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虽然他老是在闯祸,还得劳烦她这个妹妹来收拾残局,但老实说,她从没真的怪过他、怨过他。她唯一希望的是,他能再振作起来,重新找回他的人生目标。

“珠树,哥哥会振作起来。”电话那头,直树的声线平缓而笃定,“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嗯,我相信。”她笑着流下了眼泪。

下午四点,珠树牵着脚踏车准备前往幼儿园接棋太。还没出大门,就看见一辆黑色休旅车停在道馆门口。

她对这辆车并不陌生,但却对不可能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它感到震惊且疑惑。

车子没熄火,只见车门打开,都臣自驾驶座下来,走进了道馆。

“棋太快下课了吧?”他走向牵着脚踏车的她,“外面都是记者,你打算骑脚踏车载棋太回来吗?”

“我……我会钻小路,他们找不到我跟棋太的。”

她还没办法回过神来,因为她真的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他们。

当然,他不是为她,而是为了棋太。

“你认为我会让你们冒这种险吗?”他语带命令,但莫名温暖,“把脚踏车放着,上车。”

“喔。”她听话的将脚踏车摆回原处,然后跟着他走出道馆。

还没关好道馆大门,她已经听见十数声相机快门的声音。

有记者像游击队般窜到车旁,。大声的叫喊着,“间宫先生今天是特地来接太太的吗?”

“听说你们相识不到几天就闪电结婚,是真的吗?”

“间宫太太,据说你的兄长是个职业赌徒,之前还欠了黑道一笔巨款,你要不要就此事说明一下?”

面对一下子涌上来的记者、相机镜头及麦克风,珠树感到慌张害怕。她想躲,却无处可逃。

这些记者实在是太神通广大了,才两天时间,他们已经挖出她哥哥欠债的事情。接下来,他们还会追出什么来?

要是他们知道她是为了还债才跟都臣结婚,一定会大肆报导一番。老天!她简直不敢想像棋太知道实情之后会是如何的受伤。

“间宫太太,你跟问宫先生是怎么……”

“够了。”突然,一只大手横了过来,挡掉了凑近的麦克风。

珠树抬起惊惶的眼脸,看见的是都臣严肃的侧脸。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拨开记者的摄影机及麦克风,语气强硬且极有威严,“不要碰到她,要是谁让我的妻子受伤,我一定会要他付出代价!”

此话一出,记者们稍稍收敛并退后了两步。

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让她上了车,然后再绕到驾驶座。

上了车,关上车门,他转动方向盘,撇下了像狼群般包围着他们的记者,驶向花园幼儿园。

“你还好吧?”他瞥了她一眼,“这种阵仗,吓到你了?”

是的,她吓坏了。因为这种阵仗,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但最吓她的不是那些像怪兽般涌来的记者,而是从他口中进出来的那几个字……

我的妻子,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以“我的妻子”来称呼她。

那像是一种认可、一种接受,也像是一种宣示。

在他心里,她是属于他,受他保护、在他羽翼之下的人吗?

此刻,她的内心深处燃起了一小簇微弱却温暖的光。

只是几个字,为何却在她心里引起了如此大的起伏及变化?这种感觉该不是……天啊,她爱上他了吗?

幼儿园外也有记者埋伏,都臣让珠树留在车上,独自下车去接儿子。

不一会儿,他抱着棋太走出幼儿园,并快速的返回车上。

棋太安静的坐在后座,小小的脸蛋上,眉头紧蹙,一脸委屈。

车子一动,珠树就等不及的转过头。

“棋太,今天在学校玩得开心吗?”她笑问着他,就像平常一样。

大人的世界既残酷又复杂,她只希望不要影响及伤害到年仅五岁的他。

但棋太的反应告诉她,他逃不过这场风暴,五岁的他已深陷在暴风圈中。

“棋太,妈妈跟你说……”

“光太他们说你不是我妈妈。”像是忍了很久,棋太抬起眼望向她,进出了这句话。

她知道棋太不是存心说这句话,她也不会怪他。但,这句话就像是利刃般刺进她胸口,立刻鲜血淋淋。

“棋太,为什么这么说?”都臣声线微沉,“快跟妈妈道歉。”

“前妻是什么?”棋太倔强的小脸涨红着,“光太说她妈妈告诉他,前妻才是我妈妈……爸爸,前妻是不是到很远的地方去的妈妈?”。

小孩的问题总是天真又尖锐,就连狡猾的大人也难以招架。

后座的棋太在书包里翻找着,然后拿出一张不规则的纸片来,伸长手凑到前座。那是从报纸上撕下来的一张照片,而照片里的人正是圆城寺铃子。

“爸爸,这个阿姨才是我妈妈吗?”棋太迫切的想从他那儿知道答案。

“是,照片里的人是你妈妈,生你的妈妈。”他语气平静地解释,“但是坐在前面的……也是你妈妈。”

“光太说我是不乖的小孩,所以那个妈妈不要我了……”棋太困惑又不安,“爸爸,妈妈真的不要我了?”

棋太的童言童语让珠树的心揪疼得厉害。她紧握拳头,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

她的心好痛,不是因为她现在的处境,而是对棋太感到不舍及心疼。

忍不住地,她掉下了眼泪。但怕被都臣及棋太发现,又赶紧用手胡乱的抹着。

突然,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她猛然回神,发现都臣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她冰冷又颤抖的手。

一股暖流自他的手心传来,瞬间温热了她的心。

她疑惑又害羞的看着他,看见的是从未在他眼底看过的温柔。

“棋太,”他轻唤了一声后座的儿子,“那个妈妈并不是因为棋太不乖才走的。”

棋太凑上前来,“那妈妈为什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因为“那个妈妈”还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妈妈,所以很害怕的跑掉了。”

“那她可以上幼儿园学会做妈妈吗?”

棋太天真的话语让都臣哭笑不得,“幼儿园没有教人怎么做妈妈。”

“那为什么‘这个妈妈’会做妈妈?”棋太不解的闯:“妈妈,你可以教‘那个妈妈’做妈妈吗?”

“棋太,我……”教都臣的前妻做妈妈?唉!棋太恐怕不知道这是个天底下最大的难题。

再说,都臣跟他前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前妻又是为什么从不来探望孩子,她根本一无所悉。

对于一无所悉的事情,她就算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棋太,没有谁可以教会谁做妈妈,这是一种天分。”都臣试着以他可以理解的话语解释着,“这个妈妈就像是天生的魔法师,但那个妈妈是麻瓜,她没有当妈妈的魔法。”

棋太沉默了一下,“麻瓜也可以当魔法师,不是吗?”

“有些麻瓜可以,如果他们努力的话。”他说。

“那……那个妈妈努力的话,也可以学会当妈妈吧?”

“可是,那个妈妈是个不努力的麻瓜。”

当他这么说完,棋太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虽然棋太没再问什么,但珠树知道他心里有好多好多的疑惑。

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却要为这些连大人都感到烦心的事情而苦恼,让她既不舍又怜惜。但她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一个用钱买来的后母,什么忙都帮不上。

凌晨两点多,她醒过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索性起床,想到外面的露台吹吹风。

一走出房问,她看见都臣书房的灯还亮着。

她走了过去,发现他竟还坐在电脑桌前。

“嘿。”她倚在门边,轻声叫他。

他抬起头,微怔。

“你是吸血鬼吧?”她问。

他唇角一勾,“这是嘲讽吗?”

“不,我是说你到底有没有在睡觉?”

“当然有。”他的视线离开了电脑萤幕,转而看着她,“只是不像你或是其他人多。”

“你知不知道现在因为过劳而猝死的案例越来越多?”她走进书房,朝他的书桌走去,“你想爆肝挂掉吗?”

“我下午三点多就离开公司,有些数据跟资料还没检视研究过。”

听他这么一说,她才知道他之所以要挑灯夜战,完全是因为他把工作的时间挪来接送她跟棋太。

她一脸抱歉,“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为什么这么说?”他注视着她,“这不是一个爸爸、一个丈夫该做的事吗?”

闻言,她心头一悸。丈夫?他不是说他们谁也不必爱上谁,而她就算跟他结婚,也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吗?

“依我看,那些记者还会在道馆那边待上几天。”他语气没有太大起伏,“你跟棋太暂时待在家里吧。”

“唔。”她没有异议,为了保护棋太,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做法。

“还有……”他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别把棋太的话放在心上,他还是喜欢你的。”

迎上他深沉而专注的目光,她的胸口不知怎的突地一紧。

他知道她心里有着什么情绪吧?因为知道,他在车上才会握住她的手。

在他心里,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当初不管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哪个女人,他都会提出结婚的要求吗?

“怎么了?”他凝睇着她,“你有话跟我说?”

她唇片微微掀动,欲言又止。

“你一脸有问题想问我的表情。”他慢条斯理的起身,自书桌后走了出来。

她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摇了摇头,“没事,我、我该回棋太身边了。”说罢,她转身要走。

他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了她。

她心头一跳,惊羞的回头看着正深深注视着自己的他。

“你今天为什么掉眼泪?”他声线低沉却异常清楚,“担心吗?怕你‘妈妈’的地位不保?”

她秀眉一拧,眼眶不自觉的又湿了。

是的,那眼泪除了是对棋太的不舍,也有带着私心的惶恐不安。

她一直以为是棋太需要她,但现在她才惊觉自己有多么需要他。

“我……我好怕棋太说他不要我了……”

她本来不打算把心里的话告诉都臣,但他深沉又温柔的眼眸,却让她变得坦率。

“我不是他妈妈,他知道我不是他妈妈……”说着,她极力想稳住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眼泪从她眼眶里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滴滴的滚落。

她掩住脸,不想让他看见她如此失控的模样。

突然,她听见他沉声喟叹,接着,他展开臂膀,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她吓了一跳,动也不动的任他拥着。蓦地,四周安静下来,她听见了他平缓规律的呼吸声,还有他稳健的、令人安心的心跳。

“你是他妈妈。”他低卞头,将唇靠近她耳边,以低沉而缓和的声音安抚着她不安的心。

“间宫先生……”

“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任何人取代你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闻言,她陡地一震,惊疑的抬起头盯着他。

老天,这句话听来可不只是个保证或承诺,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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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母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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