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清水江里头的蛊毒已经被解了,你们可以去取水来喝。”

黄昏时分,盼儿正在愁到哪儿找食物时,少女从屋里走出来丢给她一只刚烤好的鹿腿,吓得姬如凤立时醒来。

“姑娘……?”怎么早上还喊杀喊打的,下午就变得和蔼可亲?盼儿敢接过鹿腿,对于这苗族女子她必须保持着十分的戒心。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替族人增加敌人而已,此次若通婚不成,我的族人将腹背受敌,所以我不可能放任你饿死在这里,当然。如果最后是公主嫌弃你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少女冷哼,她虽然心地算不上善良,但是对于族人却有一份责任感,苗族人自古团结,她自然明白若是姬如风死在苗疆会造成什么后果。

“既然如此,那是否可以请姑娘带路?到苗都的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路匪,姑娘既是苗族人,应该知道怎样才能安全到达苗都吧?”开口请求的是姬如风,纵使这少女不久前才拔刀相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少女若是放下刀,就绝对不会再对他不利。

更何况,他与盼儿找过这里附近,除了林子以外就只有少女一个苗族人,他们若想安全到达苗都就只能借助少女的帮忙。

少女闻言挑眉,一脸不可思议:“你就不怕我又发狂一刀杀了你?我杀人向来不留情面的。”这男人是脑袋撞坏了吗?她可是苗族远近驰名最凶悍的女人,就连苗族的勇士都怕她呢,如今这中看不中用的皇子居然戢请她带路?

“……我当然怕呀,怎么不怕,若是姑娘真动起杀念,一百个我也不是对手,不过姑娘既然放过我一次,应该不会再轻易动杀念了,更何况,杀了我就等于与我朝决裂,这样百害而无一益的事情,像姑娘这种聪明人应该不会做的。”姬如风轻轻拉开盼儿暗示他的素手,他知道盼儿的顾虑,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总不能在原地等待救兵。

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救兵真的能在短期内赶到,谁又能保证不会再一次遇害?经过那一次大屠杀已经够了,他可不想再看一次那种场面。

“……我起先还以为你们元圣皇朝的男人是不是都死光了才派你来相亲,现在我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派你来了。既然你都不怕死了,那我就当做一件好事,你们最好准备一下,明天一大早我就带你们去苗都。”

“姑娘。”

“又有什么事?”少女皱眉,这男人比她想像中还多话。

“既然一路上都要同行,姑娘姑娘的叫未免生疏,在下姬如风,先皇第二子,封号凤王,敢问姑娘芳名?”

凤王是吗?倒真是一头娇生惯养的凤凰。

“……严若离。”少女轻启朱唇吐出名讳,细长美丽的丹风眼看起来似笑非笑,唇瓣微微一勾,看起来清丽动人。

姬如风一时竟看得痴了。

严若离将两把长刀丢在地上,昨天身上华丽的苗族服饰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较为中性的短衫长裤,非常适合长途跋涉。

“把刀带着,我这里没有马,必须步行到苗都,苗人有些较穷的部落靠抢劫为生,你们的穿着一看就知道是外人,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带一把刀在身上防身比较好,还有,接下来要走的都是山路,到了晚上露宿荒郊野外时,可能会有野兽出没,运气好的就可以猎到一顿晚餐,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当人家的晚餐了。”

姬如凤额上滑下一滴冷汗,以前皇家狩猎时他是看过一些猛兽,不过那些都是侍卫们的战利品,送到眼前时都已经死了,括生生的老虎狮子他可没见过,听说那些猛兽不只会吃比较弱小的动物,还会吃人呢。

“不怕不怕,有严姑娘在这里,什么样的凶禽猛兽都不用怕!”突然,他想到比凶禽猛兽更可怕的严若离,只要有她在,那些东西应该没机会靠近才是。

“……就算那些凶禽猛兽也怕我,但是苗族境内多瘴气毒物,一不小心沾上也会没命,你们两个还是小心一点好,真遇上危险时我自保都来不及,哪里来的精力救人?”

严若离一开始就把话说开了,她只负责带路,其他不在预期中的危险她可不负责铲除,开玩笑,她向来对汉人没什么好感,这一次答应帮他们也是为了苗族的利益着想,但也仅只如此,要她一路上当褓母那可办不到。

“呃……”姬如凤一时接不上话,显得尴尬无比,其实他刚才说那些话也只是想试探严若离会不会救他们,没想到她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一切自求多福,人家姑娘除了带路以外什么都不做。

“不怕,有严姑娘带路,她一定会带我们避开危险的。”盼儿握紧长刀,第一次在严若离面前开口,她并不是对严若离卸下心防,只是想安慰安慰姬如凤。

非我族类,其心必殊。盼儿的心里从不打算相信任何外族人。

“对!就是这样!”姬如凤感激地看着盼儿,盼儿这小妮子细心体贴,总是能化解尴尬,遇上危难时也是不离不弃,让他好生感动。

“哼。”严若离不理会自圆其说的两人,在身上各处缝隙插满武器后,便以极快的步伐朝上游走去。

姬如凤与盼儿面面相觑,都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严若离带着众人挑偏僻的山路走,除了林子茂密了点,天色暗了一点,其他倒也没什么好挑剔。只是姬如凤先前脚已经磨出了水泡,在疼痛之余又得赶路程不免伤上加伤,严若离好几次都看到他面露痛苦之色,但还是奋力跟上她的脚步。

到最后,严若离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让姬如凤能够稍稍喘一口气。

晚上,众人在林子里露宿时,严若离不发一语扯过姬如凤早已酸痛到再也走不动一步的双脚,惹来众人惊呼。

“严姑娘?”姬如凤没力气阻止,只能任由严若离拉起他的脚脱去他已经磨损到看不出原样的鞋子,露出红肿不堪到处都是破掉水泡的烂脚。

“你做什么?”原本在起火的盼儿连忙赶来,却看到姬如凤情况严重的双脚,不禁倒抽一口气。

“痛不痛?怎么不早说?不能走就不要勉强啊,弄成这个模样要是溃烂了怎么办?盼儿回去要怎么跟主子交待?”

面对盼儿的关心,姬如凤只能苦笑,他也很想停下来休息啊,可是他一个大男人走个几步路就成了这模样,连两个弱质女流都比不上,这叫他怎么开得了口?更何况,若是能早一点到达苗都,他也能早一点接受治疗。

“小伤而已,不碍事……”纵使痛得咬牙切齿,姬如凤仍是挤出微笑来,他不习惯拿着一张苦瓜脸面对众人,那跟他向来潇洒风流的气质不符。

“我去取清水来洗伤口!”盼儿咬住粉红色的下唇,拿了水壶就往邻近的小溪跑,其实她这两天也走得很累,可是为了凤王她硬是撑了下去,若是凤王在这个时候倒了,到时剩下她一个人反而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严若离看了离去的盼儿一眼,右手伸进口袋里像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她挺关心你的,是你的红颜知己吗?”最后,她翻出一小罐瓷瓶,取出一些粉末和着水搅一搅。

“她是别人派来照顾我的,责任心重,所以对我难免比较紧张,严姑娘别见怪……严姑娘,你在做什么?”看那个样子,好像是要把那不知名的粉末往他脚上涂的样子。

“这是我用来治疗创伤的药,虽然不是很好用,但至少能减轻你的痛苦,不上药,你明天根本不能走。”

严若离将调好的药水涂到姬如凤的脚上,药水才敷上去,凄厉的叫喊声立刻响彻云霄。

“啊啊——”好痛啊!痛死人啦!姬如凤疼到眼泪都逼出来了,可是严若离紧紧抓住他的脚,根本就无法挣脱。

“你在干什么?”赶回来的盼儿正好听见姬如凤凄厉的叫声,她快步跑回营地,就只见严若离抓着姬如凤的脚不知道在涂些什么,而姬如凤表情凄楚,疼到眼泪流了满面。

盼儿抄起地上的长刀,唰一声架在严若离的脖子上。

“放开他!”刀刀紧紧逼着严若离白皙的肌肤,隐隐划出一条血痕,严若离却纹风不动,依旧替姬如凤上着那其烈无比的药水。

“我叫你放开他!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利刀又逼近一分,严若离的脖子上已经流下一道鲜血,刀刃入体的感觉如此鲜明,严若离细眉一皱,左手捏住刀刀,稍一用力就将刀刃震得脱离盼儿的手。

“别吵,我正在帮他上药。”严若离淡淡斥喝一声,又继续涂着药水,直到药水将两只脚上面的伤口都覆盖为止。

盼儿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她又惊又怒,正待拾起长刀时,却看到姬如凤脚上的伤口正在复原,一时之间竟被吓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好神奇的药水,竟然能在短时间内让伤势收口,盼儿放下长刀,来到姬如凤身边察看伤势,那伤口正一点一滴消失收口,到最后,所有的伤口都不见了,就连红肿的部份也已经消了肿。

这种奇药,就是皇宫内也找不着半瓶。

盼儿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句话。

“好痛……”姬如凤已经痛到神智不清,伤口虽然已经好了,但是药水造成的疼痛仍在发威,到最后,他竟然头一歪,痛晕了。

***

夜半,整晚没进半滴水半口肉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唤醒了昏昏沉沉的神智,姬如凤睁眼,瞧见满天星空。

伤口已经不痛了,仿佛之前的巨痛只是一种假象,他摸了摸光裸的脚踝,上面光滑无比,找不到任何起水泡甚至红肿的痕迹,他一愣,就着星光察看自己的脚伤。

居然……好了?姬如凤傻眼,他只记得严若离坚持给他上药,上了药之后他痛得死去活来,然后就很丢脸地不醒人事,怎么一醒来脚伤就好了?难道他睡了几天几夜?

这一动,倒惊醒了浅眠的严若离,她坐起身来,看着一脸呆傻的姬如凤,冷笑一声。

“怎么?痛醒了吗?”

姬如凤被这样一说,脸皮马上红透,他想起在敷药时他喊得仿佛身受酷刑,结果还让盼儿拿刀去威胁人家,后来他真的痛晕了,不知道后来她们两人相处情形如何。

“没有,只是睡醒了,想起来察看一下有没有野兽或是山贼。严姑娘,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继续休息……”话才说到一半,肚子里又响起声音,

姬如凤脸皮薄,一遇上这种难堪的情况脸皮又更加红了。

“饿了?”严若离从包袱里取出冷馒头丢给姬如凤,这馒头是她特意留的,像是早就知道姬如凤会在半夜饿醒似的。

“吃吧,饿肚子明早没法赶路的。”

“……”姬如凤望着又冷又硬的馒头,以前他从没吃过这么粗糙的物,但这两天以来他的肚子遭到前所未有的大劫难,就连这种没什么味的馒头都让他当成世间难求的佳肴了。

吞了一口口水,姬如凤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不忘跟严若离谢。

“谢谢严姑娘的奇药,虽然真的很疼,不过好像很有效,我脚上的伤全好了呢,很抱歉盼儿当时对你无礼,她只是怕你伤害我而已,她大概没想到我只是敷个药也能叫成那样吧,你的伤还好吗?”

说到此处,姬如凤偷瞧了严若离一眼,纵使他眼力再好,但在星光下也看不清严若离脖子上的伤口严不严重。

“……你觉得她能够伤得了我几分?不过,那个姑娘倒是对你不错,处处护着你,我没见过这么忠心的丫环,看起来不是普通人。”严若离摸了摸被划上一道口子的脖子,上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当初她还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姑娘居然敢拿起长刀架在她脖子上。

当时她若是真的伤害姬如凤,恐怕她真的会毫不犹豫一刀砍下来吧,看来汉人的女人也不全是胆小懦弱兼无用。

“当然,傅玉衡千挑万选的人怎么可能是平凡人?”听到严若离称赞盼儿,姬如凤不禁感到得意,傅玉衡看人从来不出错,他选上的人也不曾背叛过。

这一点,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完全信任傅玉衡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的原因。

“傅玉衡?”严若离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搜寻有关于这名字的记忆,“你是说元圣朝内七岁就受封摄政王的傅玉衡?”印象中,那个男人可是皇朝强盛的关键人物。

“是呀!你也知道他?”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油然而生,姬如凤感觉又和严若离亲近了几分,他不由得把身体挪近了些。

“当然知道,要不是有他存在,胡人恐怕早就打进京了吧。”说起这号传奇人物,严若离也听过他许多事迹,最让人无法相信的是他七岁就封王,并且辅佐朝政一事,偏偏这些传言都被证实,让人叹为观止。

“想不到他居然盛名远播,唉,比起他,我这个养尊处优的凤王世人大概听都没听过吧。”

姬如凤忍不住自嘲,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元圣皇朝子民只知有摄政王而不知其皇帝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偶尔他溜出宫散心时也只会听到路人谈论摄政王,关于皇帝姓什么叫什么皇室有哪些成员有哪些作为恐怕还没几人晓得呢。

严若离的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由于天色太暗,若不是贴身靠近根本看不到,她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我原先还以为摄政王才是和亲的不二人选,没想到居然派你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来,不知公主知道了这消息会不会气炸?我们苗族女子向来崇尚英雄,公主更是女子中的豪杰,非英雄不嫁,像你这种弱鸡似的男人风一吹就倒,没人会喜欢的,喂,你怕不怕被我们公主扫地出门?”

被问到关键问题,姬如凤却回答不出来,他先前只以为一定要有个人来娶这公主,既然没人愿意那他只好牺牲小我,全没想过人家公主也有挑选的权利,到时候他要真被人扫地出门,那对两方都是一件尴尬的事,对即将建立起的合作关系也很不利。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怕被嫌弃的一天。

脑子里思索了许久,姬如凤最终还是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反正来都来了,怕又如何?要是怕被扫地出门就打道回府的话,那这将近一个月的路程不就白走了?那些侍卫也都白死了。不管怎么说,总要试一试,就算公主不喜欢我,但她总不能拒绝我所带来的合作诚意。”

严若离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原本的嘲笑口吻突然变得认真。

“传闻汉人男子重面子,没想到今天却遇见了一个怪胎。晚了,你吃完馒头后就安歇吧,明天还要赶一整天的路呢……”正想闭眼安歇,不料五步远外的姬如凤却突然扑了过来,严若离倒抽一口气后眼睛一眯,反射性拿起身边的长刀就要往前剌过去。

“小心!有蛇!”岂料姬如凤根本不是有意轻薄,他只是扑向严若离身旁张口正要咬下去的小蛇,想也不想就一把抓起蛇往远处一丢,所有的动作全是一气呵成,只是不小心被严若离手中的长刀给划了一道口子,渗了些鲜血。

“你……”严若离瞪着姬如凤,一颗心被吓得噗通噗通直跳,方才那条蛇的头是尖的,那代表它有毒,苗族境内多山多水多瘴气,加上四季如夏,所以毒蛇根本没有冬眠期。毒性也较其他地区来得猛烈。

要是在这种荒郊野外让毒蛇咬上一口,纵使她身上带的都是最好的伤药,也不一定能救上一条命。

“严姑娘你不要紧吧?有没有被咬到?”姬如凤在确认毒蛇已经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后,连忙来探视险些被咬的严若离。

“……没有。”仿佛被吓傻了一般,严若离没了平时的霸气与孤傲,愣愣地盯着姬如凤。没想到这样一个文弱的男人,居然也能不顾生命前来救她,要知道,如果不小心让蛇给咬了,死的是他不是她。

“幸好,幸好我的眼力还不错,方才那小家伙一动也不动的,我还以为是树枝呢,结果你要躺下时它居然就探起头来了,我一吃惊,就赶紧来捉它了,要是让它咬上一口呀,保证你没命。”姬如凤抬起受伤的右手吸着伤口上的血,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痛,他是不怕方才那小东西啦,可是他怕被刀砍呐。

以前他还是一只小公鸡时,就不知道啄过多少条那种又软又滑的可怕东西,也曾见过许多同伴反抗不成反被咬死的,只是他集结了多年来的经验,深深知晓要如何处理才不会被咬,今天要换成了别种猛兽,他早就躲到严姑娘身后去了,哪里来的机会演出英雄救美?

“你知不知道那蛇很毒的?你就那样没命的跑过来,要是被蛇咬了或是被我杀了,那你这一趟路就白跑了你知道吗?”深吸了几口气,严若离终于回过神,头一件事就是把姬如凤臭骂一顿。

就算她粗心大意没看到那条蛇。那也用不着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男人来救吧?要是他因此死了那她下半生是不是就要活在内疚中?呸!她严若离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救!

“……严姑娘,你好凶喔……”被女人劈头骂他还是头一遭,最惨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还口,就连平时跟傅玉衡练出来的口才此时也完全派不上用场,姬如凤不禁回想宫里的女人一个个笑眯眯又温柔可人,怎知来到宫外碰到的女人全然不是他想像中的温柔佳人……唉,难道他真的不该毛遂自荐前来和亲?

“我凶?我凶你也是应该的!堂堂一个皇子这样懦弱无能,给盗匪追杀了也只会拖着女人逃命,你会不会上阵杀敢啊?你们皇室请的老师全是笨蛋吗?把一个好好的皇子教成懦夫……”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怎地,原本惜字如金的严若离一开口就停不了,直骂个大半夜,骂到姬如凤都忍不住打困儿才住口。

停口后,严若离看着早已睡得呼噜呼噜响的姬如凤,再看看自己的狼狈样子,幸好方才要睡之前已经点了那名叫盼儿的丫环的昏穴,不然要是让那么多人看到她失态的模样,她不气得杀人才怪。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那个男人……

为什么这个叫做姬如凤的男人,会那么像梦里的那个男人呢……

严若离屈起身体,抬头看向缀满黑夜的繁星,想起那个做了十八年的美梦。

不远处,盼儿缓缓睁开雪亮的双眼,怀里原本因寒意而紧握的双拳竟因为用力过度而渗出鲜血。

她明白不该放任事情这样下去,却又无力阻止。

***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很僵,姬如凤在心里叹口气,自从他赶完蛇之后,严若离对他的态度比以前更冷了,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他也曾想过是不是在慌乱中无意碰了人家姑娘的身体还是私密处,可是从头到尾他都保持至少一步远的距离,她身上的衣服又裹得严严实实,就算真碰到了也不会这么严重吧?

可是,人家严姑娘现在宁愿跟盼儿说话也不跟他交谈半旬,这又是什么情况?姬如凤是个心里受委屈脸上就表现的清清楚楚的大孩子,盼儿看不过去,挑个休息时间把人拉去河边说话。

“主子,你又是怎么了?苦着张脸成天不说话,你这样会吓坏盼儿的。”这三天看凤王整日看着严姑娘欲言又止的,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那严姑娘就算是好心帮过他们,但是凤王此番来到苗族的最终目的可是公主呢,要是再加上一个严姑娘,就成了一团乱麻了,事情又要怎么解决?

“没事儿,你怎么拉着我来河边说话了?严姑娘不是要你去帮她烤野味吗?你快去吧,我去取水——”姬如凤拿起水壶就要躲开盼儿的逼问,他又何尝明白自己究竟是在耍什么脾气呢?以往在宫里他可是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又何必在乎一个苗族女子的态度?

反常!太反常了!

“主子!”盼儿也来了脾气,现在是非常时期,她可没那闲功夫去管什么主仆之分,她只想弄明白事情,然后彻底断了姬如凤那不该有的念头。

“盼儿……”姬如凤被吼得委屈,差点就要嘴巴一扁在盼儿面前哭出来,幸好他还记得他是个男人,傅玉衡同他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真到伤心时,也要在他面前哭才行。

为什么现在连温柔可人的盼儿都对他这么凶?他真的这般惹人嫌吗?要真是这样,那他也不用去苗都找公主了,反正结果一定是给人家扫地出门,倒不如打道回府省得多受污辱。

“……唉,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想哭,我才想哭呢……”原本以为这一趟出来可以让姬如风见识见识外头的情况,好让他硬如石头的脑袋可以开窍,可是没想到半路跑出来一个严若离,而原本不对盘的两人竟因一尾该死的小蛇而开始不对劲……

她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个都动了心的笨蛋打死不肯承认对彼此的好感,却又要强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若是姬如风真的选择了严若离,那她十几年来的苦心都是为了什么?

“我又没骂你,你哭什么呢?”看到盼儿眼眶红红,像是真的要哭出来一样?向来爱惜女子的姬如风哪里舍得了,偏偏绞尽脑汁又想不出怎么安慰。

“……凤王,听盼儿一句劝,您跟严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将来都是要分道扬镳的,皇宫才是您的根,和亲不过是种手段,将来若真成亲了也不一定就恩爱,世上有哪个人比得上摄政王对您的好呢?您这样,不是在伤摄政王的心吗?”盼儿悠悠叹了口气,她知道现在说些什么都太晚了,人力永远比不上天意。

不过,就算是天意又如何?难道她十几年的感情与付出真比不上一个半路巧逢的女子?不,她不信。

“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像你说得那样,我只是闷了、倦了,怎地又扯上严姑娘?盼儿,我看是你多想了……”姬如凤笑斥盼儿的猜测,这分明是暗指他对严姑娘有情意嘛,这怎么可能呢?才短短几天耶,更何况严姑娘那么凶,他怎么可能放弃温柔美人去喜欢那种凶婆娘?

“唉……痴儿。”盼几愁着脸,也不多劝了,拿过姬如凤手中的水壶就往河边去取水,她该做的该说的都尽力了,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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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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