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每个人面前都有几个碟子。

姜末、寿司醋与水调匀的酸醋酱,酸酸甜甜,很合小孩子的口味,大人的则是用白醋加蒸螃蟹过滤下来的水调匀,最后加上几滴酒和酱油、桔酱,就大功告成。

想不到她这么讲究。

“你照顾阿宇,小纯就交给我。”两人旁边各坐一个孩子,刚开始黏着阿宇的小纯有些不习惯,不时拿乌黑的眼睛求助的看着哥哥。

不过等白雪白将螃蟹的螯用刀背给敲裂,挑出整块雪白的蟹肉往他的盘子里放时,他已经忘了这些。

关飞天挑了只大螃蟹,揭开蟹盖,里头满满的蟹黄,他往里头舀了些醋,“吃吃看。”

伴着蟹黄吃起来,直到吃饱喝足,阿宇再也没有第二句话。

白雪白挑的这些螃蟹大而饱满,用大量的葱姜酒下去蒸,香气四溢,吃在嘴里好不鲜美。

“你去哪里买这么新鲜的螃蟹?”

被夸奖,某个女人的尾巴小小的翘起来了一下。“渔市我有熟人,知道我要买,当然是用友情价算给我。”

“说起来,这里都是你认识的人。”乡下人纯朴,她又扛着女警的招牌,走到哪只要不是想吃霸王餐,都受欢迎。

“那当然,我虽然出去周游列国一阵子,好歹也是半个在地人,人不亲土亲,乡亲都很卖我面子的。”警察真是个好工作,走到哪没人敢占她便宜,买东西还有“撒必司”,虽然她只是派出所最小咖的那一个,却觉得在这里生活如鱼得水,什么烦恼的事情都没有。

“那你爸妈也在这个城市吗?”以前称不上认识她,总觉得问了太过逾越,经过这段时间,还是没听她说过关于双亲的只字片语,好的、坏的、甜蜜的回忆或是抱怨都没有,好像这世间就剩她孤单单的一个人。

明知道她家的亲子关系疏远,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那对父母都不曾担心过半分吗?

“他们已经离婚了,几年前就又各自嫁娶,我去哪一边都是多余的那个。”

美食能教人愉悦,果然是真的,加上这么快乐的气氛,她不想在这节骨眼钻牛角尖,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拆散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可以成就两个美满的姻缘也没什么不好。

以前觉得不平,是她年纪小。

但是如今她都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一直活在父母造成的阴影下面,总有一天会窒息。

她不想走那条绝路。

“你在这里永远不会是外人,永远不会是多余的。”关飞天不予置评那一对父母,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只要一思及她曾经有过的彷徨和孤单,徘徊在已经离异、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的父母身上,他心里的不满与心疼就逐渐增加。

他很护短又偏心,没错,他对自家人向来这样。

“谢谢你的安慰,其实我已经很感谢他们没有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各走各的路,他们起码都忍耐对方直到我能独立,才去找各自的幸福。”咽下嘴里的蟹肉,她眼神力求平静,看着两个因为他们的谈话而脸色变得有点别扭的孩子,赶紧结束这让大家都尴尬的话题。

有些话,还是私下说就好。

“这样想就好。”他看见白雪白飞快的看了阿宇一眼,心领神会,用五字箴言结束对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完后她又给每个人舀上一碗红糖姜汤,这才让吃草吃饱的黄牛们各自散去。

等到她刷洗完那些锅盘,该上架的上架,烘干的烘干,擦干双手回到大厅后,却只见关飞天一人。

他在看军事枪械杂志。

除了英文报纸,这是他唯一会看的书。

白雪白溜了一眼,只问小孩去了哪。

“我让阿宇去帮小纯洗澡。”

“哦。”她应了声,打开角落的五斗柜,拿出两个纸袋。

“那是什么?”对她身上所有的事情都带着高度兴趣,唯一能把他从专注的事情上拉开的人也只有她。

“你猜。”白雪白转身往楼下的浴室走。

十几分钟后答案揭晓……

两套簇新的衣裤,无论裤子的长度,衣服的大小,都恰合阿宇和小纯发育中的身材穿。

白雪白很满意的点点头。

“谢谢雪白姐姐!”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过小纯的声音大了点,阿宇的是猫叫。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古灵精怪的小孩早就摸透了她的个性,知道她心肠比谁都软,很容易相处。

她摸摸两人的头,像天下的妈妈,什么都没多说,又进去忙了。

兄弟俩一致把头转向关飞天。

“今天有功课吗?有的话拿出来写。”伪老爹出声了。

妈妈的任务谢幕,现在该轮到爸爸登场了。

两个孩子很快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坐在关飞天为他们订做的书桌前。

对于能有属于自己的书桌,不用在纸箱上面做功课,两人乐不可支,也十分爱惜。

兄弟俩写的字比他这半个洋鬼子还丑,老师以为他是两人的父亲,找他谈过,两人的功课、考试都跟不上同学,要他这“家长”回家多督促。

于是,盯着他们做功课,确定字写得整齐干净,数算没错算等等就变成了他的“晚课”。

靠着海的房子除了远方一波波接着轻柔拍打海岸的潮声,万籁俱寂。

他的地方,没电视、缺电玩,但是没有人在意。

直到小纯打起瞌睡,关飞天让他们收拾好书包,这才送他们回去,结束了这一天。

他回来时夜凉如水,前院没有人,他脱下外套,挂回玄关的衣帽架上,再往里走去,直到推开餐厅通往后花园的绿纱门,这才看见他要找的人。

她坐在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回到原来地方的长凳上。

夜里,柠檬草、薄荷、熏衣草的味道交织迎面而来,香气淡淡,月儿高悬,椰子树迎风摇曳。

“你回来了?”白雪白看见他,半闭的星眸睁了开来。

“嗯。”

“小鬼们都好吧?”

“小纯半路就睡着了。”关飞天往她旁边坐下,两人靠得很近,她的气息规律和缓,带着淡淡的甜香。

“嗯。”

“为什么给他们买衣服?你没那义务。”嗅着怎么也闻不厌的味道,他好奇的问。孩子的衣服大小合适,她是去哪里量的尺寸?

“什么义务不义务的,我喜欢那两个孩子。”看见那两兄弟高兴的样子,就什么都值得了。

“你喜欢小孩?”

浑然未觉有人挖了陷阱给她跳的小女人点点头。“喜欢,我家就我一个孩子,虽然物质上看起来什么都不缺,我却常常在想,要是有个弟弟或妹妹,可以吵架斗气聊天谈心事,不知道有多好。”

“那以后你准备生几个?”

“四个,两男两女。”

“有点多,不过听起来很不错。”

“很不错对吧?”

“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嗄,啥?

她到底说了什么?

每天上班下班,弄一顿看起来很抱歉的饭填饱两人的胃,庆幸的是,她煮什么,他就消灭它,从来没抱怨过。

关飞天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他有一手好木工的功夫,跟他说个形状,他就能做出模样来,不抽烟不喝酒,偶尔喝点小酒,兴趣就是整理那辆英国古董车。

不弄那些东西的时候,他有一架老式唱盘机,放上黑胶唱片,放上唱针,猫王的歌声就从慢慢回转里唱了出来。

老式唱盘机跟现在的CD感觉非常不同,有种粗糙的音质,沙沙沙沙的,别有一番风味。

她发现,他喜欢的歌手以五0年代和六0年代居多,猫王、披头四都是他的最爱。

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平淡,可是白雪白却觉得很快乐,完全没有适应上的困扰,除了一件事以外--

今天下班回来,她看见自己的内衣裤、十几件的内在美晾在铁丝上,就在一进门即能看见的前院。

那男人洗了她一星期的份量。

七件胸罩,七件内裤,一件不差。

看过去像万国旗。

她差点想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雪白冲上前,抓下那些数量惊人的内衣裤,赶紧毁尸灭迹……不是,是赶快收起来。

她得告诉他,她只是习惯排休的时候再把积下的衣物一口气拿出来洗,不是不爱干净。

白雪白一如往常的走进屋里,却惊悚的发现所有谈话声因为她的出现而中断,本来应该只有关飞天会在的屋子里,黑压压的站了六、七个西装男。

每个看起来都来意不善,每一个手上都有枪,有一个的枪甚至正对着关飞天。

她见过这种人,眼神冷酷,十个有九个都是混黑道的。

“我告诉你们……不……不许欺负他!”糟糕,他们每个都有枪,她的警枪却在下班时缴回去了,没有了防身武器,怎么对付这几个人?

“不许?”

有个男人轻蔑的笑了,翻成英文给其他人听,其他的人一起嘲笑她,好像她讲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娱乐了他们。

“不过是个小女人,算她倒霉,既然被她看见,别留活口,一起解决!”看似老大的人下了指令。

当她听不懂英文吗?虽然平常没机会用英文跟人家对谈,可是听说读写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们是谁?非法闯入民宅,非法携带枪械,都是违法的!”眼珠一转,她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啰唆的贱人!”

在那人出言不逊的同时,白雪白将本来抱着的内衣裤冷不防的往那些人扔了过去。

因为出其不意,那些西装男个个错愕了一秒钟,才挥去那些天女散花的女性衣物,连声咒骂,有人举枪就要朝她射击,一秒中其实可以做很多事,像奥运选手,决定输赢靠的都是零点几秒,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杀手也一样。

真要说起来,其实关飞天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行踪早晚会暴露,但是没想到这么早。

他必须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是还没能从这些人的嘴里套出话来,她却突然进门坏了他的事。

他忘了这时候是她的下班时间,因为她的出现,他稳如盘石的心情多了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浮躁。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群来探路的杀手。

心随意动,关飞天直接发难,先是抬脚踹翻一个黑衣人,那人连带撞飞他身后的同伴,再旋转过身体,抢在眼前持枪男子扣下扳机的前一秒抓住枪身,再用另外一只脚踢飞对方。

他速度快得像本能反应,只是瞬间已经解决三个人,其他人也不管同伴生死,有恃无恐的开火扫射。

关飞天就地翻滚,滚到靠墙的餐桌下,随手把桌子掀倒,从桌下一角撕下被胶带固定住的枪。

原来,他早有防备。

至于对付白雪白的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甜头吃,本来轻视的以为她只是个黄种小女人,随便就能拿下,哪知道捱了狠狠的过肩摔不说,脸上还挂了彩,这下面子丢大了,掏出枪就向她开火。

白雪白哪可能给他们机会,近身想再给对方苦头吃,哪知道颈子忽然一紧,被另外一个从背后绕过来的黑衣男给粗暴的箝住,她呼吸顿失,站在她前面的男人以为她被制伏,嘿嘿笑着踱了过来,直逼到她面前两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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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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