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徐厚啊,你这趟镖走得可真久,我这阵子想找人喝酒,都愁着没有酒伴呢!」男人笑着说道,苍衣衬得他神采奕奕,黑眸深敛又显出沉稳大器,如流泉般的长发,以苍色绳束起。

「哼,少来,我才不相信,你陪着心爱的老婆,还要替那只大象收拾善后,还会有时间想到要喝酒?」徐厚丝毫不给面子,臭着一张脸回嘴。心情坏透了的他,对好友的出门迎接,也没给好脸色。

苍衣男人笑了一笑,也不以为忤,视线倒是落到一旁,始终站立不语的秋霜身上,笑得更温柔而客气。

「这位就是白姑娘吧?」他殷勤的走上前来,有礼的问候着。「这一路旅途劳顿,白姑娘肯定辛苦了。我已经命人,在里头备妥了房间,能让您沐浴更衣,暂时洗去身上沙尘。」

不同于徐厚的无礼,良好的教养让她即使身心俱疲,也不忘福了福身,答谢对方的好意。

「谢谢您的好意。」

「白姑娘不必客气,我是大风堂的镖师上官清云,您称我上官就可以,不管有任何事情,白姑娘尽管吩咐就是了。」

瞧他们一来一往,又是福身,又是行礼,让徐厚看着不但觉得刺眼,更觉得心里不痛快。他脸色愈来愈臭,却因为两人的对话,浓眉陡然一拧。

沐浴更衣?

「你怎么会知道,我带回来的,是个女人?」他粗声质问。

上官清云从容回答,面不改色。「是大总管跟我提过一声,吩咐我先把房间与衣物备妥的。」

「你还知道,她姓白?」该死,连他都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她的姓!

直到这会儿,上官清云的俊脸上,才露出些微讶异。

「难道,相爷没跟你提过?」这就怪了。「跟你来到京城的这一位,就是江南织造总督的掌上明珠,白秋霜姑娘。」

徐厚咬了咬牙,很大声的问候了公孙明德的母亲。「他根本没说,只说了,要我把随夜明珠一同离开白府的人,一并带回京城。」

「就算是相爷没说,但是你也该猜得出来,如此温柔有礼的姑娘会大费周章,女扮男装的离开白家,肯定是身分特殊,除了是白家的千金之外,还会有谁呢?」

徐厚大脸扭曲,怒声大叫。

「我笨!我笨!我就是没想到,可以了吧?!」

「小声点,别吓着白姑娘。」上官清云叮咛着,虽然知道好友本能反应极佳,但就是对人情琐事没辙,却也没瞧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我就是要大声,怎么样?」徐厚咆哮着。

「那也先让白姑娘入内休息。」上官清云好心的说着,对着秋霜露出抱歉的一笑。「白姑娘跟工部侍郎袁大人的公子有婚约,这几日就要拜堂成亲了,你现在吓坏了新娘,到时候怎么向大人交代?」

倏地,徐厚全身一僵。

有好一会儿,他就这么站在原地,惊得双眼发直,简直僵硬得像是一座石像,连呼吸都停了。

然后,就在上官清云几乎要伸手,去推推他的肩膀,测试他是不是站着昏倒的时候,他突然有了动作。

徐厚很缓慢、很缓慢的转过身,眯眼瞪着小脸煞白的秋霜,眼里迸着可以刺穿人的杀气。

「你跟工部侍郎的儿子有婚约?」

她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回答我。」他的声音平滑如丝,却透露着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

「对。」

「你是有婚约的?」

「对。」

「你却始终没跟我提过?」他的目光愈来愈严厉。

「我为什么要跟你提?」她倔强的抬起头来,毫不畏惧的瞪回去,拿着他说过的话当武器,扔回他的脸上去。「你不是说了,只要交差了事,之后就不再管我了?那我的婚约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厚呼吸一窒,怒极反笑,狰狞得骇人。

「好!」

他大叫一声,宽厚的大手一探,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就离开大风堂的门口,一步又一步的朝着城中央的方向走去。他用的力道极重,甚至弄疼了她,半点也不知怜香借玉。

上官清云在后头,连忙扬声问着。「徐厚,你带着白姑娘要去哪里?」

他置若罔闻,也不顾好友的询问,径自抓着秋霜,大步往前走去。

一路之上,像是货物一样,被强拉着前进的她,不断的挣扎着,几度想要挣脱他的箝制,却始终不能如愿。那只大手就像铁钳似的,握在她手腕上,捏得又重又紧。

「放开我!」她挣扎着,被拖行前进,甚至好几次差点跌倒。

「徐厚,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放开,你握得我的手好痛!」真的好痛,她都要以为手腕要被他握断了。

沿路之上,两人拉拉扯扯,引来不少人侧目,还有人特地跟了上来,好奇的想要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了几条街之后,两人的身后已经聚了一群观众,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

过了两刻左右的光景,四周的店铺逐渐减少,徐厚拉着她愈走愈远,来到一处高墙大院林立的住处,每一户的门外,都蹲踞着雕刻精美、气态威武的石狮子,足以显示居住在这一带的,全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终于,在她的手腕,疼得像是有火在烧的时候,徐厚停下脚步了。

他们就站在,一栋屋宇华丽的大户人家门口。这户人家不论是用砖用瓦,都比左右邻居来得讲究,就连守在门口的护卫,穿的衣裳也比别家的好。

「来人!」徐厚像猛虎般咆哮,对着门口大吼。

早在他气势汹汹,朝门口走来的时候,护卫们就忍不住直往后退,纷纷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听到他这一声大吼,甚至有人当场脚软,扑通一声就吓得跌坐在地上。

好在其中一个护卫,曾经待过大风堂,还认得徐厚,壮着胆子抱拳迎上前来,挤出笑容问道:「徐大镖师,好久不见了,请问您大驾光临工部侍郎,袁大人的屋府,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问得战战兢兢,声音都有些抖。

徐厚连哼也不哼一声,就把秋霜往前一推,也不管她痛或不痛,面容森冷、目光冰寒的对护卫说道:「这是你家公子的新娘,我完好无缺的送到了!」

被拉扯得手腕都红肿的秋霜,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就见到徐厚弯下腰来,正对着她的脸,黑眼直直望入她的双眸,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白姑娘,祝贺您与袁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姓徐的粗鲁惯了,登不了大场面,就不来喝你的喜酒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她站在袁家的门口,一时之间愣住了,甚至忘了手腕上热辣辣的疼。

秋风扬起,门外的几棵银杏树已经转为金黄,澄亮得好似金币的落叶,随风撒落了她一身,染得她头发与衣衫,多了几块缤纷的艳黄。

徐厚就这么走了。

他丢下了她,连头也没回过一次,愈走愈远,最后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

秋霜紧紧咬着唇瓣,连眼儿也没眨过一次。

他走了。

他交完差、了完事。

他真的不管她了。

银杏的落叶,一片又一片,撒落他曾走过的街道,掩盖他的足迹。

他真的不管她了……真的……

秋风瑟瑟,她小脸苍白,慢慢的、慢慢的蹲下身来,把小脸埋进衣裳里,就在袁家的大门前,伤心的哭了起来。

因为白秋霜的到来,袁家上上下下欢欣不已,急忙为她梳妆打扮,恢复成娇滴滴的美人儿,当夜就让厨娘施展手艺,设下宴席为她接风洗尘。

其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身为一家之主,官拜工部侍郎的袁兴。

在酒席之上,袁兴还殷勤无比,一直替她挟菜,丰盛的食物在她面前的碗盘里,都堆得快有一座小山那么高了。

「秋霜,你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快吃快吃!」他还不肯罢休,又挟了一根鸡腿,往食物小山上搁。

「谢谢世伯。」她恭敬的说道,早已哭得累了,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袁兴还在乐呵呵的直笑。

「客气什么呢?」他摸着胡子,心满意足的看着她,眼里难掩的贪婪活像是在看着一座金山。「再说,过几天你跟魁儿就要拜堂成亲,到时候就成了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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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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