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贺茂保宪和萱草都皱紧了眉头,博雅则是张大了嘴,心脏像被强力撞击一样地疼痛。

晴明白皙的心口,有—条凸起的、暗红色的,大约如一根成人的手指那么长、那么粗的疤痕。

与其说是疤痕,它却更像一个标记,像一支箭一样的标记。

深色的,皱巴巴的—道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得刺眼。

「保……保宪殿,这……到底……」博雅惊讶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这就是晴明死守着的秘密,就是他不愿意你看到他身子的原因,博雅大人,这是晴明爱着你的证明!」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

博雅高声地喊着,贺茂保宪一五一十地将真相全部告诉了他。

听完贺茂保宪的解释,博雅几乎是立刻流下眼泪,把昏迷在床榻上的晴明一把扯进自己的怀里。

「晴明,晴明,你竟然没有告诉我!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告诉我!」博雅心疼得不能自已。

「那个咒痕,原本应该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半根指头那么粗。」

这是什么意思?咒痕还会长大吗?

看出博雅的疑惑,贺茂保宪解释着:「回身咒是阴阳道里一种残酷的密咒,将施与他人的咒法全部延揽到自己身上,而且所受到的伤害,比原先那人应该承受的还要多上百倍不止!

「而咒痕,也随着时间越长,变得越来越大,所受的痛苦当然也会越来越大,从阴阳道开始使用咒法大约三百多年以来,也没有记载过几个人愿意受这样的苦。

「另外,晴明第一天从弥川那里回来时,也是昏迷了一天吧?那是因为他在承受弥川对他施回身咒的那个仪式中也受到很大的伤害,博雅大人应该有看到那个咒痕的形状。

「当晚,弥川的法术就像是一支箭一样地射穿了晴明的心口,然后又从体内慢慢地聚集了咒力,再和着血肉,往外凸起成那样的外观。」

贺茂保宪边解释边闭上了眼,无法想象晴明所受的苦。

博雅的眼泪流个不停。当时看到晴明倒在大门口,只注意到他苍白的脸,现在想起来内疚不已,他竟然没有发现当时的晴明正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原来当初晴明说的那个,落在弥川及藤原景正手中的把柄竟然就是自己!

原来当初晴明坚持不坦白接受自己的原因,就是这个!

晴明爱了自己这么久、这么深,而他却从来没有替晴明做过些什么。

难怪近期当晴明受伤时,一次比一次痛苦,回复精神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久。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当初和藤原景正订的期限是九十天或更久,情况会变成什么模样!

而且,除了那次在天皇梦中的紧急情况,以及在中务卿府上的屏风中是他自愿剖伤自己之外,晴明在受伤时从来没有开口,要求他弄伤自己来减轻他的痛苦。

明明……明明只要我弄一点小伤口,就可以让你不那么痛,但你却从来没有要我这么做……你总是这样……总是独自承受着一切……

难怪我觉得你寂寞,难怪我觉得你让人心疼,在你美丽的笑容下隐藏着的,原来是这样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晴明要让弥川把咒下在心口上?」

心口是那样敏感脆弱的地方,如果在别的地方,痛苦会减轻很多吧!

「因为心口是最万无一失的地方!别的地方,有可能会因为一点差错而使得咒力分散到原来的人,也就是博雅大人你的身上,只有在心口这个最隐密,却也是能量最强的地方,才能保证咒力不会分散。」

博雅紧紧拥着昏迷的晴明,贴着他冰凉的脸颊流泪不止。

晴明,你这么做,不是要让我自责至死吗!

「博雅大人,晴明到最后还是挂念着你的安危,所以藤原景正那儿,你自己要多留意了,当初订下的约定,如果晴明撑过这六十天而完好无缺,藤原景正就愿意放手,可是现在晴明他……所以你此时的情况也很危险。」

「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晴明是不是能清醒!」

「博雅大人,晴明,可能撑不了几天了……」

「你说什么?你没办法救他吗?你是他师兄不是吗?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虽然现在弥川不会再施咒,但是那法术已经对晴明的身体造成伤害,加上这阵子藤原景正刻意地支使他忙这个忙那个,他的身体早就到极限了,加上最后两个祭典中途的施咒,任何人都挡不住这样的侵袭的!

「晴明,其实早就该倒下了,但他却硬是强撑到了现在,想要拖过六十天,那样的话博雅大人就可安全了,但是没想到还是没办法……」

「不可能的……他不会死的!他明明说还有事情要交代我的……」

博雅喃喃自语着,一旁的萱草红着眼走进书房,随后拿了一张纸递到博雅面前。

「晴明大人之前交代,如果他最后还是倒下了,就把这张纸交给博雅大人。」

打开纸条,上面是晴明苍劲飞扬的笔迹。

给博雅:

没想到还是无法亲口说出要拜托你的事,不过用写的也是一样。

你一定要答应我,请忘了我。

另外,别哭啊!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真难看呢!

看完纸条后,再吹最后一曲给我听吧!

晴明

博雅抖颤着双手将纸条收进直衣内襟,然后掏出了叶二开始吹起曲子。

仿佛看到一身纯白狩衣的晴明拿着酒杯在他眼前,促狭地对他说:「你又哭了呢!」

晴明,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怎么可能!我恨不得能和你一起走!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想到救你的办法的!

所以,请你别走得太快,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补偿那样受着委屈和痛苦爱着我的你。

不知名的曲子从叶二传出来,仿佛每个音符都沾染上了悲伤,笛孔渗进了博雅的泪水而使得音色有些蒙胧,更让人觉得哀戚。

萱草在一旁哭得抽抽噎噎的,连贺茂保宪都不由自主地红了眼。

笛声突然中止,博雅像是想到什么地抬头看着贺茂保宪。

「保宪殿,你是晴明的师兄,所以晴明会的你也一定会,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那么保宪殿,请你行泰山府君祭!把我的命换给晴明!」

「不可!」贺茂保宪想都没想就厉声拒绝。

「有何不可?现在眼前就有一条白白的人命可以救晴明,保宪殿竟然要视若无睹吗?」

贺茂保宪叹了口气。「博雅大人,你的性命不是白白的人命!晴明舍命救你,请博雅大人不要糟蹋了他的心意。」

「保宪殿就为了保住晴明的心意而让他丢了性命吗?还是……想当好人呢?」

对于博雅急昏头的口不择言,贺茂保宪非常体谅,也没有介意。

「博雅大人,请你站在晴明的立场想想,若今天情况是你们两个对调,你会愿意接受晴明的—条命吗?

「他对你的心意,在他刚受了回身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晴明从小就冷淡,不曾对任何人有这般的感情,但他却这样地愿意为了博雅大人你拼命,这样的感情,是不容许何人摧毁的!」

我懂啊!晴明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懂!但是那又怎么样?晴明的一条命,比那些事更重要!只要晴明能好好活着,即使叫我遗臭万年都好!

博雅放下怀中的晴明站起来,然后竟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并且指向贺茂保宪。

「博雅大人!」萱草吓得大喊。

「你是晴明的师兄,所以也算是我的师兄,但是很抱歉我要用宫中礼仪要求你,保宪殿,我命令你立刻行泰山府君祭,把我的命换给晴明。」

博雅是中将,官阶从三位,贺茂保宪是谷仓院长官,官阶从四位上,比博雅低了一阶。

他再次叹了口气。「博雅大人,请你先不要太冲动,或许我们有别的方法可想。」

「比如说?」

「比如说……找到将要处以死刑的犯人……和他们商量……」贺茂保宪努力地想着。

「平安时代一百多年来都没有行过死刑了!」

「那么……或许我们去找个厌世之人,或是……」

「保宪殿!不用再拖延时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博雅坚毅的眼神盯着贺茂保宪,里头有着绝对的无悔。

「博雅大人,你这是在为难我,也是让我和晴明的师兄弟关系可能从此决裂的导火线。」

听到贺茂保宪的口气软化了,博雅喜出望外,立刻收回长刀,然后坐了下来并两手着地,向贺茂保宪微微行了礼。

这个举动让贺茂保宪也大为震惊,也跟着坐下来。「博雅大人!你这是……?」

「保宪殿……不……保宪师兄,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提议,我替晴明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博雅大人,请快快起身吧!」

博雅坐起身体。「那么我们何时开始?」

贺茂保宪又看了床榻上的晴明一眼。

「请稍候。」

他起身走进书房,拿起笔开始写都状。

谨上泰山府君都状

……转凶为吉……

三魂七魄皆还……

……五脏六腑……无变归来……

奉祈谨启

天德元年五月二十四日从三位右近卫中将源朝臣谨启

「请博雅大人在这个空白位置写下名字吧。」

贺茂保宪走出书房,将写好的都状递给博雅,博雅毫不犹豫地接下他手中的朱砂笔签下了名字。

「博雅大人,请容我再提醒一次,你这么做,晴明不会高兴的,而且,这种事是不能回头的,命,没了就没了,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博雅露出安心的微笑。

「我不怕晴明不高兴,我只怕他丢了性命,保宪殿,我就不留信给晴明了,因为他看了信,一定会像我看了他的信那般地心碎痛苦,就请帮我带句话给他:我源博雅,下辈子还要再爱安倍晴明!」

不需什么多余的言语,只这么一句,就完全诉尽了博雅的浓情蜜意。

博雅在晴明身边躺下,又再深深地看了他一次,然后闭上眼睛。

贺茂保宪摆了简单的祭坛,拿起都状开始读着,那—声声听在博雅的耳里都有如天籁,把晴明带回人世间的天籁。

感觉到异象,贺茂保宪放下都状然后两指伸向博雅。

「博雅大人,我也代晴明谢谢你的舍命相救。」

贺茂保宪开始念咒,博雅的意识渐渐模糊,在脑子一片空白之前,他仿佛看到了晴明一身纯白狩衣的清丽模样在对着他微笑。

祭典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完全结束后,贺茂保宪就退到一旁守着。

他惋惜地看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博雅,以及他身旁呼吸仍然薄弱的晴明。

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却硬是要生死两别,博雅是晴明这辈子最重要的人,醒过来的他又到底受不受得了这样残酷的打击?

晴明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和博雅感情也不错的萱草还是难过地流下眼泪。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将性命换给晴明的。

「保宪大人,请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让我在这里吧!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博雅大人在我眼前……或是根本就是在我的手中,从一个人变成一具尸体的情景啊!」

他的确是一时动了私心而接受了博雅的要求,但清醒后的晴明面对这样的事实,又情何以堪呢?

***

晴明在第二天正午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在傍晚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晴明!」

「晴明大人!」

贺茂保宪和萱草的声音同时响起,晴明慢慢移动了眼睛,在床榻前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后,露出了仍有些虚弱的微笑。

「是你们啊!原来我还在人世吗?」

「晴明,你没事了。」

「是吗?没想到我这身子还挺强健的……」

晴明的眼睛越过了贺茂保宪及萱草,看着后方及两旁。

「……博雅……不在吗?」

「博雅大人他……」贺茂保宪脑中挣扎着是否要将实情说出,但是萱单泫然欲泣的表情让晴明觉得有问题。

「萱草,你说!」

被晴明问到的萱草犹豫地转头看了贺茂保宪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的两人都支吾着不说话,晴明皱了皱眉头,然后突然伸出两指凑上唇边。

贺茂保宪立刻拉下他的手。

「晴明,不可!你才刚捡回一条命,现在用咒很危险。」

「那么请师兄直接告诉我,博雅发生什么事了?」

「博雅大人他……他……我……昨日应他的要求……行了泰山府君祭……」

泰山府君祭?晴明不用多想就知道了这意思。这普天之下,愿意连眉头都不皱地将性命让给他安倍晴明的,也就只有那一人了。

「博雅……」晴明的眼神空洞起来,喃喃地念着博雅的名字。

「晴明,你不要这样。」

晴明抬头望着贺茂保宪。「师兄为何要这么做?」

贺茂保宪叹了口气,意料中的质问到来了。

「晴明,萱草可以替我作证,她知道我花了多少心力阻止这件事发生,但博雅大人对你的心意,你不会不知道,他到最后甚至拔出长刀架在我颈子上,逼迫我行泰山府君祭!」

晴明到底也还存有一些理智,他很清楚博雅的选择,如果立场对调,他也会这么做,这件事,一味责怪贺茂保宪并不公平。

只是博雅……你这么做,要叫被留下的我该如何是好呢?

晴明闭着眼流泪,不自觉想起了往日和博雅相处的一幕幕情景,本来已经湿润的心此刻再度干涸,博雅在用力把他拉出寂寞的空间后,自己却先离去了。

那么他一人,留在这光明的场所又有何意义?他宁可寂寞一辈子,宁可清冷淡漠一辈子,即使平安京翻覆,世界倒转都无所谓,他住乎的,只有博雅一人啊!

萱草把博雅留下的话告诉了晴明,晴明霍地从床榻上站起,虚弱的身子还摇晃着。

「博雅呢?我要看看他!」

「晴明!博雅大人已经离开了,你看了也没有用的!」

「博雅不该死!」

晴明回过头,美丽狭长却带着愤怒的双眼里聚满了泪水,

贺茂保宪看了也难过不已,他双手按着晴明的肩膀。

「晴明,没有人该死,你和博雅大人都是,只是神开了你们两人一个玩笑,让你们在这个时代,背负了太多的危险和坎坷而相爱,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如果你有亲眼看到博雅大人望着昏迷不醒的你时那种心碎模样,你就不会辜负了他这一片心意。」

他怎么会不了解?怎么会!但是……

他抬头,深深地看着贺茂保宪。

「师兄,这条命……我要还给他!」

「乱来!简直是乱来!」贺茂保宪高声怒斥着。

「晴明!你冷静一点好吗?现在在你身体里的是博雅大人宝贵的生命啊,你就要这样像踢球一样,又把他踢出去了吗?」他急得大喊。

这相爱的两人,怎能把生命当成儿戏一般地让来让去呢?

「师兄若是不愿意再行一次泰山府君祭,那么我只好去找道满大人或是弥川大师。」

「晴明,不是每个阴阳师都会泰山府君祭!」

「我可以教他!」晴明也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的严肃。

「晴明,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好吗?」

「没有办法可想,要博雅活过来,只有拿一条命去赔给他!」

贺茂保宪叹气。「没有办法也要想!再说,也应该先看看保安亲王的情况,这是晴明你应该要做的事啊!」

晴明半眯起眼睛看着庭院。「如果博雅不在,任何事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保安亲王也—样,那男人,也一样。」

在爱上博雅之前,安倍晴明本来就只是一个每天吃饭睡觉,上朝做着例行公事的阴阳师。在他心中,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谁谁谁的死活都与他无关。

「晴明,就算要行泰山府君祭,也还有七天的时间,你就让我回去想想办法好吗?保安亲王的事,我会去替你打听一下。」

晴明不语,良久之后才开口:「师兄,你知道我对博雅的心意的,是吧?」

「我知道!晴明,我会尽力的,这几天你光好好休息好吗?」

贺茂保宪交代了萱草几句之后离去,晴明来到小房间里,博雅就躺在薄垫上。

晴明坐在一旁盯着他看,脑中闪过每一句博雅曾讲过的话。

「晴明,就算要我为你牺牲性命,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傻瓜,谁要你那么做了!」

博雅总是用坚毅的口吻说着这样的承诺,他也总是微笑地这么回应他。

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可以舍命,但是绝对会保护博雅。

却没想到事情的发生在自己的预料之外,博雅的脑筋动到了师兄身上,硬逼着他行泰山府君祭把命换给自己。

你这家伙……不是存心要让我痛苦吗?

晴明轻轻地扶起博雅的上身靠在自己怀里,眼泪一滴滴滑落在他脸上。「博雅……」

你竟然完全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吗?

这六十天得到了你的爱,已经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安倍晴明本来就不在意生死,可是你不同!世界对你来说仍是美丽的,所以你得好好活下去!却没想到你就这样白白地、孤单地消失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师兄想不到好方法,却又执意不肯行泰山府君祭怎么办?

如果,道满和弥川也不愿意,或是实在无能为力怎么办?

我要眼睁睁看着你消失吗?

晴明把脸贴上博雅的胸口,直衣上还隐约传来熟悉的味道。

「博雅……博雅……」晴明低声叫唤着,眼泪沾湿了直衣的前襟。

***

贺茂保宪没有传来任何新消息。

两天里,晴明没有离开过那个小房间,就像失了魂那样地坐着,没有吃一口食物,只喝了点水。

他这条命还得留着,留着要还给博雅!

「晴明大人,你吃一点东西好不好?」萱草看着两天内瘦了一大圈的晴明,又心痛又难过。

「你下去吧,我不饿。」

今天第二天了,师兄还没有想到办法吧。

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明天还没有消息,他就直接去找道满!道满不行再去找弥川,他总要找到有能力帮忙的人。

晴明走进书房,开始写着泰山府君祭的都状。

在祭文最后属名的时候,晴明放下手巾的朱砂笔,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写下名字。

鲜血人祭文,泰山府君不提生魂不罢休!

仍是彻夜未眠,第二天清晨,晴明就起身更衣。

「晴明大人!」

「我要去道满大人那儿。」

「晴明大人!不要去!」萱草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晴明转过身,削瘦的脸上露出微笑。

「萱草,即使我不在,博雅也会照顾你的,还有保宪师兄,我不把你变回植物,你就维持人形吧!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晴明走出房间,才刚踏上窄廊,大门就打开了。

是藤原景正!

后面还跟着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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