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蜀山乱 夺帅
翌日，峨眉之巅。
蜀山各派在山顶坐北朝南立了一座高台。台北一列主席，尽是蜀山大小各派有头有脸的掌教长老。昆仑在西，蓬莱在东，坐了两列客席位，其门下子弟来的不多，则尽数坐于后面几排座位。其余各路散修各依尊卑长幼由峨眉弟子接引入座，合计台上不过百人，其余人等则尽数任其在台下随意落座。平时稍显清冷的峨眉金顶一下子聚了五六百号人，喧闹异常。
等众人差不多都安顿好，天玄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数周，并未现那孟婆的踪影，也未见到任何玄冥宫的人员，不禁忧形于色。
风门和清虚见了他神色，已料知如此，当下前者便宣布群仙会开始。而所要讨论的无非便是如何攻入镇魔窟除掉被困的妖皇幻魔瞳以及幻界公主睦月，可是，来了这么多人，真正与二人交过手的也仅只有昆仑蓬莱以及蜀山的峨眉而已，其余人等甚至连二人长相都不知道，兼且来的也都是些三流人物，此次也不过只是图个热闹混个脸熟。三派之中，又仅有峨眉清楚镇魔窟内的情况，当下便有人提议以蜀山峨眉为主事领袖群仙杀入镇魔窟内。
风门听在耳里格外受用，却也不敢妄自尊大，当下看了看天玄以及清虚，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清虚望了望天玄，微微一笑，道：“我等远来是客，自当听从主人吩咐，便请风门道兄号施令吧。”
天玄皱了一下眉，这清虚明显在耍滑头，自己也不能做糊涂蛋，微微一笑，也道：“天玄也……”
一句话还没说完，台下忽然站起一人，道：“我看天玄道长德高望重，正堪领袖之位。”此言一出，不少人随声附和。紧接着又有一人站起道：“我看清虚道长才是合适人选，理该由他主持。”又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蜀山一脉一见势弱，也顾不得自己门户之嫌，有几人起身道：“峨眉身为东道主，风门道长才是正当之选。”又有一批人随声附和。三拨人马各持己见，瞬时乱成了一锅粥。
天玄和清虚望着台上台下不禁有些瞠目结舌，平时两派自视正统从来没将这些散修放在眼里，门人子弟，更是没少得罪他们，蓬莱甚至还在不久之前于东海之滨对前去观望的散修大开杀戒，如今这些人却拼了命的为两派脸上贴金，何故？
只一转念间两人便想通了其中诀窍，这些人无非是想看三派争执聊以出气罢了，岂能遂了他们的心愿，同时站起，想要推辞，岂料风门呵呵一笑，道：“风门才疏学浅，此次我峨眉又仅有地主之谊并无主事之力，这份差事还是劳烦两位道兄哪一位承担了吧？”
“……”
“……”
二人闻言同时一愕。此次峨眉如此兴师动众这主事一位让得太也干脆了吧？
这时。主席上青城山掌教入云子含笑说道：“三位都要谦让。这会却要开到何时？”
云顶山掌教灵殊子亦道：“这不是教天下同道笑我三大仙境不敢主事么？不若这样如何。三派俱都名声在外。分不出高下来。今日之事不过除一妖皇。但凭道行高低而已。咱们比武夺帅如何？”
天玄和清虚对视了一眼。蜀山以峨眉为尊。而峨眉五长老之中一人重伤。三人看守重地不得分身。单一个风门加上其余几个小门派。那自然不在二人眼内。只是。会有这样地好事么？
“这个恐怕不妥吧？”清虚自认自己还是很厚道地。
天玄也点了一点头，入云子看看二人道：“那这样如何，咱们这些老家伙还要对付妖皇，便不出手了，让小辈们出来比划比划，谁的弟子胜到最后谁便是主事，如何？”
“好。”天玄和清虚还没吭声，风门先道了一声好。
有离台较近的，已经听到了诸人的言语，立即起哄，台上台下霎时响成一片。天玄和清虚见已如此便应承了下来，那灵殊子却又说道：“除灭妖皇事不宜迟，这比武便以淘汰为制，若有哪一位弟子连胜三场便算他胜，由其师父主持灭魔之事。若直至午后酉时仍无人能够做到，这主事便还由我蜀山担当，如何？”
这主意打得好，要连胜三场谈何容易？无人胜出，这主事还是蜀山，精明啊。
清虚笑了笑，只得应道：“好。”
天玄看了看这几人，入云子，灵殊子，这两人都在他昆仑永不欢迎之人的队伍里，若非大庭广众之下，只凭这般巧舌，便该让二人吃点苦头，这时他却只能忍着，有些不耐的道：“还有什么，一说了。”
入云子察言观色知道天玄动了杀机，微微哼了一声，对台上台下扬声说道：“这番比武夺帅，我们三大仙境只以弟子出战，若是哪路散仙也有意做那主事却是无需派出弟子亲自下场便可。”
“哼。”这入云子也不问三派掌教同意与否，直接做了决定，天玄怎会不气！但对方这话说的太也漂亮，如若反对，倒显得昆仑小肚鸡肠了，当下默不作声。
清虚也是满腹狐疑，实在猜不透蜀山各个门派这回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却听那风门接过入云子话茬说道：“便是这样，天玄清虚两位道兄既无异议，那么便把这高台当做比武场，咱们各自退下如何？”
事已至此，天玄也无从反对，和清虚对望一眼，各自率领门人子弟退下高台西东两面安身，其余人等也相继退下。
不一会，蜀山弟子也撤去了台上坐席，真个好大一座宽阔的比武场。
宁不归望着那里，冷哼了一声，道：“哼，看样子，他们早就预谋好了。”
苏自言睁开眼望了望远处的蜀山派一干人等，只是轻蔑的笑了笑。天玄道：“就看他们下面怎么出牌了，为兄倒要看看这风门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片刻后，比武正式开始，蜀山作为东道主自然也是第一位擂主，只是，一场未嬴便败给了一位散修，随后众人轮番上阵，一上午看看过去，几乎没人能够连胜两场。人人清楚，上午不过是个前戏，只有那些本来就不奢望夺帅只求切磋一番的人才会上场，真正的大戏还是要待午后。其间，昆仑蓬莱蜀山也都各有弟子上台，或胜或败也都没人放在心中，午时一过，蜀山却派了一个昆仑诸人都认识的弟子上台，正是昨晚引领他们去往清爽阁的玄微。
“蜀山似乎开始认真了。”宁不归笑了笑。
天玄点了点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一众弟子，十四人，有四人带伤未愈不能出战，白鬼前日也消耗了太多本命元气不宜出战，剩下九人，已有两人战败，只剩何当有我，赤宵，暮云开，钟不易，寒月儿，艾希儿以及伯盘等七人，伯盘自然不能出阵，其他六人却都算是门内翘楚，只要不出意外，胜算还是有的。
那玄微来到台上，似有意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昆仑诸人，而后微微一笑，便开始了比试。对方却是一名散修，实力也还尚可，然而才一出手便被玄微闪过剑光，反手一剑架在了他的颈上！
只一合，那散修便败下阵来！
蜀山动真格的了！
接下来上场的仍是一名散修，可惜，也只战了四五个回合便败下阵去！
蜀山玄微连胜两场！
只需再赢一场，蜀山便可夺帅！
台下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没人再敢轻易上台。
天玄沉默着，不知此人是何人弟子，若其得胜，蜀山必是风门主事，可是他却对自己留下了小心风门的忠告，蜀山内部究竟生了什么？略一思考，天玄回头，望了一望几名弟子，对艾希儿道：“你上去会他一会。”
“……”艾希儿自那日看到三生石后便一直心不在焉，此时虽仍如此但还是听到了掌教师伯天玄的吩咐，只是提醒他道：“弟子并无把握取胜，若败了……”
“无妨。”天玄笑了笑。
“……”艾希儿仍旧有些为难，又望向师父苏自言，后者只是点了点头，连眼睛都没睁开。
艾希儿无奈，只得脚尖一点地，向那高台跃去。
玄微见到有人上台，一看之下，认得是昆仑弟子，但昨日便已看出，昆仑十五徒，真正算得上自己对手的也只有三四人，其中却不包括艾希儿。甚而他甚至觉得艾希儿根本没有修过任何道法，虽然自己也觉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要说艾希儿能够胜过自己似乎也有点太牵强了。这样想着便不禁多望了几眼远处的天玄，搞不清楚这昆仑掌教想的什么，莫非……？
台下也有人看了出来，这艾希儿几乎就是个门外汉，先不说道行高低，与连胜了两场的人对战，居然连个兵器法宝都没有，这不是成心成全蜀山么？
艾希儿也感到了众人的目光，和那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尽管她也觉得要赢玄微似乎过于勉强，但已经没有了退路，自尊心驱使下，她只得硬着头皮打了个稽，道：“昆仑艾希儿，见过师兄。”
“咳咳。”高台北边风门轻轻咳嗽了几声。
玄微听在耳里，暗叹了口气，道：“师妹先手吧。”直到此时他仍没见到艾希儿的剑或者其他兵器，不忍先下手。
艾希儿愣了一下，连对手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呵呵，苦笑一声，抬起手来。
“堕天之皇，以剑为名，三星化聚，不死不休！”
她低低的吟唱着，玄微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但本能的他已感到了威胁，也许大意的是自己呢？
蓦地，三柄长剑凭空出现在艾希儿的手指上方，剑锋正对着玄微。
化虚为剑？！
台上台下顿时哗然，似这样无中生有，那便是天玄清虚这样的人仙之流也未必能够做到的，眼前这个小女孩分明没有丝毫道法修为却是怎样做到的！
清虚已经见过，和瞑龙子互相望了望，两人的神色都很复杂。
艾希儿并不知道什么化虚为剑，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早点下去，这上面，众人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一摆手，三柄长剑迅的射向玄微。后者不明艾希儿底细，再也不敢轻视，向后一跳避了开去，正要反击，那三柄长剑却如影随形转瞬间杀到面前。玄微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将手中剑向面前一挡拦下三剑，口中默念自家真诀，使个瞬身法，化道青光一下子退到了空中，将长剑一抛，便要祭起剑光斩将下来。
艾希儿抬头望去，也不追赶，右手一收，直接在其身边招出一把幻剑斩下！
“！！！”
玄微哪里还来得及祭剑光，连忙闪避，才一躲过，起初那三把剑又被艾希儿驱动起来，三剑化为一剑，再次杀到面前。
才一开局便落入了下风！
风门望着高台上的情景不禁愕然无语。这玄微乃是大师兄风清的关门弟子，在二代弟子当中虽非道行最高的，但也是数一数二万中无一的翘楚，岂料竟会被一个几乎毫无正宗道法只会旁门左道的小女孩杀得手忙脚乱，似此又当如何是好？
天玄满意的笑了笑，甚是得意。
仅仅是瞬身法已经无法躲过艾希儿两柄长剑的前后夹攻，化虚为剑更是防不慎防，玄微只得轻叹了一声，默念口诀，他的身影立时模糊起来，艾希儿不由一愣，只是一瞬，玄微消失了。
“噌！”
一声响，两把幻剑自相残杀，冒出一阵青光，也消失了。
移形换影！
天玄不禁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蜀山也出了厉害人物啊，小小年纪居然……呵呵，现在这般小辈可不比咱们当年含糊啊。”
苏自言也睁开了眼，但只看了一眼，便又闭上了。
高台上忽然失了玄微的踪影
艾希儿也愣住了，找不到目标根本无从下手，她又不懂道法，难道坐以待毙？略一沉思，便想布个剑阵，谁知才刚招出两把剑占好方位，便觉身后右肋之下凛然一寒，当下来不及细想，微一动念，贴身招出一把剑来，便听叮当一声响，幻剑断为两截。
玄微一击失手，也立即后退，躲过了艾希儿含怒射下的那两柄剑！
“吽。”何当有我眯着一双眼睛，出了一个怪声，似乎若有所悟的样子。伯盘不禁皱起了眉，望向师兄。何当有我见了，嘿嘿笑道：“我是忽然想到，这人和我满对脾气的，真想跟小师妹换换啊，哈哈。”
“……”
暗杀么？寒月儿忽然想到了这个词，望了望台上的玄微，又望了望身边的何当有我，两人哪里一样了？玄微明显顺眼多了。
艾希儿转过头冷冷的看着玄微，，方才若不是反应的快，此刻肋下只怕已经多了个窟窿，而不仅仅是衣衫破个口子那么简单了。自从骊山之后，死亡的威胁次的这么让她刻骨铭心。她的眼神变了！
玄微停在远处，静静的观察着自己的猎物，还是次有人能够逼得自己不得不使用这尚不纯熟的移形换影，这心底的亢奋也是同门比试所从来没有过的，遇到了个好对手呢，呵呵。蓦然，他看见了艾希儿的眼神，好眼神！呵呵，……，不对，我在做什么？
艾希儿一抬手，同时招出了九把幻剑，没有留手的必要，是的，没有留手的必要。
天玄觉到了不对劲，苏自言也睁开了眼有些愕然，艾希儿这突然而来的杀气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好杀，而是，求生的本能？
伯盘紧张的望着台上，人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隐去了身形的白鬼似乎无动于衷。
“……”
“我输了。”玄微微微苦笑，跳下了高台。
“……”
台下一片寂静，面对艾希儿那般的威势，如果不认输，也许就得死了……玄微主动认输，没人敢说他半点不是。艾希儿还是愣着，九把幻剑控在手里仍然向着玄微方才的方向。
“这算什么？呵呵，这算什么？”
她回头望了一眼同门的所在，天玄微微一怔，对她笑了笑，苏自言则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只是微微的似乎点了一下头。暮云开等平时跟她走得近的也都在微愣之后冲着她微笑，只是，不对，你们不是这样想的，那一刻，分明连你们都在害怕。我，到底是不一样的么？她望了望那柄底下空空的伞，望了望伯盘还有在他身边的何当有我，只有你们三个是不一样的，只有你们。她收回了手，悬在空中的九把幻剑哐当数声散落了一地。
比武至此，再无哪个散修赶来上场，剩下的已经只能是三大仙境顶级弟子间的角逐了，人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一个上场的人。
清虚看了一眼瞑龙子，后者略一点头，对着身后一人，道：“轻云，你上去试试，别给她喘息的机会，不然你就输了。”