吃完的他睡觉。「你们家主子看起来很傻吗?有两个会武的丫头在身边,我没脑子不会看不出你们非常人,只是我人钝,过了好久才瞧出你们是大少爷的人。」

一开始是怀疑,毕竟赵无眠是出气多、人气少的病人,快死的人怎有余力安插人手,她当是巧合,反正给个地方窝着,于她并无半丝损害。

直到她发现赵无眠装病,再看他对落英的美色不为所动,怀疑终于成了确定,她们果然是他暗中安排的护卫,如影随形随侍在侧,怕不只要确保她的安全,还有……以防她逃走。

「主子,我们是奉命行事,请你见谅。」

「主子,我们只是行分内之事,并无加害之意。」

两人紧张的请罪。

她懂,她都懂,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她只不过有点不太痛快罢了,赵大少居然派人监视她!「我不怪你们,有你们在热闹多了,我也不用担心大少奶奶来找我麻烦。」

邵小蓉的不满是针对一肚子坏的赵无眠,她是非对错分得很清楚。

落英、缤纷沉默不语,向来少有表情的面容露出一丝愧色和羞惭。

邵小蓉转头一瞧,不禁噗哧一笑。

「细柳、似巧,把你们的嘴巴闭起来,你们家主子不养蛤蟆。」谁教你们没眼色,看不出高手在身边。

「小姐,人家不是癞蛤蟆。」老是改不了口的似巧年纪小,一被调侃就鼓起腮帮子,活似哑咽叫的小绿蛙。

「姨奶奶,她们真的是……呃!我还使唤她们倒恭桶……」天呀!她真是活腻了,没让人大半夜给挑了脚筋手筋算是有福了。忽然觉得背有点凉的细柳,暗吁了口气。

「这事就揭过了,谁也不许提,我们就如同往日一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别太刻意了,反正你们都是我邵姨娘的丫头。」身分不变。

「姑姑怎么变成邵姨娘……」揉着惺忪双眼,终于找到亲人的江成涛吃饱又安心了就想睡,趴在姑姑腿边昏昏欲睡。

「乖,快睡,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管,慢慢长大就好。」不要急着面对险恶的世界。

「嗯!」哭累了自然就倦了,他点了点头又阖上眼,小嘴咽吧咽吧地似在回味方才吃到的美味。

马车缓缓驶向侯府,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与前头两辆马车相距一大截,远远落于后头,载着正经主子的马车走前门,四扇门板大开任其通行,而邵小蓉是入不了族谱的小妾,一路往后门驶去,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子开了门,马车直驶入后宅。

不过邵小蓉去的不是秋锦院,而是她以前住的茱萸院,马撕撕地停在正屋前,她先让落英、缤纷下车驱散院子内的闲人,只留下自己人,她再小心翼翼地抱下睡得很熟的小男童,快步进入打理整洁的屋子。

把孩子放下,盖上被子,睡着了的江成涛仍有些不安地拉着她的裙摆,亲眼目睹亲人惨死刀下,又吃足了苦头千里奔波,小小的心灵还是充满恐惧与害怕。

「你们先出去吧!我来照顾他。」既然是她把他捡回来的,他便是她不可推拒的责任。

「主子……」真要隐瞒下来吗?

「去准备热水,再找几件小孩子的衣服,他这一身脏也该洗洗了,等他一睡醒就把这脏小孩丢进浴桶里,全身上下洗个干净。」他有家了,不用浪迹天涯。

落英没再多话,看了主子一眼便退下。

一屋子清空,只剩下姑侄俩,邵小蓉看着和她这张脸有几分相似的小脸,突然感觉到她是有家人的,暖暖感动流进心窝,很充实。

「你喔!不知是不是来讨债的,我这下子真的走不掉了,你成了我的包楸。」多了一个他,想走也走不远。

邵小蓉抱怨着却笑得温柔轻点小小的鼻子,看他不耐烦地皱皱鼻头,她笑得更开心地捉弄他,睡梦中的江成涛一翻身,小手挥了下,手指头不意勾到她的头发,一扯,没绾紧的发髻散开来,哗啦啦的金钗、银簪掉了一地。

蓦地,她注意到其中一根丹凤金钗的落地声怪怪的,似乎是中空的。

好奇心人皆有之,邵小蓉将两根差不多大小的钗子放在手上一枰,发现镶红宝石的丹凤金钗好像轻了些,她放在耳边轻摇隐约有沙沙声,她讶异地瞠大双目。钗子内暗藏玄机?

她并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觉得知道越多死越快,但她在把钗子往妆盒丢时,稍一用力按住凤目的红宝石,金钗忽然从中断成两截,卷成长条的纸张从钗内滑出,就掉在她往上的手心里。

这该不该看呢!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把卷纸摊平,细细麻麻的小字让她一时看花了眼,有些想放弃,但是细瞧之后,她差点一头磕向床板,这是……

「休妻?!」

正当邵小蓉欲哭无泪的拿着烫手山芋不知做何打算时,侯爷所居院落正厅也上演一场教人颜面尽失的「休妻记」。

除了侯爷夫人、老太君等女眷,和亲王朱德昭、致远侯赵梓林,乃至于亲家老爷席复久,几个重要人物几乎都到场了。

因为小辈胡作非为,身为长辈的不得不出面调解,即使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事一件,和江山社稷一比微不足道,可是闹大了也没脸见人。

只是做人还是有私心,席梦芝模样狼狈,被捆得像棕子的压制在地上,她的嘴被破布堵上,鸣咽着开不了口,而朱玉鸿却若无其事的端坐大椅,一旁还有小厮为他倒茶,身后两名貌美侍女为其持扇握风驱热。

身分不同就有不一样的待遇,纵然犯的是相同的下流事,流有皇室血统的小王爷能平安无事,身为武将之女的席梦芝哪配和他相提并论。

与男子私通、无视礼法的罪,席梦芝是背定了,还有口难辩,因为她被逮个正着。

「不休妻难道要纵容这个淫妇继续偷人,你们不怕丢脸,我这张老脸皮可挂不住,伤风败俗、无耻下贱的事也做得出来,我们致远侯府若再留她。不成了天大的笑话,满京城的勋贵没一人看得起。」老太君手重重往扶手一拍,怒声喝道。

席复久听了先受不了,「老太君口下留德,别太气恼,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一时行差踏错并非无法原谅,不就是胡闹了些,失了点分寸,看在赵、席两府深厚的交情,此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当是没这回事如何?」何必闹得京城皆知,大家都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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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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