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偷偷溜回台湾已经有五天了。

徐小明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在玩什麽花招——出门前是这样，回家也是这样，他就不能有一次是快快乐乐的出门，而非得像个贼被人追赶似的，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吗？

瞧她，光开个自家大门都是鬼鬼祟祟的，不像做了亏心事是什麽？「女人，蔚哥哥好像昨天晚上回来了。」

身子一僵，她当然知道啦！不然为什麽开、关门都是这麽的小心翼翼，就是怕被对面的男人给逮到。

「而且半夜三更还跑来我们家猛敲门，真可怕！」

这个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到！

但是这对姊弟只能装死——第一，徐小明不想惹麻烦，谁都听得出来敲门的人有多生气，而既然不是来找他，他又何必应门；第二，徐娇艳自知那个人一定是冲着她而来，而且是相当生气，既然这样，又何必开门被怒火打中？

所以两姊弟打算做个缩头乌龟——不开门就是不开门！

「可是，姊，你总不能一直躲着蔚哥哥吧？」徐小明语重心长道。

这个她也知道，那封信上写得很明白，她觉得给他一点时间想清楚比较好，或许会有更适合他的人出现。

不过很奇怪，除了第一晚蔚尚霆回来冲动的敲门外，接下来几天，外头都平静得很。

难道那男人已经想通了，也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吗？

想到这儿，徐娇艳心中一阵苦闷，如同外头即将下雨的天色，窒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今天她独自来到老婆婆的早餐店。「早安，云姑娘。」

「小艳艳，你今天睡得比较晚喔！你男朋友已经来过了，他还帮你带了早餐，说要先送到你的公司去。」

徐娇艳闻言，浑身一震。

「对了，他还拿了一把伞来，说是怕一会儿下雨，你忘了带伞出门就糟糕了，你瞧，他多关心你呀！」

握着那把伞，徐娇艳突然好想哭，原来蔚哥还是那麽在意她。

下班回家，顺道绕去王太太的住处，正巧碰到王太太下楼倒垃圾。

伤後回家休养的王太太，脸色看起来相当红润、健康。「徐小姐，好久不见了！」

「王太太，你好像很开心？」

「见到你，我当然开心了，我真的要谢谢你的帮助，现在我不但脱离我先生独自生活，还能跟我儿子在一起，我真的好满足。」

「可是我什麽都没做呀！」

「是你男朋友蔚先生找人来帮我们的。」王太太微笑着，「他说因为怕你担心、自责，所以希望我能勇敢、坚强一点，他还帮我找到了一份可以照顾孩子的稳定工作，我真的好感谢你和蔚先生。」

徐娇艳的胸口被一股暖流包围着，没想到蔚哥默默替她做了这麽多，这男人待她真好，不是吗？

一个人默默往公车站牌走去，徐娇艳突然听见脚步声，她猛地回头一看，想知道是谁在跟踪她？「蔚、蔚哥？」他怎会在这里？

因为是熟人，所以她完全没有防备，等蔚尚霆靠近时，他却突然拿了个东西往她的嘴上一按，徐娇艳惊觉发生什麽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蔚尚霆抱起了毫无意识的徐娇艳。

此时，巷子口又走出一个身影，对上男人显得担忧的眼神，徐小明拍胸脯保证，「放心，这一点点哥罗芳并没多大害处，我保证她醒过来时会生龙活虎的对你大吼大叫。」

那哥罗芳是他从一个绸友的朋友的朋友，做兽医的那儿弄来的。

但下一秒，徐小明双手合什恳求着，「交警哥哥，千拜托、万拜托，你千万、千万不能告诉这个女人是我教你怎麽把她弄晕带走的，不然等她醒来，铁定会宰了我！」

※※※※※※

当徐娇艳清醒，见到的便是自己正坐在一辆跑车内，安全带已经系上，周边晕晕暗暗的，她还真不知道在哪里呢！

「你醒了，时间点刚好。」蔚尚霆坐在驾驶座，放下煞车档。

「你干什麽把我弄晕带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发问完，咻一声，车子在瞬间飞了出去。

这下，徐娇艳可是完全清醒——被吓醒的！「要死了，你你、你开这麽快做什麽？」

白她一眼，「你不是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麽的，大惊小懂做什麽？」

敢情他把这儿当赛车场地了！

等一下，台湾哪来的赛车场？「你、你不是交通警察吗？怎麽可以知法犯法，明目张胆的超速？」

因为速度太快，除了成一直线的路灯外，完全看不到车窗外的景物，她几乎是放声尖叫了。

蔚尚霆面无表情，酷酷道：「我下班了，谁飙车、谁超速都不关我的事。而且，这条道路晚上本来就多飙车族赛车，是法律的灰色地带。」

仪表板上的数字从一百跃升到一百二十、一百四十、一百六……

徐娇艳觉得有股因速度过快而产生的压迫感逼得她的心跳加快，呼吸有些困难。「你、你把我捉上车，到底要做什麽？」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他扔了一大堆文件到隔壁座位。「你想要什麽？房子、车子、珠宝，还是现金？」

「前面、前面，拜托你专心开车！」开快车还找文件，危险驾驶，真是找死！

一个大转弯，徐娇艳几乎是闭上眼睛，抓紧安全带。

发现自己还活着，徐娇艳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只有这时，她才有空注意到膝上的那些文件，那是……房契、存摺和……好几份买卖珠宝的收据！「你给我这些做什麽？」别告诉她，这些都是给她的。

「还不够吗？没关系，你想要多少就告诉我，我可以再买给你！」

「为什麽？」

「你若不是看上这些钱财，那是为什麽要缠上我？」他的口气相当凛冽。

「废、废话，我看上的当然是你这个人！」一个九十度转弯令她重重的抽了一口气，「我追你的时候，又不知道你是谁！」

这就是重点。

「既然如此，那为什麽知道我是玩车的就要躲开我？什麽叫作要我去找适合的人？你把我蔚尚霆当成了什么？你想要就来戳一下，不要了就一脚踢开！」他把怒气出在方向盘上，重重的打了几下。

「你的手别离开方向盘！」徐娇艳看得惊悚，整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你别气、别气嘛！我就是太在意你了，才会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仪表板上的数字又再次往上攀爬。

「好好好！我不会再在意了，我徐娇艳是什麽人对不对？我怎会轻易放弃想要的男人？以後不管你怎样，是圆是扁，是总统还是乞丐，我都会缠你缠到死，行了吗？人家只是想让你自己做抉择嘛！」

速度又掉落到一百八。

好想哭，现在她居然觉得时速一百八很正常。

「娇艳，你不能在扰乱我的心，让我觉得生活里不能没有你的时候离开，我有多生气你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要跟我分开，什麽叫作找个适合的人陪着我？如果你不是那个最适合我的人，我真不知道还有谁是我想要的！」

这会儿工夫，她实在没心情听这些甜言蜜语。

「娇艳，嫁给我。」

「什麽？」这跟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她想像中的求婚应该是在浪漫的烛光晚餐里发生，而不是现在的生死一瞬间。

「你不愿意吗？」

真可悲，被人求婚竟然是这种求法。

眼见时速表上的数字又要开始攀升，为了小命着想，她只有点头答应。「我愿意、我愿意，拜托你好好开车行不行？」

蔚尚霆终於肯减速，他的嘴角也总算露出了笑痕，这样才叫乖嘛！

※※※※※※

晕车晕得一场糊涂的徐娇艳，几乎是让人半扶半抱的扶上楼。

小心翼翼将她放到沙发上，始作俑者眼底有着愧疚和心疼。「你不是也爱开快车，怎麽才这麽一丁点儿路程就受不了？」

第一次遇见她，这女人正是超速闯红灯，他还以为徐娇艳习惯开快车，没想到都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她还是很不舒服。

「拜托！你那种速度，有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我到现在腿都还是软的。」打死她，她都不愿意再开快车。

她徐娇艳发誓这辈子从现在开始，绝对会乖乖遵守交通规则。

给了她一杯温开水，蔚尚霆坐在她身边，沉着声警告道：「下次你再说一句要离开、要分手，我不介意再载你出去兜兜风。」

白痴才会这样说！

徐娇艳是真的见识到这男人的霸道了，不过她却很开心，这回是他亲自追回她的，这也代表了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远胜於其他。

「你哪来的车？」那辆跑车看起来好新。

「我刚买的。」

徐娇艳一愣，不会是特地买来吓她的吧！

「那刚刚车上那些文件，什麽房子、珠宝那些，不会也是刚买的吧？」

「你说呢！」没正面回答，也没反驳。

她屏息，下一秒惊声尖叫出来，「你疯啦？这样乱花钱。」

徐娇艳不知道的是，蔚尚霆的户头里确实是有很多钱。

「房子，结了婚要用；珠宝，也是买来给你戴的，我不觉得有什麽地方浪费了。」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徐娇艳听得却是感动万分，原来蔚哥做足了准备。

女人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幸福的家，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这些蔚尚霆都为她准备好了，可惜她暂时做不出感动的神情，因为方才的尖叫太耗神，她有点头晕。

见她还是不舒服，蔚尚霆提议，「要不要替你放个热水，泡个澡舒展一下会觉得好一点。」

她白他一眼，脸色苍白中带了点红润，「蔚哥，你把一个女人带到自己家里，还要人家在你家洗澡脱光光，实在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喔！」

他轻抚着她的脸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我共浴伺候你也行。」

热气直往脸部冲上来，哎呀呀！这男人真是愈来愈会调情了。

「娇艳，我刚才在车上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你方才在车上说了什麽，我一时头太晕，都没听到耶！你再说一次好不好？」她撒娇着。

蔚尚霆斜睨她，「你不晕了吗？」

「晕？但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方才说的话。

他失笑摇头，这女人，听到想听的话时，精神倒是比谁都好；但这也是他欣赏她的地方。「娇艳，我说的都是真的，这辈子，我们在一起吧！」

用赛车逼婚，她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但是这男人的心意却已足够。

徐娇艳望着他，「你不後悔喔！我这个女人很三八、又凶悍，还爱找麻烦，你确定要的是我吗？我可是会让你丢脸的喔！」

他勾住她的颈，用一个深深的吻，给了她承诺。「除非你不要我，不然就缠着我一辈子吧！」

徐娇艳笑了，也终於放心了。

他抱起她，目标浴室。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不是腿发软，有人替你服务不好吗？」

在他怀中，徐娇艳捶了他一下，「喂，真要去泡澡吗？我身上只有一件脏衣服耶！」

「反正你要泡澡，脏了就脱了。」

「我总要一件乾净的衣服穿吧？」

「放心，你不会有时间需要衣服的。」

「……」

男人！

不过她喜欢。

※※※※※※

天气晴朗，风平浪静，又是一个快乐幸福美好的日子。

她这小小的旅行社虽然经历不少大风大浪，却依然平平安安度过了一个年头，加上近日喜事也近了，徐娇艳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实在是太闪太刺眼了。

徐小明就是第一个被这道闪光给打中的人。「老女人，我这个小小工读生下午要请假。」去外面晃晃都比待在这里见那女人白痴的笑容好。

「请假的理由是什麽？」

「农民历上写着今日不宜工作。」

「行！」

职员甲乙丙一听，全都傻眼了——艳姊是傻了吗？这样也可以喔！

就连徐小明都觉得很讶异，这女人是转性了，这麽好说话，不过瞬间他也想通了，「你现在是计谋得逞，很开心喔！」

「你在胡说什麽？」

「你、我姊弟一场，你在玩什麽花样，我会看不出来吗？你根本就是设下陷阱给蔚哥哥跳，先把他逼到极点，好让他主动追求你，你口口声声说什麽要让蔚哥哥自己选择想要的对象，那只是其次，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激发蔚哥哥，让你享受一下被人追的感觉，是吧？」

他挑了挑眉，模样很欠扁，「现在心里很爽快吧？以前都是你在苦追，现在换你被人追，蔚哥哥对你百依百顺，唔……」

一张卫生纸堵住了他的嘴，「臭小子，既然知道，你就给我闭上嘴，胆敢泄漏一个字给蔚哥知道，我就……」

「什麽东西怕我知道？」

旅行社的门口，男人拖着小行李箱靠墙站着，脸上有着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这女人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心理不平衡，故意要他主动追求她，害他真是操心了许久，拚命检讨自己该怎麽做，才能哄这女人开心，不再提离开他的字眼，搞了老半天，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想离开他的念头。

徐娇艳傻笑，装作什麽事都不知道，一脚把那多嘴的死小孩给踢开，「嗨！蔚哥，你怎麽突然过来了？」

「我接到继父的电话，有个教练因为生病而无法训练赛车手，刚好赛程时间又快到了，希望我能尽快赶去协助、指导。」

深怕自己离开时，这女人又会胡思乱想，他特地赶过来先跟她说一声，谁知却听见这麽大的一个八卦。

「哦！是吗？那你快去呀！」徐娇艳硬是扯出一抹笑，以掩饰她的心虚。

他挑眉，「你都不问问我这趟去要花多久时间吗？」

「你要去多久呀！」她赶忙问。

「一个月。」

这麽久呀！徐娇艳心中有些舍不得，但避免自己被修理，她赶紧陪笑，「没关系，那你记得到了要打电话给我喔！」

「但是这麽久不见你，我会很想你。」蔚尚霆露出一抹俊逸的笑容，简简单单一句甜言蜜语就可以迷得徐娇艳晕头转向的，他接着问道：「娇艳，你的护照在哪里？」

「在家里。」她傻傻的回道。

蔚尚霆使了个眼色给徐小明，对方马上会意拍胸脯保证。

放心，虽然他只是个暑期工读生，而且暑假就只剩下几天，但他仍会善尽其职，将他姊姊这间小公司看顾好，保证完好无缺交还给徐娇艳。

蔚尚霆勾住脚边的行李袋，把徐娇艳拉到身边。「为了免去你、我的相思苦，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日本吧！」

没想到她竟能被帅哥这麽的思念，徐娇艳忍不住露出一抹三八的笑容来，可惜，这笑容只持续了一秒钟，蔚尚霆接下来的话语顿时让她从天堂摔到了地狱。

「我在日本有辆跑车，上回你去见我继父时，忘记给你看，也许这次有空，我可以开车载你出去晃晃……」

忽略她那张在瞬间惨白的小脸，蔚尚霆搂着她的腰准备离开。「那辆跑车的性能相当好，也被我改装过，想跑多快就可以跑多快！」

不要！

徐娇艳立刻止步，「我想，我留在台湾就好了。」

目从上回坐过他开的车，那可怕的经历真是让她毕生难忘，打死她，她都不要再坐一次！

蔚尚霆揶揄着，「你不是很享受被我追的感觉吗？那就跟我一起驾车追逐吧！」

不顾她的反对，蔚尚霆一手箝住她的腰，硬拖也要把她给拖出去。

「小明，救我！」

「你忘了我今天请假。」他闭上眼，假装没看见。

「你们几个……」

其他人马上低头办公。

「喂！喂！你们怎麽一个个都见死不救啊？回头我全部炒你们鱿鱼……」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关上了。

亲爱的老板，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